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喜悅晉陞老鳥階級,率領著一幫新手,協助畢大師帶領這個工作團隊。
她討厭記名字,倚老賣老的她,很專制地給菜鳥們分別取了好記的英文名字,什麼JOJO、COCO、BOBO、NONO、SOSO……
男女不分隨她高興,年輕傢伙們很委屈地接受,各自記下他們自己的新名字,還要很恭敬地喚她一聲喜子前輩。
「喜子前輩,我覺得這塊家飾布的質料跟花色太普遍,我們應該再想想怎麼設計……」JOJO說。
「沒錯、沒錯,市場上有很多類似的。」COCO附和。
「嗯,那就保留。」陶喜悅點頭,取出另一件設計。「來,我們繼續討論這一件……」
上班時間,工作小組正激盪創意、開會討論著。
畢逍遙坐在開會的領導人位置,聆聽他們的談話內容。
此時──二號手機的鈴聲響起。
完蛋!忘了關機!他的臉色丕變,火速瞄了陶喜悅一眼。
她可不遲鈍,瞬間停了話題,斜挑起眉毛,睨著他的口袋看。手機在他口袋裡傳出陣陣旋律──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持續響著。
全部的人好奇地將視線紛紛轉移,看著畢大師、再瞧瞧陶喜悅。
BOBO納悶開口:「老闆,你不接電話嗎?」
畢逍遙可慘了,他尷尬地讓手機鈴聲不斷響著。那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在一旁瞪著,眾人將注意力全數放在他身上。
「陶喜悅,接電話。」他鎮定神色,將手機掏出,放置桌面上,表示接聽權在她,以證明他那無辜的清白。
他真的很久沒跟其他女人們聯絡了咩,哪曉得無意間開機,卻忘了關。
陶喜悅沒有依言接聽,她板著臉,用賭氣的口吻回道:「你一定要連名帶姓叫我嗎?」她現在不太喜歡那命令的口氣。
眾人面面相覷。交換的眼神紛紛傳遞──嘿?誰知道現在是什麼情形啊?
他們並不知道畢上司與喜子前輩,有工作以外的曖昧關係。
「好吧!」畢逍遙雙手一攤,笑得很戲謔,他改口喚她:「親親Honey,我心愛的『悅』,可以麻煩你幫我接電話嗎?」
陶喜悅臉色刷地一陣慘白,險些吐血。
不是說好了,不在其他同事面前太招搖、太公開兩人的交往關係嗎?他竟當著眾人,說得肉麻兮兮。
「喔……」眾人拉長了調侃般的尾音,原來老闆跟喜子前輩有曖昧呀。嘖嘖,他們紛紛竊笑,又不敢太放肆。
電話鈴聲停了,大家又交換眼色。
不到一分鐘,鈴聲又再次響起──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會再開……仍是那曲「花心」的鈴聲旋律,諷刺極囉。
花心的畢逍遙,這下慘哩。他原本戲譫的臉色,又垮了下來。
陶喜悅漲紅了一張臉。「要命!又是哪個女人!」
忿咒一聲,她一把撈起電話瞥了眼,然後手指壓下按鍵──關機。電話終於不再響個不停,還他們清靜。
她想……他如果真的風流的要命,她大概也拿他沒轍。完了,她覺得自己死定了,栽在這男人手上。
可惡啊!他保證過,二號手機的鈴聲永遠不會再響,結果呢?
她吃醋、好在意,但是明明愛他愛到覺得捨不得放棄,她真討厭那二號手機,只要它響起,她的愛情就好像受到威脅。
「喔……」眾人又拉長了領悟般的尾音,喜子前輩在吃醋。他們交換眼色,因為老闆有很多女人?喜子前輩不高興?
「喔什麼喔?」陶喜悅瞪圓了眼睛警告他們。他們在嘲笑她像個妒婦嗎?
「沒事、沒事。」眾人竊笑,乖乖安靜。
畢逍遙無聲笑彎了唇角,陶喜悅涼涼睇他一眼:「你笑什麼?」
當著那麼多人面前拌嘴吃醋,可不是很好看的事情。
畢逍遙旋即起身,拿了桌上的手機放回口袋,然後拉著她,進了他的獨立辦公室。
「做什麼啦!」陶喜悅負氣地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
門扉一掩上,他拉近她,雙手托著她的小屁股,將她一抱而起,陶喜悅驚呼一聲忙挽住他的頸子。
畢逍遙霍地走向辦公椅,連帶抱著她一起坐下,然後騰出手,自口袋取出那支二號手機,遞至她面前。
「笨喜悅,這支手機給你。」好吧,他投降,願意與這女人有固定的關係。
搞什麼?連他自己都意外,為什麼願意為她收起浪子心情?
