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同住可不是單指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包括同床共枕,用行動說明他欲娶她為妻的事實。
幸好他總是在僕役叫醒他上早朝前就離開她的床,才沒引來許多不必要的非議,可是他賴在她床上的時間卻愈來愈長,彷彿是故意的,好幾次都是由她叫醒他。
像今日——
她想搖醒他,但又不願碰觸他赤裸的肌膚,靈機一動,將棉被覆蓋猶在夢周公的男人,抬高玉腿,準備一腳把他踹下床。
他卻一翻身,輕易就把她困在身下。
「放開我。」她使力地推著他。他早就醒了!
「再陪我睡一會兒。」他耍賴地不肯放手。
「休想!」她奮力掙離他的懷抱。
烈焰一臉可惜的模樣,不捨的目光一直在絕塵身上流連。
待烈焰出門,絕塵後腳也跟著跨出流雲宮。
在她中毒昏迷的期間,隱隱約約感覺有人用著哀怨淒愴的語調同她說話,並餵她吃下東西。若她沒猜錯,對方餵她吃的是解藥。到底是誰救了她?她中的不是普通由植物萃取的毒,而是經由特殊方法所製成,懂得此法的人不多。
「絕塵,你痊癒了?」水媚喜出望外地看著許久不見的容顏。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水媚訝異不已,以往的絕塵是不可能講出這麼客氣的話。水媚總算真切地體會到絕塵的改變。
「珊雅在嗎?」環視室內,不見她要找的人。
水媚輕歎了一口氣。「她已經失蹤好幾天了,我很擔心!」
失蹤?恐怕沒這麼單純。
如她所料,珊雅的血液經過她的細查,其中含有相當份量的劇毒,一旦沾上,難逃死亡的厄運。若她猜得不錯,珊雅和水媚的病症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性。
想揪出幕後的黑手,珊雅是關鍵。
選妃大典是火馭國的盛事之一,現正如火如荼地籌辦著。
國內一片喜氣,可是流雲宮內卻是烏雲罩頂的一片陰霾。
原因是絕塵行蹤不明,半夜三更了還不見人影,烈焰在久候兩個時辰後,發了一頓脾氣,嚇壤了一千侍衛,出動大批人馬找尋。
賽羅在門外踱步,鼓不起勇氣向烈焰王進言,請求他搬回原來的宮殿。明天就要選妃了,王還待在這兒做什麼?絕塵「那小子」也真會找人麻煩,跑得無影無蹤,讓一群人為「他」挨了火藥。
「大叔,我回來了!」絕塵隨口喚了聲,就要推門入屋。
「等一下。」賽羅拉住她的衣袖。「烈焰王正在裡頭生氣,先別進去。」他好心提醒她。
「賽羅,叫她進來。」低沉的嗓音充滿壓抑的怒氣。
絕塵前腳才剛跨進門檻,就被烈焰一把扯了進去。
「你一整天去了哪裡?」他朝她吼道。原以為她會安安分分地待在流雲宮休養,早知道她靜不下來,真該叫人盯緊她。
她對他的怒意不解,一臉茫然地回道:「只是出去走走。」宮內找不到任何異常的線索,所以她又到皇宮的外圍繞了一會兒,她相信幕後主使者的藏身處離皇宮並不遠,以便準確掌控皇宮內的消息。
「宮外?」他注意到她臉上的疲憊,心疼地擁她至椅子坐下。
「嗯。」她喝了口水才回答。
「以後不准再隨意離開宮內。」讓他遍尋不著她,以為她又遭到什麼不測。
「但是你答應我可以……」
「那是以前,從明天起就不同了。」他截斷她的話。「你沒忘了明天是選妃大典吧?」
她的確忘了,現在她的心力全放在珊雅失蹤這件事上。
「我明天會在示臣的面前宣佈立你為妃。」
「不可以!」她自椅上躍起,反應極大。
銳眼微瞇,注視她驚慌失措的神情。「有何不可?」
「我是『男人』。」他忘了她的偽裝馮?
「明天起就不是了,連同你臉上的易容都得除去。」他親暱地吻著她的髮際。
「我不要!」她猛地跳離他的懷抱。
「這是你最後一次離開我的懷抱。」熾熱的黑眸緊緊鎖住慌亂的紫眸,彷彿宣告著一生一世的誓言。「不管你願不願意,明天你都得出席選妃大典,而你也注定成為我的妻。
此刻的他不再是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只是個狂野霸氣的掠奪者。
「若我不答應呢?」絕塵合眼迴避他侵略性十足的目光。
「由不得你!」
選妃大典當日,宮內宮外都有著熱鬧非凡的慶祝活動,為即將產生的國母舉行隆重的儀式。
長老們和眾臣們莫不引頸盼望著,烈焰王的年歲也不小了,是該有繼承人的時候了,就看哪家千金能雀屏中選。
「我決定立絕塵為妃。」烈焰的宣告猶如晴天霹靂,震撼了每個人,引來極大的騷動,更嚇得三位長老哇哇叫。
烈焰一抬手,下面立刻寂靜無聲。「我明白你們的驚訝,但是我的決定不會改變。我只能告訴你們,絕塵是名女子,一名令我傾心至極的女子,一個月後的大婚照常舉行。」
「絕塵是個女的?」眾人都還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震驚。
賽羅受到的打擊尤其大,登時明白原來這些日子的掛心擔憂全是自尋煩惱,烈焰王和絕塵的親近只是單純男女之間的吸引。他的自尊受到嚴重的打擊,一思及絕塵將成為火馭國未來的皇后,他便感到百味雜陳。
「啟稟王,絕塵大夫失蹤了。」
「我不是要你們牢牢地看好她嗎?」烈焰凌厲的目光掃視著低頭的侍衛們。
「是……」他們當時正處在「絕塵大夫」是名女子的震撼中,一不小心就讓她溜了。
「來人!」烈焰馬上派出大批人馬搜索。
遠遠一個小小的黑影跑來——是星海!
