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風雪已停了,絢陽悄悄鑽出雲層,淡粉色的彩霞迤邐了半個天際。
每當仰望莽闊蒼深的宇宙,他總不禁憶起多年前和晏鴻雲那個半開玩笑,半似認真的約定。
再過二十五天,就是她二十八歲的生日,而今天他正好滿三十一。他們將會信守一句戲言,真的結為夫妻嗎?
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讓他得以重燃希望的火炬,也許他會任由自己繼續擺盪,直到沉入大海為止。
這些天他不斷從夢中驚醒,一睜眼就看到晏鴻雲娉婷的身影,聽到她柔美的嗓音,笑臉吟吟的告訴他,她要嫁人了。接著她無情的拒絕就像火山爆發,滾燙的熔漿掩覆龐貝城,而他的濃情也在瞬間升至最高點,然後急速凍結成冰。
伸手端起茶几上的水晶杯,驟然發現竟是苦酒滿杯。
「一個人喝酒不覺得太無聊?」慕子濂無聲無息地從垂地的紗縵後走了進來,手中突兀地捧著一塊造形小巧可愛的蛋糕。
麥克斯先是悚然心驚,繼之不禁莞爾。
以慕子濂的本領,什麼事難得倒他?
「你終於還是找來了。」他起身到酒櫥裡再取出一隻高腳杯,遞予慕子濂。
「你不肯回去,我當然只好親自登門造訪嘍。」慕子濂放下蛋糕,把酒杯挪到一旁,並搶過麥克斯手中正要倒進嘴裡的黃湯,一併倒入垃圾桶。
「太糟踏了,這是上好的紅酒,一瓶需要一千美金吶。」麥克斯直呼可惜,但慕子濂顯然不為所動。
「憑你名下的財富,這一瓶酒算什麼。」慕子濂走過去,把他整個人從沙發上提了起來。「你消沉喪志,頹廢夠了吧?」
「拿什麼作標準?當年的你嗎?」麥克斯忿忿地把他的手撥開,很挑釁地抬高下巴與他對峙。
他長得更高更壯了,確實很有混黑道的本錢。慕子濂憤怒地瞪著他比以前增添許多風霜但依舊乖張的臉。
「不要企圖模糊焦點,當年我為什麼離開,你很清楚。」是的,他的確也曾度過很長一段漫無目的,放浪形骸的日子,但那是有原因的。
「我只是把問題突顯出來。你可以為項雨清浪跡天涯,我為什麼不能為晏鴻雲闖出一片天?」
「這是你離家三千多個日子的唯一借口?」慕子濂冷笑道:「難道你對慕華集團、對這個家完全沒有責任?當初是你爸爸堅持繼承家業,我才成全他改學法律,結果他兩手一攤走了。這個重擔我是被擔扛下的。」
「不要提我爸爸。我不是他,也不是爺爺,更不是你。」麥克斯突地變得暴跳如雷,「我是不負責任,是想遠遠的逃離這個家,天知道我有多麼痛恨活在你和爺爺至高無上的成就陰影底下,成天什麼事都不用做,只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跟個廢人有什麼兩樣?」
「每個親朋好友見了我,就拿我和當年的你相提並論,好像我這一生就只能為慕華集團作牛作馬,不能有一點點走脫離軌的行為,和自己的想法。我的未來如同一張早被繪好的地圖攤在桌上,沒有失策、沒有驚喜,十年二十年之後像你,三十年,四十年之後像爺爺,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義?」麥克斯一口氣說完心中的忿恨。
他的指控令慕子濂啞口無言。這不就是當年自己最引以為憾的事嗎?現在為什麼反要加諸在慕彥之身上?
