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恩停下馬。「他們是法國人嗎?你有沒有看見旗幟?」
「哎,主人。白色的旗子上有三匹黑狼。」
狄恩困惑地搖頭。「康瓦耳之狼。」他輕聲說。格瑞。他告訴過凱茜,她的丈夫會來找她。
格瑞躺在小床上,命令自己疲乏的身體睡覺。明天,他想著,注視篷裡搖晃的的光影,他將見到凱茜。他的憤怒已經消失,內心只剩麻木的空虛。他再次想起令他心寒的信。「你不需要擔心我的安全,爵爺,」凱茜寫道。「因為我會得到妥善的保護。」誰會保護她?答案非常明顯。她曾經僱用過費狄恩。」我的父親不會怪你。不論如何,布列登堡仍然屬於你。我相信,爵爺,你會找到能夠取悅你的淑女。」
她就寫這些而已。老天,她真的預期他會讓她走?她真的以為他留住她是為了布列登堡?該死的小傻瓜!
他根本沒有把布列登堡放在心上。他想要他的妻子;他想打她、吻她、壓碎她;他想聽她說她愛他,想聽她說原諒他。他大笑起來,老天,他變了,他因一個瘦小的女孩改變。
格瑞聽見有人打開帳幕。他立刻坐起來,伸手向他的長劍。
「不要動,伯爵大人。」他聽見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說。他看見閃動的劍光。
「這是怎麼回事?」格瑞低吼。
「我無意傷害你,爵爺。我不是你的敵人,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受傷。」
「你是誰?」
「費狄恩。」
格瑞猛吸口氣,兩眼閃閃發亮。他是對的。這個混蛋送凱茜回布列登堡。「你是怎麼避開我的侍衛的?」他冷冷地問。
「等一下,爵爺。我請求你不要叫你的侍衛,我不希望被迫傷害你。」
格瑞丟下長劍。「謝謝你。」狄恩說。他打量莫格瑞。不錯,這是一個女人曾經愛慕、渴求的男人;他身體強壯結實,眉宇間流露著英雄氣概。狄恩冒險闖進他的營地也許是件愚蠢的事,不過這是他欠凱茜的。
格瑞也在打量他。凱茜說過他的頭髮、眉毛、眼睛的顏色令人想起沙灘,的確不錯。「你要做什麼?」他冷冷地問。他站起來倒兩杯酒,揚眉詢問狄恩。
狄恩接下酒杯。「請坐下,伯爵。你必須原諒我的懷疑,不過我並不是個傻瓜。我很高興你來得這麼快。當然,她並不相信我,她說你會很高興她離開。」
格瑞瞇起眼睛。他想撲向這個傢伙,挖出他的心臟!不過,目前狄恩佔上風,而格瑞不知道帳篷外的情況。
「你嚴重的干涉了我的生活,」他鄙夷地說。「看來她再次僱用你帶她離開我。」
「你是個傻瓜,伯爵大人。你的妻子擁有一顆溫柔、單純、而誠實的心。如果她要我,我很樂意帶她走。我溜進你的營地只為了一個理由,我欠她一份人情。」
「這一次她用什麼支付你酬勞?」格瑞嘶聲說。「又是那條項鏈?」
「是的,」狄恩說。「我不要這該死的東西,可是她堅持要我收下。現在,你必須聽我說,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你的妻子從未說謊。第一次僱用我帶你妻子走的人是蘭琪,但是我無法那麼做。當我問她選擇回哪裡,她說她要回渥佛頓,回她的丈夫身邊。然後華特爵士那個畜生設下陷阱抓我。她解開我的手銬,爵爺,因為她不忍心看見我受苦。當然,她太容易相信人了。我必須把她留在那裡,因為我不想死在你的手裡。」他停頓片刻,然後用自嘲的聲音說:「我要她跟我走,但是她不願意,她愛你,雖然我不認為你值得她愛。」
