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服在強權淫威之下,能夠保有自己的自尊,這是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可是繡娘雖是逞了一時之痛快,但漸漸地,在最初的爽快消退之後,她慢慢感覺到事情嚴重了。
她坐在臥房裡,開始痛哭流涕捶棉被。
該死的,她怎麼可以這麼做?
她把好些縫補的衣衫都丟回給他——傅家大少爺——然後一走了之,管大娘會怎麼想她?必定會認為她是個沒有責任感的人,以後管大娘就再也不也用她了。
何況她這次把傅家大公子得罪到了極點,他們會再讓她回去嗎?
想到將來家中點點滴滴的吃穿用度,她的心都擰成了一團。
「怎麼辦?」她絞皺了衣角,強忍著淚珠兒。
回到傅家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必須另謀出路,出門去打聽哪兒有縫補刺繡的活兒。雖然和傅家的薪俸或賞錢相比,明顯地會減少相當相當多,但是事已至此,她懊悔也沒有用了。
也許她可以白天去做丫頭奴婢,晚上再接針線活兒回來做——
繡娘猛然站直起來,沮喪漸漸退去,「我怎麼從沒想過這個好法子呢?做兩份差事,家裡就多了兩份進賬。」
就這麼著吧!
她絲毫沒有考慮過自己的身子,是否熬得住受得了沒日沒夜的工作;但是家中進賬之事全落在她肩頭上,她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繡娘,繡娘,你在哪兒?」
繡娘拭去頰上的淚痕,振作了一下精神,輕步而出。
窄小的廳裡頭,纖瘦溫柔、風韻猶存的卓大娘興奮地抱著一堆物事,興高采烈地望著女兒。
繡娘迷惑地看著娘親手上的東西,「娘,這是什麼?」
「我剛剛在院子裡撿到的。你瞧,這一定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這麼好料子的衣裳——」卓大娘滿臉感動,「繡娘,你看你看——」
上天賜的禮物?
打從她懂事以來就沒遇見過這樣的好事,這種幾百年不遇的幸運怎麼可能降臨在他們家身上?
繡娘走近娘親,開始端詳一件件衣裳。
咦?怎麼越看越眼熟?
她突然嚇退了好幾步,指著那堆衣物結結巴巴,「這個、這個和那個、那個——」
「你怎麼了?」敢情女兒是被好運給嚇傻了,為何連句話都說不全?
「這件那件和那一件,統統都是傅家的衣裳!」
她急忙衝上前去,翻過一件又一件,「您瞧,這件是傅老爺的袍子,這條是傅夫的的繡披,還有還有——」
卓大娘納悶極了,「可傅家的衣裳為什麼會擺在咱們家院子裡,還好端端用個竹籃子裝著呢?」
繡娘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莫非是他?」她怔住了。
卓大娘好奇地問,「誰?是誰這麼好心送我們衣裳?」
「娘,不是送給我們的。如果我猜得沒錯,是傅家送過來讓我繼續做完的。」她著實不知道要高興還是難過好。
他來過了?他知道她家裡的模樣了?
繡娘心頭滋味萬千,一時之間臉上悲喜難辨,胸臆間卻又忍不住湧起一股傲氣。
她的家境是清苦,但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沒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她憑自己的雙手掙錢,她非常引以為傲,也沒有什麼好丟臉的。
「不是送給我們穿的嗎?」卓大娘惋惜地道。
繡娘盡數接過她懷中的衣裳,堅定地道:「娘,從今以後咱們不接傅家的活兒了好不好?我等會兒就把這些送回去。」
「為什麼呢?你昨天還高高興興數算著,說在傅家做針線活兒很好,再過個半年就能攢些錢了。」卓大娘憂鬱地低下頭,「是因為娘把所有的錢都拿去買鳥蛋的關係嗎?你生氣了嗎?」
「娘,不是的,我從沒有怪過您。」她連忙安撫娘親,有些困難地解釋,「傅家的工作——我有我的原因,您別擔心吧!不過我已經想好了往後的出路,家計方面不會有問題的。」
卓大娘抽抽噎噎起來,「都是我沒用!我算什麼娘親?不但不能幫忙掙錢,還老是扯你後腿,總是要靠你擔起這個家——」
繡娘緊緊抱住娘瘦弱的肩頭,喉頭一熱。
娘好瘦——是她無能,沒法讓娘吃點滋補的食物。每日青菜豆腐的怎麼成呢?
