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沒有禮貌--這是她最終的結論。
沒關係,來日方長,她會好好教導他有關「禮貌」這-門學問,就像她教導展翊寒-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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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房間以後,鐵柔先是不著痕跡地到處巡視了一下,想看看府內的運作是否一切正常,不管她是否晏起,該盡的責任,她這個新上任的將軍夫人可一點也馬虎不得。
這樣走了一圈,對府內的環境,她更有概念了,只是除了奴僕外,齊家三兄妹不知道都跑到哪裡去了。
直到午膳時間,她才再見到那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的丈夫。
「夫人!」他朝她一頷首,眼光在她頸部的玫瑰上稍作停留後,隨即若無其事的轉開,逕自在她身旁的主位坐下。
鐵柔皺眉,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他,「府中用膳時間沒有一定嗎?」
展翊寒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問。然後他說:「我沒注意!反正不管我們什麼時候到,都能馬上享受到熱騰騰的美食。以前家母在時,是有規定過用膳時間,家母過世後,就沒人去注意它了。」
說完,他自顧自地拿起筷子,示意兩旁的僕人開始上菜。「我們先開動好了,別等他們兩個了。」
「那怎麼行?!」鐵柔不贊同地搖頭:「吃飯是件大事,總要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如果我們自己先吃了,那就太失禮了。」說完她馬上吩咐身旁的僕人去請二少爺和三小姐。
展翊寒看了看桌前的佳餚,無奈地放下筷子,他知道她說得對,母親以前也是這麼說的。
「我希望你不介意我重新規定用膳時間!」她又開口,這次是徵詢他的意見。
「為什麼?」他問,目光膠著在她那小巧的櫻唇上,有些心不在焉。
「因為……」她忽然認出了他那深具含意的眼神,老天,他難道想在這裡吻她?「相公,請自重,想一想規則二。」她端重自持地說道,避免去刺激到他。
殊不知她這副小聖女的模樣更激起了他的慾望,因為他知道,在那端莊的外表下,有的是男人所抗拒不了的火熱。
他不會在這裡吻她的,但是……等會兒吃飽了飯,他是不介意午憩一下的。
她的嘴又開始蠕動了,像是在說些什麼,展翊寒根本充耳不聞,一心只在計劃著待會兒怎樣哄騙他的娘子跟他回房休息,偶爾應個聲、點點頭,敷衍一下她,反正,他想,女人嘛,能有什麼要緊事。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展翊飛人未到聲先到,不一會兒,即偕同展翎,笑嘻嘻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僕人們馬上跟上來拉椅子,服侍他們坐下,送上水盆給他們洗手,再遞上一條毛巾,如此兩個人就勞煩一堆人人仰馬翻,更加強了鐵柔的決心。
她將要改變這種狀況。
「大嫂!」翊飛邊用毛巾擦著手,邊假裝欣賞地說道:「那朵玫瑰好漂亮啊!沒想到一條絲巾能有這麼大的『功用』!」他語帶雙關地說。
「是啊!圍在頸上真是別緻。」展翎也跟著真心地讚歎:「改天我也來試試看。」
「你?!」翊飛轉向他的小妹:「不需要啦!那種圍法只適合大嫂,等你嫁人以後再圍還不遲。」他很認真地說。
鐵柔的臉色微微變了。
「一定要嫁人以後才能圍呀!」展翎信了他的話,一臉惋惜。
「大哥,你呢?」他把矛頭指向翊寒:「覺得大嫂這麼別出心裁的圍法如何?尤其還圍住了整個頸部。」
說真的,第一眼看見了鐵柔頸上的絲巾,展翊寒疑惑過,但沒細察,現在經過翊飛這番明示兼暗示,他也知道了鐵柔圍圍巾的原因,而這,全都是他造成的,只是,他並不覺得愧疚,反而有一股男性的滿足感,在自己的女人身上,烙印下自己的印記。
不過,在飯桌上並不適宜討論這種私事,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說:「很好看。」
一直一語不發的鐵柔開口了:「好了,謝謝大家對我的關心注意。我想,大家肚子應該都餓了,該開動了吧!」
她話聲一落,翊飛馬上抓起筷子,正要開始大快朵頤時,鐵柔接下來說的話阻止了他。
「但是在開動之前,我有幾件事要跟大家宣佈一下,這是我和相公討論過,經他允許的。」她面帶微笑,語氣認真地說。
和我討論過?什麼事?什麼時候?翊寒的眼中掠過一抹疑惑。
「首先,我希望各位在用餐時間一定要準時到,既可減輕僕人的負擔,又可全家團聚,享受和樂的家庭氣氛!」
「可是,大嫂……」翊飛面有難色。
「翊飛,打斷別人的話和『取笑別人』一樣,都是不禮貌的。」她輕叱道。
「提倡禮貌運動,使大家行事守禮,是我宣佈的第二件事。」
「什麼?!」兄妹三人同時驚愕地看著鐵柔。
「有疑問嗎?相公,你剛剛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她一臉無辜狀,彷彿這個荒謬的主意是他而不是她提出來的。
