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她偷偷溜出門之後,魯媽就擔心得眼皮直跳。
「小姐,你沒事吧?你不在家好好休息,自己一個人就這樣溜出去,要是發生了什麼事的話,要我怎麼向老爺交代呢?」魯媽連忙迎上前,緊握著季芊芊的手,可這一握可嚇出了一身汗來,「天,你的手怎麼這麼冰?!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季芊芊茫然的搖搖頭,整個人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糟糕,是不是心臟又不舒服了?我們還是帶芊芊去醫院吧。」沈茜自袋中取出車鑰匙,提議道。「嗯,事不宜遲,我們快走。」蘇琦銀魯媽一人一邊撐著季芊芊,擔心的看著她。
「不用了,她如果生病的話,就沒力氣去搶別人的男人了。」潘貞美嘲諷的道。
方纔的那一幕還深深的印在她的腦際,讓她整個人都快要因為嫉妒而發瘋了。
「喂,你這個女人在胡言亂語什麼?不要以為你送芊芊回來,我們就會容許你這樣譭謗她。」蘇琦將季芊芊交給魯媽,挺身而出道。
「我胡說?你可以自己問問她,看她是不是趁我不在,偷偷摸摸的摸上我未婚夫的床?我可是捉姦在床的耶,就連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的,我有沒有胡說她最清楚。」管她是誰的女兒,她才不怕哩。
「小姐?!」魯媽驚恐的看著依然雙眼無神的季芊芊,忍不住掐住她的雙臂問:「你……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天吶,絕對不要,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啊。
季芊芊讓魯媽掐著也不覺得痛,她所有的痛楚全都在被葉武彥殘酷撕裂的傷口上,她本來還以為他知道是她……沒想到原來是自作多情呵。
「總之我跟武彥已經看好日期,準備要結婚了,你最好不要再跑來糾纏他,否則我不會像這次一樣輕易放過你!」潘貞美恨恨的宣誓主權之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真的是他,真的是葉武彥?!」魯媽的雙手頹然一鬆,看起來受到的打擊似乎不比季芊芊小。
沈茜與蘇琦互覷了一眼,兩人心中都是一肚子的納悶,尤其是魯媽的反應,簡直就像是如喪考妣,彷彿世界末日一般。
「呃,魯媽,我們還是先扶芊芊坐下來吧。」沈茜看魯媽的狀況也不太對,上前順便攙住了魯媽。可魯媽好像沒有聽到沈茜說話似的,失神的喃喃道:「老天爺太殘忍了,我們家小姐是個多美好的姑娘啊,為什麼要讓她遭受這樣的對待……」
「魯媽,芊芊……」蘇琦看著失魂落魄的兩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們才好。
「都怪我不好,我早該告訴小姐的,要不然小姐也不會……」魯媽自言自語的低喃了半晌,忽地神色一變,站起身衝去廚房拿了把菜刀,滿臉殺氣的道:「我要去殺了那個禽獸不如的雜種!他怎麼可以……我非殺了他不可!」
沈茜與蘇琦臉色大變,連忙上前試圖攔下失去理智的魯媽,就怕她一時衝動鑄成大錯。
「讓我去,今天我不殺了他替小姐報仇,我就不是人!」魯媽激動的揮舞著刀子,讓沈茜跟蘇琦有點難以招架。
霍地,季芊芊開口了:「是我自己主動甘願的,魯媽,你要殺的話就殺我吧。」
是啊,是她不知恥的靠上他身邊的,要怪就怪她吧。
「不,不是你的錯!」魯媽猛烈的搖頭,「就算是你主動,他也不該對你下手,他明明知道,他明明就知道的!」
「知道什麼?」季芊芊將視線定在魯媽身上,她早就覺得魯媽有事情瞞著她了。
「小姐你不要問,只要我把他殺了就沒事了!」魯媽的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她必須保護小姐,她不能讓任何人欺負小姐。
「不,魯媽,錯在我,是我的錯,是我!」季芊芊崩潰的吼道,她也快瘋了。
「不是你,不是你,是那個禽獸,是他!」
「是我,我是個低賤的女子,是我勾引他的!」
「不是,是那個明明知道你是他妹妹卻還這麼對待你的雜種的錯,他就算死一百萬次都不能彌補對你的傷害!」魯媽失去理智的回吼,可話才說出口,她就一臉死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看看她,她說了什麼?