「我寧可像小鳥一樣,啣草建築自己喜歡的巢,在四時遞嬗,風吹日曬中體驗生命的美好。我這些年努力遺忘過往的一切,也認真尋找迷失的自己。」麥克斯不管他的反應繼續說著。
「在你盡情享受生命美好的同時,有沒有想過奶奶是多麼心焦的思念著你?我可以體諒你急於擺脫束縛的心情,也不反對你用各種方式證明自己的才能,但,你起碼想想奶奶——」
「你打算用這個借口逮捕我?」麥克斯輕蔑地瞄他一眼,「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也變得這麼婆媽?娶了老婆之後?還是董事長當久了?」
慕子濂沒想到他會變得這麼反叛,無情得六親不認。瞪著他的眼,慕子濂渴望看穿他的心靈,透析他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什麼?可是映入黑瞳的,僅是他冷冽的俊挺五官。
「奶奶要脅不了你,那鴻雲呢?你準備玩弄她到什麼時候?」那日在飯店大廳乍然重逢,他就起了疑心,經過幾日仔細查訪,總算打探出一些端倪。
「請小心你的措辭。」一提起晏鴻雲他就像是一隻碰觸不得的刺蝟,隨便一句話都能讓他暴跳如雷。「我跟她是互相吸引,兩情相悅。」
「十年前你和她何嘗不是這樣?結果呢?你讓她傷心欲絕,肝腸寸斷。你以為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嫁人?慕彥之!」
「不要叫我慕彥之,我是麥克斯·李歐。」
「哦,我倒忘了,聽說李歐那個老流氓收留了你,從那以後你就忘了祖宗八代,成了別人的孝子孝孫。看來你是真的下定決心和慕家劃清界線。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用慕彥之這三個字去勾引鴻雲?你到底忘不了她,就連買下環球醫院也是為了她吧?」
「不要瞎猜,併購環球只是因為它獲利可觀,和鴻雲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慕子濂慨然搖搖頭,「所以你處心積慮害鴻雲丟了飯碗,又費盡心思想把她弄進環球,全都是一時興起,惡作劇而已?」
可怕的老傢伙,竟連這些都查出來了。故作不以為意地咧開嘴笑。
「也不完全是那樣。晏鴻雲醫術精湛,很得病患的信賴,聘請了她等於多了一張招財進寶的王牌。身為醫院的董事長,我有網羅人才的義務。」
「相當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的確變了,變得狡詐邪惡,不擇手段,而且敢做不敢當,敢愛不敢言,我會為你的徹底迷失哀掉的。」
「住口!」他咆哮地衝向前,十指緊緊握拳。
「現在又我了一項,目無尊長,逞兇鬥狠。」完全是父執輩的口氣。慕子濂太瞭解他了,多年來他們就像是一對父子,表面上誰也不鳥誰,實際上情感卻緊密得無法讓人介入。
慕子濂是慕彥之崇拜的偶像,也是他恐懼的陰影。慕子濂太過強勢優秀,誰站在他身旁就只能當個陪襯的角色,所以慕彥之才必須出走,用自己的力量打出另外一片天,讓眾人明白他即使不依靠慕華集團也能有絢爛的光芒。
「羞辱完了嗎?那就不送了。」他擺了一個請便的姿勢。
「的確沒有再上去的必要。」慕子濂臨出門時急又轉身,「容我最後勸你一句,如果你準備繼續遊戲人間,那就就請高抬貴手,放了鴻雲。她和你那些紅粉知己不一樣,她輸不起,也玩不起。」
慕子濂已走遠,但他鏗鏘有力的語句卻在慕彥之腦海縈繞多時,久久不散。
???
