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檯邊,畢逍遙與好友靳行雲正喝酒聊天。
靳行雲問道:「交往多久了?」
他們聊起畢逍遙的最新女友陶喜悅。
「三個月。」畢逍遙回答;放下手上的酒杯。
「噗──」靳行雲驚詫,人口的生啤酒差點全吐出來。這可是破天荒,畢逍遙的戀情可以維持「這麼久」!
「幹嘛?三個月這麼恐怖嗎?」畢逍遙自嘲地撇撇唇角,知道好友誇張的表現是啥涵義。
「你自己知道,三個月恐不恐怖。」靳行雲邪氣地勾起嘴角揶榆著。
畢逍遙挑挑眉,哼聲一笑:「好像挺恐怖。」
他的心被綁架了,當然恐怖。
朋友們瞧他花心,老對他奚落詛咒,嚷著他遲早會有報應?真是報應。
他沒想過,自己會有對其他女人失去興趣的一天。嘖嘖,為了陶喜悅那女人放棄整片森林?
就拿現在來說,吧檯對面,一名火辣女人頻頻朝他放電,若是以往,他老早邪惡地挑挑眼眉,靠了過去。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
啜飲一口馬丁尼,畢逍遙瞇起眼來,點燃一根香煙,裊裊煙霧由他溫柔上揚的唇角與臉孔慢慢散去。
靳行雲意外地看見浪子溫柔滿足的神情,他興奮地吆喝著酒保再來一杯,打算與畢逍遙這哥兒們盡興聊聊。
兩名男子在Pub泡了大半夜,要離去前,他們在櫃檯邊結帳。
此時,畢逍遙不經意往店門外一瞥──他瞥見熟悉的身影。
來不及出聲叫喚,他見陶喜悅讓象牙拉著,兩人匆匆忙忙往Pub旁那排樓梯上去。
Pub樓上是賓館,識途老馬都曉得。
畢逍遙心頭一窒,她與象牙上了那裡?!他心湖裡瞬間打翻了五味雜陳的難受滋味,酸意與憤慨糊成一團。
別告訴他,她與象牙是那樣的曖昧關係!
靳行雲見他臉色怪異,攬著他肩膀走出店門時問起:「怎麼?」
「沒有。」畢逍遙不自在地撇過頭去。方纔他自己口中,才說了什麼願意為她這樣的女子安定,多難堪。「你開車嗎?」他問。
「沒,知道要喝酒,我坐車來。」靳行雲預備至路邊招車。
「嗯,我走路回去。」畢逍遙與他道別,他家距離這裡只有十幾分鐘路程,靳行雲揮揮手,上了車子離去。
畢逍遙在人行道上來回踱步,頻頻抬頭望向賓館那排樓梯。
他點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煙,幾乎踏爛了腳下的紅磚道,心頭是壓抑不住的發狂火氣。
他難堪、猜忌,又反覆說服自己,最末仍止不住心頭、憤意──媽的那女人對他說謊?她說她跟象牙只是朋友!
他很確定,她的第一次屬於他,但是,她跟象牙……可惡要命的,到底是什麼關係?
將近一個鐘頭過去,焦躁到幾乎失控的畢逍遙,始終不見方才上了賓館的那對男女,於是,他氣憤離開。
***
夜裡,象牙騎著重型機車載陶喜悅回去。
「嗚……嗚……」陶喜悅在他背後一直哭泣。
「哎,別哭了……」象牙一邊騎車、一邊輕聲安慰。
「可是……她好可憐,嗚……」她還是止不住眼淚,哽咽喊著。
Amy跟初識的網友到Pub喝酒,結果不幸被下藥迷姦。她在賓館打電話跟象牙哭訴求救,於是,他們在最快的時間內抵達。
那迷姦她的敗類,早就落跑得沒有蹤影。他們在賓館好不容易安撫了Amy的情緒,然後陶喜悅與Amy搭計程車、象牙騎車尾隨在後,送她回到家。
現在,陶喜悅好難過,她為了Amy哭泣。
Amy不要人陪,也拒絕報警,最後他們離開她住處,象牙於是載陶喜悅回家,但是她沿路哭著,哭得象牙沉重又不知所措。
此刻,她輕抓著象牙後頭的衣服,她好想念畢逍遙,好想讓他安慰她沮喪的心情,她多討厭看到這種齷齪的事情,期負Amy那人渣,真教她抓狂。