格瑞盯著他。「你可能是在為她說謊,」他齜牙咧嘴地說。「也許你甚至是她的情夫。」
狄恩微笑,格瑞更加憤怒。「我可以強暴她,也許那是蘭琪希望我做的。不過,我發現像我這樣的惡棍都無法傷害如此溫柔善良的女士。她愛的人是你,爵爺,雖然你不配得到她如此深刻的感情。」他停頓片刻。「我起初以為她是全世界最柔順的女人,但是事實並非如此,她是堅強的,爵爺,她擁有足以匹敵任何男人的自尊和驕傲。她離開你,因為她看不見和你生活在一起有任何希望。她的哀傷足以使最冷酷的人動容。你是個大傻瓜。」
令狄恩驚訝的,格瑞注視他,說:「你是對的,我自己在幾天前才發覺。我發現自己再也不在乎她是否說謊,我要她。如果我能夠說服她,我將帶她回渥佛頓。」
狄恩緩緩地收起劍。「我相信你有一張能言善道的嘴,爵爺,因為她這次是鐵了心,非常堅決。」
「她會服從我!」
「不要忘了,爵爺,她在她父親的城堡裡,不是你的。我相信他會保護他的女兒。」
格瑞開始憤怒地踱步。他突然轉向狄恩,露出微笑。「她會服從我,因為我是她的丈夫。」格瑞停頓片刻,咬著下唇。「她的父親看到她有什麼反應?」
「我沒有進入城堡,擔心她的父親會懲罰我。」
「現在你不再是我的敵人,費狄恩,渥佛頓永遠歡迎你。」格瑞伸出手。「謝謝你保護我的妻子。」
「那是我的榮幸,爵爺。」
「現在我可以知道你是怎麼溜進我的帳篷的嗎?」
狄恩咯咯地笑。「一個人想溜進任何地方都不難,爵爺,不過全身而退可就不容易了。我很放心,你不想看到我的血!」
格瑞微笑。「你可以保住你的血。」
「那麼再見了,伯爵大人。祝你好運。」
格瑞看著狄恩悄悄地溜出他的帳篷。他困惑地搖搖頭,回到小床上。但願他在幾個月前就知道事情真相。現在事實對他而言已經無關緊要。他沉沉地入睡,享受一個多星期來第一個寧靜的睡眠。
晚餐非常熱鬧。所有的僕人和侍衛都圍著凱茜。詢問她的生活狀況,向她敘述布列登堡發生的大小事。沒有人提到她的丈夫。凱茜感覺到父親的目光,但是她堅強地保持快樂的笑容。事實上,她真的非常高興看見父親這麼幸福。梅琳是個好女人,凱茜相信她愛摩斯。
「你不喜歡牛肉湯嗎,凱茜?」梅琳問道。
「哦,我當然喜歡,梅琳。我只是興奮得吃不下。」
梅琳沉默片刻,然後傾身靠近凱茜。「我相信,親愛的,你不是為你父親的婚姻感不到悅。」
凱茜驚訝地眨眨眼睛。「我很高興我的父親找到他在乎的女人。我的母親去世多年,我一直擔心他會太寂寞。你的孩子為布列登堡帶來新生命。」
「你和你的丈夫都不必憂慮布列登堡的繼承權,」梅琳繼續輕聲說。「我的兒子們將擁有屬於他們的土地,至於我的女兒,她會擁有足夠的妝奩。」
「我的丈夫會很高興他不會失去布列登堡。」凱茜平靜地說。
「摩斯說了很多關於格瑞伯爵的事,他非常敬重你的丈夫。」
「我也是。」凱茜說。她垂下眼睛,緊張地等待梅琳詢問她明顯的疑問,但是她的繼母沒有說下去。
當大廳安靜下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凱茜看見梅琳向摩斯點頭;然後她走向凱茜,輕輕地擁抱她。「晚安,凱茜。如果你不太累,我想你的父親想單獨和你談談。」她說完便帶著昏昏欲睡的孩子們離去。
「恭喜,父親,」凱茜疲乏地微笑。「梅琳非常迷人,孩子們也是。你很幸運。」
「哎,我知道。我很高興,也很放心,你贊同這件婚事,孩子。」摩斯溫和地看著他的女兒。「凱茜,你想告訴我你為什麼獨自回布列登堡嗎?」