二月十三日,明天就是情人節了。
不工作的日子真是難煞,姐姐已經勸過她一百八十次,要她回台灣去,而她還在做慎重考慮。
「鴻雲,電話。」雨清在房間裡大聲叫喚。
晏鴻雲回到紐約第二天就把筱玲開除了,理由是她坐領乾薪不做事,而且,若再繼續留她,鴻雲的紅鸞星遲早會被她摘個精光。幸好自己有辦法,隨便恐嚇威脅一下,就直接把筱玲掃地出門。
電話是喬治打來的。從哈里島回來以後,他又去了一趟南洋,目的地是哪裡他沒說,她也忘了問,大概還是和刑案有關吧。
「聽說你被強迫休長假?」他的口氣不太溫和,大概不是來安慰她的。「怎麼會這樣呢?那個游泳頭子跟你到底什麼關係?難道不能和中澤主任好好解釋,他是很好講話的人嘛,凡事總該先檢討自己有沒有錯,光耍小姐脾氣是不行的。」
也許是意識到晏鴻雲始終不發一語,他的聲量立即調降了些。
「你該知道,對我來說,你這份醫師工作是非常重要的。」喬治有些需要醫學檢驗或鑒定的案子,「不方便」透過警務單位協助的,都是商請晏鴻雲幫忙。「再過不到一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萬一你被開除,讓我怎麼去跟親朋好友交代,我未來的太太是個有污點的無業遊民?」
晏鴻雲不曉得怎麼接口,暫時失業她已經夠難過了,居然還得接受旁人的責難?而且這個口氣極差,完全不站在她的立場考量的男人,竟然是她的未婚夫。
「我不認為這件事錯在我。」她也不認為需要去向什麼人交代。
「看你,又使性子了。如果你不去和那個流氓牽扯不清,人家怎麼會……」
實在聽不下去,晏鴻雲把話筒擱在茶几上,轉身走入房裡。
「怎麼回事?」雨清剛洗完澡,一把牙刷還斜斜的咬在嘴裡,見晏鴻雲一張小臉脹成紫醬色,料想八成是電話那頭的臭小子講了不堪入耳的話,她便拿起話筒想聽個究竟。
「我說的話你都記清楚了?乖,現在就去寫一封悔過書,我會請人幫你說情,讓你再回醫院工作,你不為自己想,也要替我考慮考慮,我們的婚禮能不能如期舉行,全看你的表現了。」
「直接把婚約取消不更省事嗎?」雨清對喬治自以為是的口吻感到相當反感。
「你是誰?」
「鴻雲的姐姐。」
「姐姐?」喬治納悶道:「鴻雲沒告訴我她還有一個姐姐。」
「他大概也沒告訴你,她是慕華集團的大股東,她姐夫就是慕華的總裁吧?」她慢條斯理的把晏鴻雲的身價抬高一百八十倍之後,接下來是一長串的潑婦罵街,「你是個什麼東西,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妹妹講話?嫁給你有什麼了不起,一個扒糞的?哼!癩蝦蟆想吃天鵝肉,門都沒有。給我把罩子放亮點,皮繃緊點,否則有你瞧的。」
老天!她怎麼講話的口氣和麥克斯一模一樣?晏鴻雲立在門口,啼笑皆非地望著她尊貴無比的姐姐連珠炮似的口出狂言,把喬治罵得狗血淋頭。
「哼!」掛掉電話,她還拍拍兩掌,得意自己三兩下又幫晏鴻雲清掉一個大麻煩。
「鈴——」電話立刻再度響起。
「好傢伙,一定是剛才罵得不夠凶。」雨清非常不淑女地喂了一聲,沉默三十秒後,才道:「鴻雲不在,就算在我也不接給她。喂!」
忽地,她火冒三丈地甩掉話筒,「殺千刀的臭小子,敢掛我電話,看我——」
「叮咚,叮咚!」
門鈴很不識趣地在這時大聲響起。
可能是收報費或打掃的歐巴桑,晏鴻雲擔心姐姐的火爆脾氣掃到無辜者,忙搶先過去應門。
「哪位?」門才拉開一小縫,麥克斯即狂風似的席捲進來。
他今天穿著一條泛白的牛仔褲、一件白襯衫,前三個扣子沒扣,招搖地現出他多毛的胸肌。
「臭小子,你剛剛不是才——」好啊,原來他用手機,在門口打的電話,難怪不出三秒鐘人就到了。兩清一手叉腰,一手橫過門楣,把他隔離在一尺以外的地方。「找鴻雲?」
「是的。」麥克斯嘴裡應著,眼睛卻瞬也不瞬地盯著晏鴻雲。
「我,一見你就火大,再見你更傷心,若要帶她走,我就跟你把命拼。」雨清居然唱起黃梅調。