「人渣、敗類!欺負我們家Amy,嗚……」陶喜悅詛咒著,激動地靠在象牙背後哭泣。
象牙在心中深深歎了口氣,這喜子……真是的。
她就是這麼善良,她脾氣直但很講義氣,認識她幾年,她老為了別人哭泣。
機車在她家巷口停定,陶喜悅跨下機車後座,象牙為她取下安全帽,她伸手抹了抹臉上淚痕。
「別哭了。」象牙柔聲安慰。欸……他這麼喜歡她,見她落淚,多不忍心。
「好啦。」陶喜悅癟嘴止住了哭意。「你走吧。」她揮揮手。
象牙坐在機車上,對她說道:「我看著你進去。」同伴好友才遭遇不幸,他對身邊女性朋友的安全問題將會更加警惕。
「嗯,晚安。」陶喜悅轉身,走入她家的小巷。
「晚安。」象牙低柔對她說。
他車子未熄火,遠遠地看著她走入巷口,進了家門。他深歎了一大口氣,垂首整理他這一晚的混亂心情。
低頭看著自己讓Amy吐了整身的穢物……
於是,考慮片刻,他將機車熄火,跨下車子往喜悅家門走去。
***
半夜三更,畢逍遙悶悶來到她家門前。
他終究捱不住滿腔火氣與懷疑,失眠大半夜,最後,開車來到她這裡。
暗巷中,紅色木門外,他來回踱步眺望著裡頭的窗戶,窗簾掩上,但仍透著燈光,她還沒睡吧?
他覺得自己真狼狽,一臉不安猶豫,他走來走去,最末,仍決心按了電鈴。
木門後,很快有了聲響動靜,大門開啟,一張男性臉孔出現畢逍遙眼前。
象牙赤裸著上身開門,一見畢逍遙,他睜大了眼睛。
「咦?!」他當然吃驚,因為喜子的保密,他尚未知道她與畢大師的關係。
畢逍遙寒了臉色。
他在心裡頭暗罵幾百次髒話。噢──象牙真猛、象牙真行。
驍勇善戰的象牙,才與她在賓館纏綿過,現在還跟她一起回家?看樣子,是一二三四,再來一次,他們剛剛才又「完事」吧?
他──忌妒得快要發狂,胸中一把火在燃燒。
「畢大師,你怎麼……這麼晚來找喜子?」這時刻,象牙也不得不聯想,畢大師可能與喜子有工作以外的關係?
「嗯。」畢逍遙悶聲冷冷回應,對情敵根本不想搭理,縱然他與他曾有業務上的關係。
「可是喜子睡了。」象牙告訴他。
她也為了Amy折騰了一晚,愛困得很,已經在床上蜷成一團。
因為Amy吐了他一身,象牙又折過來跟陶喜悅借浴室。
喜悅跟象牙的交情熟到很信任,以前這票男男女女的朋友,就常來她這兒吃火鍋、烤肉、甚至過夜,也不曾發生過什麼齷齪的事,所以她很放心讓象牙自己在屋內活動。
象牙來這兒洗澡不是第一次,反正他洗了澡就會自己離開,所以陶喜悅安心窩在床上睡覺。
畢逍遙哪知道這等內情?!
很好,她在睡覺,而象牙半裸著?這分明不需要多問,他要發狂、他想揍人。不過,他當然沒有動手。
「好,我走了。」咬牙拋下話,畢逍遙臉色陰、轉身離開。
「畢……」象牙喚他,旋即又住了口。
畢大師的行徑讓他感到莫名其妙。他納悶地瞧畢逍遙高大的身影,讓夜的黑色淹沒在巷口那一端。
畢逍遙踏著忿忿的步履走出小巷,上了車子發動引擎。
該死的,他好窩囊。
風流了大段歲月的情場高手,居然栽在她手裡?
跑車箭般衝了出去,像他欲狂的憤怒。那速度劃破深夜的寧靜,在道路上呼嘯疾駛。
他恨得咬牙切齒、無法冷靜。
陶喜悅一你、真、行!
***
隔天的辦公室裡,眾人籠罩在黑色的風暴下。
老闆給東西用丟的,喜子前輩開門關門用摔的。他們在鬧脾氣,大家都看得出來。
SOSO首先忍不住開口:「欸……那個……我去廠商那裡。」一人率先開溜。
COCO情急,想跟著快逃出去:「噢──我肚子痛,我、我去樓下看醫生。」抱著肚子逃竄。
JOJO急忙掰了借口:「啊!我突然想起來,我的機車停在紅線區。」抓了鑰匙趕忙追隨前面二人出去。
呃、跑了三個人,那剩下的還不溜?
