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那日佟織謙差點在怒容面前洩底後,她就-發現他常常用一種她不懂的眼神看著她,好像想把她吃了一樣。
這樣的轉變更加讓她對那目的疏忽後悔不已。
她將自己鎖在艙房裡,推開窗戶跪在床上眺望著湛藍的大海。
一絲絲歎息自她嘴裡發出。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那一天她也不會輕捋虎鬚,惹得他大發雷霆,現在可好,逼得她連房間也不敢出。
她習慣性的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兀自懊惱著。
搭船可不比搭飛機,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目的地;她問過怒容,要到曼谷,至少得再花幾天時間。
此刻的她,對當初那種搭船的喜悅可完全沒了,現在的她,只希望能趕快抵達阿拉伯半島,將所有的事情全處理好後,溜之大吉,逃得他遠遠的。
後方傳來的敲門聲驚擾了她的思緒。
她幾乎是嚇得自床上跳起來,發現他並有闖入後,她撫了撫驚懼不已的心,深吸了口氣下床開門。
「有事嗎?」
怒容刻意在她臉上打量了一會兒,一抹頗富心機的笑爬上了他的嘴角。「出來吃飯吧!」
他盯得渾身不對勁,她慌張的低下頭越過他走出房。
看見船艙中的桌上已擺滿了一道道看似可口的美味佳餚,她有些意外。
「這該不會全是你做的吧!」她大呼出聲。真看不出來,沒想到這傢伙還是個美食專家,那菜色可不比她做的差。
「小Case。」怒容不以為然的聳了個肩。
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的自大!佟織謙暗暗嘀咕了聲。
落座後,她興奮的拿起刀叉,準備好好的大快朵頤一番。待她吃得差不多時,一抬起頭來,發現他餐盤裡的食物根本動也沒動。
「你怎麼不吃?」
怒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我做的菜還合你的口味吧!」
佟織謙連點了幾次頭。「當然!說真的,你做的這些菜呀!一點也不比那些個名廚差,我在想,如果你不做殺手的話,倒是可以考慮當個廚師。」
怒容燃起了一根煙,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跟你比起來恐怕還差遠了。」
「怎麼會?」佟織謙沒發現他眼神裡閃著奇異的光芒,喝了口湯後繼續說:「我拿手的也只是一些家常菜,跟你做的比起來,根本上不了檯面。」
怒容沒回答,仍舊吞雲吐霧著。
「對了,為什麼你一口也沒吃?」她看了眼他桌前的食物。
「我不餓。」
「你不餓?」佟織謙終於停下刀叉,迷惑的看著他莫測高深的臉。「你叫我出來吃飯,自己卻不吃?」
他噙起了抹魅惑力十足的笑。「如果你還餓的話,我的份可以給你。」
她差點又被他的笑容給迷住。「夠了,我飽了。」
她疑惑的望著他教人看不出想法的表情,不明白他對她的態度怎麼突然轉好了?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兩天以前,他可還把她當仇人般對待,怎麼兩天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你沒事吧?」佟織謙不放心的問。
他輕笑了聲,彷彿在取笑她的緊張。「你認為我看起來像有事的樣子嗎?」
「是不像。」她衝口而出,再次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但我真的覺得你有些不對勁。」
他吐了口濃煙,似笑非笑的瞅著她。「沒什麼,只是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哦?」看見他那雙別具深意的黑眸,她不由自主的嚇出了一身冷汗。「可以告訴我嗎?」直覺告訴她,一定跟她有關。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她垂下頭拿起叉子挑弄著盤裡的殘渣,心頭愈想愈不對勁,一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他那雙直盯著她看的眼眸。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他把玩著手裡的煙,臉上的神情愉快的嚇人。「我怎樣看你?」
「就像……」她停頓了會兒,拋開體內燥熱的感覺,定睛迎向他的注視。「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個做錯事的小孩。」
他有趣的挑起眉看著她,「難不成你隱瞞了我什麼事?」
「當然沒有。」她連忙否認。「我不習慣對別人說謊,而且……我也似乎沒有對你說謊的必要。」
「是嗎?」
「當然。」她想都不想就脫口而出。
「希望如此。」
她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莫非,你認為我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問,但她必須弄清楚他到底識破她的偽裝了沒?
