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和王忠捧著盛著清水的瓷盆來到上官弘毅面前伺候他淨手,但讓金銀芝大開眼界的不是他們規炬多如牛毛,而是她認出那瓷盆是出自於景德官窯,據說只有王公貴族方可使用的,珍貴得不得了。
在番外民族眼中,景德官窯出產的均是珍品,市場叫價隨便一隻湯匙都上百兩。她曾聽在外營商的爹親談到番外之族,為購景德瓷器來當收藏品,常不惜以翡翠珍珠珊瑚來換,即便是神通廣大的爹親也只能透過管道取得一兩隻,而且還是燒壞的劣品。
因此,她也粗具辨識古玩的功夫以便到市集撈寶,逢低買進,高價賣出,利潤相當不錯,是她的生財之道之一。
可見她遇到的這些人絕不是尋常的富貴人家,極有可能是王公貴族。她忍不住端起裝魚的瓷盤,看了盤底的硃砂烙印,景德窯的官印映入眼簾,宛若銀子在閃閃發光,而他們就這樣當廉價物放地上裝食物!
「我們就吃這個?」金銀芝瞪著盤裡方才釣起的大魚,連腹部都沒切開清理就這樣整條烤著吃?!
「有什麼不對?」朱昊赤豪邁的拿起用細木串著的肥魚,大快朵頤的一口就咬掉半尾,也不怕魚刺入喉。
金銀芝看著他不文雅的吃相,清清喉嚨。「呃,你們不覺得很噁心?」在家中,魚都是廚娘處理好才端上桌,這還是她第一次吃整條魚,幸虧魚鱗有剃掉,要不然她真不知如何下肚。
大伙不解的看著她。
她遲疑的又道:「那些蚯蚓的屍體還在魚的肚子裡,說不定它們還沒死透,正在裡面爬呀爬的。」
噗的一聲後伴隨著咳嗽聲,「咳咳咳……」朱昊赤被魚刺梗到。
她這一番話,讓剛嚥下魚肉的眾人都不禁吐了出來。
「爺,要不要緊?」王忠趕緊奉上茶。
「你……」好不容易吞嚥下那根魚刺,朱昊赤咬牙切齒的瞪著這害死人不償命的女人。
「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魚吃蟲,人吃魚,我們等於是間接吃蟲。」金銀芝覷了覷面有菜色的眾人。她哪裡知道北方人吃魚是整尾下肚,連魚肚都不處理,誰曉得魚肚裡有沒有泥巴、魚糞。
「有的吃就好你還囉唆什麼?」害他此刻不知道該把剩下的那半尾吞下去,還是丟一旁。這女人真會殺風景,沒被噎死,也被氣死,吃個魚也那麼多話,害他釣的魚乏人問津,糟蹋天賜的食物。
「你又凶我。」她委屈的紅了眼,捧著香噴噴的魚,肚皮不爭氣的鳴叫著。雖然這魚是吃蟲長大的,還是吃下去好了。
「你到底吃不吃?」朱昊赤一鼓作氣的吞下剩下的半尾魚,然後大口飲下一壺茶沖掉心中的噁心感。
忽然頸後寒毛倒豎,他嗅到一股殺機重重的氣息
「爺,不對勁。」王忠率先起身,亮出劍。
「嗯,提高警覺。」朱昊赤放下食物,定到金銀芝身旁,心神一凜,全身肌肉緊繃,注意著四周狀況。
他冷靜的環顧從四面八方湧出的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針對他們而來,看樣子他們南下的行蹤已經敗露!
金銀芝渾然末察覺異常,專注的盯著眼前的魚,將瓷盤放在膝上,小心翼翼的剃開魚肉,拔除白肉裡一根根扎人的魚刺。
她一邊小心的挑弄著免得被扎到,一邊忍不住歎口氣。沒有丫鬟在身邊還真不方便,事事得親自動手,這個時候她想起被她遺忘的丫鬟,不知道她們找得到她嗎?
鏗鏘!兵刀交擊的聲響拉回她飄離的思緒,她這才注意到自己被朱昊赤四人護衛在中央,還有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蒙面殺手團團包圍了他們。
「怎麼回事?」金銀芝一怔,但見這群黑衣人圍了上來,二話不說掄刀就砍,招招狠辣,連石頭都被劈裂,可見他們武功之高。
不過,朱昊赤等人也非泛泛之輩,尤其是小安子以一擋五,絲毫不讓那些黑衣人有半點機會靠近上宮弘毅,精深的武術修為令她大開眼界。這就是武林高手過招吧!