「我不是獨自回來,父親,」她說。「一個好朋友送我回來,我的安全沒有問題。」
「我的隨從告訴我關於你的這個『好朋友』了,孩子。他為什麼不進來和我打招呼?」
「他不是我的丈夫。他擔心你不會高興見到他。」
「哎,很有可能,」摩斯說。「過來坐下,凱茜。我的老骨頭累了,你看起來也累壞了。」
凱茜坐在父親對面。「梅琳會下棋嗎?」她問。
「一點點。她沒有你下得好。」
摩斯觀察女兒,注意到她緊張地握著雙手。「你離開你的丈夫。」他說。
凱茜只能點點頭。如果她開口說話,一定會忍不住哭泣起來讓自己丟臉。
摩斯深深地歎息。「我希望你會原諒我,孩子。這都是我的錯,把你嫁給一個我認識不到一個星期的男人。可是我真的相信他是個可尊敬的男人,孩子。」
「爸爸你相信我快死了。」凱茜犀利地說,痛恨他為此感到愧疚。「而且格瑞伯爵是個可尊敬的男人。只是……」
「只是什麼,孩子?」摩斯追問。
「他不愛我。」她輕聲說。
摩斯一直相信他的女兒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孩之一。她美麗的鬈發濃密柔軟。她已經胖起來了,雖然仍然非常纖細。「那麼我相信,」摩斯緩緩地說。「格瑞是個傻瓜。」
「不,爸爸,」她很快地說,懷疑自己為什麼為格瑞辯護。「只是他的心沒有容納女人的空間。而且我流產,失去我們的孩子。」
摩斯猛吸口氣。「你沒事吧?」他問。
「我很好。事實上,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她笨拙地站起來。「拜託,爸爸,我不想再談這件事。他不會來找我,也許他很高興我離開他。」
他聽見她聲音中的痛苦,感到無能為力。
「我可以留在這裡嗎,爸爸?我發誓我不會干涉梅琳做任何事。」
「當然,這是你的家,凱茜。」
「謝謝你,爸爸。」
「你累了,親愛的。等你休息夠了,我們再談這件事。」他輕輕地擁抱她。「凱茜,不要哭,孩子,一切都會順利的。」
「謝謝你,爸爸。」她說,吸吸鼻子。
他拍拍她的背,放開她。「明天一切都會好轉,孩子。陽光永遠會帶來光明。」
凱茜微笑。她轉身要走,他的聲音使她停下腳步。
「你愛格瑞嗎?」
她慢慢地轉身面對父親,摩斯為她哀傷的神情震驚。「我愛他,爸爸。」她嘲諷地笑笑。「我是個傻瓜。」她迅速地轉身,拎起裙子跑下樓。
摩斯獨自站在大廳好一會兒。怎麼會有人不愛他的女兒?格瑞嚴酷得沒有絲柔情嗎?
隔天,凱茜畜意躲開父親。她獨自在布列登堡裡漫步,和所有的老朋友聊天。他們讓她回起去快樂的時光,那個時候她的生活簡單而充滿愛。她漫步上東邊的塔樓,仰起頭享受和風吹拂和陽光照耀。她聽見教練場操練的侍衛互相開玩笑。從前,她會快樂地跑下去看他們練習,知道自己會得到歡迎和敬愛。
當她看見一群人騎馬接近布列登堡,不由得張大眼睛,她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不可能是他!她動也不動地站著,看群馬揚起的塵雲。她認出格瑞的旗幟,認出他雄壯的軍馬。他來了。為什麼?確保布列登堡仍然是他的嗎?
她到城門正上方,低著看著她的丈夫舉手示意隊伍停下。看守城門的皮耶大聲叫道:「你是誰?你到布列登堡來做什麼?」
她看著格瑞拉下頭盔。「我是莫格瑞,我來找的我的妻子。」他大聲說。
凱茜感到一陣暈眩。這不可能是真的,她的丈夫是個佔有慾強烈的男人,她的離去傷害了他的驕傲嗎?
