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從皇上下詔後,展府就陷入一陣忙碌之中,幸賴鐵柔和齊叔指揮得宜,偌大一個家在一個星期內就打包妥當,除了少部分僕人留守將軍府外,大部分的奴僕全都跟著回北方。
浩浩蕩蕩的長車隊就這樣出發了,展翊寒、展翊飛騎著馬在前領頭,齊叔和展翊寒的親信三人則押後,原本想跟著兄長騎馬的展翎被鐵柔拉來與她同坐馬車,她說:
「女孩子家不應該如此拋頭露面。」
可是坐馬車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生性好動的展翎在馬車上坐了一個星期後,終於忍受不住了,她不斷地慫恿她那端莊嫻淑的大嫂,誇大地形容騎馬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但鐵柔始終不為所動,每天就待在馬車裡刺繡、吟詩,就像所有的大家閨秀一般。
不過,她倒是讓那苦苦哀求的翎兒解禁騎馬去了。
終於能再有馳騁草原之樂了,展翎深深地吸了口那屬於大自然的氣息,快馬加鞭地趕上隊伍的最前方,和她兩位兄長共騎。
「翎兒,你怎麼也騎馬了,你大嫂呢?」展翊寒怔了一下,關心地問道,他並不反對展翎騎馬,只是,她也騎馬,那鐵柔不就很孤單了?
「還坐在馬車上呀,任我說破了嘴,她就是不騎馬,一定要坐在那小小的、封閉的箱子裡。」展翎一副頗受不了的表情。
「也許……也許大嫂她根本不會騎馬。」展翊飛輕笑著提出這個可能性。
「對啊!這我怎麼沒想到,一定是的,要不然沒有哪個會騎馬的人甘心願意坐在那小小的馬車上的。」展翎恍然大悟地說。
展翊寒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那天傍晚,如同每一天一般,車隊尋到一個取水方便,寬廣不易有埋伏的空地紮營。
男僕分成兩邊,一邊深入林地中去砍柴火,以供晚上生火之用,另一邊則開始迅速地、熟練地搭營。
女僕的工作就不外乎是準備晚餐了。
既然到了野外,一切從簡,主僕之間的分際也就不是那麼清楚分明,展家兄弟會跟著去砍柴,去搭營,展家的女人自然也要捲起衣袖,加入煮晚餐的行列。
這樣的鐵柔自然又教展翊寒大吃一驚,她不是最重「禮」的嗎?常強調一個做主人的要有做主人的樣子,這會兒怎麼會自動放下身段,拉著展翎幫忙下人做事?
正在紮營的他,眼光又不禁朝正在火堆旁忙著切菜的她溜過去,不管如何,他很高興她能這麼做。
用過晚膳,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四周的火堆也開始陸陸續續地生起來,一時之間,空氣中又瀰漫著松木的清香,夜,也變得溫暖起來了。
討論過明日的行程以後,展翊寒踱回他和鐵柔的營帳,心不在焉地想著齊叔和展翊飛的話:
「未時曾見幾個彪形大漢尾隨在車隊後面,虎視眈眈的,不過當我們發現時,他們又很快地不見了。」
「這附近山寨很多,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我們還是小心一點才是。」齊叔說。
大概是因為此次遠行,沒打上「鎮遠大將軍」的旗號吧!這些有眼不識泰山的盜賊才會盯上他們,不過有他在,諒他們也不能怎麼樣,展翊寒並不把它當一回事。
回到營帳前,那對姑嫂正坐在火旁說笑著,在火光下,鐵柔的美竟是那麼的炫人,他只覺得自己要萬劫不復了。
「翎兒,你該回你的營帳去了。」他下逐客令,目光卻無法從巧笑嫣然的鐵柔臉上移開。
「可是,大哥,我還有……」展翎還想抗議。
「時候不早了。」他再說,聲音中多了一絲威脅性。
這下子,展翎終於聽懂了,她跳起來,飛快地跑離,因為她可不想橫屍當場。
「你嚇到她了。」鐵柔輕嗔道,橫了他一眼。
「我知道。」他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過來,讓我抱抱你,我已經有一整天的時間沒碰到你了。」
鐵柔順從地靠過去,依偎在他的懷中,說真的--她對自己承認,她似乎愈來愈眷戀他的懷抱,愈來愈離不開他了。
他們的營帳和眾人有些距離,這是展翊寒堅持的,因為他知道惟有避開眾人,他的妻子才願意與他親熱。
親匿、安詳的氣氛團團地圍住他們,一天只有這個時刻才是完全屬於他們的,他們就這樣在火堆前相擁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忽然,展翊寒想到了今早下的決定。
「柔柔,你是不是不會騎馬?」他撫摸著她那柔細的秀髮,只有在私下,他才會如此匿稱她。