也難怪正逢發育的小弟會忍不住把小小鳥蛋統統給煮來吃了。
她這個姐姐當得好失敗,連顆雞蛋都沒辦法弄給他們吃——
「娘,您別這麼說,這是繡娘應該做的。總之,只要繡娘在的一天,就不會放棄照顧家裡,這是我的責任。」她內疚地道。
「如果不是你爹走得早,我的身子又這麼弱——」對於女兒,卓大娘有無盡的歉疚和憐惜。
「娘,是您教得好,女兒才有法子靠這手技藝掙錢啊,這不等於您在掙錢嗎?沒有您,又哪有我呢?」她含淚嫣然,摟緊了娘親。
「是真的嗎?我不是無用之人?你真的不嫌棄娘?」卓大娘淚汪汪地抬頭。
「我怎麼會嫌棄娘?您是我的親娘啊!」她吸吸鼻子,溫柔卻堅忍地道:「娘,別想這些了。如果您真想幫我的忙,就幫我把這些衣裳送回傅家去,交給管大娘。就說我很謝謝她給我這個機會,但是我有困難,沒法子再繼續幫襯下去了。」
卓大娘猶豫地道:「真的嗎?你都想明白了?」
她鄭重點頭,「娘,我已經想到辦法怎麼掙錢了,而且一定能夠比在傅家時掙得更多。」
「那好吧!娘幫你說去。」卓大娘摩拳擦掌,「可是你現在要去哪兒呀?」
正所謂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只要有決心,難道還怕活不下去嗎?上天賜予萬物生機,不會絕人生路的。
「我要去捉雞。」她握緊了雙手。
「咦?」
這是她的第三個想法。
「娘,您放心去傅家,女兒自有妙計。」她嫣然一笑。
青山綠水花開處處,這兒是京畿郊外,步過廣大的嫩秧秧稻苗田,山巒起伏清溪潺潺,片片花樹和綠林。
人愛說山腳山腰山頂,處處無不是寶。既然她沒有錢可以買母雞來生蛋,最省錢的法子就是到山上捉幾隻小雞小鴨回來養,養大了它們就會生蛋,然後蛋孵了變小雞,小雞又生蛋——這麼雞生蛋蛋生雞,很快的,他們不但每天可以奢侈地吃一枚蛋,還可以把多的蛋拿出去外頭賣了。
繡娘懊惱自己為什麼腦袋不懂得變通,因何不會早點想到這個好方子?
她今日穿得簡便,及膝粗布衫以簡單腰帶縛住,修改過了的褲腳雖然還略顯寬大,但是可以很安全地遮掩住她的小腳,而且跋山涉水也很方便。
她還帶了一個有蓋的大籃子,準備裝小雞小鴨用的。
繡娘長長的青絲綁成了一條垂落到腰側的烏溜辮子,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搖擺。
春風吹拂綠地,初生的草兒柔軟地起伏著,四周儘是春光美景,煞是怡人。
繡娘走近了密密叢叢的高大森林,不過說也奇怪,原本溫暖和煦的陽光卻無法完全穿透照射進這森林,讓繡娘情不自禁有點害怕起來。
她站在森林口,腳步停頓住了,再也沒有辦法挪移半步向前——
她低問自己:真的要進去嗎?