「魯媽,你……你說什麼?」季芊芊顫抖著唇瓣,手腳開始冰冷了起來。
這是個多麼震撼的事實啊,遠遠超出她所能臆測的範圍,這……這就是魯媽始終隱瞞她的部分?也是為什麼魯媽一提起他便齜牙咧嘴的原因。
「小姐……」魯媽頹然的放下手中的菜刀,嘗試著解釋,「我、我剛剛都是亂說的,你、你不要相信……」
「魯媽。」季芊芊的神情從來沒有這麼蒼白過,她捉緊了魯媽,聲音中帶著讓人心驚的淒厲,「告訴我,完完整整的告訴我。」
「我、我……」魯媽避開她的視線,訥訥地道。
她開始後悔自己方纔的魯莽了。
「魯媽,這件事茲事體大,我想你還是說清楚吧。」沈茜在一旁聽了許久,臉色沉重的道。
就連一向神經大條的蘇琦也被這事實給震撼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魯媽看了看沈茜,得到她鼓勵的點頭之後,輕歎了口氣,緩緩的說:「我還記得那年夫人還健在的時候,某天夜裡,有個女人帶著個小男孩來到我們季家的門口,試圖要求夫人接見他們。」
魯媽的記憶霎時回到了從前,又歎了口氣,「原來老爺因為酒後亂性,跟那個酒家女發生了關係,還生了個兒子。」
「那個兒子就是他?」蘇琦瞠眼問出大家心中的疑問。
魯媽點點頭,繼續道:「一直被蒙在鼓裡的夫人有多震驚與痛苦可想而之,即使後來老爺冷硬的將他們趕走,夫人還是因為受到打擊而一病不起,沒多久就丟下剛出生不久的小姐離世了……」想到那一幕,魯媽就忍不住拭淚。
「怎麼會這樣……」沈茜與蘇琦互覷了眼,一起為季芊芊感到難過。
「所以……所以他真的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季芊芊的唇瓣毫無血色的顫抖著,所以爸爸才會把暴剎組交給他全權處理?所以他才這麼討厭她?
這個事實簡直是對她判了死刑……
魯媽猶豫的點點頭,「嗯。」
「他是回來報復的?」難道……這也是他報復的其中一環?
魯媽還是只能點點頭回應。
就在大家擔心的看著季芊芊的同時,出乎意料之外的,她竟然仰頭笑了起來,可笑聲中卻帶著濃濃的哭腔,令人鼻酸。
「哈、哈哈,鴛鴦棲的詛咒,這是我該得的,哈哈……」
「芊芊,不要這樣,不知者無罪,你必須忘記這一切,重新開始你的生活。」沈茜捉著她的雙肩,試圖讓她清醒。
「是啊,傻芊芊,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只能怪命運弄人啊。」蘇琦也連忙加入安慰的行列。
季芊芊的笑聲戛然而止,充滿著淚水的雙眸望向兩人,輕柔的彎起唇角,「沈茜、蘇琦,這裡是鴛鴦棲耶,我不該妄想得到幸福的,我不該……痛——」
她猛地按住了心口,弓著身子蹲了下去。
「芊芊——芊芊——」
「小姐?!天吶,她病發了!」
「沈茜,快開車送芊芊去醫院,快!」
「芊芊,你不會有事的,芊芊——」
天,他跟季芊芊竟然不是兄妹?葉武彥分不清自己的心中是怎樣的感覺。
該是慶幸?還是憤怒?
慶幸自己並不是個邪惡的變態,憤怒母親竟然篡改他的身世,隱瞞了這樣一個改變他一生的秘密?
原來他是母親跟別人懷的孩子?
葉武彥回想著那日與母親的談話,他知道了當初若不是季野酒後佔有了原本就喜歡他的母親,可之後卻又對母親冷漠無情的話,母親也不會想出這種方法——假裝懷了他的小孩來報復他。
她找了個男人讓她懷孕,卻告訴季野是他的種,甚至打算以此逼退季野的老婆,讓她扶正,可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季野對他老婆與女兒的感情卻是超乎她的想像之外。
他怒氣沖沖的趕走了他們,甚至把季夫人的死亡都算在他們頭上,怎麼都不願意讓他們入主季家。
也因此母親的恨意更深了,所以才會想辦法要他接管暴剎組的一切,她要他這個兒子替她報仇。
呵,這麼一段情節,不是跟連續劇的劇情一樣嗎?只不過這次他不是個看戲的觀眾,卻是劇中的角色之一。
太諷刺了,他以往對季野滿心的仇恨,現在回想起來卻只是個荒謬的鬧劇。
「兒子,你做得太好了。」想起母親在那一天最後的結論,葉武彥的心就猛地一抽。
母親想做什麼?難道要利用這件事去打擊季野跟季芊芊?
