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女沒有回答,將車駛到盼男居處的大樓附近,找到車位停好,默默跟隨她走進裡面,坐進電梯。
盼男狐疑地瞅視他。
以往他只送她到門口,看她走進大樓後便將車開走,這回卻不問一聲就跟她進來,臉色陰沉,眉頭緊緊蹙著,不曉得在煩什麼。
拿出鑰匙打開裡外兩層門戶,盼男站在門口,側向他問:「要不要進來?」
其實不勞她問,張德女一雙大腳早已行動,擠過她摸索著牆壁上的電燈開關,眼光機敏地梭巡了以淡綠色基調裝演的客廳一圈,嚴謹的臉色稍微緩和。
「德女,你到底怎麼了?」盼男關上門,跟在他身後一頭霧水地問。
他這才轉身面對她,兩道濃密有致的眉朝中間聚攏,看向她的眼光隱含風暴。
「先問問你是怎麼回事!」他俊逸的面容看起來十分嚴厲。「為什麼要跟那幾名混混幹上?把錢給他們就是了,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
盼男膛目瞪他,眼裡有抹瞭然。原來是為了她出於對付公園裡遇到的不良少年在生氣。
「我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再有信心也不該拿自己冒險……」
「那我從小到大學的路拳道、空手道、柔道……等等各種防身術,不是浪費了嗎?」
「浪不浪費有什麼關係?盼男,難道你看不出其中的危險性?」
「德女,你太小題大作了。」她有些心煩地道。
「你也看到了,我兩三下就將他們收拾得清潔溜溜……」
交到這種自以為是超人的女友,德女險些要抓狂。只要回想起當時的驚險情況,一顆心像要被五馬分屍般的疼痛。盼男就不能體諒一下他脆弱的心臟嗎?
「若不是我及時阻止那名拿刀的少年朝你背後攻擊,你還能安然無恙地在這裡說大話嗎?」
盼男的回應,是無辜地瞪他一眼。「那種小刀我根本不看在眼裡,以前還遇過拿西瓜刀的呢。」
「盼男,你……」她看不出來他快被她氣炸了嗎?
「何況錢財損失事小,我要重新辦理各種文件很麻煩耶,更別提他們竟敢調戲我,這口氣我當然吞不下去唆。況且你也很厲害,早知道你會幾下子,我就不用那麼賣力。以後,我會留幾個給你……」
「還有以後!」德女氣的想掐死自己。「我不准你再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以後有這種情況,我來處理!
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萬一對方有槍怎麼辦?」
盼男張了張嘴還想爭辯,但隨即閉上。習慣了自我保護的生活,沒想到會有人替她的安危擔心。德女緊崩的面容顯露出無與倫比的憂慮。他不是大男人主義,只是太在乎她,才會有這麼大的反彈。
她走近他,伸出手臂攬住他高瘦的身軀。他身上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憂慮而起的抖顫,在盼男心湖裡漣滿般地泛開,一陣陣窩心的溫暖沿著血脈擴散。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曉得你會擔心……」
「我當然會擔心!」德女反應激烈地摟緊她,緊的像要將她嵌人身體裡似的。他的嗓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哽咽,微微發顫地道:「我承受不起再度失去你的傷痛呀。你知道當那人拿著刀攻向你時,安平墜河的一幕又一次浮現我眼前。我嚇的差點失了魂,怕自己再次來不及救你。你知道看著心愛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那種感覺,有多教人心碎痛苦?盼男,你怎忍心讓我再承受一次?」
「對不起……」盼男只能不斷以雙手撫摸他背部來安慰他驚魂不定的心。「德女,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嚇你……」
「不可以再嚇我了,不可以……」
抵著她的男性臉頰一片溫意,滾燙的淚珠流進盼男嘴裡。他竟然哭了,為她而哭。盼男的心也跟著發疼。這個男人呀。
濕熱的觸感不知何時開始侵襲盼男柔嫩的粉頰,等她發現時,那兩片飢渴的唇已覆住她輾轉吸吮。這是自他上回第一次吻她後的再一次。迎異於前次的淺嘗即止,這次的吻帶有濃烈的索求意謂,彷彿想藉著這個吻,表達他無法以言語表示的強烈情緒,要求她給予保證,別再讓他擔心受怕了。