恐懼微微地揪扯著她的心尖,她深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卻還是無法平撫驚怕忐忑的心。
最終還是小弟專心握著禿禿的毛筆,一筆一畫艱難地沾墨寫字的情景躍現腦海,重重促動了她。
繡娘一咬牙,緊捏著衣擺的小手倏然放了開來,挺直腰背跨入蒼鬱森林中。
她在忽幽忽明的綠林中小心前進,但沒一會兒蟲叫蛙鳴的聲音就漸漸安撫了她隱隱的驚懼,溫馴不怕人的小鹿也蹦蹦跳跳而過,不進抬起烏黑友善的大眼睛瞅著她。
她怔怔地歎息,低柔地道:「小鹿兒,只可惜你不會生蛋,要不然你這麼乖,一定肯跟我回去的。」
林子裡不時也有野兔躍過,但是兔子也不能生蛋,捉了回去吃了又太殘忍了。
好不容易,給她瞧見一隻野雉,艱整以暇地在草地上啄食小蟲——
她眼睛一亮,驚呼,「雞!」
而且是一隻長得好漂亮的雞啊!雖然她從來沒有看過長成這樣的雞。
她手掌心發熱發燙,止不住滿心的興奮,還是勉強控制自己,躡手躡腳接近野雉。
可就在她要撲上那只渾然不覺,還在低頭啄小蟲子的野雉時,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打雷般的吼嘯聲。
野雉受驚飛快竄逃而去,繡娘一驚,失勢跌倒在草地上。
是——是什麼?
她狂跳的心還未稍歇,接著更響亮的吼聲又來,而且有越發靠近的趨勢。
天哪,這種吼聲——是老虎嗎?
無論是什麼,她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繡娘拖著驚到冰涼虛軟的雙腿,慘白著小臉在草地上掙扎前時,拚命要找地方掩護,緊急間,她的額頭撞著了硬邦邦的物事,登時撞得頭昏眼花。
「噢——」她撞得著實不輕,額頭懂事腫了起來。
可是那吼聲又越來越近了,就連原本在四周的小動物們都跑得不見蹤影,空氣好像僵滯住了,連風兒都停止了流動。
她要快點逃——倉皇間她也顧不得額上劇痛,一抬頭看見自己撞上的是棵高大粗壯的樹幹,便努力把自己的身子攀爬上樹去。
繡娘的手掌被粗糙的樹瘤劃得一條痕,她卻不放棄地拚命攀抓蹬足,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可以這麼迅速地爬到大樹上頭去。
真個是生死一瞬間,就在她軟趴趴地趴在枝椏上時,一頭通身黃黑斑紋,威風兇猛的大老虎已經躍過草叢奔了過來。
它在大樹底下盤桓著,不時對樹上的繡娘發現驚人的怒吼,好似想將她活生生震下樹似的。
她手腳四肢冰涼虛脫,渾身劇烈顫抖不停,好怕老虎會爬樹或者會直接跳上來吃掉她。
娘,快來救救我呵——
不不,娘來了也會給老虎吃掉的,太危險了——爹!您在天上要保佑女兒啊——
她緊緊環抱住大樹,那頭猛虎見了人更是凶狠暴怒,涎液橫流,一次次試著躍起,想要抓下她。
「救命——救命——」她想要大聲呼救,卻發現自己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
她不能死,死了誰來照顧娘和弟弟呢?
繡娘抱住大樹,緊緊閉上了雙眼。
這頭猛虎呼呼喘氣,顯然對於攻擊不著她而感到分外暴躁惱怒,在原地不死心地來回徘徊了好幾圈,還不時用前爪去抓樹幹。
繡娘腳底頻頻發涼癱軟,好害怕自己一個抓不住就掉下去了。
老天,她該怎麼辦?天就快黑了——
她抱緊樹身,絕望地想著,為什麼把自己陷到這樣無助的情竟裡?
