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反正我也需要休息。」荷亞瑢撥了撥額前發,滿臉笑容地看著對方。
有著一頭俏麗短髮的李怡和她是劇團的老朋友,前陣子李怡準備和男友結婚,所以退出了劇團。
「啊,忘了先恭喜你,這次得到一個好角色。是第一女配角吧?待在劇團這麼久,你總算熬出頭了。」
「嗯。」荷亞瑢興致勃勃,「總算等到一個慧眼識英雄的導演,他一看見我的試演,二話不說就挑上我了。」
李怡低下頭攪拌起沒有加糖的黑咖啡,「我早說過你是塊料,遲早會變成耀眼的珍珠,哪像我……」
「嘿,你的命才好呢!大家都說能找個愛人結婚,才是最幸福的。婚期訂了嗎?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你穿婚紗的模樣……」
李怡沒等她的話說完,就全身開始微微顫抖,臉上的紅暈也全褪去,換上悲苦的慘白,嘴角還帶著一抹淒楚的笑。
「亞瑢,或許……不會有婚禮了……」
荷亞瑢這才察覺,李怡在晚上十一點找她出來的真正原因,絕不是單純的想聊聊天。
她擔心地握著李怡的手,「發生什麼事了?」
李怡一邊說著,一邊低垂下頭。
「他……他說……要重新考慮結婚的事情……」
荷亞瑢驚訝地喊出聲來:「為什麼?你們不是彼此相愛?」
李怡和對方相戀的事,荷亞瑢從頭到尾都是知曉的。
在劇團,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所以當李怡和大她三十歲的男人擦出愛的火花時,第一個告訴的人就是她。
因為年紀相差懸殊,李怡對於這段情相當猶豫,後來雖被他的誠意和體貼打動,但還是會因旁人的眼光而感到不安。
只有荷亞瑢是支持李怡的。
當時她曾義正辭嚴地說:「愛情是不分年齡的,如果他真是你命中注定的王子,為什麼要閃躲?如果他真能帶給你幸福,為什麼不欣然接受?」
李怡就是因為這番話,才有與他繼續交往下去的勇氣。
他對李怡相當好,照顧得無微不至,當她是心中的一塊寶。個性嬌柔的李怡也的確需要年長的男人細心呵護,於是兩人很快就論及婚嫁。
荷亞踏一直以為他們應該能順利地進入禮堂。
「小怡,是他變心了嗎?」
「不是的……我知道他對我的心意沒有改變,他是很專情的人,一旦愛上一個女人就不容易變心,拿他前妻為例,過世近十年,但他仍然對她念念不忘,任何紀念日都會帶著我到他前妻的墳前送花祭拜。當初,就是因為他這樣專情才打動我的。」
「那又是為了什麼?」
李怡搖著頭,「他一直都不肯說出真正的原因,但我知道,一定是他兒子反對。」
「你又不是要嫁他兒子,反對就給他去反對啊!」
李怡忍不住哭了,「他很在意他兒子的,他的前妻就留給他這麼一個兒子。」
「我去幫你理論!」衝動派的荷亞瑢發出不平之鳴。
「噢,不,不要這樣。我很怕……怕會弄得更糟。他第一次介紹我和他兒子見面,他兒子就以冰冷的眼神瞪著我,雖然表面上彬彬有禮,但是當他父親不在場的時候,那對充滿恨意的眼睛老讓我不寒而慄。他……是個好可怕的人。」
「難道你就這樣放棄?」
「我也不想啊!」李怡趴倒在桌面,「可是……我又能怎麼樣?他以威脅的口吻對我說,他不要一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後母,丟死人了,如果我敢進他家門,他絕對不會讓我有好日子過,還說……如果我是貪圖他們家的財產,就早點死廠這條心,他父親已經決定把財產全都交給他了。」
荷亞瑢氣得拍桌子,「哪有這樣不明理的人,自己不想得到幸福就算了,還要阻撓父親的第二春。」
李怡拿出手帕擦拭眼淚。「我真不想活了,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不如死了算了。我不想再煩這些事了,原本以為找到愛我的人就可以得到幸福,事實證明我太天真丁
荷亞瑢沒見過這樣的李怡。
當初她是那樣充滿熱忱與理想進入劇團,一心一意想挑大樑,出人頭地,後來卻因為愛情而放棄理想。沒想到現在卻又為了愛情,連命都不想要了。
這是什麼樣的愛啊?