「你退到後面去,別礙事。」朱昊赤接過王忠遞上的軟劍,快如閃電的震開招呼而來的刀劍。
「這些人想幹麼?」會是她的仇家嗎?她是得罪不少人啦,但也不過是貪財而已,沒必要動殺機吧!
「你沒眼睛不會看呀,這些人是殺手。」王忠沒好氣的回吼,邊替主子掠陣,不讓那些黑衣人趁機偷襲。
「殺手,殺手找我幹麼,我又不認識他們。」
「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們動到你一根寒毛的。」戒慎的注視著黑衣人,朱昊赤以堅定的口吻給予保證,情愫悄然萌芽。
敏銳的上官弘毅從容的覷了眼表情認真的朱昊赤,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紋在嘴角漾開。沒想到這趟江南之行的收穫還真不少。
「你到後面躲好!」朱昊赤長手一抖,劍定偏鋒,騰身輕掠在敵陣中,擋下所有逼近的殺手。
金銀芝沒看清他是怎麼出手的,只知道那些黑衣人根本無法靠近她周圍一丈。「噢,那就沒我的事了,我吃我的,你們忙吧。」見沒什麼危險,她怡然自得的享受起午餐。
正和黑衣人打得難分難解的王忠聽了差點沒吐血。這沒良心的女人,他主子為了保護她而拚命,她居然還能吃得下!他越看越惱火,氣得把滿腔的憤懣發洩在黑衣人身上。
一旁上官弘毅含笑的眸底閃過一抹讚許的光彩。
在刀光血影之中,光是這份泰山崩於前仍處變不驚的從容氣度就沒有幾個人有,這位金姑娘不簡單呢。眸底淡淡的笑意在轉頭面對黑衣人時已換上冷冽神情,絲毫不敢大意。
朱昊赤兩道濃眉攏成一團,深瞳中進出冷厲的危險光芒。「龐國舅花多少錢聘請你們來殺我?」
黑衣人聞言不禁錯愕的一頓。
「與你無關!」黑衣人中不知誰開了口。
「果真是那龐老奸臣!」
「殺,一個也別放過!」黑衣人驚覺洩了口風,連忙下指令。頓時所有黑衣人一擁而上,暗器齊發。
「小心!」隨著暗器飛向渾然未覺的金銀芝,朱昊赤肝膽俱裂的大吼,一顆心提到喉頭。
「小安子,保護好金姑娘!」上宮弘毅打開紙扇,擋下暗器,見金銀芝即遭危險,電光石火間拋出紙扇及時格擋下兩枚暗器。
金銀芝沒發覺自己剛剛從地府走了一遭,依舊盯著膝上的魚,溫吞的處理著手中的午餐。
「啊!」忽然不知是誰撞到她,就見她手忙腳亂的搶救昂貴瓷盤,結果不小心讓膝上的整盤魚翻倒了,她顫巍巍的倒抽了口涼氣。
她費盡千辛萬苦挑好了刺,才準備要享用的午餐就這麼毀了。
霎時,青天霹靂,風雲變色!
她難以置信的看著躺在地上沾滿泥巴的魚肉,她的嗓音隨著被倒下的黑衣人壓扁的魚而支離破碎。
「我的魚、我的魚……」她茫茫然的喃喃自語著,一股酸澀衝入鼻端,她抽了抽鼻子,胸口梗著一股悲憤之氣直往喉嚨衝去,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眼眶蓄滿的淚洪隨時準備潰堤。
太過分了!
「還魚咧,人家都殺到你頭上了,快閃開!」朱昊赤哭笑不得,並指如戢的接下暗器。
「哇……」山洪瞬間爆發!
緊繃對峙的戰況因為這驚天動地的哭泣而瓦解,排山倒海而來的哭喊遠比嬰兒的哭聲還要淒厲,震得飛禽走獸紛紛逃離,連枝葉都顫抖不已,蓄滿真氣正猛烈進攻的黑衣人也不禁受到這淒厲的哭聲影響而行動一滯。
好機會!
朱昊赤精銳黑眸一閃,趁黑衣人身手遲鈍之際,如疾風的穿梭他們之間,身法輕靈的點穴。
「我的魚,嗚……還我的魚來。」金銀芝悲憤的哭喊。
就在電光石火問,朱昊赤輕易的解決了大半的黑衣人,他怎麼也沒想到金銀芝的恐怖哭功還有這種威力,如果把她丟到沙場上,也許還不用開打,敵人就自動棄械投降了。
「好了,別哭了。」
岸邊晾著數名人形雕像,他們皆被朱昊赤點了穴,此刻正由上官弘毅和小安子聯合拷問中。至於其他黑衣人見情況不妙,隨即往地上擲了顆煙霧彈後撤離,結束一場危難。
但,危機警報解除,另一場恐怖的災難才要開始!