難道她剛剛就是在跟他提這檔子事?!而他,好像也莫名其妙的點頭。這,有這麼多奴僕為證,他能出爾反爾嗎?未等到他想出辯駁的話,鐵柔已先發制人。
「齊叔!」鐵柔向那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這一切的齊自威總管問道:「剛剛大人是否允諾了我所提之事?」
「是的!夫人!」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展翊寒還能說什麼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所以這會兒,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夫人說得對,這是一個好主意。」鬼話,他在心中補上一句。
「大哥!」翊飛苦著一張臉,欲言又止,他太清楚她大嫂第一個要改造的人是誰了。
「怎麼了,翊飛,不舒服嗎?」鐵柔關懷地問道,然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有話要對相公講嗎?現在講吧,待會兒也許就忘了呢!」她很好心地提醒。
展翊飛終於見識到這個大嫂的厲害了,他求恕地看著她,訥訥地說:「沒什麼重要的話,不提也罷!」
「是嗎?」鐵柔一揚眉,「可是我所聽到的,可不是這樣喔,是不是,翎兒?」她朝她眨了眨眼。
展翎終於確定她大嫂在整她二哥了,說真的,她很少看到她那一派瀟灑的二哥有這麼侷促不安的時刻,因此,對於這個有辦法的大嫂,她當然是盡力配合。
「是啊!」她輕笑道:「好像是要告訴大哥要憐惜什麼,別縱什麼的。」
「翊飛,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大丈夫吞吞吐吐的不成樣子。」翊寒可想而知,這傢伙八成是得罪了鐵柔。
展翊飛無奈,起身向鐵柔深深地打恭作揖:「翊飛一時嘴快,侵犯了大嫂,冀求大嫂大人大量,莫再怪罪。」
「好了,好了。」鐵柔一揮手,表示不介意,既然他已知錯道歉了,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嘛,她也不過要小小教訓他一番罷了!「吃飯吧!」
僕人走上來添飯。
「多幫二少爺添一碗。」鐵柔吩咐道,轉向翊飛:「要知道,這個飯可以多吃,話可是要少說,所謂『言多必失』嘛!」
展翊飛的臉又垮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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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盡心思地說服鐵柔,古人說過:「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展翊寒打破了自己的習慣,破天荒地和他的妻子於午膳後回房小憩。
展翊飛很想大笑,但看到了他身邊的鐵柔,他只能嚥下那笑聲,附和地說:「休息是很重要的。」然後和展翎目送他們離開。
「二哥,大哥不是從不午睡的。」展翎畢竟是個黃花大閨女,不太能進入狀況。
「那是以前。」他低聲笑著:「以後他就會常睡了。」他拍拍展翎的肩膀,笑著走開。
唉!人家在休息,他能做什麼呢?騎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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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想見你!」兩天後,展翊寒自宮中早朝回來,帶了這消息給鐵柔。
「不去!」她的回答很迅速、直接,也在翊寒的預期之中。
「怎麼,這是君臣之禮,一向重『禮』的你,忘記了嗎?」他故意用話激她。
他們是在他的書房裡,鐵柔原本正在刺繡,這會兒,提到皇上,縱然她有多好的涵養,她也無法壓抑住心中那股排山倒海的恨意。
「不,我沒忘,我沒忘記他是殺我父親的劊子手。」她放下手上的女紅,悲痛地說。
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流露出較多的情緒。
「你恨他?」他想讓她把積壓在心中的情感全都釋放出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一句話就足以表達她那深沉的恨意。
「所以,我們大喜之日,你是真的想殺他了?」他問出心中一直的疑問。
她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傻瓜!」他皺著眉詛咒道:「你真以為你能得手,假如我沒有及時發現,恐怕血濺當場的會是你。」
想到那個景象,他不由得一片心悸。
「如果不是顧慮到鐵家其他的人,我真的會做,再怎麼說,我的一命抵他的一命,太值得了!」
「我不准你這麼說。」展翊寒暴怒道,聽到她這麼看輕自己的生命,他著實心痛:「現在的你,不只是單純的鐵家人了,你還是我展翊寒的妻子,堂堂的將軍夫人,你絕對不能再有那樣的念頭。」
「我知道。」她黯然地說,只是她好恨,她真的好恨哪!