「目前是沒有,除非你真的有事瞞著我。」
她連忙別開頭躲避他灼熱的目光,「我說過了,我不喜歡騙人,除非事情到萬不得已,否則我不會麼做。」
「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巳呢?」
他在試探她!她驚訝的發現這個事實。
「如果你真不想吃的話,那我收下去了。」她連忙低頭假裝忙碌的收拾著桌上的碗盤,藉以逃避他的目光。
她匆匆離開他走入廚房,然後繫上圍裙清洗起碗槽裡的碗筷。
她心不在焉的搓揉著手裡的洗碗精,猜測著怒容是不是還看著她,但她不敢回頭證實,生怕一轉身就會看見他像個惡魔般嘲笑她的窘境。
然而,好奇心終究戰勝了膽怯。
她咬了咬唇,飛快的轉過身,未料正好撞進怒容的懷裡。
「天!」
她心驚膽戰的抬起眸光,訝異的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個獵人,而她是那只即將捕獲的兔子。
「你杵在這裡幹嘛?」她勉強找回聲音,壯著膽子問道。
他的笑邪惡得可怕。「你認為呢?」
她感覺全身發熱,知道自己此刻的臉恐怕已紅得有如蘋果。「我怎麼會知道?還有,別杵在這裡妨礙我做事。」
她在強裝鎮靜。他撇了撇唇,將她的害怕看在眼底。「你好像很怕我。」
「誰說我怕你了?你又不是魔鬼,我為什麼要怕你?」她掙開他緊抓住她臂膀的手,跳離他身邊。
他攤開的大手與嘲笑的眼神彷彿在暗示她的舉動已經出賣了她。
「我才不怕你。」她這句話倒像是在說服自己。
怒容聳了聳肩,對她的說辭不予置評。
「好了。」她憤怒的大喝一聲,聲音之大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現在,你走開,不要再妨礙我了。」
他大方的攤攤手。「樂意之至。」
佟織謙氣憤的轉身埋頭繼續洗碗。
她幾乎是粗魯至汲的拿起盤子用力擦洗著『吱吱吱』的刺耳聲響顯示出了她極力壓抑的怒氣。
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狼狽過。
她將水龍頭的開關扭到最大,讓大量沖瀉而下的水嘩啦啦的打在她的手上,衝去她的煩躁,再也不去理會身後人的動向。
清洗完所有的碗盤後,她擦了擦濕濡的手,脫掉身上的圍後就要往艙房走。
「坐下來。」
她愣了愣,轉頭往聲音來源看去,才發現他還沒有離開,仍舊張著那雙似乎能夠將她看穿的黑眸直盯著她。
佟織謙不敢置信的瞪視著他優閒從容的神態,回過神後才惱怒的發現他剛才是用命令的語氣在跟她說話。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她的聲音已氣到發顫。
「要不要隨你。」
他沒有改變說話的態度,但眼神裡明顯的嘲笑卻激怒了她。
她挑了個離他最遠的角落坐下。 「有話快說!」要不是聽出他話裡濃厚的挑釁意味,忍不下那口氣,說什麼她也不會理會他。
怒容沒有說話,自身後酒架上挑了瓶酒,為自己及她各倒了一杯。
佟織謙怒火攻心的瞪著他的舉動,不明白他又在耍什麼把戲。「如果你叫住我就只為找個人陪你喝酒的話,恕我無法奉陪。」
她沒有動,等待他的回應。
終於,他開口了, 「我想,我們來場坦誠的告白,你覺得怎麼樣?」
「坦誠的告白?」
怒容瀟灑地飲盡杯裡的酒,然後把玩起來。 「我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你也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如何?」
「就這樣?」她諷刺的笑著,「你怎麼不說我們乾脆打個賭算了,輸的人就得無條件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你敢嗎?」
「沒必要。」她可沒笨到明知是陷阱還往裡頭跳。
他隔著透明的酒杯打量著她,頰邊浮出了抹令人看得直發毛的冷笑。「從小到大,你的周圍似乎總是圍滿了不少的朋友。」
佟織謙發現他說的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那又如何?」她不明白他說這句話的用意何在。
怒容將身體微傾向前,兩隻擱在桌面上的手輕鬆的搭了個三角形。「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氣憤的靠在椅背上怒視著他。「是。」
他點了點頭,享受著她的憤怒。「從小時候起,你就因為討人喜歡的長相博得不少親人的疼愛,幾乎所有的人都喜歡你,而且不僅為你有張可愛的臉,也因為你嘴甜,讓每個人幾乎是把你捧在手掌心上寶貝著。」