「我好不容易挑好了刺,可以吃的魚卻給毀了。」金銀芝聲嘶力竭的哭著,哭得淒風慘雨,天地為之變色。
「還有三條。」朱昊赤試圖安撫她,只是效果不大。不善於哄人的他看著她已經哭了整整一刻鐘,而且沒有絲毫減緩的趨勢,俏臉哭得漲紅,兩眼腫如核桃,他真怕她會哭瞎了眼。
「那些你們都吃過了。」
「我可以再釣。」朱昊赤趕緊道。只求她別再摧殘他的耳朵,她淒慘的哭聲活像發生什麼滅門慘案。
而被滅的卻只是一條魚!
「那還要好久……我只要這條魚。」金銀芝掩面痛哭,到那時候她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氣的不只是像銀子般會發光的魚被踩爛,還有這次可是她自己第一次親自處理好美味的食物,連骨刺都挑乾淨了,卻被無情的踐踏,她連一口都沒吃到。
朱昊赤有種無力感,蹲在坐在石頭上抱頭痛哭的金銀芝身邊,歎了口氣,「你到底要我怎麼做?」
王忠提高警覺,「爺,有人來了,聽腳步聲是兩個姑娘。」才剛歷經打鬥,頸後一根根寒毛仍緊繃的站崗著。
「終於找到了。」雜遝的腳步聲伴隨著殷切的呼喚由遠至近。「小姐。」
當小姐這兩個字落入耳裡,朱昊赤不禁困惑的擰眉,瞅著梨花帶淚的金銀芝,一股疑雲在胸口升起。
堂堂一個千金小姐怎麼會在深山野嶺徘徊?不會就為了那枚發了霉,連乞丐都嫌棄的銅錢吧?
「是小鈺!小鈺、小釧。」金銀芝激動的站起,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舉目張望,「小鈺,我在這!」
「你看,我就說只要循著哭聲就一定找得到人。」伴隨著聲音,腳步逐漸往這方向而來。
茂密的林蔭,陽光穿透扶疏的枝葉,在碧澄澄的草地上跳舞,風輕柔的吹著。
「你們在哪?」她好餓!
「你走路小心一點。」朱昊赤攙扶著身子搖搖晃晃的金銀芝,她柔軟的身軀徐徐散發出誘人的甜香,如一張網密密實實的包圍著他,順著風流動,溜入他的鼻腔,他的心也被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氣纏繞。
擁著柔若無骨的她,朱昊赤這才發現在他懷中的她如此荏弱纖細,令人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掌心好好呵護。
正當他被金銀芝身上沁人的芬芳和雪白的頸項給勾去了三魂七魄,警覺心完全降低時,冷不防一聲暴暍響起——
「惡徒,你們想對我家小姐怎樣?!」叢林中蹦出一個穿著綠紗羅裙的丫鬟,她憤怒的衝上前來,不由分說的撞開朱昊赤,一把搶過她家小姐。
但見朱昊赤措手不及的當場被撞得往後飛去,接著嘩啦一聲,巨大的水花四濺。
王忠見狀,皆目的暴吼,「爺。」說時已握拳襲向攻擊朱昊赤的女子。「大膽的丫頭你該死。」
尾隨綠衣少女而來的紅色勁裝丫鬟,旋即亮出寶劍護衛在金銀芝身前,攔下王忠,雙方展開激烈攻防。
「小鈺,保護小姐,這交給我。」
「嗯,小釧,你自己留神。」小鈺擔憂的扶著金銀芝坐下,生怕她有所損傷。「小姐,你沒事吧?」
金銀芝淚涕縱流,抽抽噎噎的訴說著,「等等……嗚嗚,壞人……是他們……」趕跑的!
「惡徒,敢欺凌我家小姐,納命來。」小釧抿著嘴,冷酷的睥睨著這群陌生男子,雖然光是眼前的王忠就讓她有些吃力了。
「媽的,搞什麼?」朱昊赤慍怒的咆哮。
他居然被個女人給撞飛身子?!
惱羞成怒的他抹了下濕透的臉,「你們這些蠢女人腦子裡是生蛆長蟲了嗎?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就胡亂開打?」果然主僕都是一個德行。
「這是誤會,大家有話好說。」上官弘毅憋著笑,看向被女人撞飛淪為落水狗的朱昊赤,好心的伸出援手。
拍開臉上掛著賊笑的上官弘毅的手,朱昊赤狼狽的從水裡爬起,「媽的,金銀芝你這蠢女人還不趕快跟你的笨丫鬟解釋清楚。」火冒三丈,他這是招誰惹誰了?真是狗咬呂洞賓!