鐵柔在他的撫慰下,舒服得像只小貓一樣,她閉上眼睛,不想說話,只是從喉嚨裡咕噥一聲。
「那等我們回家後,我找時間教你騎馬,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那馳騁大地的快感!」他兀自說道,想像著和她一同馳騁的情景,希冀他的南方姑娘也能喜歡上他所深愛的遼闊大地。
她只是再咕噥一聲,更往他懷裡鑽去。
展翊寒低頭一看,懷中的人兒不知何時已進入甜蜜的夢鄉了,他寵愛地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抱起她,走進兩人的營帳裡。
先讓她休息一下吧,待會,他再用他的吻去喚醒她……
夜……漸漸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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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車上,鐵柔只覺全身酸疼,當然,長時間坐馬車是一個原因,但昨晚過度的「運動」也是難辭其咎。
想到昨晚在睡夢中被喚醒後……,她的臉頰仍不由自主地飛上一抹紅暈。他是一個好老師,而她,也是一個好學生,兩人每晚總會不厭其煩的複習……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展翎鑽了進來。
「怎麼了,騎累了?」鐵柔連忙收起她那羞死人的思緒,關心地問著她的小姑。
展翎氣鼓鼓地搖頭:「才不是呢!前面有座山,聽說有勢力龐大的山賊,大哥和二哥去找他們談判,不讓我跟!」
「喔!是這樣啊?!」鐵柔一聽,不禁有些擔憂道:「就他們兩個單槍匹馬地去嗎?」一
「這倒沒有,他們也帶了幾名好手去,就是不讓我去。」展翎還是很生氣。
「翎兒,那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孩子家去,只會礙手礙腳的,幫不上忙。」鐵柔開始勸慰她。
「可人家很想看看山賊長什麼樣子嘛!」原來這才是主要原因,小孩子好奇嘛。
「你不怕這一看之下,那山大王起了色心,把你擄回去當押寨夫人?」她打趣地說道。
「不會吧!」展翎訥訥地說著,她倒是沒這麼想過,不過她的氣可消了不少,畢竟她可不想去當人家的押寨夫人。
車隊就這樣先停了下來。
正午的太陽是十分毒辣的,估量到一時三刻還不能出發,鐵柔吩咐齊叔先發送乾糧,讓大伙散到四處的樹蔭下歇息吃午餐。
「大嫂,這天氣怪悶的,我想到河邊去洗把臉,你陪我去好不好?」展翎苦著一張臉,要求道。
「好啊!」鐵柔不加思索地回答,她也想去沖個澡,提提神。
交代一聲後,鐵柔和展翎讓一個男僕陪她們走到森林裡那一彎小溪。
「展忠,你就在這裡等我們。」展翎說道,不待他回答,拉著鐵柔就跑。
「小心一點,別滑倒了!」鐵柔無可奈何地叮囑道,快速地跟上她的腳步。
把小手絹浸在水中,再蓋在臉上,讓那沁涼直入肌膚,兩人大呼過癮,並沒有注意到遠處傳來的悶哼聲。
然後,當她們把手絹從臉上拿下來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三張陌生而兇惡的臉。
他們正不懷好意地笑著。
展翎驚呼一聲,回頭便高聲呼叫:「展忠!」
「小美人,別叫了。」一個缺了一顆大門牙,講起話來有點漏風的男人嘲諷地說道:「他聽不到你叫他了。」
言下之意,阿忠已被他們先撂倒了。
鐵柔強自鎮定道:「你們想做什麼?!」
「做什麼?!」三人一陣姦淫地大笑,其中為首的一人走上前來,他是三個人之中最令人感到可怖的一個,臉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疤,看起來粗暴凶殘。
「小美人!」他伸出那骯髒的手指托起展翎的下巴,「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我只是太喜歡看你騎馬,想請你回山寨去做個押寨夫人,沒想到……」
他轉向鐵柔又說:「這裡竟然還出現了個大美人!」他那手從展翎臉上移到鐵柔的臉,「大美人,你這些天是躲到哪去了?為什麼我都沒見過你呢?」他讚歎地說。
「大膽!竟敢口出穢言,你知道我們是誰嗎?」展翎沉不住氣地怒斥道:「我們是……」
「翎兒!」鐵柔連忙制止她,不能讓他們知道她和展翎的身份,要是他們知道了,拿她們當人質要脅展翊寒,那不是更糟。她忍住那股欲嘔的衝動,想再和他們閒扯下去,也許會有人發現不對勁,跑來救她們。
「閣下是這附近的山賊嗎?」她拖延時間地問。