荷亞瑢沒有愛過人,嚴格的說,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愛人或讓人愛,成為一流演員的夢想佔據她整個生命。
「小怡,別哭了,不如回來劇團吧?」
李怡猛搖頭,「不行的!亞瑢。現在的我已經無法再回劇團,我滿眼滿心都是他,我只想與他長相廝守、共度一生,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想要。」
「我能幫你什麼嗎?見你如此痛苦,我也不忍心。我們應該找個人給那不識相又自私的傢伙一點顏色瞧瞧!」
原本將臉埋在桌面的李怡忽然靈光乍現,抬起頭,眼中閃耀奇異的光芒。
她抓住荷亞瑢的手。
「我知道他有未婚妻,是一家企業的千金,兩人算是政策聯姻;你去破壞他的婚事,讓他嘗嘗被人拋棄的痛苦。」
這算是幫哪門子的忙?
荷亞瑢滿臉疑問:「你腦袋壞掉了啊?」
「不,我是認真的。如果他真的愛上你,一定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他父親和我身上,接下來你再甩了他,讓他吃點苦頭。像他這種傲慢的男人,是該讓他知道女人的厲害,戳戳他的傲氣。」李怡越說越激動。
李怡說的有點道理。
誰教那小子只顧自己的幸福,卻忘了老爸的幸福。
但是……
「喂,你太高估我了吧?我可長得一點也不像狐狸精,勾引男人不是我這個沒談過戀愛的人做得到的。」
李怡充滿信心地說:「你是劇團未來的當家花旦,把它當成是演一場戲,這個你可不能說你做不到。再說,你新接的戲不就是演一個人盡可夫的浪蕩女人,何不借這個機會磨練一下?」
是喔。
荷亞瑢有點被說動了,右手托著下巴,認真考慮起來。
李怡繼續鼓吹,「要變成一個最好的演員,不二法門就是要累積經驗,這應該是個很好的機會。怎麼樣?答應我吧!亞瑢,這個忙你非幫不可,也只有你才做得到……」
距離荷亞瑢與李怡不遠的位置上,一個像在等人,隨手翻著雜誌的男人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望了望手腕上的表,起身走向櫃檯旁的公用電話。
「喂,是我,固定時間的報告。現在是半夜……」
※ ※ ※
半山腰上的豪宅。
兩具赤裸裸交纏的軀體,在落地窗透進來的月光下,盡情地享受著慾望與肉體的刺激。
「嗯……討厭啦……」
「我以為你喜歡,好吧,那我停下來。」
「噢,不……不要停……」女人欲迎還羞地說。
當肉體已經承受不了激情,當所有的細胞準備好接受最後的灌溉,兩個人在狂猛的衝擊下,共同達到滿足。
岳霆翻過身平躺在床上,未婚妻湊近在他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我去洗個澡,你要不要來?」
「等等吧,你先去。」
他坐起身,抽了根煙,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望著—片漆黑的窗外世界;在這樣的靜謐中,他的手機卻響了。
「喂,是我,固定時間的報告。現在是半夜……」
他僱用的私家偵探,正準時報告最新的調查情況。岳霆默默地聽著,直到從話筒中聽見有關對方想勾引他,準備破壞他婚事的那一段,才不屑地笑出聲。
「哼,真是越來越好玩了,竟想勾引我?」岳霆嘲諷的說:「真是個聽起來很偉大、又聰明的辦法。你今天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事?」
「沒有。坦白說,從跟蹤她的那天起,我就沒有查出什麼異樣,和她接觸的男人,頂多是在超級市場幫她結帳的,或是點頭之交的鄰居,更怪的是她竟然還去上縫紉與烹飪課。」