「快點、快點。」星海拉著烈焰的手就跑。
「怎麼了?」烈焰抱起氣喘吁吁的星海問道。
「絕塵被壞人捉住了!」當她發現絕塵遠離人群的身影,她立即跟了上去,可惜她腳小、步伐也小,根本趕不上絕塵的腳步,只來得及看見絕塵走進石室,她在外頭等了好久都不見絕塵出來,約莫一刻鐘後,有個女人走出來,並在石屋的門上加了一道鎖,她才驚覺——絕塵被壞人抓了。她便趕緊跑回來求救。
烈焰立刻召集人馬,由星海帶路,往石屋出發。
絕塵!你千萬要平安無事。烈焰在心中祈禱著。
烈焰竟然當眾向她示愛?!
無怪乎他堅持她得出席今天的選妃大典,現在她窘得只想把自己藏起來。
就在她轉頭一瞬間,她發現一道直視她的目光,循著視線望去——身影好像是珊雅!
那人望了她一眼,旋即轉身離開,絕塵連忙跟了上去。
對方似乎有意將她引到某一處,最後來到了一間小石屋前,便消失了蹤影。
絕塵推門而入,在石屋的牢房中發現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珊雅。
「珊雅!」絕塵慢慢走向蜷曲在牆角的嬌小身軀。
「別過來!」珊雅更往內縮。她不要這副狼狽的模樣被「他」看到。
「我只想看你傷得如何。」絕塵安撫著她。是誰這麼狠心把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折磨得不成人形。
「不要碰我!我的血有毒。」她警告地說。為了救「他」,她不惜冒著失去生命的危險,將偷來的解藥送進宮給「他」服下,事後她又自動回來請罪,心甘情願接受處罰。
「我知道。」當她發現她的血使得小草枯萎時,她就瞭然於心。
「那你還願意接近我?」
「你不也救了我,不是嗎?」絕塵反問。
珊雅沉默以對。
絕塵輕輕執起她的手,輕聲地說:「只要我不直接接觸你的血液,我是不會中毒的,你放心。」她扯下一截白袖子,替她包紮傷口。
「我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她感動得直掉淚,她果然沒看錯人,為「他」的犧牲是值得的,一般人怕早已嚇得不敢接近她。
「現在謝我還太早,我得先把你救出去。」
「不,別管我。你快走,等她回來就來不及了。」被喜悅沖昏頭的她,並沒有細想為何「他」會出現,這是個陷阱。
「要走一塊兒走,我欠你一條命,理當還你。」她向來不愛欠別人東西,尤其是人情。
「我無所謂,你快走。」她將絕塵往牢門推。
「你們誰也走不了了!」陰冷的嘲諷出現在石屋門口。
「娘。」珊雅驚恐地喚道。「讓他走,我求你,讓他走。」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自身都難保了,還想替別人求饒。」她冷哼,一腳踹開她。
絕塵適時扶住虛弱不堪的珊雅,怒意橫生的紫眸瞪視眼前無情的婦人。
「她是你的女兒呢!你怎能如此待她。」珊雅全身上下體無完膚,儘是被鞭子抽過的痕跡,記得她們第一回見面時,她的手臂也是佈滿傷痕,她肯定長期受到虐待。
「我管教女兒的方式,用不著外人來干涉。」
「是你太過分了!」絕塵真想衝過去打爛那張充滿譏刺的猙擰面容。
「不要……」珊雅拉著她的衣袖。「不要和她起衝突。」娘的個性她清楚,任何惹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這樣待你,難道你不怨嗎?」
「當然怨!可是我能選擇嗎?我只能認命。」
「你……」她語中的淒楚著實觸動了她的心弦。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看來我要的人都已經到齊了。」陰邪的笑在唇暹漾開,她拿了把長劍抵著絕塵的頸子。「你們兩個乖乖跟我出來。」
絕塵扶著珊雅緩緩步出石室。
烈焰循著星海的帶領來到石屋前。
一聲令下,大批的士兵將石屋團團圍住。
「絕塵。」她被挾持的模樣令烈焰心驚不已,生怕她會受到傷害。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大夫,也能讓堂堂的烈焰王如此緊張。」
烈焰驚愕地看著在眼前的老婦人。「奶娘,你怎麼……」
「住口,我才不屑和那賤女人的兒子扯上關係。」原本和藹可親的面容變得猙獰扭曲,以往慈善的眼神此刻正閃著殘暴凶狠的光芒。
「是你綁架了絕塵?」奶娘似乎對他充滿恨意,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曾幾何時對不起她了?