「我在這裡,爵爺。」她大聲叫著,傾身向前好讓他看見她。
格瑞向上看,令她驚愕的,他的臉帶著燦爛的笑容。「夫人,」他對她說:「我相信你這趟旅行平安無恙。」
「狄恩非常注意我的安全。」她冷冷地說。
讓他知道事實吧,她等著看他的臉被憤怒吞噬。令她驚訝的,他的笑容沒有消失。
「命令你的人找開城門,我和我的隨都累了。」
她猶豫不決。他只帶了十二個人,他無法強迫她跟他回去,她的父親會保護她。「打開城門,皮耶。」
她發覺自己在理順頭髮,希望自己穿得比較漂亮的衣服。傻瓜!她斥責自己。就算我看來像個女僕也無所謂。她揚起下巴,走下樓梯。
他騎馬的姿態像個打勝仗的國王,她想著,將下巴揚得更高。
格瑞下馬,將韁繩交給手下,然後面對她。看見了日夜想念的妻子。他高興得想要擁抱她。他發覺四周圍滿了準備保護她的人。他們的忠心令他高興。
「夫人。」他說,站在她面前。
「你來這裡做什麼,格瑞?」她直截了當地問。
「我來帶你回渥佛頓,凱茜。」
「你沒有理由這麼做,爵爺。我向你保證過你不會喪失布列登堡。」
「我一點也不在乎你父親的財產,夫人。」他說得非常輕。
她的下巴揚得更高。「費狄思帶我回來這裡,我用那條項鏈支付他。」
「我知道。」他突然伸出手,迅速得令她來不及閃躲。他捧住她的下巴。「你的驕傲令我高興,夫人。現在,我想要喝點東西,我的手下也是。今天我們趕了不少路,大家都又累又渴。」
他放開她的下巴,她後退。「跟我來,爵爺。」
格瑞看著她僵硬地走進大廳。他會繼續玩弄我嗎?
格瑞瞇起眼睛,看著走向他們的黑髮女人。
「我的繼母,梅琳,爵爺,」凱茜說。「梅琳,這是我的……丈夫,莫格瑞伯爵。」
梅琳打量這個高大的男人。他看來起來非常勇猛,不屈服。「爵爺,」她平穩地說:「凱茜,你的父親和管家在日光浴室。你去通知他好嗎?」
凱茜點點頭,感激梅琳給她逃開的機會。
「摩斯為他自己找到合適的妻子了,」格瑞愉快地說。「我很為他高興。」
「還有三個繼子女,爵爺。」
「好極了。」格瑞說。
「請坐,爵爺。」
格瑞坐在摩斯的椅子上,看著梅琳輕聲地吩咐僕人。
「爵爺。」格瑞站起來迎接他的岳父。摩斯留心地看著他,不確定如何對待他的女婿。
「摩斯,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他拍拍岳父的肩膀,輕輕地擁抱他。
「你來看你的妻子?」
「不如如此,我來帶她回康瓦耳。」
「為什麼?」
質問他的人是凱茜。他將目光從摩斯臉上移向他的妻子。她和她的父親一樣留心地看著他。
「因為,」他平靜地說。「你是我的,永遠都是。你的父親把你交給我。」他看見她憤怒地瞇起眼睛,不禁微笑。「不過,我瞭解你希望你希望多和你的父親、繼母相處一陣子。如果你的父親高興,我們將在布列登堡住幾天再回渥佛頓。」
凱茜無助地看向她的父親。摩斯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開口說話的人是梅琳。
「歡迎你到布列登堡來,爵爺。如果凱茜願意,你可以和她談談。」
摩斯補充地說:「哎,格瑞,不過你不可以強迫我的女兒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
「我永遠不會再強迫凱茜做她不想做的事。」
我不相信你!凱茜想對他大叫。
「你想洗個澡嗎,爵爺?」梅琳說。「晚餐很快就會準備好。」
格瑞點點頭。「謝謝你,夫人。」他看向他的妻子。「請你帶我去房間好嗎?」
摩斯看見凱茜猶豫著,可是他知道格瑞在布列登堡沒有力量。「哎,女兒,」他說。「帶格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