見到她頰邊兩行清淚,展翊寒一陣心疼,他走過去,輕輕地擁她入懷:「柔柔,這一切只能怪造化弄人,你我各事其主。當年縱使皇上他佩服你父親的赤膽忠忱,他也不得不殺了他,這是立場不同啊,而如今,皇上有悔意了,想彌補你所受到的傷害,你該給他個機會啊!」
「不,不必!」她搖著頭,離開他的懷抱,「我可以不殺他,但我不要見他。」她十分堅決。
「柔柔,所謂『天地君親師』,君排在親之前,五倫亦先重君臣,再談父子……」他試著說服她。
「你別多費唇舌了。」鐵柔顧不得自己失禮地打斷他:「對不起,我想先回房歇息了。」
她說完,匆匆地離開書房。
展翊寒沒有跟上去,只是緩緩地坐了下來,想重新整理一下內心的思緒,因為他發現,才不過幾天,這個充滿矛盾的小女人,竟然在他心中佔了一個很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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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柔不知道展翊寒是怎麼幫她回絕皇上的,只知道自從那一天以後,他沒再向她提過同樣的事。
人前,他對她彬彬有禮,人後,他則是她貪得無厭的愛人,要愛上這樣一個偉岸男子是很容易的,只是,他有時仍霸道得令人受不了。鐵柔最厭惡的,就是有什麼大事,他常是說也不說一聲就擅自下了決定,交代下人去辦後,她這個將軍夫人才知道。
上次府中款宴翰林院的魯大學士,她到銀兒來伺候她更衣才知情,這件事,她忍了下來,仍舊扮演好一個稱職的女主人。
還有一次,也同樣是設宴款客,這次,他倒是先和她說了,只是,當她看見自己精心策畫的晚宴竟然出現了一群歌舞妓,尤其還是那個雲眉姑娘領班的,她差點又失了女主人風範,但好教養的她沒有失控,她還是忍了下來。
展翎是站在她這邊的,她曾問她為什麼不和他哥哥吵,不和她哥哥鬧。
「吵?鬧?」她記得她是這麼說的:「這兩件事我沒做過,也不會做。」
「可是你不跟他把話說清楚,以後他要是再這樣漠視你,那……那你怎麼辦?」展翎頗為她打抱不平地說。
「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就這樣漠視我的存在。」她很有信心地說道。
「你打算怎麼做?」她很好奇。
「彈古箏!」她嫣然一笑。
「彈古箏?!」展翎一臉快昏倒的模樣。
是的,彈古箏,這一次她實在忍無可忍了,「搬家」,這麼大的一件事,她又是直到僕人在打包了,她才從他們口中得知,這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她……決定了。
「銀兒,在內室儲物處,有我的一把古箏,就在我的嫁妝堆裡,你去把它拿出來。」她忍著氣,回到「寒松苑」,吩咐銀兒。
銀兒跟在她身旁也好一些日子了,從沒看過她的臉色這麼地難看,二話不說,急急忙忙地去把那把古箏給尋了出來。
擺好琴,不需琴譜,鐵柔往前一坐,儼然一副琴藝大家的模樣。
她舉起手,抖抖袖子,露出那纖纖玉手,開始撥弄那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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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聲音啊?!」正在會議室和一群軍機大臣討論如何抵禦此次韃靼南犯的展家兄弟不約而同地抬起頭,豎起耳朵。
不知打哪傳來一陣陣的怪聲,忽大忽小的,嘔啞難聽,彷彿像是寒鴉在夜晚鼓噪的聲音,又像是一個五音不全的人在呻吟,總之,這怪聲,是他們有生以來聽過最不協調,最難聽,又最令人不舒服的聲音了。
起先,客人們都還能若無其事地開會,但愈到後來,那嘈雜的聲音震得每得人都心神不寧,無法思考了,終於,那年紀最輕,又最心浮氣躁的李將軍忍無可忍地開口問了,「那到底是什麼聲音啊?」
展翊寒向展翊飛使了個眼色,展翊飛隨即奔出去尋查那聲音的來源。
「不好意思!」展翊寒隱含著怒氣,歉然地說道。
蒙古人自從被明太祖朱元璋趕回漠北後,分裂成韃靼和瓦剌兩部,明太祖為防蒙古人再南侵,雖定都南京,卻不敢輕忽北方的防禦,當年燕王朱棣也是其中之一,而「靖難之變」後,明太祖原來派往北部邊疆駐防的一些王,到了這時有了很大的變化,他所佈置的抵禦蒙古軍南下的防線已不存在了。當今皇上即位,為顧慮到北疆邊防的重要,雖亦派有重臣駐防,但近日韃靼頗有南犯大明之野心,朝廷實不敢輕忽。
而由於展翊寒子承父業,在「靖難之變」以前,都是在北方常年與韃靼人對抗,對他這個「鎮遠大將軍」可是頗為忌憚,因此,這一次,皇上自然要借重他的力量,再重新鞏固北方防線,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要舉家遷至北方。
而這些軍機大臣則是皇上派來協助他早日瞭解狀況的,沒想到……
