說什麼守住愛情的約定,全是謊言,而那副對徐亞薇的癡情也是裝模作樣,不過是想博得女人的同情和憐憫罷了。
而她真的相信他。真傻!
風玲從金山回來後,把自己投入工作中,不去想有關石碞的點滴,甚至連恨也不要。
她太清楚了,恨一個人往往比愛一個人來得不容易遺忘,她才不要恨他。可是他在她的心中、每個細胞裡無所不在,連呼吸都能嗅到他的氣息,她恨不來,也不知該如何忘記?
風華從未見過女兒這副冷淡、不願理人的樣子,也不敢多問,連要說自己的事也開不了口。這幾天也不見石碞打電話或者來找風玲,她歎惜一聲,這件事又吹了。
阿Ken打電話時,她正好把小說寫完,兩人還是約在麗池大飯店的咖啡座見面。
難得早到,風玲坐在難得空蕩蕩的咖啡座,喝著咖啡,望著人潮往另一側湧去。
阿Ken真慢。風玲又續了一杯咖啡。
不一會兒,阿Ken從人潮洶湧的那一側走來,在風玲身邊的位子坐下。
「阿Ken,你知道我最討厭等人,你還敢遲到。」風玲劈頭就數落他一番。
「玲玲寶貝,你冤枉我了。」阿Ken伸手指著腕表上的時間以茲證明,「你看,我沒有遲到,而是你早到。」
「反正我就是等你很久了。」
女人唯有在感情受挫時才會如此不講理,阿Ken有些意外能看到風玲這麼女人的一面。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等我,你就大女子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好嗎?」阿Ken好言的討饒。
女人聽到這樣的求饒,就算吃了炸彈也引爆不起來。難怪現在的女子總是感歎的說:好男人不是結婚了,就是同性戀。
「下不為例。」風玲朝人群湧走的那頭掠一眼,問道:「剛才我看你從那一邊走過來,那裡是怎麼一回事?」
「偶像歌手韓森的新歌記者會,是阿文負責企畫的。我聽阿文說唱片公司重金從日本請石碞回來幫韓森製作這張專輯,剛才我去找阿文,就是希望能見到石碞,並和他談出書的計劃。」
風玲內心波濤洶湧,外表卻很平靜。「那麼你見到了嗎?」
「沒有,阿文說沒有人知道他會不會出現在記者會?阿文還說這張專輯有幾首歌曲和詞出自石碞之手,不過少了徐亞薇這個搭檔,石碞的歌會呈現什麼風格,真讓人好奇又期待。」
沒有了徐亞薇,還是會有別人,風玲在心裡回答。她把稿子和向他借來的兩片石碞的CD拿給阿Ken。
阿Ken並沒有馬上翻閱稿子,反而把椅子拉向風玲,一副準備洗耳恭聽的樣子。
「開始說吧!」
「說什麼?」
「書中的男主角、在日本認識的男人,以及前陣子和你去旅行的男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三個人是同一個人。風玲,你說過寫完之後一定會告訴我,你沒有忘記他,對不對?」
她是一個凡事認真的人。開始時,她認真的抗拒石碞,接著認真的投進石碞的感情裡,怎麼能說忘就忘?