事實上,那籃衣裳是管大娘差人悄悄送到卓家的。
寒梅拎著那一籃衣裳直接去找管大娘,無視於她臉上的驚訝之色,坦然詢問她卓家在哪兒。
「少爺,這——」管大娘愣了愣。
他臉不紅氣不喘地道:「我今天不小心撞見了她,把她給嚇著了,讓她連衣裳都來不及補完就跑走了,我想我有責任把衣衫親自送過去給她。」
「原來是這樣。少爺,這交給老奴就好了,我會讓小廝送過去了。」
「我還是自己拿過去吧,順道致個歉。」他挑眉,堅持道。
管大娘嚇了一跳,拚命擺手,「少爺是何等身份,怎麼可以讓您做這種卑微低下的雜事兒呢?何況這也不是什麼事兒,就算我們不送過去的話,明兒卓姑娘也就會來了。」
「不過是送送衣裳罷了。」他蹙眉。
「少爺,主僕有分,這樣會給人講話的。」管大娘正輕八百地道:「而且您這樣做給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他們會剝了我一層皮的。」
「你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他微微一笑。
「少爺,不是老奴把事兒看得嚴重,就算是給下人們知道了,卓姑娘往後來咱們家做針線活兒也不方便了。事事要守禮矜持,否則會給人誤會的。」她苦口婆心。
他揉了揉眉心,「好吧好吧,再這樣爭論下去,就變得好像真有什麼事兒了。罷,就讓個小廝送過去吧,可是別驚擾了人家。」
管大娘說的也沒錯,以他的身份特意送衣裳過去,豈不弄得太慎重了些,而且小繡娘可能會當著他的面把衣裳扔回來吧!
他忍不住好笑,挺想挑戰挑戰那種情景的。不過小繡娘可能扔了衣裳後,就再也不敢踏上傅家的一寸地了吧!
因此他也把這件事交給管大娘去處理,回書房辦起公事。
有一天,他一定要找個法子把小繡娘永遠地留在身邊玩——
寒梅坐在憑窗案牘前,正審查幾件生意的賬冊,經過他書房外的兩名小丫頭無意中的交談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聽說卓姑娘的娘親剛剛來辭了差事呢!」
他微微一震,詫異地抬起頭來,手上動作一僵。
什麼?
另外一個小丫頭無比惋惜地道:「唉呀,怎麼會這樣呢?卓姑娘的繡工那麼好,而且咱們上上下下都好喜歡她的女紅——你別是弄錯了吧?」
「沒錯,是我親耳聽到管大娘和卓大娘在交談,管大娘還極力挽留呢!」小丫頭歎了口氣,「怪可惜的,卓姑娘人溫柔又善良,跟咱們說話都和和氣氣,我原想請她指點一二的,沒想到她才做一一個半月就不做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
「卓大娘就只說是卓姑娘的意思,說她很堅持呢!」
「唉呀,那可怎麼辦?夫人對卓姑娘繡的東西愛不釋手,如果知道卓姑娘不做了,不知道會怎麼氣惱呢!」
「所以現在管大娘還在後門園子裡勸卓大娘,希望能成功。」
寒梅倏然站了起來,越聽越心驚。
「難道是因為我的緣故?」
糟了,小妮子當真了。看情形她氣得不輕,否則怎麼會斷然辭掉傅府的活兒?她很需要錢的,不是嗎?
兩個小丫頭漸行漸遠,留給寒梅的震動卻是持續擴大。
他匆匆衝出書房。
當他趕到的時候,瘦弱溫婉的卓大娘已經要離開了。
「請稍等。」他頎長挺拔的身形如大鵬鳥般落在卓大娘跟前,低沉急促喚住了她。
她訝然回頭,「你是——」
「請問是卓夫人嗎?」
「我——我姓卓沒錯。」她眼睛一亮,熱切地瞅著眼前這器宇軒昂、俊秀風流的年輕人。「請問您是?」
「卓夫人您好,我是傅寒梅,是——卓姑娘的僱主兼朋友。請問卓姑娘為什麼不肯繼續做了?」他翩翩爾雅地請教。
卓大娘受寵若驚,「原來是傅公子。」
「請卓夫人喚我寒梅即可。」他露出百發百中的誘惑笑容,溫柔地道:「令嬡為什麼不願繼續留在傅家了呢?」
卓大娘臉紅紅的,幾乎是萬分驚喜地打量著他——
沒想到繡娘居然也會認識有錢人家的少爺,還和人家成為朋友。瞧這人年輕人容貌俊俏氣度從容,明擺著是個出類拔萃的人中龍鳳,而且身份高貴卻又謙遜和氣,繡娘怎麼從沒對她提過這個人呢?