「姐!」怎麼把自己貶成大牛了,她又不是李鳳姐。
「你別管,先站到一邊去。」雨清倒要看看這數典忘祖的傢伙,有什麼本事在她面前將鴻雲帶走。
「想比劃比劃嗎?」麥克斯從靴管摸出一把飛刀,很挑釁地遞給她。
「哼!本姑娘寶刀未老,你可別小看我。」雨清拈起飛刀,轉身射往餐桌上方的一幅雷諾瓦的名畫「持信的女子。」
「哎呀,姐,你哪裡不好射,把我心愛的畫射壞了啦。」晏鴻雲心疼地叫。
「只不過是一幅仿製的畫,何必大驚小怪?」雨清簡直太欣賞自己了,飛刀正中擊中女子的櫻唇。
「你怎知那不是原畫?」
「你年薪多少,二十萬美金?就算不吃不喝三十年,也不見得買得到他一張原畫。」雨清拍拍她的肩膀,假好心的安慰道:「醫生雖然是個人人欽羨的行業,但在古董商眼裡仍屬赤貧。」
晏鴻雲聞言,差點為之氣結。她轉頭可憐兮兮地哀求麥克斯,「不要比了好嗎?在我眼裡它時無價的。」
麥克斯淡笑地點點頭,要她稍安勿躁。
「不用擔心,他能射到框框就不錯了。」
「姐,你少說兩句行不行?那框框也花了我一百塊美金哩。」
「咚!」晏鴻雲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你……」嗄!麥克斯把飛鏢射在……那把飛刀的刀柄上!?真是神乎其技。
雨清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看來他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了。
「現在我可以帶她出去了嗎?」慕彥之皮笑肉不笑地問。
「唔嗯。」雨清緊著雙唇,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我不想出去。」晏鴻雲冷冷回絕。想邀她出去應該先徵得她的同意,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決定她的意願?
她話聲才落,麥克斯已伸手扣住她的腰,將她帶往樓梯口疾步而下。
「喂,你——」晏鴻雲負氣地不肯走,他索性舉起她整個人扛在肩上。
樓下一共停了兩部轎車,一部是紅色敞篷跑車,一部則是裝滿行李的吉普車。
麥克斯將她丟進跑車後,迎面快速開來一輛紳賓轎車。晏鴻雲認得那是喬冶的座車。
「鴻雲,你要去哪裡?」喬治猛踩煞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你別走,聽我解釋。」
「我……」
不給晏鴻雲講話的機會,麥克斯將油門加到最極限,令整部車子筆直地朝前飛了出去。
「你……究竟在帶我去哪?」她不擔心喬治會因此而誤會,橫豎她跟他之間早就該做個了結;比較教她提心吊膽的是這接近一百英哩的車速,很可能會在某個彎道將她拋出車外,讓她粉身碎骨而亡。
「駕船。」他騰出一隻手找了張CD,是KENNYG的TheMoment,音調非常輕快。看來他今天的心情滿好的。
「這個時候,這樣的天氣?」晏鴻雲還沒到海邊已渾身打起冷顫。
「天氣冷就一定要縮在被子裡嗎?」他嗤然一笑,「不要活得那麼單調無趣,要活出生命力,活出感覺來。」
「我現在只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覺,因為我怕冷。」幸好他把車頂蓋上了,否則再要不到十分鐘,她鐵定會凍成一根冰棒。
「會的,我會讓你枕著臂彎,在甜蜜中安心睡去。」
「然後,在黎明時,吻著你的夢醒來……」晏鴻雲訝然地望著他。
這是台灣一句早期詩人的一首沒啥名氣的詩,她讀高中時,喜歡得不得了,天天有事沒事就掛在嘴邊念。慕彥之每次一聽到就嘲笑得人仰馬翻,直說她噁心巴啦。
「現在我該叫你麥克斯還是慕彥之?」到了這個時候,他還能隱瞞什麼呢?