「看你的樣子,不但沒有忘記,而且還陷得頗深。我從來沒有看過你這麼迷惘又痛苦的樣子,說出來吧!你一向把心事告訴我的。」
「阿Ken,我心裡好苦啊!是我決定要離開他的,可是又捨不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她能大哭一場,也許心裡會舒服一些,可是她偏偏哭不出來,她一向看不起為情殤哭訴的女人。「他說我根本不懂愛情,也許他說對了。」
「沒這回事,如果你不懂愛情,又如何寫出深入人心的愛情小說?一定是那個男人得不到你,才故意說這種話來傷害你,你根本就不必理會這種男人。」阿Ken安慰她。
「不,他雖然很自以為是,卻不是那種心裡卑微而會說一些貶低女人話的男人。」
「完了,完了,你無可救藥的愛上他了。」
阿Ken說對了,她是完了,早在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心裡就知道了。
「阿Ken,他是石碞。」
「石碞?!」阿Ken驚詫的指著桌上CD封面上的那個男人,「你是說……他?」
「是的,我在日本的臨時導遊就是他。」
風玲娓娓的細說從頭,包括他回到台灣向她剖白的那段話,以及前陣子金山之旅時她心情的轉折。
阿Ken聽完,簡直不敢置信。
「這真是太……太神奇了!你不認識曾紅極一時的歌手,可是你卻在日本遇見他,而他又為你回來。」阿Ken拍一下額頭,亢奮的說:「我的天!羅曼蒂克得真教人受不了。有人說,十次平淡的戀愛也抵不過一次轟轟烈烈的愛情。風玲,別想太多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談這場戀愛。」
「我無法不想。他不是為我回來的,他是以為徐亞薇的魂依附在我身上,所以才回來想在我身上尋找往日情懷。」
「別管徐亞薇,還有她的魂了,總之她死了,不存在了。你就是把愛看得太嚴重、太愛鑽牛角尖了,才會無端的把自己扎得遍體鱗傷。」
「我是我,不是別人,而且當別人的替身只是一時,不可能長久。阿Ken,我不可能自欺欺人,無法什麼都不在乎、不計較。」
「如果真的有熏衣草魂又有何不可?你就當是徐亞薇在冥冥之中讓你和石碞相遇、相愛,你若這樣想不是挺浪漫的?不管他是為什麼原因回來,反正現在和他在一起的人是你,而不是徐亞薇。風玲,你是個值得男人愛的女孩,再相信一次愛情,別想太多,去愛就是了。」
「可是我……」風玲被走來的兩個人給驚住了。
阿文帶著石碞走過來。阿文說:「阿Ken,你不是想認識石碞嗎?我不負你的期望,終於把他請來了。」
阿Ken興奮的站起來。「石碞先生,你好。」
石碞和阿Ken握手時,眼睛卻盯著風玲。
「阿Ken、阿文,我先走一步,不打擾你們了。」風玲拿起背包快步走開。
「風玲,等一下。」石碞要追去時,讓阿Ken阻止了。
「石碞先生,讓她去吧!我們先談一談。」阿Ken看阿文一眼,阿文瞭解的走開。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風玲。」
「前一刻我還和她談起你們的事。你們從金山回來之後,你沒有再去找她?」
「風玲願意和你分享心事,可見你們交情匪淺,你應該很瞭解她的個性才是,她心結未解,找她也是白找,她不會見我的。」
「你說的一點也沒有錯。」這個男人很瞭解風玲,「石碞先生,我想你也瞭解風玲對男人、對愛情的看法。」
「她的母親和我談過一些,因為她母親的緣故,風玲並不相信男人。」
「不全然是她母親的緣故。其實風玲曾小心翼翼的維護一段感情,可是那個混帳男人還是背叛她,並說了一些傷害她的話。」阿Ken注視石碞的眼睛說:「這件事連她母親都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
石碞吃驚地看著阿Ken。
午後有涼風,窗前的風鈴輕響著。