因為她很認真?因為她美麗?因為她與其他女人不同?因為她獨立且孤單,身邊沒有家人?他想照顧她?是的,他覺得,他很想照顧她。
「給我廠她遲疑著,沒有接下,挑高了眉毛睨著他瞧。「什麼意思?」
「往後這支手機的所有權歸你,無論來電你怎麼處理,無論你想打給誰、打多久,我付費,OK?」這是照顧她的開始。
「這樣啊?你……不怕我給你狂打零二零四?」她接下,故意裝模作樣擺高了姿態。
他發噱輕笑,知道她預備接收了。「喔,忘了告訴你,它設定了限撥國際。」
這頭甜蜜,外頭可都是豎尖了耳朵偷聽裡面的動靜,猜想現在是什麼情形。
最末,只見陶喜悅走出來,神情得意、像只驕傲的孔雀。
嘿,別再笑她像個妒婦!
他自己說的,手機所有權將屬於她,那等於把他之前的那些關係,清楚的斬斷在她手裡。
哈,可是他甘願自己「註冊」給她的唷!她可沒逼他。
***
接下來一段時間,畢逍遙運籌帷幄,鎮守在後打通每個鋪貨通路的關節要塞,陶喜悅則率著一幫人到南部的工廠看原料。
為了每一件設計的用品,他們經常要來回奔波,找出最合適的製作材質。
她不在,畢逍遙極思念。
忍受了幾天相思之苦,這一天,他重新調整了行事歷上的工作進度,以最快的速度南下,打算親自接她返家。
悄悄打了電話探知她的所在地,然後懷著給她驚喜的心情,畢逍遙悄悄出現在餐廳門口等候。
半個小時之後──
陶喜悅正領著一行人吃完晚餐,踏出店門。
畢逍遙慢慢踏至她面前,他穿著黑色大衣,雙手插在褲袋,模樣瀟灑、微笑看著可人兒。
陶喜悅一旁的人看見,推推她的手肘、笑著示意。
她一見他,驚喜歡欣地飛奔他跟前,挽上他的頸子又親又抱、又笑又跳。
「怎麼會來?怎麼會來?」她?聲問他,全然忘了顧慮旁人的眼光。「你不是好忙、好忙嗎?」她開心又驚喜。
「想你呀,我好想你……」他笑著抓著她的腰、附在她耳畔低語。「我特地來接你回去。」
在她身影向他飛奔而來的那一時刻,畢逍遙微笑看著她、覺得好滿足,突發一股想要安定的感覺。
她對他如此愛戀、他對她亦是,那麼……他們該是可以結婚、共同生活的。
其餘閒雜人等,很識相地擠眉弄眼、往另一頭散去,將今晚這幸福夜色,留給他倆。
「我……也想你。」陶喜悅羞怯說道,挽著他的胳臂,隨他往座車走去。
「哦?有多想我?」畢逍遙覺得溫馨,這是他跟她在一起以來,她最大膽的愛語。「有想我想到願意嫁給我嗎?」他語氣輕鬆地試探。
陶喜悅停下腳步、張大了嘴巴,對剛剛耳聞的不敢相信。他……開玩笑的吧?
「怎麼?」他笑睨著她,瞧,她多吃驚!「我在求婚,你沒聽見嗎?」
也許吧,現在開口太早了,但他向來即知即行,這會兒沒說,可不保證他下回何時才會再提。
陶喜悅的確覺得太早!