那刺耳的聲音停了下來,眾人正欲再展開討論時,一聲石破天驚的噪音,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傳來。
展翊飛臉色古怪地奔進來,在展翊寒耳旁不知說了什麼,只見他臉色大變,一陣白一陣青的。
「對不起,今日府中不便,明日上朝再議!」他向大家抱拳作揖:「翊飛,送客!」
雖然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能讓上場殺敵從來面不改色的展將軍變臉,但為了不使自己的耳朵受虐待,大家還是匆忙地告辭了。
循著那聲音朝「寒松苑」走去,一路上所見到的僕人、婢女莫不苦著臉,紛紛掩住耳朵爭相走避,展翊寒的怒氣就愈高漲,她到底以為她在做什麼?
一進「寒松苑」,他直奔臥房,見到的景象卻讓他差點捧腹大笑。
他那親愛的娘子坐在房間的中央,很認真地、很用力地彈著古箏,一副旁若無人,渾然忘我的模樣,他的妹妹展翎和銀兒抱起一床棉被,掩住自己的耳朵,臉上的表情是既痛苦又好奇,而齊自威,那個很威嚴的老管家則在一旁數著拍子,頗為傾倒陶醉的模樣。
這裡的人全都瘋了嗎?
當他走進來時,展翎和銀兒的眼中爆出一絲喜悅,彷彿當他是救世主似的,奇怪,她們為什麼不像其他人一樣跑去躲起來?
無法再忍受那足以殺死人的噪音了,他索性走過去,把鐵柔整個抱起,讓她遠離那可怕的玩意兒。
「請把我放下,我還要再彈!」她毫不畏懼地迎視他。
「你彈夠了!」他說道,注意到展翎和銀兒已經把棉被放下,附和地點點頭。
「夫人彈得很好聽。」齊自威在一旁補充道。
「我還要彈!」她說:「我還沒有發洩夠。」
「發洩!」展翊寒放下她,但仍把她圈在他的懷裡,這時門外已偷偷圍了許多看熱鬧的奴僕。
送完客人的展翊飛也走了進來,「大嫂,是誰惹了你了,要你這番驚天動地的發洩?你告訴我,我好去幫你出這口氣。」
「哪有誰惹我,只是我自己心頭怪悶的。」她悶悶不樂地說:「總覺得自己堂堂一個將軍夫人,什麼事都是『最後』才知道,真是太沒用了。」她掙脫出她丈夫的手,一隻手在自己的胸口揉著:「這時候,我這裡就會不舒服,而我只要這裡一不舒服,就想彈古箏。」
她皺著眉,眼光掃射著外面那群看熱鬧的婢女、僕人,提高了聲音說道:「像現在,當我看到太多人放著該做的事不去做,跑來湊熱鬧時,我的心又不舒服了,我又想……」她作勢往古箏走去。
外面那群僕人臉色發白,馬上自動做鳥獸散。
連銀兒都不知所措地跑出去,齊自威自然也退下了。
展翎又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只不過這次,她是蒙在被子裡大笑。
「你是在跟我抗議?」一直在欣賞她表演的展翊寒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
不知怎地,一看到她,原本高熾的怒氣都會頓時化為烏有,真的,屢試不爽。
「有嗎?我,我哪敢!」她一臉懼怕的模樣,「將軍府裡就相公您最大,鐵柔豈敢有所抗議?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就得莫名其妙地去款待客人;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就得忍受你情婦那挑釁的目光……」
「她不是我情婦了!」他打斷她。
「那對不起,更正一下,是以前的情婦。」她停頓了一下:「不過,同樣令人厭惡。」她咕噥道,繼續強調他的偉大:「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就得準備捲鋪蓋搬家了。」
她用她的方式,清楚地表達了她的不滿。
原來是為了舉家遷至北方一事啊,在他還來不及開口時,他那好事的老弟早就搶先開口解釋了,看他那心有餘悸的模樣,他可能是害怕鐵柔一說到傷心激動處,又要大彈特彈起來,所以,他一面解釋,一面擋在鐵柔和古箏之間,總希望讓她忘了它的存在。
「大嫂,其實我們真正的家應該是在北方才是,這座將軍府是仿那裡的『臥龍堡』所建築的,只是我們到京城來時的落腳處,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我想我們大概是忙壞了,才忘記把這麼重大的事告訴嫂嫂你,請嫂嫂見諒,以後家裡任何大小事,我一定交代下去,要據實向你稟報。」
「小事倒可不必,有齊叔在,我很放心。」她微笑地說。
一看到她笑了,翊飛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他朝他大哥使個眼色,抓起早就笑得全身無力的展翎往外跑去,剩下的,是他們夫妻的事,旁人不好插手。
一等所有的人都清場了以後,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展翊寒才輕笑著說道:「你真讓我大吃一驚。」
「不敢當。」她很有禮貌地回應他的……應該是讚美吧!