BOBO若無其事笑嘻嘻嚷著:「我去幫大家買咖啡!」她預備出去避難兩個鐘頭。
NONO找了蹩腳的理由,悶著頭拆電腦主機:「那個……電腦壞了,我帶去讓人家修理。」
明明有專人維修,撥通電話請人來不就好了咩,還裝模作樣拆了主機,抱了就往外跑。室內,一片安靜。
陶喜悅坐在她的座椅,盯著長桌那端的畢逍遙,終於忍不住出聲質問。
「人都跑光了,你倒是說說,你哪根筋不對?」
一早就繃著冷死人的臉色、莫名其妙發了幾頓脾氣,連她也遭殃,讓他發飆吼了幾次,他搞什麼?
昨晚Amy的事情已經讓她心情很糟,他能否不要這樣陰陽怪氣?
頭一遭瞧他失常,她雖然心驚,但仍拗不住心頭好奇問起。
象牙夜裡離開前,留了紙條說,畢逍遙昨晚到她家?
找她何事?一整天莫名的脾氣又是為了何事?
「這個──」畢逍遙板著冷峻的臉色,拋下她前幾天傳上來的一份設計。「我不喜歡,重做!」
忌妒與憤怒,讓他不想與她面對面,也不想要她解釋說明。
陶喜悅無言接下他的退件。見鬼了,他生什麼悶氣?
是否受了什麼不高興的挫折鳥事情?但是,她的男人,向來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從不見他有處理不了的事情。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陶喜悅仍然執拗。她讓他寵得霸氣,怎麼可能這樣就放棄逼問。
「不要囉唆。」畢逍遙冷漠地別開臉去,壓抑著心頭怒火。
發生什麼事情?難道她不該是最清楚嗎?哼,她還能一臉無辜?他、真、生、氣!
「你說我囉唆?」她瞪眼,好生氣。「好,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我也很心煩,算我雞婆太關心。」
她負氣撂下話,起身想踏離辦公室。
「回來!」畢逍遙發出斥吼。
陶喜悅停下腳步,瞪眼回眸,火大地盯著他。
「我剛剛說了,那個設計我不滿意,你不重做,打算去哪裡?」畢逍遙索性把火氣發洩在工作上刁難她。
他看著她的唇、她的身體,那些……昨夜曾被別的男人佔據!他心中刺痛,怒火怎能平息。
「我明天會做,你不用擔心。」她忿忿回嘴,根本不知道他為何來這麼大的火氣,她悶極了,難道不能先到外頭去透透氣?
「我叫你做!你就做──」他幾乎是咆哮的出聲,此生第一次如此發怒。
當下,陶喜悅給駭得退離幾步,紅了眼眶。
畢逍遙咬緊了牙關,他……哪想到自己會發出這麼大的火氣。
瞧她無辜臉色,他瞬間心悸,旋即又恨恨地別過頭去。該死的女人,裝什麼無辜。
陶喜悅沉默與他對峙,見他不語,遂要退離。
背後,傳來他深沉的聲音──
「你愛不愛我?」他冷著臉、眼神銳利地定定注視著她的背影。
陶喜悅頓止腳步,不吭聲。
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畢逍遙苦苦等待,耐心耗盡,她不回答,甚至不肯回頭。
「說你愛我!」他震吼一聲,將桌上的物品全數往地上掃去。
好!算他窩囊!他跟自己說了,只要她愛他,他可以原諒!他只要她一句話,肯定她曾真心。
陶喜悅怯懦,他的洶湧怒氣與駭人氣勢嚇壞了她。要她怎麼說?怎會在劍拔弩張當下逼問她這樣的問題?
她繃緊了肩膀與每一根神經,倔強地不肯吐出任何一句話。
畢逍遙掄緊了拳頭。
拜託你說……他在心裡頭默想,不要讓他將兩人之間通盤否決,讓他相信還有機會。
但是──她不說。她竟不說?!
象牙……才是她上回拒絕他求婚的理由吧?他怎能不肯定自己這樣的猜測?她該死的、不該來跟他玩上這一段感情……
畢逍遙痛苦地蹙緊了眉、合上眼。
陶喜悅在下一刻關門退離。
直至下班,這團令人窒悶的無名戰爭仍籠罩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