金銀芝抽了抽鼻,哽咽的道:「壞人是他們趕跑的……那些壞人把我的魚弄到地上了。」
就為了一尾魚就哭得像世界末日來臨?!小鈺額頭掉下四條黑線,而小釧則是腳步打滑差點撞上大樹。
「真對不起,是我們誤會了。」領悟到自己犯了大錯,小鈺趕緊賠罪,「小釧,劍快收起來。」
「你們怎麼了?」金銀芝以袖抹下眼中的淚霧,眨了眨眼,這才發現朱昊赤的慘況,「朱昊赤,你跳到溪裡做什麼,抓魚嗎?」
「問你的丫頭。」朱昊赤臭著臉爬上岸,停止打鬥的王忠連忙送上乾淨的衣服和外袍。
「小鈺?」金銀芝望著一臉尷尬的丫鬟。
「沒什麼。」小鈺乾笑著,轉開話題,「小姐,你有沒有怎樣?」她不會武功,唯一可取的就是一身怪力,可怎麼也沒想到會一撞就把人給撞飛,而對方還是個大男人。
金銀芝邊嗚咽邊搖頭。
「沒怎樣就好,小姐,你這個時候還有閒情逸致跟陌生人一起遊山玩水,你離家那麼久,老爺氣得半死正到處在找你。」小錳沒好氣的說。
小釧仍未鬆下戒心,注視著眼前高深莫測的四人,靠近金銀芝道:「小姐,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可是我的魚。」金銀芝仍思思唸唸她那無緣的魚。
「回家後,我煮給你吃,要吃多少就有多少。」
「真的,那可以折合銀兩給我嗎?」金銀芝眼睛一亮,眼淚收放自如,破涕而笑。白花花的銀子還是她的最愛!
小鈺差點沒吐血,二話不說拉著她離開,「我們快走吧!」
「爺,她們……」王忠皺眉。怎能任由這些無禮低俗的女人以下犯上?
回想起遇到金銀芝後發生的種種,朱昊赤瞇起他冷銳的深邃黑眸,一抹激賞的光芒閃過,不怒反笑。
「千金小姐又豈會缺銀兩?」
金銀芝腳步一頓,笑容斂去,張起刺蝟的防禦網保護銀袋,防備的盯著突然笑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朱昊赤,「銀已落袋,概下退還,還是說你們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那幾百兩我還不看在眼裡。」朱昊赤嗤之以鼻,「只有小家子氣的女人才會把錢看得比命還重。」
「等你餓死街頭再來說你不需要錢。」為了預防銀兩被收回,她還是趕快落跑。金銀芝嘲弄完急忙轉身道:「小釧、小鈺我們回去了。」
「是。」兩名丫鬟戒備的護衛在金銀芝身後,確定這些人不會跟上後才趕緊尾隨小姐的腳步離去。
「好個刁蠻狡猾的丫頭,哈哈哈……」朱昊赤朗聲大笑,嘴角勾起莫測高深的詭笑。
跟她唇槍舌劍的樂趣讓他忘卻了燥熱帶給他的不適,忘卻了被迫來南國的不悅,從沒一個姑娘能挑起他憤怒的同時又讓他感到迷惑、心動。
他闐黑深沉的邃眸緊緊鎖住她遠去的背影,體內凝聚著一股強烈渴望——
他要她!