他將盼男的嬌軀壓向他充滿渴望的身體,抱著她跌入三人座的長沙發上,堅實的大腿緊壓著她。盼男則環抱住他頸項雙眸徽閉。櫻唇吐著嬌喘的如蘭氣息,迷人的模樣誘惑著德女更進一步。
他再度俯身吻住她,雙手似有自己的意志般撫上她婉娜的嬌軀,一股看不見的電流在兩人牴觸的身軀上交流,閃爍出慾望的火花。
他吻著她的鎖骨,沿著她光裸的臂膀,隔著衣摸上她胸前的浮凸,感覺到她因他而起的興奮,下腹部越發緊繃,他為她意亂情迷。
正當兩人進行到如火如荼、眼看著就要一發不可收拾了,現場突然多了不該有的聲響,那是一聲足以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把這對沉淪在愛慾中的情侶嚇的雙雙翻跌在地板上。
「對……不起!」
伴隨遲來的道歉聲的,是一雙俯視他們的圓滾滾眼珠,及不可思議的驚叫:「盼男?張德女?」
完蛋了!盼男掩臉呻吟。
春天什麼時候不回來,偏挑這時候?她身後還站了一名高大魁梧的酷哥。天哪,丟臉丟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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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回來就看到……」聽完春天加油添醋的陳述之後,穎嘉的腎上腺素分泌到最高點,口水直咽。
「沒錯,看到他們阿個吻得難分難解。那畫面實在是太香艷了,絕對的限制級!」她點頭如倒蒜的附和。
盼男掩著臉,暗暗咬牙。這兩個傢伙,竟敢旁若無她地說這種事,到底有沒有把她這個女主角放在眼裡?!
「真看不出來耶!沒想到盼男會做出這種事。」穎嘉噴噴稱奇。
「我也沒想到。一個多月前,盼男還避張德女如蛇蠍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跟人家發展到這種地步。我問她半天,她都不告訴我,說要等你來了再說。」春天口沫橫飛地繼續道。
「我沒這麼說。」為了自己的權益,盼男趕緊發言,免得讓春天給出賣了。
「是嗎?你不是說跟我說了一遍,還要跟穎嘉再說一遍,會逼瘋你嗎?」春天煞有介事地道。
「我是說,等聽完你的戀愛經過,穎嘉要是還有興趣聽我的,我再講。」盼男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我的沒什麼,還是你的精采。」春天趕緊撇清。
「是嗎?」盼男冷哼。「是誰急著結婚的?至少我跟德女還沒有這種計劃。」
「不干我的事。我也想多逍遙幾年,是志燁急著娶我。你們想知道,去問他好了。」
「你那個未婚夫成天酷著一張臉,活像冷面殺手,能從他嘴裡挖出任何羅漫蒂克的答案嗎?」盼男懷疑。
「什麼冷面殺手?」春天不悅地嬌叱。「他以前可是國際刑警唷。」
「哇,好精采。」穎嘉越聽越興奮。「天天,你快說。一定有很多Sexy情節喔。」
「什麼Sexy情節?」春天一張桃花臉漲得的通紅,彷彿滴得出水的美國避開兩位好友加X光般的探詢眼光。
「少故作清純了。我看鐵定不少。」見焦點轉移到春天身上,盼男鬆了口氣。
「盼男,你落井下石。」春天懊惱地抗議,見兩雙眼睛仍然緊追盯人地瞪視她,只好舉白旗投降。「我說就是,但等一下盼男也要說喔。」
「天天,你放心好了。你說完後,我一定讓盼男說。」穎嘉拍胸脯保證。
盼男的反應是唉歎一聲,又不用穎嘉回答,她答應得真乾脆。
於是,春天簡明扼要地把她和志燁的戀愛經過說了一遍。然而,雖然她很想簡明扼要,無奈穎嘉不放過她,矩細靡遺地就著枝微末節逼問,問的她口乾舌燥,足足說了一個多小時。不過那些很私密的部分,不管穎嘉如何旁敲側擊,她是半句也不吭,但最後的驚險部分,還是讓兩位好友聽的目瞪口呆。
「我說完了,換盼男。」春天累癱在沙發上,這比她在電腦前坐一整天還累。
盼男感到喉頭一陣乾澀,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你們相信前世今生嗎?如果不相信,我說了,你們也不信。」
「前世今生?」春天和穎嘉異口同聲,兩人面面相覷。
「我不排斥。」身為寫作者,什麼樣的題目沒在腦子裡打轉過。這種題目春天也寫過。
「盼男,這是真的嗎?」穎嘉眼裡充滿好奇。
