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展覽的作品皆以荷為主,一張張粉的、紫的、白的、紅的荷悠然綻放,一片片綠意盎然的荷葉垂掛晨露,教人見了打從心底感到無比舒暢,紅塵俗事皆可拋諸腦後。
他任由思緒浸淫在寂靜無聲的世界中。
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荷在他眼底成了世間最美麗的事物,完好的、綻放的、殘缺的、凋謝的、枯萎的,各有各的風華姿妍,美得教他捨不得移開眼。
一幅幅的攝影作品吸引著他不斷向前行,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張殘破的粉紫荷的照片上,殘破的葉面襯著殘破的花瓣,搭襯一池綠水,透露出一分悲涼。
他的雙腳再也無法移開,靜靜看著那張照片,與站在照片前的那抹倩影。
美麗的身影看起來很眼熟,偏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可是對方沒有回頭,他也沒打擾對方欣賞照片的意思,就這麼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靜靜看著。
花藜仰頭看著這張照片,久久無法離去。
她彷彿可以感受到照片中紫荷心底的淒涼與殘缺,所以她走不開,站在這兒,也算是讓眼前的這抹殘影不再那麼孤絕吧?
她不曉得在這站了多久,彷彿不覺得累似的持續站下去,感受到身後有許多前來欣賞照片的人來來去去,看完了這一張再往下一張,可是她卻覺得今天只要看了這一張就已足夠,完全沒有再看下一張的慾望。
她的久立不動引來服務人員幾番前來關切,對方詢問她是否很喜歡這張照片,她僅是點頭;問她有無任何疑問,她便輕搖首。對方見她連句話都不願意說,也不能拿她怎樣,畢竟她只是單純的站在照片前欣賞,沒有出現任何破壞動作,他們是無法干涉她的,唯有暗中觀察她的舉動,以防發生讓人措手不及的事。
此時身後出現新的欣賞者,她也不覺得有何怪異,反正沒兩分鐘他就會離開了。
但結果卻出乎她意料之外,這個新來的欣賞者站在她背後看這張照片良久,似乎沒有離去的打算,而她敏感的神經因他的出現而變得更加敏銳。
他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困擾著她,怎麼會這樣?站在她身後的只是個陌生人,為何她會覺得整個背脊發燙?
忍了好一會兒,終於熬不過好奇心,她轉頭要看跟她同樣欣賞這張照片的人長什麼模樣,可在她看見對方時,整個人結結實實愣住了。
本以為不會再見面,萬萬都沒想到會在這裡與他碰面!
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抑或是存心捉弄?
她有絲狼狽的迅速轉回頭,將焦點重新放回照片上。
但那一回眸已足夠教衛少商認出她來,儘管她的打扮和頭一回見到她時全然不同,沒了嬌艷彩妝的她顯得清麗荏弱,完全不同於夜晚的形象。
不可否認,這樣的她更加吸引人!他看了看四周,發現她也是獨自前來,身旁少了死命討好她的狐群狗黨,這樣的她很難不討人喜歡。
「花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將少陽的警告拋去,衛少商的行動難得的不受大腦控制,主動向她打招呼。
基於他們有過一面之緣,基於他們喜歡上同一張照片,和她打聲招呼一點也不為過。
可他那聲有禮的「花小姐」卻引來她嘲諷一笑,連招呼都不願意和他打。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衛少商恍若感受不到她的排斥,走到她身畔續道。
本來打定主意不理他的花藜聽他這麼一說,昂首瞪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以為她成天不是唱歌就是跳舞,什麼攝影展根本與她不搭軋。
是呵,在他心底她就是個粗俗不雅的女生,怎配與系出名門的他站在同一塊土地上?
「那麼你慢慢欣賞。」她轉頭就走。
「等等,我沒趕你走的意思。」衛少商情急之下,抓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阻止她離去。
熟悉的撫觸在他心間狠狠激盪,衛少商怔了下;在他發愣之時,花藜已甩開他的掌控,不願與他有過多的接觸。
「你……」衛少商不曉得要問她什麼,話凝結在唇中,接下來是空白。
心底有股衝動,想再緊緊抓牢她的小手,可他們明明是陌生人,他也不是好色之徒,怎會產生不願放開她的念頭?他甚至動了緊緊將她擁在懷中的渴望。
他是怎麼了?慾求不滿?所以隨便見到女人就起了色心,想擁抱、想親吻?