「現在後悔來江南了嗎?」上官弘毅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換來他森冷的一眼。
「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接過王忠遞來的乾淨衣服,在大披風的遮掩下他俐落的穿戴整齊。
「爺,這些黑衣人……」小安子已經把所有黑衣人的武功都廢了,讓他們無法再為惡。
上官弘毅沉吟,冷漠的掃了眼正含怨瞪視著他們的黑衣人,「反正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移送官府反而會為我們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就讓他們留在這吧,沒被野獸吃掉算他們命大!」
朱昊赤接著說:「東西收一收,我們上路。」
小釧回望蜿蜒小徑,確定那些陌生人沒有跟過來,總算鬆了口氣。
憑著武人的直覺,她知道那些人武功不弱,雖不知來歷為何,但從穿著打扮看起來絕非尋常百姓。
「小姐,慈恩寺後山,地廣人稀,位置偏僻,你怎麼會去那裡?還有那些人是誰,你離家這些時日該不會都跟那幾個來路不明的傢伙走在一起吧?」看金銀芝點點頭,小錳難以接受她毫無防人之心的大膽行徑。「小姐,你這樣做太亂來了,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到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金銀芝深吐了口氣,除了眼睛稍微紅腫,她粉嫩的臉上完全看不出哭過的痕跡。
「小姐,你知道他們的來歷嗎?」小釧冷靜的問。
孤男寡女共行,于小姐名聲有損,但是,每當有利可圖,小姐往往忘了禮教和道德規範,這也是讓老爺頭痛的地方,無怪乎小姐至今乏人問津。
「管他們是何方神聖,重要的是……這個!」她秋波流轉,慧黠一笑,從懷裡揣出一張紙輕晃著。「你瞧。」一張五百兩銀票赫然閃入小鈺眼底。
「赫,你連陌生人都不放過?」小鈕驚愕不已。
金銀芝點點頭。這些天收穫不少,還有那塊黃龍玉珮看來就價值不菲。
「小姐,你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怎麼可以隨便跟大男人走在一起,這傳出去有損你清譽的。」小錳沒好氣,受不了她的見錢眼開,有時為了一枚銅錢連形象都不顧。
「他們又沒怎樣,還幫我撿錢。」
「後山那裡有什麼錢可以撿?」小鈕困惑的問。
「這不是。」穿透稀疏的枝椏,波動的日光隨著風吹樹影搖曳,投在金銀芝雪嫩的掌心。
「好髒喔,小姐,你怎麼把它放在衣服裡。」小錳兩道秀眉攬起,嫌惡的看著她從懷中掏出污穢殘破的香囊。
「髒?嫌錢髒,這個月薪俸就別領,送我好了。」金銀芝將香囊小心翼翼的收回懷裡,語氣雲淡風輕。
「小姐。」小錳臉色刷白。
天下竟有這樣愛錢如命的主子,連丫鬟少少的薪俸也要搶,沒有人知道她要這麼多錢做什麼,就算被人戲稱為杭州名勝之一也不以為忤,反而在門口擺起攤子要收參觀費。
有這樣的主子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小姐待她情同姊妹,如果沒有小姐,被丟棄的她早就凍死在慈恩寺前。
小姐沒什麼缺點,就是嗜錢如命,斂財到無所不用其極,還說什麼姊妹不分彼此,互相金援是應該。
小釧趕緊轉移話題,拯救小鈺。「小姐,這人家的銅錢掉進深潭根本不干你的事,你又何必為了這錢大費周章……」她清楚小姐為何會去撿錢,只是沒想到她真的沿著溪流去找這被水沖走的銅錢。
金銀芝拈起那枚銅錢,陽光穿透銅錢中的孔,溫熱的敷在她臉頰上。「一枚銅錢也是錢,有錢不惜枉為人,做人要知錢惜錢,當知一分一毫得來不易,既然讓我知道那裡有錢又怎能放過?」
說那麼多就是「本性難栘,嗜銀如命」!
「小姐你怎麼會遇到那些人?」小鈕忍不住好奇。
「我在那想辦法,正一籌莫展的時候,剛好聽到有馬蹄聲接近。」
「小姐,你該不會放聲大哭吧?」
「哇,真是知我者小鈺也。」收起銅錢放入囊袋,金銀芝輕捏了下小鈺的鼻,視線一溜,發現不知不覺已走回慈恩寺。
香火鼎盛的慈恩寺前有座寬廣的天井,左是燒金紙的塔,右是許願池。俯瞰下去還可以望見閃閃發光的金銀銅錢,為了防人盜竊,許願池築了三丈高的圍欄,讓人看得到吃不到。
人聲鼎沸,香客們不是忙著燒香拜拜,就是在許願池前許願,還有小販來回穿梭叫賣,以及在路邊乞討的乞丐,但和諧的景象就在這一刻被打破了——
乍見嫋嫋行來的金銀芝,眾人都猶如見鬼的紛紛走避,連乞丐也拿著破碗轉移陣地,生怕人去樓空斂財女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一下子偌大的慈恩寺門前只剩下空攤子和跑不掉的佛祖。
「怎麼人都走光了?」金銀芝東張西望,視線落在供桌上被人遺忘的香,她順手拿起對佛祖拜了拜,「佛祖呀,信女金銀芝孤苦伶仃,身無橫產,請佛祖保佑信女賺大錢,早日脫離苦海成為有錢人。」
在一旁的小釧和小鈺忍不住翻翻白眼,連拜佛都三句不離錢!
金銀芝拜完起身,來到廟前廣場邊的許願池,隨手撿起地上石頭投下,雙手合十,閉上眼誠心許願,然後拍拍手。
「好啦,我們逛街走回去吧。」看能不能再撈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