「真的嗎?」
「是啊,從沒看過她上什麼不良場所,就連一般的PUB也沒見她去過。會不會是你誤會她了,這一次你父親並沒有看走眼?」
岳霆冷冷一哼,「我才不信,她不過是短時間內尚未露出馬腳,我相信再過一段時間,等她以為可以掌控我父親之後,就會要求買一些皮革或珠寶之類的東西。女人我見多了,絕對不會看走眼的,我要你繼續觀察下去。」
「是,反正出錢的是老大,你要我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忽然想到,「對了,順便幫我收集那個說要勾引我的女人的資料。我對這個遊戲可有興趣得很,也很想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這麼有自信地說要勾引男人。」
「長得還不錯喔。」私家偵探回過頭瞄了荷亞瑢一眼。
「是嗎?我等你的資料,記住了。」
掛下電話的同時,高杏良從浴室裡裹了條浴巾走出來,頑皮地咬著他的耳朵。
「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紅粉知己嗎?我可不喜歡喔。」她撒嬌似地將手纏上他的腰。
高杏良可不是個省油的燈,不但長相美艷動人,在事業上的交際手腕也是一流,更特別的是她有一個永遠都停不下來的頭腦;當初和岳霆的家族企業談聯盟策略的人就是她。
她給了岳霆一個無法拒絕的優渥條件,並且將自己當成禮物奉送上來。事業心重於一切的岳霆,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他迅速地將她擁進懷裡,霸道地將浴巾脫去,讓她美麗動人的胴體展露在眼前。岳霆低下頭,沿著她的頸項一路吻下去。
「我哪有什麼紅粉知己……」
高杏良嬌嗄地說:「又想要了?人家才剛洗好澡。」
岳霆才不管這麼多,逕自將她伏倒在床上,開始撫摸起她的肌膚,直到高杏良受不了地直求饒,他才認真展開徵服的行動。
夜才剛開始,怎麼能讓好戲就此打住……
※ ※ ※
「喂,你該不會是處女吧?怎麼連一個勾引男人的表情都演不來!」在同一場戲重來五次後,導演終於忍不住發火。
荷亞瑢覺得自己已經很盡力,她看了一整晚的A片,蕩婦的表情也揣摩了好久。
「導演,我——」
「最重要的是眼神,當你盯著這個男人看的時候,要有將他勾到手的自信,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在玩家家酒。好了,我們再來一次,就從你脫掉衣服開始。」
僅穿著蕾絲邊露肩睡衣的荷亞瑢,其實已冷得發抖,眼前與她對戲的林文翰並不是熟人,她一方面必須強忍尷尬,另一方面卻還得培養情緒……啊,真是吃力不討好。
在導演的命令下,她穿起外衣,又重來一遍。
荷亞瑢的雙手擱在林文翰胸前,緩緩地替他解下一顆鈕扣,再嫵媚地瞧著他。她風情萬種地撥了下自己的頭髮,然後轉身躺在床上,逐一解起自己的扣子。
「來嘛!」她拋了個媚眼,並對他勾了勾手。
褪去外套,露出香肩,她微微地噘起嘴,擺出一副想要讓男人侵佔的表情。
「你這個小壞蛋,撩得我心癢癢的,今天可要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才一說完,林文翰便如一頭餓虎般撲向她,伸出爪子,無情地抓住她的胸部,用力地揉捏。
「喂,你做什麼?劇本裡面沒有這段啊!」荷亞瑢用力將他推開,氣急敗壞地大叫。
林文翰故意擺出無辜的表情,看著導演。「我可是依劇情需要啊,當一個男人想上一個女人的時候,當然會撫摸胸部,不然要怎麼表達激情?」
「撫摸?你那叫撫摸?我被你捏得快痛死了。」