「你的琴藝真是天下無雙,令人印象深刻。」他再說道。
「你過獎了。」她臉不紅,氣不喘地。
「我想以後府裡沒有人敢違逆你的任何一句話了,也沒有人敢惹你這裡……」他的手往她的胸前探去,觸到一團溫軟。「……不舒服!」他的聲音轉為沙啞,銳利的眼睛倏地變深沉。
她若無其事地打掉他的手,迴避他那蝕人的目光,「把我說得像是武則天一般,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又來了,這叫打了人以後還喊救命。
「我一堆客人--都是朝廷要臣--被你嚇跑了。」他沒好氣地說。
「真的嗎?」她一副不怎麼真心的歉疚:「對不起喔,通常我心情不好時,是顧不了那麼多的。」
「你!」他搖搖頭,來到她面前,一隻手指托起她那絕美的小臉,「以後有什麼『不舒服』的事,用『說』的就好,不需要這麼驚天動地的,知道嗎?」
她不作任何反應,用說的?他會聽啊!
「好啦!對於之前這幾件事,我的確有所疏忽,以後我會注意的。」他這樣就算是道歉又外加保證了。
「希望你的記憶力很好。」她緩緩地說道:「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不然……不然我不介意用琴聲提醒你的。」
「那可以用來上場殺敵的琴聲?」他誇大地說,逗得她發笑,「謝了,我不需要。」
兩人的戰爭就這樣鳴金收兵了。
「你知道嗎?」他抱住她,無意掩飾他的慾望,「我現在覺得好累,好想上床小憩一番。」
經過他這些天的調教,她豈會不懂他真正的涵義,她忍住笑道:「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是吧?」
「沒錯!」他滿意地點頭,「孺子可教也!」他低下頭去,輕舔她那只為他燃燒的熱情。
「如何,你也累了嗎?要不要我抱你上床休息?」他抵住她的唇問道。
「麻煩你了!」她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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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真有一套!」展翎實在佩服得不得了,能看到那幕好戲,就算得忍受那噪音,她也在所不惜。
「不過她的琴聲實在教人不敢領教,你不知道,開會的每個人臉都綠了,下次大概沒人敢踏進將軍府了。」展翊飛想到下午的事就好笑。
「自從大哥娶了大嫂以後,府裡就變得有趣得緊,二哥!」展翎側著頭,打量著她那堪稱「美男子」的二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沒有中意哪位姑娘啊?!你告訴我,趕明兒我進宮去,請皇上幫你賜婚。」
「免了,免了,你少幫倒忙。」展翊飛敬謝不敏地說道:「這次,回北方後,要是局勢安定下來了,我想出海一趟。」他說出他心中一直的打算。
「出海?」展翎張大了嘴巴:「你是說,坐船在海上飄!」
「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我跟鄭公公提過,他答應下次出海時,讓我隨行。」
「鄭公公?!你說的可是被皇上派去尋找先帝的三寶太監鄭公公,他還要出海啊?」
「嗯!」展翊飛望向一望無際的天空,血液裡那股冒險的因子在跳動著。
「大哥知道嗎?」展翎問道,第一次有了生離的感觸。
「還沒有,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挺樂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