天!他的腦海中竟因見了她而產生不當的幻想,甚至可以明確感受她的髮絲在他指尖流洩若絲的觸感,而他的雙掌撫向她雪白肌膚的感覺像是奶油般滑膩誘人,而她的唇似春天花朵般芳香迷人,只要親吻上她的唇,他就再也捨不得離去,總是癡癡纏纏良久……
停!他瘋了不成?!腦中怎會對她產生這麼多綺念?而且浮現的每個畫面是那樣真實,赤裸誘人的雪白嬌軀隨意在腦海中便勾勒出來,好像他真的親自膜拜過般。
衛少商命自己速速移去對她不該有的想望,命令原是冷然平靜的心不要再為她激狂發燙,免得嚇壞她,也駭著自己。
「還有事?」花藜口氣不善的瞪著他,完全不曉得在這短短幾秒鐘,衛少商心底產生多大的轉折與衝擊。
「別走。」衛少商的黑眸直勾勾看著她,等到話說出口,心底又是一驚!想不到他頭一回以懇求的口吻要求對方別離去,而那人卻不是他的女友江如幽,卻是僅有一面之緣的花藜。
亂了,全都亂了!
花藜原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麼令人不快的話來,或者羞辱她,或者對她視而不見,無論是哪種可能性就是沒有他懇求她留下這一項。
她很想硬下心腸不理會他,可他要求的眼眸教她迷醉,無法拒絕,所以,她留下了,不去想自己極有可能為此決定而後悔不已,此刻她的大腦無法思考再多。
見她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衛少商放心的笑了,這一笑柔和了他面部的表情,讓他像個容易親近的大男孩,而非事業成功、不苟言笑的高級主管。
這一笑,讓衛少商的身心感到更為暢快,遠比欣賞荷影要來得舒服。
他好像好久沒這麼笑過了,就是很單純、很開心的笑,不因言語、不因可笑的動作,只因有她在身邊。
而後,他們的目光極有默契的從這張殘荷移開,往下一張照片走去。
在欣賞照片時,兩個人並沒有交談,只是靜靜的看著照片,但衛少商看她的時間更多。站在她身旁看著她的感覺如此自然,好似他已做過千百回。
對她的感覺是奇異的,明明就是陌生人,卻又感到無比熟悉,為何會如此?
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看完所有照片,繞到展覽會場的出入口,櫃檯的服務人員見他們兩人一道走出來,報以溫暖的微笑。
「原來你剛剛就是在等這位先生,難怪會站在那張殘荷前面那麼久,呵。」害得他們差點以為她很有可能想毀了照片,因為她實在是站太久又不動聲色,臉上的表情冷冷淡淡,說她不喜歡那張照片嘛,也不像,說很喜歡嘛,還是不像,弄得他們都不懂她究竟是喜歡或不喜歡。
雖然問過她,她也點頭說喜歡,他們倒是覺得敷衍的成分居多,而今謎底揭曉,原來是她和身邊的男士早就約好在殘荷前見面,難怪她會站那麼久。
「不,我並沒有在等他。」花藜馬上澄清,不想任何人誤解。今天會遇上他全是巧合,並非刻意安排,假如她早知道他會來欣賞攝影展,她壓根兒不會出現。
服務人員的笑容凝結在唇畔。「啊?」是他誤會了?
衛少商以溫暖的笑容化解尷尬,他朝服務人員微微頷首,帶著花藜離開這裡。
「我並不是在等你。」不管他信是不信,她都覺得有必要再三澄清。
「我知道。」衛少商帶著她來到外頭的廣場,不知道她為何會這麼緊張,非得跟他說清楚不可?他們不相識,她當然不可能在等他,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他還曉得,不需要她一再澄清。
「而且喜歡荷花的人是我,我來看荷影是很正常的,反倒是你,你為何會跑來看?」她記得荷花在他眼底就只是花的一種,他並沒有特別喜歡或特別討厭,不過從前他倒是常常陪著她去賞荷就是。
Stop!不許再想從前種種,那都已成為過去式,不值得她回憶。
她的疑問問倒了他。是的,他並沒有特別喜歡荷花,今天不過是正巧在看報紙時,於藝文版發現在美術館有荷影展覽,他便想也沒多想的放下手邊工作,直接驅車前來欣賞。
「想看就來了,有何不對?」他找了個最接近的答案回她。
「本來就不對,而且是大大的不對。」貝齒緊咬著下唇瓣,不滿的瞪著他,他的出現只會讓她不斷憶起想遺忘的過去,在她好不容易找到迥然不同的方式生活時,他為何要出現打擾她?