佟織謙交握起雙手,冷靜的看著他。「這是你猜的,還是你打聽出來的?」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
她不怒反笑。「看來,你對我的一切還真是瞭若指掌,憑你這麼好的身手及記憶力,你怎麼不乾脆去當個專門探人隱私的偵探算了!」
她話裡的諷刺顯而易見。
怒容再度浮出那抹幾乎令她招架不住的迷人笑容。「把酒喝下去。」
「喝酒?」她差點失笑的看著他,「我酒力不好,一點酒也沾不得,我可不想在你面前出洋相。」
「無所謂,反正這裡沒有別人。」
可是有你!她差點衝口而出。
「我不會喝酒。」事實上,她是不想讓他看到酒醉後的她,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洋相盡出不打緊,只怕連八百年前的糗事也會搬出來講,要是他借此機會乘機套她的話,那她所有的偽裝不是全白費了!
他攤攤手,不強迫她,繼續玩著誘君入甕的把戲。「長大後,你慢慢的有了追求者,隨著歲月的增長,你益加美麗可人,所有見到你的人幾乎都會對你出眾的外貌著迷而無法自拔;但美麗卻也因此替你惹來了不少的麻煩,所以,你選擇了偽裝。」
直到現在,佟織謙才真正弄清楚他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那些沒有事實根據的話。」她怒火狂熾。
天!他居然一步步的設下陷阱讓她往裡頭跳?她憤怒的緊咬著下唇,盛怒中的她根本忘了自己手裡拿的是酒,拿起杯子便一仰而盡……
辛辣的感覺嗆得她咳個不停。
「你沒事吧!」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別以為她聽不出他話裡的譏笑。
怒容狀似無辜的聳了聳肩,再度為自己添了杯酒,然後優閒地欣賞著她滿臉通紅的模樣。「你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什麼感覺?」該死的,她已經覺得頭昏眼花了。
「心虛的感覺。」
「閉上你那張該死的嘴。」她搖搖晃晃的起身用手指著他咒罵。「你懂什麼?不懂就不該妄下斷語。」
他輕啜了口酒,對著正指著他身旁的椅子破口大罵的佟織謙感到好笑。「我在這裡。」她說得沒錯,她的確一點酒也沾不得。
「你少岔開話題,你分明是藉故想讓我掉人你所設好的陷阱裡頭,不對嗎?」她早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兀自對著空蕩蕩的座位咒罵。
「為什麼要將自己藏起來?」
「藏起來?」她打了個嗝,意識已呈半昏迷狀態。「我哪有……將自己藏起來?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嗎?」
「我指的是……」他突然出其不意的湊到她面前,「你的臉。」
「我的臉?」她醉得只能呆呆的重複他的話,然後皺起了眉,好像有個多欠的難題在困擾著她似的,「我不懂。」
「哦!你懂的。」
他突然伸手碰了她的嘴角一下,佟織謙嚇了一跳,「你在幹嘛?」
「你到現在還不承認?」
她可真的是迷惑極了。 「你到底要我承認什麼?我實在是聽不懂。」一股昏眩感襲來,她連忙抓住他,才不至於倒下去。
晃了晃手裡的東西,怒容臉上泛起一抹比惡魔還要邪惡的笑。「這個。」
「那個是什麼?」
佟織謙拚命想張大眼睛看清楚,但無論如何的努力,她的眼睛就是張不開,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他手裡拿了個同蒼蠅般大小的黑點。
他出奇溫柔的摘下她鼻樑上那副超大黑框眼鏡,微笑著。「你的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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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誰來告訴她,這一切全不是真的。
十分鐘前自餐桌前搖搖擺擺的走入房間浴室裡的佟織謙,此刻正任由著蓮蓬頭內大量的水沖打在她身上。
她懊惱的用手覆住臉,不敢相信就在幾分鐘前,她毀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偽裝。
她關掉蓮蓬頭,渾身濕透的走到鏡子前,望著鏡子裡那張天仙般的臉。
她的假面具掉了!