風玲翻著一本雜誌,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心裡想的淨是阿Ken的話。
波波從她懷裡跳出來,抓起電視遙控器玩得不亦樂乎,自從它發現它的神奇時,電視就成為它的最佳玩具。
電視在它的爪子踩按之下,一會兒開啟,一會兒關閉;一會兒播報新聞,一會兒又播音樂MV,現正是一位男孩迎著風中的風鈴唱著歌。
風玲怔了一下,連忙抬起頭看電視,可是電視又被波波切到加菲貓卡通的畫面。
雖然她沒有聽清楚歌曲的內容,但是這首曲子好熟悉。她從貓爪下搶下遙控器,不停地切換頻道,搜尋剛才的歌聲,但是按遍所有的頻道,曲音已杏然。
她並不清楚唱歌的男孩是何許人,但是他唱的歌好像在哪裡聽過?她試圖回憶剛才的旋律,約略抓出幾個音符;驀地,她的心裡亮起來,是那天在石碞的家他重複彈奏的歌曲。
這是怎麼一回事?對了,石碞為一個叫韓森的歌手製作專輯。她好想再聽一遍,於是決定馬上去唱片行找這首歌。
風玲打開門時,赫然發現石碞就站在門口。
「剛才我正在想按門鈴之後,若是你出來應門發現是我,會不會把門關上不讓我進去?才想完要按門鈴時,你就來開門了,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風玲冷眸瞪著他。「你錯了,不是我們心有靈犀一點通,而是我正要出門。」
「真巧,我就是來找你和我去一個地方。」
「我再也不會跟你去任何地方。」風玲進入電梯裡,石碞跟著進去。
電梯裡安靜無聲,石碞一對眼睛專注的凝視她,而她茫然的盯著電梯上方一格一格往下降的數字燈號。
來到一樓,電梯門一打開,風玲衝出去。
「風玲,等一下。」他拉住她的手。「為什麼又要跑開?你總是這樣不把事情弄清楚就選擇逃避。現在跟我走,我想讓你看一樣東西,到時候你若還想跑開的話,我絕對不會再接近你。」
「我沒有興趣,更不會跟你走,你放手,不然我要喊救命了。」她倔強的說。
「我不會放開你的。」石碞半拖半擁的將風玲帶出這個住宅社區。
這時,風玲看見三樓的林先生,於是大聲叫道:「林──」
石碞以吻封緘,直到林先生尷尬的快步走過他們身邊時,他才放開風玲。
「你只要大喊大叫,我就吻你,我可不在乎你的鄰居的眼光。」
風玲生氣的抹了一下被他親過的嘴唇,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擺脫他,迅速往馬路上跑去,急急的想要招一輛出租車時,石碞從後面一把將她抱起來。
「你想……幹什麼?快放我下來。」她又踢又叫的。
「你真是一個倔強又麻煩的女人,動不動就想逃開,我只好抱著你走。」
「你放我下來,我跟你走就是了。」
他看她一眼,便放她下來,但是他的手還是牢牢的牽著她。
兩人沿著紅磚道走,在紅綠燈口停了下來。
「你要帶我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了。」
越過馬路,他們走進斜對角的一家唱片行。
「石碞,你就是要帶我來這裡?」真好笑,她拚命的抗拒和他走,結果竟是她原本就想來的地方。
「我想既然你一開始就不知道石碞是誰,現在當然也不會去注意韓森是誰了?」他炯炯的目光直接照射她的內心深處,兩道眼波似乎可以掐出柔情來。
「你不必拐彎抹角損我不懂流行音樂,」風玲故意冷言譏諷的說:「不過你可真勤勞,音樂製作人還兼當宣傳,是不是怕沒有人欣賞你的音樂?」
「我怕你不懂我的心意,聽完之後告訴我你的感覺。」
石碞從新歌架上取下一片韓森的CD,拆掉封套,將它放進試聽機裡,然後為她戴上耳機。
風動風鈴響,
你笑臉兒粲,
這是愛情的聲音。
就是這首歌。她仔細的聽著歌詞,心情不禁亢揚激動起來。
我將風鈴掛在春風裡,
希望愛情的聲音傳到你耳裡;
我把風鈴譜在你笑聲中,
你低著頭傻傻的問我:為什麼?