「你的說法很奇怪,這樣的展覽人人都可以來,我想不透我有不能來的原因。」他雙手插進西裝口袋,看著身前氣紅了臉的小女人。
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的氣質清靈且澄淨,粉藍色的洋裝將她妝點得更為嬌弱,使他的心盈滿一種異樣的感受,既是心憐又是呵疼。這樣的情緒不該為她出現,可是他卻想哄她、寵她,願意挺起胸膛為她擋去外面的風風雨雨,只因對象是她。
在這個時刻,他已忘了早有女友江如幽,他的眼只容得下她嬌俏的容顏。
他的說詞教她無從反駁起,是以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緊抿著唇不說話。
「為什麼你看到我好像很不高興?」就他的記憶所及,他不曾得罪過她,那她為何要生他的氣?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她略揚高聲兒質問:「難道我看到你要很開心?」他有沒有搞錯?!在他那樣無情待她後,她怎麼可能看到他還笑得出來?
「倒也不是,只是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偏又說不上是哪裡奇怪。」那一夜她對他冷笑,今天則是對他怒目相向,就算他感覺再遲鈍,也發現不對勁。
「你怎麼敢這麼說?!莫名其妙的人是你不是我,一直被你欺騙的人是我!是我傻得可以,居然會相信你的甜言蜜語。」多年來的委屈一股腦兒爆發出來,她氣得全身發抖,努力控制別掉淚。
再怎麼苦、再怎麼痛,都不能在他面前流淚,她不能那麼沒出息。
該流的淚,在得知他不會出現時早已流乾,現在的她無比堅強,也無比快樂,再也沒有任何事能擊得倒她。
她沉痛的控訴教他傻眼!他何時欺騙過她?又何時對她說過甜言蜜語?怎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她是否記錯了?
可腦子卻不期然想起花豹說過的話。花豹說他和花藜曾交往過,再對照花藜所說的,難道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少陽的話也同時在耳畔響起,少陽要他別相信花家兄妹的說詞,還說他們說謊都是因為兩家感情不睦……真是這樣嗎?
若是如此,他更想不透為何花藜要說這麼容易讓人拆穿的謊言?現在江如幽不在他身邊,她更是沒理由撒謊不是嗎?到底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看她一臉受傷害的傷心模樣又不假,那又是怎麼回事?
事情的發展已複雜到教人難以理解。
「欺騙他人,或許你覺得很有趣,可是現在在這裡,我要告訴你,一點都不有趣,我從來都不覺得有趣。」遭受欺騙的滋味太過痛苦,倘若事先知道他會這樣待她,她寧可一開始就不認識他。
「花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愈聽愈糊塗,假如他沒猜錯她話中的涵義,她分明是在指控他是個負心漢,是個樂於玩弄他人感情的混帳。
「花小姐?呵!」聽他叫她花小姐,她覺得陌生得有趣。
「有什麼不對?」她那一聲笑比哭還教人感到悲涼,他心猛然揪疼著,為那帶有無限痛楚的笑聲,他好想為她抹去所有傷痛。
「沒有,你覺得對就對。」她聳聳肩,其實他也沒叫錯,從前他們兩個處於她自認為的熱戀當中,他當然不可能叫她花小姐,而現下情況不同了,他叫她花小姐也是應當,沒什麼好計較的,亦無須再回想他在她耳畔親暱喚她時的萬般柔情。
跟她談話就像有重重迷霧阻攔在身前,教他無法看清,總覺得就快要觸摸到謎底,偏又起了更多的濃霧將他阻隔開來,使他摸不透、看不清。
大腦不停轉動思考,不斷推想這些日子所聽到的話──花豹的、少陽的以及她的。少陽的話容不得懷疑,畢竟少陽是他的親弟弟,萬萬不可能說謊騙他,也沒騙他的理由,那麼說謊的人應當是花家兄妹兩人。
可他看花藜的表情不像在說謊,她的傷心是那樣真實,看得他不由自主為她感到心疼,很想伸出雙臂將她擁進懷裡,跟她說聲對不起。
天知道他為何要道歉,但他就是不想看她傷心難過的模樣,只要她不傷心,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他拚命克制住想要碰她的念頭,煩躁的扒了下濃密的黑髮,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嗎?」OK,他認了,不管少陽是怎樣警告他的,要他遠離花家兄妹也好,不去理會他們說了什麼都行,他全都不想管!他現在只想知道從前他們究竟認不認識?又,到底是誰在說謊?