「對啦!」另外一個面孔黝黑,個子較矮小的山賊說道:「有沒有聽過胡霸,那就是我們老大啦!」
「好了,廢話少和她們說了。」那個叫胡霸的兇惡男人也知此地不可多留,「這大美人、小美人我統統都要,一起帶走。」
這下子,鐵柔和展翎互看一眼,她們得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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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鬍子」何重的會談十分成功,展翊寒一行人回到了車隊,管家齊叔匆匆朝他們迎來,露出難得的驚慌。
「大人,不好了,夫人和小姐失蹤了!」
「什麼?!」展翊寒震怒地大吼一聲。
「怎麼發生的?!」展翊飛焦急地問道。
齊叔簡短地敘述:「……後來我們去找,只看見展忠人事不醒地躺在地上,那裡,除了一些凌亂的腳印外,怎麼也找不到她們,我們猜是被惡人擄走了,已經派人四處去尋找了。」
「你待在這裡!」展翊寒對展翊飛下令道:「以防另有事故。」他再度騎上他的大黑馬,指定了五名悍將。
「走!」一聲令下,他宛若戰神一般地衝出去。
鐵柔!鐵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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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鐵柔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她還是被迫與那渾身惡臭的胡霸共乘一騎。
「放我們走,不然你們一定會後悔莫及的。」在那個缺門牙男人的馬上,展翎仍不屈地掙扎著。她被迫和他騎一匹馬。
「閉嘴,娘們!」那男人惡狠狠地說著,很後悔當初沒把她們的腳綁起來,讓她像只小野貓地動個不停。
鐵柔一路上沉默不語,苦思脫身之計,她同展翎一般,都被縛在騎者身前,要不然,她實可施展她的……
「唉喲!」她可憐兮兮地叫著。
「幹嘛!大美人?」胡霸低頭看她,眼中的慾望令人作嘔。
「我的手,好痛,好痛啊!」她細聲細氣地說:「可不可以把它解開啊?我的手都瘀青了!」她嘟起小嘴。
「真的嗎?來,我摸摸!」他的手不安分地在她滑嫩的手上滑動,兩顆黃黃的大板牙在他臉上佔了好大一個位置。
「解開繩子好不好?我又跑不掉。」她強迫自己忍受他那骯髒的手和淫穢的笑,「而且,這樣我才能抱住你呀!」她嬌聲地說道。
於是,仍在拳打腳踢的展翎,莫名其妙地看著胡霸停下了馬,幫鐵柔解開繩子,並且讓她坐到他身後。
「他們在做什麼?」她喃喃地問道。
「做什麼?」那缺門牙的冷哼一聲:「人家那大美人可是比你上道多了,有沒有看到……」
展翎看到鐵柔的手竟然伸過去抱住胡霸。
老天,難道大嫂她真的就這樣屈服了嗎?連反抗都不反抗,她還以為她誓死不屈的,沒想到……
她掙扎得更厲害了!
「老大,這娘們很欠揍!」缺門牙的忍無可忍了,對著胡霸大叫。
「揍她幾下就乖了。」騎在最後面的小黑人笑道。
「把她帶過來讓我教訓。」胡霸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過去。
兩騎的速度慢了下來,小黑人笑著看胡霸伸手過去往那小美人臀上一拍,小美人怒目相對,拳打腳踢。
忽然,胡霸摔下馬了。
「老大,你沒事吧?」缺門牙的馬上下馬,一個不留神,竟也跌倒了,正想爬起來時,卻覺全身無力,也軟倒在他老大身旁。
「見鬼了,你們怎麼了?」小黑人連忙下馬奔向他們,不消說,自是遭受到相同的命運。
展翎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三個突然不能動彈的大男人,對這情勢的突然轉變有些不能理解。
「還發什麼愣,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一個聲音在她耳際響起,她回過神來,看到鐵柔正幫她解開縛手繩。
「大嫂!」展翎愣住了。
「快走吧!我只是暫時封了他們的穴,撐不了太久的。」
「大嫂,我還以為……」展翎還無法從那震驚中恢復過來,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鐵柔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撂倒那三個大男人?