該死的!她懊悔的扯著頭髮,暗罵自己的愚蠢。
不!她急切的甩著頭。這一切不能怪她,要不是外頭那個渾球殺手故意設計了這個陷阱,她根本不會在他面前洩底。
她萬萬也想不到那傢伙竟會卑鄙到這種地步,以互相坦誠為名,行拐騙計誘之實,而最該死的是,他幾乎知道她的全部事情,她卻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濕黏的衣裳讓她打了個噴嚏。
她連忙快速的脫去令她冷得直打顫的衣服,扭開蓮蓬頭,擠了點香精在手上搓揉著,然後用力的清洗著身體。
都怪那杯肇事的酒!
那混蛋一定算準了她清醒時絕不會說實話。所以故意倒了杯酒給她,讓她出其不意的喝了下去。
一想到他那張帶著勝利笑容的表情,她就氣惱不已。
他是在向她宣戰,顯示他的足智多謀嗎?她氣得渾身發抖。
或許她根本不應該答應婆婆走這趟阿拉伯的,她的秘密愈少人知道愈好,但現在該死的是,外面那個混蛋已經知道了。
她仰起頭讓水沖擊她發上的泡沫,
從遇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經過這幾日來的相處。她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的確不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不!她更正自己,正確來說,他根本孤僻冷做得要命!
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可以說不到十句話,要不是有時候她受不了太久的靜默而主動開口,她敢打賭他絕對可以一整天不說話。
世界上竟有這樣悶的人!
同時,他的心思也同樣深沉得令人猜不透。
她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要什麼?相處了幾天,除了看出他原本對她的敵意變深之外,他防她也像在防個小人。
一想到此她心裡就有氣。
他永遠可以輕易的從她身上得到所有他想知道的,但每當她試著進一步試探他時,他不是死不說話,就是瞪著一雙可怕的黑眸,瞅得她心裡直發毛。
這樣的人有能讓她對他產生好感的魔力嗎?
佟織謙倏地抽動了一下。
難道她對他……
不行!她飛快的搖晃著頭,強迫自己用去這個駭人的念頭。縱使他再如何的迷人,縱使他再如何的性感,他終究是個殺手。
她怎麼可以對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動情呢?
她不能呀!
她用力的搓洗著身體,拒絕再想下去,她仰起頭由著溫熱的水珠沖打著她的臉,同時希望能洗掉那流連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昂藏身形。
突地,身後傳來的聲響讓她猛地轉過身去。
佇立在眼前的高大人影讓她嚇得忘了要反應,待她回過神來,連忙抽起一旁的浴巾圍在身前。
「你怎麼可以進來?」
在她驚訝的同時,怒容也乘機將她張美得可思義的絕俗容顏盡收眼底。
他忘情的伸手探了探她掛著水珠的天仙小臉然後勾起了抹性感的笑容。 「原來,這就是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