雖然,她覺得感動,而且好歡欣!但她嘴裡,還是吐出理智的話語:「不!我現在……還不想嫁給你!」
戀愛是一回事,她喜歡他、愛他,也是一回事。
嫁給他──當然更是另外一回事,她有成千上萬個理由,對他說她還不想嫁,她……她……好吧!她承認對他沒信心。雖然二號手機早已歸她管轄,她可是大刀闊斧斷了他所有的紅粉知己,但……能保證這樣就收服浪子的心嗎?她不敢那麼天真。
「為什麼?」畢逍遙聽了她的回答,不免感到失望,原本瀟灑的笑容也收起。
「因為、因為……」陶喜悅急急找著借口,隨口亂掰。「因為,愛情誠可貴,金錢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呵呵,我還想自由呢,結婚不就讓我失去自由了嗎?」
她連串說罷,一會兒牽強笑著,一會兒又硬裝起嚴肅的正經表情,掩飾心頭的慌張。
她明白,他真心為她改變、試著收了浪蕩的心,所以她也不想讓他認為,她猶是他口中小鼻子、小眼睛的計較女人。因此,她不敢直接吐露她的顧慮,不敢讓他知道,她對他,是那麼、那麼的不相信。
畢逍遙輕笑一聲:「你想太多囉,跟我結婚不可能讓你失去自由。」
「怎麼不會呢?」她有許許多多硬拗的理由。「結婚我就不能一個人住啦,我要跟你一起住,兩個人一天到晚綁在一起,你說,這樣會很自由嗎?」
他皺眉,細細凝視著她,然後溫柔對她問起:「你真的喜歡一個人住嗎?告訴我。」
一個人生活,沒有家人,她不孤單嗎?她不想要一個依靠嗎?
他相信,她想。
「我……」陶喜悅沉默了。
她常常逃避孤單,常常希望有人陪,要不,她也不會老跟象牙那票朋友泡在一起,說都不寂寞,是騙人的。
等了許久,未聽她坦白她的內心,畢逍遙輕歎口氣。「唉……好,我們就暫時不談結婚的問題,走吧,我們回台北。」
最末,他如此決定。
其實,聰明如他,怎可能不捕捉她的幾分心眼?
她八成顧慮著,她對他還不夠相信。
看來,除了讓她知道,吃這行飯需要才氣與匠氣,還要教她知道,愛一個人,需要信任和勇氣,更必須充實表達自己心中想愛、完全體會信任對方所愛。
他需要她,希望她也能如他一般。
不過,博得她百分百的感情與信任,似乎不太容易?
他畢逍遙曾經落得朋友間的奚落詛咒,如今果真是報應。他嘗到風流花心的苦果,竟然要追著一個女人,好說歹說讓她相信他。
她喜歡他,卻不相信他?
唔……他發現,她至今還沒對他說過「我愛你」?!從她口中說出這句話,一定很迷人。
他期待,期待她自願對他這麼說的那一天……
***
晚上九點。
象牙踏出公司大門;他抬頭瞧瞧市區霓虹,輕歎一口氣……又是加班到夜幕低垂,廣告這工作,還真不是人幹的。
走至帥氣的重型機車旁,他發動車子、戴上安全帽,然後跨上機車呼嘯而去,遠離了大樓。
行經高架橋下,他念頭一起,將機車停在豆漿店門口。
買了籠喜子愛吃的湯包之後,再度跨上機車,繞向另一頭,往陶喜悅她家的方向而去。好久沒見到她了,不曉得她工作的情形好不好?
幾次撥電話給她,她總說忙,匆匆掛了電話。
這丫頭,忙什麼呢?
想起她,象牙一面騎車、唇角上揚掛著抹微笑,右手也振奮地催了油門,一路往她家的方向奔馳。
轟隆隆──機車來到她家巷口,他停靠好車、熄火,走進她家的幽暗小巷。
按了門鈴,陶喜悅前來開門──
「象牙?」她見著他,咧開了笑容。「怎麼這麼晚來找我?」
象牙對她笑著,拎高了手中的袋子。「喏!你愛吃的。」好久不見,她……更美麗了。他覺得,這一天的工作疲憊,在看到她之後,完全消散不見痕跡。看著她的笑臉,他便滿足。
「哇──」陶喜悅瞬間眼眸燦亮,迫不及待扯來他手上的袋子,轉身往屋內走去。「湯包?!對不對?你經過高架橋下那家豆漿店喔?呵呵,這傢伙,還是你最瞭解我,知道我哈這湯包哈很久了……」
象牙關了門,搖頭笑著,隨她走入屋內。她就是這麼容易滿足!真可愛。「今天又加班啊?」陶喜悅沒招呼他,反正像牙這幫朋友,走她家像走廚房一樣,甭她費心招呼了,她只是顧著吃她最愛的湯包,囫圃吞了滿嘴。
「嗯,剛下班。」象牙往她沙發上一癱,懶洋洋回答。瞧她塞了滿嘴,欸……他真開心。「你上班上得怎麼樣?都沒聽你提起。」
「很好啊。」
陶喜悅一心只想快點將美味的湯包塞下肚,回答得很敷衍。
「好就好。」象牙安心了。
他們可說是多年知己,高中時代就認識。她總讓人擔心,工作老不穩定,生活過得亂七八糟,有時候真讓他看不過去。
不過……看樣子,目前這份工作,她如魚得水,畢大師應該有善待她吧?