「要聊天嗎?」她拍拍展翎的手。「我們回去再聊,現在我們各騎一匹馬,我再去牽另外一隻,動作要快。」
她說完丟掉剛才手中用來打穴道的石子,朝胡霸的馬奔去。
「可是大嫂,你不是不會騎……」展翎的問題在看見鐵柔動作俐落的上馬後消失無蹤了。
她的眼睛和那三個躺在地上的男人睜得一般大。
「走吧!」鐵柔帶頭往來時路奔馳。
「我的天啊!」展翎簡直崇拜死她大嫂了,「喝」的一聲,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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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馬蹄印,展翊寒判定擄人的只有三個人,於是他要手下快馬加鞭地追趕上去。
想到她--他那纖細甜美、弱不禁風的妻子被擄,他就不禁心焦如焚,他發誓,要是那些盜賊敢動她一根汗毛,他們絕對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遠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三匹馬,看不清騎者,只知他們正風馳電掣地朝他們狂奔過來。
展翊寒心中一凜,下令屬下四周戒備。
來者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忽然,展翊寒認出了那髮絲飛揚,英氣十足的女騎士竟是……
老天!她不是不會騎馬嗎?他死盯著那騎士。
終於,兩個女人,三匹馬在他們面前停下來了。
果然是她們--他的妻子和他的妹妹。
展翎一看到展翊寒,馬上飛身下馬,縱身投入他的懷裡:「大哥,好可怕呀,大哥!」她仍心有餘悸。
展翊寒輕拍著展翎,安撫著她,眼睛則仍盯著鐵柔看。在一個騎兵的幫忙下,她雍容地下馬,蓮步輕移地朝他走來。
「相公!」在這個節骨眼上,她還向他行禮。
「你沒事吧?」他抑下滿腔的感情,淡漠地問道。
「沒事!」她回答,只是覺得自己有些髒,很想洗掉身上那股腥臭味。
「大哥,大嫂好厲害喔,你不知道,她……」展翎開始眉飛色舞地形容,鐵柔幾度阻止都阻止不了,說得一旁的騎士們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終於,她描述完畢,鐵柔的一張臉也因她的稱讚而不爭氣地紅了。
「那人呢?」展翊寒問道。
「在往東三里處。」鐵柔指著她們來的方向。
「他們有沒有碰你們?」他的眼神陰沉。
「還來不及!」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連忙回答道,讓他安心。
翊寒放開展翎,走過去向跟著他來的其中三個騎士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三人迅速上馬,朝剛才鐵柔所指的方向銜命而去。
那三個人恐怕不好過了,她想,搖搖頭正想走向自己「借」來的坐騎,忽然沒有預警地被凌空抱起。
「展仁、展平,你們倆先護送小姐回車隊去,告訴齊叔,今晚就在那紮營了,叫他指揮一下,我和夫人還有事,等會兒就回去。」他說完,也不待鐵柔同意,抱著她朝他的大黑馬走去,先把她放在馬上,自己一個翻身,也上馬了,大黑馬嘶鳴一聲,載著它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朝另一個方向大步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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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壯觀的落日啊!」鐵柔讚歎道,站在這小山丘上,任那金黃色的餘暉灑在身上,整個大地,籠罩在這餘暉下,也成了金黃色的一片,天地相連,有說不出的祥和,讓鐵柔幾乎將剛才的驚險給忘了。
展翊寒的目光也讚歎地停駐在她身上,她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想到她剛才恐怖的遭遇,展翊寒不由得一陣自責,一陣心悸,他差點就失去她了,差一點。
他擁住她的手微微顫抖。
鐵柔也感到那陣顫抖了,她安撫似地把手放在他的手上,他心一熱,緊緊地握住她。
「我差一點就失去你了!」他暗啞地說。
「你來救我了呀!」鐵柔滿足地說道。
「可惜你沒給我那個機會。」他說道,忽然想起了那個遺忘許久的問題。
「你的武功是誰教你的?我還以為你不會騎馬!」他扳過她的身子,認真地問。
鐵柔知道今天不把這件事說清楚,他是不會干休的,也罷,這也沒什麼好保密的。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不會什麼武功,那是真的。」在他的注視下,她娓娓地道來:「除了一點皮毛的打穴功夫外,我什麼也不會,而且,我沒什麼內力,所以每次都只是短時間地封穴,要遇上了個內力深厚的高人,我也沒轍!」
「那麼是誰教你這門功夫的?你父親?」他好奇地問道。
她搖搖頭:「不,不是我父親?我是跟尹師父學的。」
「尹師父?」
「她是一位隱居的高人,也是一位神醫,曾到我家為先母治病,與我十分投緣,鐵家慘遭巨變,她要我跟在她身旁,四年下來,教了我許多事,認穴、打穴,和騎馬都是跟她學的,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派上用場。」鐵柔回憶起那段日子,不禁百感交集。
要不是尹師父的開導,恐怕今日的鐵柔會是一個乖戾、滿心仇恨的人。雖然,現在的她仍不能忘懷那份喪父之痛,但起碼她懂得要抓住現在,去珍惜眼前的幸福。
想到這裡,她不禁抬頭看那偉岸男子,他是她的幸福嗎?