「誰曉得你那裡不夠豐滿,硬邦邦的,當然一摸就痛嘍!」林文翰故意嘲諷。
「你……欺人太甚!」
「不會演就別接這個角色!」
接下來的劇情是兩人熱烈擁吻的床戲,但兩人激動地吵丁起來,根本就別想再排練下去。
導演無奈又生氣地瞪著他們兩個。
「真是的,你們兩個私下套好招!該怎麼模、怎麼吻,你們自己決定,我只要求一定得有激情出現。你們都是專業的演員,不需要我來教怎麼演吧?現在先跳到其他幕,你們兩個下去,好好溝通溝通。」
荷亞瑢被狠狠地訓了一頓,而且很沒面子的被趕下台。
她瞪了林文翰一眼,「都是你害的。」
「不會演還怪別人。小姐,我勸你回家多看幾支A片,學學人家AV女星是怎麼演的,少在排練的時候丟人現眼,還拖人下水。」
「你怎麼知道我沒看?你才該去瞧瞧裡面的男星,個個都溫柔體貼、技術高超,哪像你一副猴急樣,還怪我胸部小。」
兩人從台上吵到台下,爭得面紅耳赤。
荷亞瑢最討厭這種男人,一想起剛剛他蹂躪自己胸部的樣子,就足以讓她倒胃三天……
唉!沒想到排練一開始就如此不順利,其讓她覺得沮喪。
林文翰在一陣大罵後,賭氣地不跟她說話。這樣也好,耳根子清靜些,荷亞瑢懶得再去理他,更別提導演剛剛說的溝通了。
他們的爭吵,全看在編劇王文華的眼底。
當林文翰離開後台,王文華便湊到荷亞瑢的身旁。
「嗨,怎麼了?」
一見到熟悉的臉孔,荷亞瑢鬆了口氣。
「沒事,一點小麻煩。」
王文華溫柔地對著她笑,「不習慣是吧?你的問題在於沒有表現出自己。其實不必學別人的表情,重點是你必須將自己化身成劇中人,揣摩出角色的個性,自然而然就會表現得好。」
王文華是這個劇團的靈魂人物之一。
當初荷亞瑢還在其他小劇團跑龍套的時候,是他一眼挑中她,推薦她到這裡來。這一次她被挑上演女配角,聽說也是他向導演建議的。
雖然王文華不到三十五歲,算是很年輕的編劇,但荷亞瑢一直當他是老師般尊重。
「這麼說……我剛剛的表現真的很差?」
「難免的。頭一回挑大樑,就博如此吃重又複雜的角色,剛開始一定會有些不習慣,等你把劇中人的個性抓住了,就會品極泰來。」
她很沮喪地說:「可是……我真的已經很盡力,導演一喊開始,我滿腦子想的都是AV女星的臉孔,才會不知不覺地表演成那樣,加上我和對手又不熟,真的很難為情……」
王文華忽然靠近她,出其不意地撥開她額前的髮絲。
「所以你得讓另一個隱藏在內心的你出現,那個狂野、激情的你……」
荷亞瑢連退好幾步,但他步步逼近,直到她碰上了牆,已經無路可退。他突然伸出一隻手臂,掌心貼在牆上,整個人的影子籠罩住她。
他拿下眼鏡,繼續說著:「你得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他……他活中的含意是什麼?
她嚇得不知所措,平日文質彬彬的王文華,現在卻完全變了個樣,盯著她的眼神不懷好意。
「你……你……請你……」
荷亞瑢連話都說不完全,她根本不懂得該怎樣應付,只是手足無措、害怕惶恐地注視著地。
王文華見她嚇得像是見了鬼似的,笑著又將眼鏡戴了回去。
「哈哈……沒想到我也有這一面吧?」他又恢復了原樣。「那就是另一個我。」
原來是做戲!
荷亞瑢吁了口氣,「另一個你差點把我嚇死了!沒想到你不但會寫劇本,還很會演戲。」
王文華語帶玄機地說:「噢,說不定那個才是真正的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反而是另一個我。」
「什麼意思?」
她根本沒聽懂,王文華也不準備讓她懂。
荷亞瑢是他注意已久的一條大魚,他得確定魚鉤緊緊勾住目標,才能一舉將她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