「嗯。」盼男整理好腦中的思緒,從音樂會那晚的離奇遭遇開始說起,聽的兩人驚奇不已。
「我就知道那晚我鐵定錯過了什麼。」春天托著腮說。「上個廁所也會撞到頭,還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躺了多久,奇怪的是,我連衣服都沒髒。」
「的確很怪。」穎嘉附和,雨顆眼珠子在盼男和春天身上轉來轉去。「你們有沒有發現,兩位的故事都脫不了靈異的感覺?好像冥冥之中,有鬼神插手了你們的事。春天的未婚夫志燁僥倖在殺手的攻擊下撿回一條命,救命恩人是那個和吸血鬼伯爵同名的外國帥哥;盼男和張德女則一同回到前世。你們不覺得這兩件事都很不可思議嗎?」
「穎嘉,別扯了,聽的我毛骨悚然起來。」
「春天,其實這沒什麼好在意的。」盼男倒是淡然處之。「就算有鬼神插手,也是好意啊。我們不必害怕。」
「說的也是。」春天放鬆下來。「對了,盼男。不如你和張德女,來當我和志燁的伴娘伴郎吧。志燁那傢伙是個大醋桶,連我多看男人一眼都計較半天。那天他也看到你和德女的親密了,對名草有主的男人,他比較放心。」
提起那晚的事,盼男免不了又是一陣臉紅,心裡卻有難言的甜蜜。之後的每次接吻,德女益發地熱情,挑逗得她心猿意馬。
這就是男女戀愛的必然結果嗎?見面時,難捨難分;不見面,又掛念對方得緊,期待著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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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從夏進入深秋,春天結婚後,盼男一人住在偌大的公寓。她原本考慮搬出去,但春天希望她繼續住在這裡,這樣她受委屈時,就可以隨時回「娘家」找她訴苦。但話說回來,春天出嫁有一個月了,還在跟老公環遊世界度蜜月,看志燁對她呵護備至的模樣,很難想像她會有受委屈的時候。
對於春天和穎嘉都有美好的歸宿,盼男不禁也有些期待。以往有錢鑒父親對母親的態度,對婚姻產生的疑慮,逐漸在德女的柔情下釋懷。或許,婚姻不如她想像的糟,只要對象是德女。
兩人間的關係進入穩定期。德女的工作日慚繁忙,無法像以往一樣每天和她碰面。儘管如此,他仍會在盼男人睡前打電話和她道晚安。
今晚之前,他們有三天沒碰面了。看完電影後,德女送她回來,摟抱她的方式,比以往更加熱情。呢喃的愛語比任何春藥都要厲害,盼男漸覺招架不住。
「嫁給我,盼男。我要每天每夜擁有你,別再讓我飽嘗相思之苦了。」
「德女……」因情慾而飽脹的胸房溢滿快樂,伴隨著「我願意」如汽泡般要從喉嚨裡衝出來,電話鈴聲卻在這時候響起,盼男有種不祥的感覺,怔了一下才推開德女起身接電話。
「喂?」
電話一端傳來母親啜泣的聲音,說父親突然發病,檢查的結果是肝癌。盼男聽後一陣頭暈目眩,險些將話筒摔下來,幸虧德女及時接過,代她問清楚狀況。
「……我們知道了。伯母,您放心……我?我是盼男的男友,您叫我德女就行。我會陪盼男回去……」令人心生依賴與信任感的溫柔聲音,不僅安撫了話筒一端的江母,也讓盼男心裡的哀郁淒愁,順著淚水決堤而下,哭倒在德女牢靠的懷抱。
「噓……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盼男。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在身邊陪你……」
如此溫柔的話,這般相似的情景,彷彿曾發生過。盼男心臟猛地緊縮,視線在淚水交錯下變得迷茫不清,然而屬於前世的記憶卻在這刻變得鮮活。
安平的父親病重時,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齊韶也曾這樣溫柔地安慰過她。若不是有他在一旁支持,安平那樣層弱的少女,大概早就崩潰了吧。
沒想到同樣的命運會再度降臨,盼男在唏噓之餘,生起強烈的不安。
不管父親對她怎樣不好,終究是骨肉至親,她從來沒真正恨過他。也因此對自己居然沒早點發現父親不適而深深自責。一直曉得父親有酗酒的毛病,也知道他肝硬化,卻沒料到會嚴重到這地步。母親為何不早點告訴她?病成這樣才來治療,來得及嗎?
同樣是肝出了問題,而且是最難治療的肝癌。這引發了盼男前世遭遇父喪的悲痛。難道她得再承受一次那種痛苦?天哪,老天爺要折磨她到幾時?