「原來如此,那尹師父人呢?」
「雲遊四海去了。」她微笑道:「當我被皇上找到時,是她勸我回來的,她說,我已經足夠堅強到可以單獨面對這一切了,而她,自然是四處為家囉。」
「你是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問。
「是什麼?」她搞不清楚他的問題。
「一個堅強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女人?!」他問道,神情有些嚴肅。
他不知道他期待的答案是什麼,這麼一陣子相處下來,他發現她的確如她那個尹師父所說的,是個堅強的小女人,具有足以和他相抗衡的精神,她從不和他起正面衝突,只是用她獨特的行事方法,在兩人之中找到一個平衡點;她鮮少當眾使他難堪,但總會找到方法使他正視她的存在;當她被俘時,她還可以憑著機智救回自己和小姑,她真不需要任何人嗎?
連他,也不需要嗎?
對鐵柔而言,這似乎是需要深思的問題,好半晌,她才緩緩地回答道:「我想,在遇到家變之後,我是真的想讓自己成為那樣的女人,所以,在識得人的週身百穴之後,為了日後能自保,我央求師父再教我打穴,因為我知道,師父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我嫁給了你。」
他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一開始,你有情婦這件事,讓我有所警惕,我告訴自己要獨立,不可以愛上你,但是,當今天我被山賊抓走時,我卻有了一個新的領悟。」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
「什麼領悟?」他深深的地、深深地看著她。
「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我並不堅強,我需要你,你會不會被我嚇跑?」她悄聲地說,臉蛋因為這樣的告白而不爭氣的燒紅了起來。
原來他等的,就是這樣一個答案,他的心頭掠過一陣狂喜,心底卻升起一股溫柔。
向前兩步,他握住她的肩膀,輕輕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如果我告訴你,當知道你被擄了以後,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那個膽大包天的人抓來千刀萬剮,你會不會被我嚇跑?」
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訴她,她對他的重要性。
她當然聽懂他的意思,雖然,他還沒有向她說出她最想聽的那一句話,但目前她已經很滿足了。
天色漸漸地暗了,但相擁的兩人仍捨不得離開這獨處的世界,因為在這裡,他們只是展翊寒和鐵柔。
「柔柔!」他在她耳畔輕呼。
「嗯!」
「你說,如果我們在這裡複習我們的『功課』,你想,孔老夫子會不會反對?」他問道。而他的手已經很自然的開始進行準備工作了。
鐵柔輕笑:「我想,不會吧!所謂『溫故知新』,他要是知道我們這麼好學,鼓勵都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會反對?」
「真的!」他吻上她的唇:「我也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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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回到營地後,已經是好一會兒又好一會兒了。
經過展翎生動有趣的描述,將軍夫人的英勇早已深植在每一個人心中了。
而在讚歎的同時,大家也沒忘記要警惕自己一下,千萬別惹火了將軍夫人。
「要是她生氣了,又彈古箏怎麼辦?」一個男僕說道。
「要是她不高興,手一揚,人就無法動彈了,那又怎麼辦?」一個婢女說道。
這就是他們剛回到營區時所聽到的對話。鐵柔真是好氣又好笑,她忍住笑,從隱身處走出來。
「你們覺得把人定住不動,要他來聽我彈古箏,這個主意如何?」她巧笑嫣然地說道。
「夫……人!」回應她的是兩人恐懼的眼神和顫抖的聲音。他們匆匆地向她行了個禮,然後忙不迭地逃開。
展翊寒也現身了,他好笑地搖搖頭笑道:「你真是調皮,你把他們嚇死了。」
「嚇死?有嗎?」她一臉無辜:「我從不嚇人的,真的,因為孔老夫子有言……」
「非禮勿言!」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