想到這裡,他於是問起:「喜子,畢大師對你好嗎?」
聞言,陶喜悅差點噎著,她吐出嘴裡咬了一半的湯包,猛咳幾聲。「咳、咳、咳!你……你怎麼突然這樣問?咳──」
難不成,姦情曝光了?他知道她跟畢逍遙談起戀愛?
應該不會,他們很低調保密的。至於為什麼有默契的一同低調不對人提起?說真的,陶喜悅也不知道,也許……兩人都覺得現在還不穩定,不想讓太多人知道他們的戀情。
「瞧你,吃湯包也能噎著。」象牙忙倒了杯水,讓她喝了順口氣,大掌也在她背後忙拍撫。
「咳!」陶喜悅再咳了聲,總算舒服些。「你怎麼會問我,他對我好不好?」
象牙一笑:「關心你啊。」她大概從不知道,他對她的心意……
「喔。他啊……還不錯啦!」陶喜悅簡略回答,並不打算對像牙提起他們的戀情。
「工作間的配合,沒問題吧?」
「廢話!」
陶喜悅自誇地拍了拍胸脯。「我這麼聰明,跟誰都配合得來啦!」
「哈──」象牙讓她逗笑了,豪邁笑出聲。看來,她工作愉快,那麼他可以放心了。
「你咧?最近工作怎麼樣?老這樣加班,感覺上生活品質很差、好不安定喔,欸,要是哪個女生跟了你,一定很可憐,你忙得要命、一天到晚不見蹤影……」
陶喜悅逕自說著,沒察覺象牙唇瓣浮上的苦笑。
他無奈。喜子永遠這麼遲鈍,永遠看不出他愛她。
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串,象牙看著她認真說話的動人神情,轉眼,他臉色蒙上嚴肅。
「喜子……」他輕喚,有一股衝動想對她告白。也許,兩個人在一起,生活會穩定點,他也不用老是遠遠看著、為她瞎操心。他守候多年,她可明白他的用心?
「嗯!」陶喜悅瞧他神色正經,納悶回望著他。
「我……」這一瞬間,他又遲疑了。告白的言語,悶在心中多年,反反覆覆也跟自己練習了好幾遍,但始終沒有勇氣提起,他真怕,怕她拒絕。
「什麼事啊?」
陶喜悅更狐疑了。「嘿!幹嘛婆婆媽媽呀?」她還真看不習慣他這個樣子。
「我──」象牙好不容易欲一鼓作氣出口……
手機鈴聲響起──
他吞了話,垂首吁了口氣後,掏出電話接聽。「喂?」
「……」那端,不曉得說了什麼。
陶喜悅在一旁看著,只見象牙聽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咬著牙關、胸口激動起伏,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那雙好看的劍眉,也緊緊地擰起。
「嗯、嗯……」
他很簡短回應,接著又柔聲安撫。「好,你別哭、別哭了,我馬上過去,待在那兒別離開,我很快就到。」
隨後,他掛了電話,片刻沉默。那張粗獷的臉,蒙上一層寒霜。
「怎……怎麼了?」陶喜悅不安地問起。
偷覷著象牙自接電話起,到現在的表情變化,她……從來沒看過象牙臉上的線條繃得這麼冷酷又嚴肅,她覺得,他在壓抑著什麼?怒意嗎?為什麼生氣?
「走!」他霍地起身,拉起喜悅。「Amy出事了……」
「她、她、她出了什麼事?」
陶喜悅匆匆忙忙抓了外套,慌張問起。象牙的臉色好難看,Amy出了很嚴重的事?!
「她被人家下藥迷姦,現在人在賓館裡,我們……去帶她回家。」他皺著眉,說話的口吻很輕、但卻很沉重。
陶喜悅倒抽一大口氣,覺得腦袋暈眩、心臟差點停掉。怎麼會……怎麼會?他們的朋友,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
旋即,她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並緊跟著象牙走出門外。
急忙踏出小巷的路途中,她從口袋拿出手機,想跟畢逍遙說一聲,讓他知道她這麼晚出門,是因為要事。不過……他的手機響了很久都沒接。他在哪裡?怎麼沒接電話呢?暫時不管這問題。陶喜悅掛了電話,戴上安全帽,跨上象牙的重型機車。
象牙油門一催,他們往援救Amy的方向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