想到這裡,盼男的淚再度泉湧而出。
「盼男,你要堅強起來。還有許多事需要你打理。」
德女的話提醒了她。母親正等著她趕回去呢。
簡單收拾了些行李,盼男等不及天亮,搭德女的車連夜趕回台中。
見到母親和妹妹,盼男的眼淚如滂沱大雨下個沒完,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全然地六神無主。幸賴有德女在場接管一切,和主治醫生詳細討論過盼男父親江天成的情況後。對她們道:「伯父的病況非常嚴重。癌細胞隨時可能轉移到其他器官,醫生建議盡快開刀,這樣或許還可以延長些生命。」
兩個弟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要趕回來,在這麼危急的關頭,盼男沒有其他選擇,只好同意開刀。醫生立刻著手安排。
手術後的結果不樂觀,病人的癌細胞有擴散跡象,當醫生宣佈病人可能活不過三個月,江母立即昏厥。
該怎麼辦才好? 盼男自己也是搖搖欲墜,卻要故作堅強地安慰家人。她向公司申請留職停薪,決定陪伴父親走完最後一段生命。她還試了各種偏方,包括飲用有機食物。江天成在時而昏睡,時而清醒的情況下,體認到最盡心照顧他的人竟是他辜負最深的妻女,向來疼愛、看重的兒子,反而對他的病況冷淡,心情忽熱忽冷、忽起忽落,身體就更差了,抵不過寒冬天候,病勢轉危。
在嚥下最後一口氣時,他握著盼男和妻子的手,眼裡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但都化為眼角的一滴淚,與世長辭。
盼男受不了這個打擊,崩潰地奔離病房。德女在走廊追上她,將她摟在懷裡安慰。
「德女,為什麼又是這樣?老天爺要我承受幾次喪父之痛?」
「盼男,你別這樣。生老病死是自然的循環,每個人早晚都要面對這關。而且我看得出來,令尊臨終之時是幸福的,因為有他最愛的人陪伴身邊……」
「怎麼可能?」盼男泣不成聲地苦澀道。「他最疼愛的是弟弟們,那兩個傢伙明知道爸爸情況危急,也不會趕回來守著。爸爸心裡一定很難過……」
「不,盼男。你和伯母在他病危時,仍盡心盡力侍奉,令尊不是鐵石人兒,當然感受到這點。難道你沒感覺到令尊眼裡有無數的謝謝想對你們說嗎?」
「德女,你不瞭解。我從小就惹爸爸厭煩。不管我做得再怎麼好,他就是討厭我。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是恨我的……」
「盼男,哪有父親恨女兒的?剛才令尊眼裡有任何恨意嗎?」
「我……」盼男迷惘了。父親臨終的眼神,除了萬分的心疼、不捨外,的確沒有她所想的恨意。是她搞錯了嗎?爸爸根本不恨她?
「可是爸爸他……德女,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不管爸爸是恨我,還是不恨我,都沒關係了。其實,只要他仍繼續活著,我就算被他怨恨也無所謂。可是爸爸卻……」
德女心疼地抱緊她,正想進一步安慰,從病房追出來的江母聽見他們的談話,激動地道:「盼男,你不要這麼說!」
「媽……」
「盼男!」江母上前擁住女兒。幾日來的疲憊令她臉上的皺紋加深了許多。「你爸爸並沒有恨你的意思,他只是……總之先看看你爸爸留給你的信吧。這是他兩天前硬撐著寫的,要我在他死後交給你。」
盼男依言拆開信封,上面有著父親龍飛鳳舞的字跡,只是筆勁略顯薄弱。
盼男愛女親晤:千言萬語,爸爸卻只能跟你說對不起。請代我照顧你媽媽,這輩子我虧欠最多的就是你們母女,卻仍只有對不起可說。來世,讓爸爸補償你們吧。父絕筆。
「爸爸是什麼意思?」盼男柳眉緊蹙,她要的並不是父親的歉意,她只希望他好好活著。
「盼男,你聽我說。你爸爸不是恨你,而是……」江母臉色蒼白地哆嗦著嘴唇,眼光越過女兒凝視向遠方,充滿痛苦。「對不起,是媽媽的錯。」
「媽,您別這麼說。」
「這是真的。」扛母羞愧地低下頭。「當初若不是我懷了你,你爸爸不會被你祖父逼著要對我負責,而和心愛的女友分手。如果你是男孩還好,偏偏是個女孩,讓在重男輕女的傳統觀念長大的你爸爸,更加無法平衡,才會把怨恨發洩在你身上。他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每次想到他錯失的幸福,他就沒辦法對你好……」
「媽……」盼男沒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心裡為母親的遭遇心疼起來。「這不是您的錯。爸爸不愛您,就不該碰您,他只是負了他該負的責任。」