葉武彥的黑眸瞇了瞇,猛地站起身,正打算往外衝時,電話卻響了起來。
本想置之不理,但直覺讓他停止腳步,拿起話筒粗聲朝話筒道:「你最好有緊急的事情。」
「不好了!這裡是聖心醫院,請快來醫院,快來!」
聖心醫院?是他出事了?
「我馬上到。」葉武彥低沉的應了聲,旋即掛上電話趕赴醫院。
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希望不是……
「發生什麼事情?」葉武彥看著空蕩蕩的病床,冷冷的問。
「這、這……」醫生與護士手足無措的站在病床前,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人呢?」他危險的瞇起眼睛,快要失去耐性了。
「我們也不知道啊,之前葉小姐探視他的時候不知道說了什麼,之後季先生就一直冷靜不下來,我們曾為他施打鎮定劑,想讓他休息一會兒,可等剛剛我們要為他注射點滴時,就沒有看到他的蹤影了。」醫生怯怯的道。
母親?葉武彥將視線轉向一旁面無表情的葉真翎,皺眉問: 「你跟他說什麼?」
葉真翎紅艷的唇角滿足的揚起一抹笑,讓葉武彥詫異,這樣的神情他從來沒在溫柔婉約的母親臉上看到。
「武彥,我只是跟他說了我該說的。」她等了好久,就是在等這一天呵。
「媽,你沒有告訴他全部的實情對嗎?」
「我告訴了他『應該』知道的事情。」葉真翎的眼中閃過一絲報仇的快感。
「媽,你——」
「武彥,你不是一直也很恨他嗎?我現在已經幫我們母子兩人出了一口氣。」葉真翎笑著道,言談中一點兒悔意都沒有。
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真正活在仇恨之中的,竟是那個表面看起來關心季野,忍氣吞聲、受盡委屈的母親!而他……其實根本連恨的權利都沒有。
他能跟她說什麼呢?
葉武彥咬咬牙,將視線轉向一旁的醫生與護士,「他離開多久了?」
「大概也有半天的時間了……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們醫院的疏忽,我們已經派人到處去找了,真的很對不起。」醫生跟護士一起鞠躬道歉,就怕眼前這個可怕的男人大發雷霆。
葉武彥睇了他們一眼,什麼都沒說便轉身離開。
他沒時間在這裡聽他們的道歉,也沒時間在這裡看他們害怕,他必須趕緊將虛弱的季野找回來不可,否則,他這輩子都將背負著虧欠季家的罪名。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醫生與護士紛紛驚嚇得發抖,得罪黑道人物,可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可以承受得起的啊。
世界彷彿在一瞬間改變了,葉武彥發現季野跟季芊芊就像是從人世間蒸發了似的,無論他怎麼找都找不到他們。
就連鴛鴦棲的那些房客也彷彿從來沒有見過季芊芊似的,一問三不知,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該死。」葉武彥憤怒的捶了下桌子,桌上的茶杯因為突如其來的震動而摔碎一地。
「葉老大,葉老大!」小黑匆匆的衝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好了,不好了!」
葉武彥沒興趣的瞥了小黑一眼,淡淡開口:「說。」
現在對他來說,還有什麼事情比季家父女消失來得不好?
他甚至連句解釋的話都沒機會說。
「葉老大,事情真的超緊急的,山線幫跟牙魔組對我們全面宣戰,沒日沒夜的在我們的地盤鬧事搗蛋,還說要接收我們的地盤啊!」這陣子葉老大根本就無心在幫務,再這樣下去,暴剎組肯定完蛋!
葉武彥皺皺眉,沉思半晌後道:「小黑,要大家不要跟他們發生衝突,能避則避。」現在不是惹是生非的時候。
「有沒有搞錯啊?葉老大,我們這樣會被搞死耶!」小黑瞠目結舌。
葉武彥斜睨了他一眼,一臉陰惻,「你是在質疑我的命令嗎?」
「我……呃……我不敢。」小黑不甘願的說。
「那還不快把我的命令傳下去?」葉武彥不耐煩的大吼,把小黑嚇得連滾帶爬的離開。
葉武彥臉色凝重的凝視著前方,高峰這次展開全面的行動,想必是跟芊芊有關吧?