我凝視你的星眸笑說:因為你──
你是愛情的原因。
「愛情的原因……」她拿下耳機,嘴裡反覆說著這句話,淚水早已爬滿腮。
「自從我十分確定是你之後,我不斷地用這首歌來對你獻慇勤,只是你始終在排斥、逃避,才一直都沒有發現,我只好借韓森之口來借花獻佛。」他對她伸出一隻手。「風玲,你是愛情的原因,能不能結成愛情的果實,也需要你的勇氣和意願,你願意為我開始嗎?」
「石碞,我……」風玲將臉埋在石碞的手心裡,淚水從他的指縫流出來,心裡吶喊無數次:我願意,我願意……
第一次,她在男人面前掉眼淚,也為愛情感動得哭了。
在愛情面前,不需要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去愛就是。
愛了,便開始相信傳說是真的。她注定要跟他回家。
從唱片行出來,風玲很自然就跟著石碞回到他的住處,沒有扭捏,沒有勉強,彷彿有他的地方才是她的歸屬。
兩人靠得好緊,聽著韓森的專輯。
「你覺得他唱的怎麼樣?」
「很好聽,有一點點石碞的味道。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和亞薇一起創作的歌,我想你們默契一定很好。」
「風玲,我和亞薇並沒有一起到金山,那次是我應邀參加海洋公園不插電露天演唱會,亞薇從來不喜歡跟我東奔西跑出席任何演唱會,沒想到那天她會突然出現在那裡。」
「石碞,你不必再跟我解釋你和亞薇的事情,我會試著去接受你和亞薇的那一段,畢竟是你生命中美好的回憶,我不能自私的要求你抹掉它;而且我會被你吸引,有一點也是因為你對亞薇的癡情。」
石碞輕輕摩挲偎在他臂膀上的臉頰。
「風玲,我聽阿Ken說,你曾經愛過。」
「正確的說,我曾試著去愛一個男人,可是並沒有成功。現在想想,也許我真的是一個不解風情又無趣的女人。」風玲揚起下巴望著石碞,提醒的說:「石碞,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抱太多的綺想。」
「世界上沒有不解風情的女人,只有不懂愛的男人,他是一個差勁的傢伙,你不用再去想他了。」
「我們分手沒多久,我就想不起他長什麼樣子,我想我們在一起半年,竟然沒有做過一件難忘的事,所以我才想不起他的臉。」風玲把音響關了。「石碞,我想聽你唱歌。」
「要我唱歌?可是我已經三年沒有開口唱歌,而且我的嗓音可能在這段期間被我糟蹋了。」
「沒關係,只有我聽到。」她磨蹭他的身體,嬌撒的央求,「唱嘛!我想聽你唱那首歌。」
「好……吧!」
風玲親吻他一下,將耳朵貼在他的胸口,靜聽著石碞用低沉、微破碎的嗓音輕聲唱出,「風動風鈴響……你是愛情的原因……」
他的每一字、每一個音符滑進她心底,沁入她的骨髓,無論今後將是怎樣的結局,也永遠都忘不了他為她唱的歌。
他不斷地反覆唱著最後一句「你是愛情的原因」,她真的愛死這句話了,指尖跟著這六字愛的箴言而在他胸膛搓揉,他哼唧一聲,突然地岔出音。
她笑出聲。「走音了。」
「你害的。」石碞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低啐道:「你存心讓我唱不下去,現在換你唱給我聽。」
「我是個音癡,歌唱得很難聽……」
他吻她、撫摸她、舔舐她,激盪她每寸肌膚,她暢然的發出愉悅的呻吟聲。
他們真的寂寞太久,追逐太長了,兩人的身體纏擁在一塊的時候,體內沉睡已久的慾望也在瞬間爆發出來。
他們用盡一切熱情取悅對方,索求愛情,共同的撩起愛慾情境,是結合溫柔和折磨的快感。
當她和石碞緊密結合在一起時,風玲真希望徐亞薇的魂魄真的存在,能瞭解石碞和她在一起很快樂,現在這個世界,是屬於他倆共同擁有的,沒有人可以介入。
也許她很自私,但是她還是要說:徐亞薇,放開石碞,安心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