一句簡單的問話像把利刃用力插入她的心口,教她驚愕的瞪大眼,說不出話來。
什麼叫他們以前真的認識嗎?難道他當他們不曾認識?從前那如膠似漆的愛戀算什麼?!耳鬢廝磨的激情又算什麼?!
她氣紅了眼,恨不得劈頭痛打他一頓,打掉他的自以為是!打掉他的無心無情!
「你怎麼敢這麼說?」但,面對他,她的語氣再冷靜不過,宛若不管他說什麼都影響不了她。
「我說錯了什麼?」儘管她的忿怒不形於色,他仍可清楚感受到。
她自嘲一笑。「從頭到尾你都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我不該認識你,儘管你不承認也無所謂,真的都無所謂了。」
為什麼還要與他碰面,令自己再受到羞辱?難道她受的傷害還不夠?為何要給他傷害自己的武器?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我並不是不承認,只是……」衛少商想跟她解釋。
「沒關係,我不在意了,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出現破壞你和江如幽的感情,我祝福你們。」笑一笑,發自內心祝福他們,其餘的,就都不要再去想了。
他不屬於她並不要緊,這些年來她已經調適得很好了,已能平靜的過她的日子。
不知為何,她的祝福並非他所要的。
「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的頭腦一片亂,理不清。
「不要緊,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也過得很好,這樣就已足夠。」她試著不要對他笑得那麼僵硬,所有的忿怒轉變為深深的挫折。
既然他不曾愛過她,她再堅持就顯得可笑了,她該大大方方面對結果,即使這份愛不屬於她,她也要給予祝福。
揚唇笑一笑其實並不會太困難,是不?
「你真的過得很好嗎?」為何他覺得她並不快樂、她的笑容全是偽裝?在燦爛微笑的背後,她是否正在哭泣?
「再好不過。」深吸口氣,對他燦爛一笑。
她的笑容愈燦爛,他的心就愈糾結在一塊兒,彷彿正被千萬根細針扎刺著。
這麼欺騙他、欺騙自己,真能讓她好過嗎?衛少商無奈的長歎口氣。
「不愛我並不是你的錯,討厭我也不是你的錯。」她該學會釋懷了。
明眸望向刺眼的陽光,無論她再怎麼傷心、再怎麼哭泣,太陽依舊會升起、落下,世界並不會因此而改變,他的心當然也不會。既然如此,再執著又有何用?
「我並不討厭你。」衛少商登時覺得自己比混帳還要來得可惡千百倍!他真的不討厭她,甚至可說是喜歡她的,假如在遇到江如幽之前先遇上她,他相信他會愛上她的,絕對!
「呵,你別安慰我了,事實已證明了一切。」淡淡的笑容中牽起更多的愁緒。
「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討厭你。」衛少商認真無比地對她說道。
風,輕輕吹揚起,吹起三千煩惱絲,吹起繫在小指間那條似有若無的紅線。
「討厭或不討厭都已經不重要了。」她不再被短暫的甜言蜜語所迷惑,她長大了,心智也成熟了,明瞭他們永遠都不可能,他們彼此的家人都容不下對方;或許他是出於好玩,也或許是受家人影響才會那樣待她,可現在她已無意深究真正原因。
他不愛她現在的表情,不愛此刻她說話的語氣,好似她已放棄了所有,好似她打算這輩子就這麼魂不附體的過下去。
「無論如何,我都要謝謝你曾帶給我的快樂。」再次深吸口氣,該是和他道別的時候。
在此一別,從今爾後,不再相見!也不再日日夜夜被對方的身影所困擾。
「什麼意思?」她的口氣如此決絕,他很不喜歡,真的很不喜歡,卻又找不到方法阻止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事。
他知道,她這一走,往後他再也見不到她……縱然今日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可他不想放開她,真的不想。
能不能讓他找到一個不必放手的辦法?儘管心底焦急得很,可他的表情卻不帶任何情緒,彷彿完全不在意她會就此自他的生命中離去。
關於她的事已混亂模糊,教他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假,所以他依直覺採取了最佳的保護措施,以高深莫測的態度保護自己。
「沒,只是想謝謝你。」她以再輕鬆不過的口吻說道,內心實則沉重不已。
衛少商無言地接受她的道謝。不論他目前對她有何感覺,都不能再繼續下去,因為他不能忘了對他一往情深的江如幽,況且他對花藜所說的話仍抱持五分的懷疑,在無法確定之前,他都該採取保留的態度。
少陽的叮囑再次在耳畔響起,不容忽視。
倘若花家兄妹不知從何得知他喪失記憶,故意使計來戲耍他呢?這也是有極大的可能性不是嗎?外人會騙他,家人可不會。
他不該動搖的,該相信少陽,而非眼前的陌生人。
還有,他千萬不能忘了江如幽,他們的感情向來穩定,牽手走向紅毯的那一端是遲早之事,豈能聽信旁人的胡言亂語?