哼!既然芊芊不是他妹妹,他更不可能將他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
愛?!葉武彥讓自己毫不猶豫就閃過心頭的想法給震懾住。
一直以來,他努力迴避的情感在知道這所有的一切之後,有如潰堤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沒錯,早在第一眼看到她時,他就已經情不自禁的深深受到她的吸引,只是當初他以為她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所以才強制的壓抑自己那一份不該產生的感情。
可上天保佑,他跟她完全沒有血緣關係,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愛她……
可是,想到她曾讓他傷得體無完膚,她還會愛他嗎?
「該死!」他懊惱的低咒了聲,自信冷靜了大半輩子,他第一次這麼的驚慌失措。
若是她就這樣消失的話……不,他絕對不會讓她從他的生命中消失的。
絕不!
「取消婚約?我不答應。」葉真翎詫異的看著兒子,旋即正色道。
「武彥,我是哪裡不好?你為什麼要跟我取消婚約?」潘貞美的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葉武彥睇了她一眼,淡淡表示:「我不愛你。」
潘貞美怔了怔,旋即熱切的道:「我不在乎啊,我愛你,我要嫁給你。」
「可是我在乎。」看著她對自己的表白,讓他想起了季芊芊,冰冷的線條也就緩和了不少。
「武彥,告訴我真正的理由。」葉真翎嚴肅的看著兒子,她心裡對他這樣的轉變,早已有了大概的答案。
葉武彥直視母親的視線,堅定的說:「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武彥,我不准!」兒子怎麼可以愛上那個女人的女兒!「我絕對不會允許的!」
「表姨媽,武彥,你們在說什麼准不准的?」潘貞美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什麼都不懂。
「我不需要經過任何人允許,我的主意已定。」葉武彥咬咬牙。
天吶,他頭一次忤逆她,而且竟然還是為了季家的女人!
「好,你長大了,不聽媽媽的話了?」葉真翎氣得渾身發抖,「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執意要去找季芊芊?」
「季芊芊?」潘貞美總算弄清楚關鍵了,「又是這個賤女人?她到底要怎樣破壞我們才甘願?」
「收回你的話。」葉武彥充滿殺氣的黑眸直射向她,讓她不由得寒毛直豎。
「我、我為什麼要收回?她分明就是個卑劣的女人,我非要去找她說個清楚不可!」潘貞美霍地站起身,轉頭就想往外衝,可卻硬生生的撞上一堵人牆。
「閉嘴。」葉武彥的手指用力的掐起潘貞美的下巴,森冷的視線彷彿利刃般刺向她,讓她嘴唇霎時沒了血色,「我從來沒喜歡過你,你根本就比不上她。」
「放手,武彥。」葉真翎站到他們面前,朝他道。
葉武彥瞇了瞇眼,警告潘貞美:「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滾!」
「你……你以為我稀罕你嗎?你不過是個不知道爸爸是誰的私生子!」潘貞美氣急敗壞的罵道,在葉武彥發標之前拔腿離開。
「武彥……」葉真翎愧疚的看著他,「貞美只是一時生氣,口不擇言……」
葉武彥舉起手制止她的話,「她沒有說錯,而我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慶幸,自己原來並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
葉真翎神情嚴肅的瞇起眼,「我跟她你只能二選一,你選擇她的話,就不要再認我這個母親了。」
她就不相信自己會兩次都輸在那個女人跟她女兒的手上。
葉武彥瞅了母親半晌,緩緩說:「你永遠是我的母親。」
他就知道,她的兒子還是會聽她的話,「武彥,我的好兒子。」她滿意的拍拍他。
葉武彥握住了母親的手,補充道:「可是……」
「可是?」葉真翎怔了怔,笑容僵在唇角。
「我一定要找回她。」他眼神堅定。
「就算不要我這個母親?」葉真翎顫抖著唇。
葉武彥沉默不語,沒有同意也沒有否認。
「好,我知道了。」她放開兒子往外走去,「我以後就當沒有你這個兒子。」
沒想到她機關算盡,努力的想要報復季野,希望兒子可以幫她出一口氣,可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一向把感情視之無物的兒子竟然會愛上季芊芊那個丫頭?
葉真翎長長的歎了口氣,仰望著天空,湛藍無雲,可她的心頭卻彷彿讓沉重的石頭給重重的壓著。
為什麼報復之後反而卻更不快樂?為什麼?誰能給她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