「我也不明白繡娘為什麼不肯做,不過她說有苦衷。」卓大娘忍不住全盤供出,「所以才讓我來向管大娘請辭的。」
他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面上依舊笑意和煦,「原來如此。卓姑娘是有更好的出路了,才請辭傅家差事?」
「繡娘也沒告訴我,只跟我說她定有法子維持家計,要我放心。」
定有法子維持家計?是什麼法子?
他內心有種不詳的預感——這小妮子為了掙錢養家,該不會去做什麼極端的工作吧?
卓大娘又歡喜又感歎地接續道:「她真是個好孩子。都怪我們做父母的沒本事,不能減輕她的負擔,還加重她的壓力——唉,這孩子真沒話說,我這做娘親的實在對不起她。」
「卓夫人何出此言?料想卓姑娘絕不會這麼想的。」他安慰道。
「你這話和繡娘一模一樣。不過我實在想不通她有什麼法子掙錢了。」她納悶地道:「還跟我說她要去捉雞——我怎麼都聽不懂呢?」
捉雞?還是做妓?
他胸口咚的一聲,一顆心直直往下沉。
這個笨蛋該不會去——
他臉色鐵青,聲音危險緊繃起來,「卓夫人,她現在在家嗎?」
他就算敲昏她也要把她扛回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想不開去做傻事!
好好的一個清白姑娘,何苦為了家計就要淪入那等風塵煙花地?那可是一進去就再無超生之日了——她存心想要他愧疚、痛苦至死嗎?
卓大娘傻傻地望著他,不曉得他幹嗎突然臉色變得這麼奇怪?
「她不在,說是要去捉雞。她一直往城東走,我也不知道她要往哪裡去。哪裡有雞可捉呢?再說雞都是要錢的,如果去人家裡白白捉雞不是犯了罪嗎?我著實擔心和緊——」
該死!
他低咒一聲,匆促地道:「卓夫人稍等片刻,我讓他們駕車送你回去。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呃——不用了,這怎麼好意思——傅公子?傅公子?」
他已經不見人影了。
寒梅飛快從馬廄里拉了一匹駿馬,躍上馬背後清嘯一聲,疾電般策馬奔出傅府。
他匆匆往城東去,問了幾家有規模的勾欄院都說沒有新來的姑娘,還險些給蒼蠅般的老鴇拉住走不了。
後來他在城東大街小巷打聽了許久,有人說看見一個長得很像他打聽的那位姑娘往東門出城了。
他沿途問,總算有農人清楚地說,兩個時辰前曾有個姑娘粗布衣裳打扮往山裡去了,手裡還挽著個大竹籃。
她去山裡幹什麼?
寒梅皺起了眉頭——她去山裡幹什麼?
他重複問了自己兩次,最後是身邊簡陋柵欄內,幾隻老母雞咕嚕嚕的聲音解開了謎團。
他恍然大悟——這小妮子是要到山裡捉免錢的野雞回家!
老天,他差點笑出來。
寒梅匆匆謝過老農夫,策馬撒蹄飛奔在草原上,最後還是忍不住抖落了一地爽朗笑聲。
真有她的,就連教他擔心都能這麼別出心裁!
話雖如此,他的心底卻湧上了一股潮水似的溫柔,深深澎湃激盪——
他隨著農人指的方向往前方鬱鬱叢林而去,越行卻越加皺眉。
她自己一個人闖進這麼危險的綠林裡去了?難道她不知道森林裡危機密佈,野獸四伏嗎?
已經日近黃昏了,滿天彩霞帶著夕陽餘光溫和照射著謐靜的大地,晚風拂起——
他越發心焦,長嘯一聲,策馬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