「無所謂,你只要愛我就行了。愛此時此刻的我。」他眉眼含笑地斜睨她。
「為什麼?」她還是不懂。「為什麼你不想當慕彥之?」
「慕彥之已經在我心裡面徹徹底底的死去。」麥克斯的面容煥發著沉靜的神采,隱隱透露一顆比以前更柔軟的心。「不要活在回憶裡,要張開眼睛往前看。只有學我忘掉過去,我們才能相知相愛,直到天長地久。」
「你難道不是因為懷念和不捨,才努力找到我的?」晏鴻雲愈聽愈糊塗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不重要,我愛的是現在的你。自信、善良,美得令我心動。」他斜睨的眸子裡蘊含著像挑逗的笑靨。
晏鴻雲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在這之前,回憶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朝朝暮暮期盼他的出現,但真正出現的卻是個全然陌生的人。她迷戀上的到底是慕彥之抑或麥克斯?
車子在風馳電制中,來到甘迺迪機場。
「你不是要到海邊?」晏鴻雲詫異地問。
「沒錯,我們搭飛機去。」下了車,他們走過兩道柵門,遠遠地就看到一架私人噴射客棧停在空曠的水泥地上。
「需要那麼費事嗎?開車到海邊花不了太多時間,而且那些行李怎麼辦?」在她面前招搖擺闊?免了吧。
「我們到邁阿密,開車到那兒,情人節已經過了,除非你想過中國七夕。」麥克斯很紳士地輕撫著晏鴻雲上飛機。「至於那堆行李,司機自會想辦法將它們送達目的地。」
他的司機十分盡職的做好每一件他吩咐的工作,除此之外,絕不過問任何事。
「你一向都這麼揮霍嗎?」引警聲頗大,她必須拉開嗓門講話才行。
「『努力奮鬥,縱情享受』是我的人生哲學。」晏鴻雲尚未坐穩,他即愛戀地將她抱至膝上,雙手伸進她的襯衫領口,不規矩地撫搓著。
「別這樣,駕駛員會看到的。」她雪嫩的小臉霎時紅到耳根子去。
「害羞?」他邪佞地笑著,起身拉上一片隔開駕駛艙與座艙的灰色拉門,狹小的空間立刻充滿曖昧的氛圍。
他一定經常在飛機上調情,否則不會設想如此周到。晏鴻雲本來不算壞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麥克斯已褪去她的衣衫,厚實的胸膛沉甸甸地擠壓下來。
空中的亂流頗大,他們的身子不時前後左右擺動,反而產生一種撩撥的刺激感。
晏鴻雲低吟地想加以拒絕,但本能的需求卻違背了她的心意,擅自作主地承迎著他,非常可恥的回應他的探索。
「如果……我愛上了你……你準備怎麼安置我?」她的聲音細如蚊蚋,麥克斯卻字字句句,聽得一清二楚。
「我無權安置你,只有你心甘情願隨我浪跡天涯,做一對神仙眷屬,我的心意和決定才有意義。」他吻住她的眼瞼,輕柔地沿著鎖骨而下……
在極盡陶醉的當口,她彷彿聽到自己脫口而出——我願意!
驀地,晏鴻雲眼中淌著一層柔光,眼前閃爍著如電影般的畫面,她看到自己和麥克斯赤足奔跑在綴滿野花的芬芳草地上,那是個海角樂園,麥克斯在天空撒滿燦爛的星斗,跑累了,他們就到海邊聽濤聲,或肩並肩坐在圍著櫟木欄杆的陽台上,聽晚風在耳畔低低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