「這事不能全怪你爸爸。他是酒後亂性,我則一直很清醒。我可以推開他拒絕,但我太傻了,以為這麼做你爸爸就會愛我……」
「媽……」
「別提了,都過去了。媽媽只希望你不要再怪你爸爸……」
「我沒有怪爸爸。」盼男黯然道。
「那就好……」江母釋然地鬆口氣。
喪禮過後,盼男回到台北。德女體諒她遭逢父喪,心情不佳,撥出更多時間陪伴她。
一次去賞流星雨,當一道堆煤剎那畫過兩人眼前,德女從盼男身後擁住她,嘴唇貼在她耳際道:「知道我許什麼願嗎?」
「什麼願?」
「希望能在千禧年跟你結婚。」
「德女……」她激動又迷們地回視他。
「噓……我知道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他捧住她這些日子來消瘦不少的尖細臉頰,看進她眼裡。
「但還是忍不住想跟你說。那天晚上我跟你求了婚,你也差點答應我……」
「對不起…」
「那不是你的錯。」德女溫柔地笑著。「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雖然你一直都沒說。」
「德女……」盼男感激地奉上香唇,德女自然是樂意配合,過了一會兒,他氣喘吁吁地抵住她的額,眼裡充滿眷寵。「我是想,那時候你已服完父表,籌備婚禮不違禮俗。我還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安排你和我的家人見面。我希望你我的婚姻,能得到雙方家人的祝福。」
「德女……你父母會喜歡我嗎?」盼男不自覺地擔心起來。
「傻瓜,我喜歡的人,家父家母沒理由不喜歡。要對自己有信心。」他調侃著。
「可是你我的家世差了一截……」
「我家人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張家不是暴發富,是經過三代的累積,才有今日的財富。我的祖先也會窮苦過。再說,憑你的聰明才智,只要有心,任何難題都能化解。盼男,我不指望你為我披荊斬棘,屠龍殺虎,只要你肯全心信任我,和我共同面對每項難題就夠了。」
「德女……」盼男慚愧地看進他眼裡,眼中多了抹新生的堅強。「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份感情一直是你付出的多,我被動的接受。但請相信,我愛你的心不遜於你愛我。不管是前世的安平,還是今生的盼男,都不會再逃避跟隨愛情而來的考驗。就算你父母反對我們,我也會盡其所能的說服他們,讓他們相信我是最適合你的新娘。」
「盼男……」德女開心地擁吻她,心情如天際更加燦耀的星光般。兩世的苦戀,終於有了結果。只盼從今而後,姻緣路上儘是雨後初露的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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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葛層層環繞的歐武教堂,魚貫走出參加婚禮的賓客,眾人簇擁著郎才女貌的新人,在他們頭上撒滿彩紙香花。
驀地,洋溢著幸福笑容的嬌美新娘,朝等著接棒花的女性賓客群丟出手中的新娘捧花,一陣喧嘩後,棒花越過那群女賓,丟在一名大腹便便的少婦手中,緊跟著傳來她身邊男子咬牙切齒地咒罵。
「說,你到底想嫁幾次?」
「不甘我的事!」少婦尖叫一聲,將手裡的燙手山等隨便一扔,邊朝準備肇事逃逸的新娘喊道:「江盼男,你是什麼意思?快跟我老公解釋!」
盼男拉著她的新郎張德女飛快閃進禮車,伏在剛出爐的新婚夫婿懷裡大笑。
德女無可奈何地朝窗外緩緩倒退的憤怒女子丟下歉意地一瞥,低聲喚怪妻子的頑皮。
「你明曉得志燁是大醋桶,還這樣作弄春天。」
「哎呀,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只要回想起剛才志燁氣青的臉色,盼男忍不住又笑了出聲。
好幸福喚。她心滿意足地挽緊德女,到車後的親友用力揮著手,希望將自己的幸運和快樂也分享給他們。
春天仍在安撫氣鼓鼓的志燁,穎嘉則倚在抱著兒子的丈大懷裡微笑地朝他們招手,盼男眼眶灼熱起來,唇上的笑容卻是甜蜜的。
結婚真好,不是嗎?
她和德女相視一笑,眼光投向藍天深處。在人類肉眼所不能極目之處,必有仁慈的神明安排一切。當他們這麼想時,彷彿看到一對俊美的天人站在遠方凝視他們,默默傳遞著他們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