「不錯!就連水媚的病,也是我命人下的毒。」她大無畏地供出自己的罪狀。
「絕塵中毒也是你所為?」烈焰的臉部線條漸漸繃緊,語氣沉了許多。
「不只這些,派人行刺也是我指使的。」她對自己的所做所為坦承無諱,大有挑釁的意味。
「為什麼?我和父王都那麼地信任你……」烈焰注視著眼前幾近陌生的熟人, 他怎麼也沒料到兇手竟是照顧水媚多年的奶娘。
「因為我恨你們。」憤恨的眼神直直地望向烈焰。「如果沒有那個賤女人,小姐也許就不會死了,所以我恨你們……」
烈焰根本不明白她口中的「小姐」所指何人,只見奶娘的眼神愈來愈狂亂,情緒已至失控的邊緣。
「奶娘,夠了!」
烈焰回頭望向聲音的來源,擎浩正扶著水媚走過來。
「擎浩少主……」奶娘總算暫時恢復了理智。
「奶娘……」水媚怯怯地喚了聲。
「住口!你沒資格叫我。」深沉的恨意令水媚不自覺倒退數步,倚進擎浩的懷中。
「奶娘,收手吧!」擎浩語氣沉重地說。「倘若娘地下有知,她也不會同意你這麼做。」他明瞭奶娘對娘的愛護和心疼,但他無法苟同她偏執的報復行徑。
「不!我無法忘記小姐和您所受的屈辱,尤其是小姐……每天悶悶不樂,最後抑鬱而終,我要為她討回公道。」狂亂再度回到奶娘的眼中。
「娘的早逝是她心結太深,作繭自縛,我也不曾覺得自己受過什麼委屈。別再為娘打抱不平,看看你自己的女兒,珊雅已經被你的報仇凌虐得不成人形,你還想折磨她多久?」
她看了珊雅一眼。「只要我為小姐報了仇,我就收手,和珊雅一同回鄉下過平靜的日子。」
「你以為你走得了嗎?」沉默多時的烈焰開口。
她捉住一旁的絕塵,癲狂地笑著。「既然走不了,那就同歸於盡。」她晃了晃擱在絕塵頸邊的劍。「這劍沾有劇毒,只要我輕輕一劃——」
「要劃就劃,別盡說些廢話。」方纔的言論她一句也聽不懂,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捲進別人的恩怨情仇。
「別死鴨子嘴硬,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她威脅著絕塵,冀望從她的眼中看到預期的恐懼,但她失望了!
絕塵冷冷一笑。「你當然敢嘍!一個連自己女兒都不放過的人,還有什麼事是不敢做的。」
「你……」她沒想到反過來受到奚落。
「你明明知道以無痕草為藥引,利用人體煉毒,將會使那人的壽命縮短,終致痛苦而亡,為何還要自己的女兒以身煉毒?」
擎浩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奶娘,你……」
「少主,我這都是為了小姐和你。只要那女人的兒子一死,你就是火馭國的正統繼承人。」
「我不要火馭國,只要你放了絕塵。」
「不!若沒有她,我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都是她破壞了一切,我絕不會放過她。」
「要殺就殺,要剮就剮,講那麼多廢話。」絕塵不耐地說,反正好說歹說對方是不打算放她干休,還囉嗦個什麼勁。
「絕塵,別說話。」烈焰的語氣幾近請求。
「你很在乎她?」奶娘問著烈焰。
「我準備立她為妃。」烈焰直言無諱。
「你是女的?」珊雅驚愕地問道。
「是啊!你是第一個跟我確認的人。」絕塵狀似無奈地說。
珊雅苦笑著。老天也太苛待她了!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令她心動的對象,豈知對方竟是個女的。
奶娘手上的刀子又貼近絕塵幾分。「這麼說來,你很愛她?」
「我很愛她!」烈焰眼中充滿濃郁的情感。
「如果她死在你的面前呢?」她要他也嘗嘗失去至愛的痛苦滋味。
「娘,不要!」珊雅用僅存的力量想奪下奶娘的刀子,但被她揮開了,絕塵也被這股力道推倒在地。
奶娘高舉起刀子,做勢就要往絕塵的胸膛刺去,但一道身影飛快地撲向絕塵,替她擋下這致命的一刀。
「為什麼?」絕塵壓著汨汨出血的傷口,企圖為珊雅止血。
「因為我愛你,不管你是男是女。」珊雅說完這句話便在絕塵的懷中斷了氣。
奶娘突然一把推開絕塵,扶起斷了氣的屍體,喃喃地念著。「對不起!娘不是故意的,你別嚇娘,快睜開眼睛看看娘,娘保證以後不打你、不罵你,也不強迫你做任何不喜歡的事。你不是喜歡那位大夫嗎?娘幫你提親去……」
奶娘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