他的不做任何表示,令花藜徹底死心,她慘然一笑,連最後一句再見都說不出口,抖顫著唇轉身離去。
一道風突然襲來,沁透進骨骸,冷得她全身不住發顫。
在她背對著他離開之時,再也控制不住淚水狂洩。
「癡心妄想!全都是癡心妄想!」再多的淚水都挽不回失去的愛情,不論多苦、多痛,各種情傷滋味都由她一人承受!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遠都無法再擁有。
她就是太過傻氣,老是抱持著不可能達成的想望,結果期待了這麼久,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能再騙自己多久?
算了,都算了。
什麼都不要再想,忘了吧!全都忘了吧!該是恢復好心情,展現笑靨的時刻。
狂歡吧!有好幾天沒找朋友開「轟趴」好好玩樂,是玩樂的時候了。
她笑中帶淚地從皮包中拿起手機,開始一通通打給朋友,邀請他們出來陪她一同玩樂。
笑吧!大聲的笑吧!頹喪著臉只會徒惹笑話,人生苦短,何必呢?
跳吧!努力的跳吧!瑟縮著身子躲在角落,陰沈過日,算什麼?她可不是小可憐,不是小媳婦兒!
喝吧!大口的喝吧!所有的苦澀愁緒她都能一併飲進腹內,而後展現的是燦爛炫麗的花藜!
她是花藜,沒有煩惱、沒有憂慮、沒有心傷,不在乎別人如何談論她,每天快活過日的花藜!
衛少商並未阻止她離去,除了對她的一面之詞產生懷疑,也是因為她並沒有提出有力的證據證明他們曾交往過,教他要如何相信?
將今日的偶遇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他是獨自來看荷影,不曾遇上花藜,不曾靜靜睇望她的側顏,不曾深深迷醉在她動人的女性魅力當中。
衛少商也轉身離去,一派瀟灑,抖落曾盈滿心間的連串疑問。
在他離開美術館前,魅力十足的黑眸短暫的停留在大門口,飄上腦際的是那張殘荷,破碎凋零的荷在最後一刻仍兀自綻放姿妍,展現最後的生命力,絢爛得教人移不開眼;而在那張殘荷前,有道粉藍的身影,嬌荏且脆弱……
瞬間,殘荷與她的身影交迭融為一體,令他覺得那朵殘荷就是她的化身,已凋零、枯萎得就要死去的訊息,由故作堅強的瘦弱身形傳達出。
不!不對,她沒他想的那麼脆弱,他肯定是一時昏了頭,才會將她的身影與殘荷重迭。
「衛少商,停止再想她!她不是你該想的人!」他立刻命令自己將她的身影除去,他要想的人是江如幽,對!從這一刻開始,努力想她。
想想江如幽的模樣,想想她的笑容,想想她的動作,想想她說話的語調,不要忘記,千萬不能忘。
少陽說的對,他該對江如幽更加用心,那麼他就不會被花藜所迷惑。
來看荷影從頭到尾都是錯誤的決定,他不該來的,不管裡頭的照片令他多喜愛,不管沉浸在荷的世界使他的心靈有多平靜,他都不該來。
衛少商難得壞脾氣地低咒了聲,快步離去。
也許他該開始和江如幽密集約會,那麼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心底打定了主意,回復了好心情,衛少商不再感到困擾,輕鬆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