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她的痛苦就要解脫了,她相信只要經過這一次,他們村裡再不會有媒人上門來說要幫她相親;而她媽媽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她採取緊迫盯人的手段,哦呵呵呵∼∼以後她就自由了。
逢春忍不住掩著嘴笑。
「你幹麼?」她怎麼笑得那麼恐怖?正在提行李的齊橫生側目看她。
逢春要他別管她。「我們快走吧!」只要一離開台南,她就可以海闊天空任翱翔了。「快快快!」她還用跑的。
齊橫生則是拖著行李跟在後頭。
「阿公再見、爸媽——」咦,她媽呢?
哎呀∼∼管她的。「爸再見。」逢春快樂的揮揮手。
而齊橫生則是有一一的點頭,算是跟李家人道過別了,然後把行李放進後車箱。
兩人分別坐進正、副駕駛座,繫上安全帶,現在就只剩下發動引擎了,快點,GO、GO、GO——逢春興奮得跟個什麼似的。
「等一下——」有人喊暫停。
逢春一臉慘綠,現在是怎樣?
她回頭,看到她媽拖著兩大袋的行李像只企鵝似的過來,她媽想幹麼啦?
「媽!」她下車本來是要問個清楚,沒想到卻讓她媽找到機會,乘機坐上副駕駛座,逢春只能愣在當場。
她媽說了。「我要上台北去看你姨婆。」
簡單的一句話,算是交代了阿秋姨之所以坐上車的原因。
「哦∼∼」逢春點頭,表示瞭解。「但……你為什麼不坐四姊他們的車上去?」
「我又不是頭殼壞了說,他們的車又小又窄,你們的車又大又寬,我大的不坐去屈就小車,嘖!」女兒以為她笨笨的喲∼∼
「可是……你坐我們的車很不方便耶!」
「有什麼不方便的?」
「有啊!」像她要算錢給齊橫生,她媽坐在那裡就很不方便。「對不對?」她惡劣的把問題丟給齊橫生。
想必他車上多一個人,他也是不樂意的吧?
「不會啊!」他說。「反正順路嘛!」他又不介意,她別把他想得那麼小氣。
「什麼?」逢春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他竟然說不會!
「看,人家橫生都說不會了,你還杵在那幹麼?還不趕快把我的行李搬進行李箱。」阿秋姨坐在副駕駛座支使著逢春做事。
逢春的人生頓時從彩色的跌成黑白的。
她怎麼這麼命苦啊∼∼
逢春她忍不住哀哀哭泣起來……
「媽,你不是說你要去看姨婆的嗎?那怎麼還不去?」淨住在她這幹麼?逢春覺得她就快瘋了,因為打從她媽來台北之後,就在她這兒住下了,哪兒也不去,還一天到晚管她,問東問西的,而她媽最常問的問題就是,為什麼她男朋友不來找她約會?
他很忙!
逢春只能這麼回答,但這種答案應付個一天、兩天還行,到了第三天,她媽又問:「他為什麼連通電話都不打來?」
然後逢春就瘋了。媽呀∼∼她媽管那麼多幹麼?
逢春忍不住翻白眼。
「逢春。」同事叫她,逢春只好趕緊跟她媽說:「媽,我不跟你聊了,我上班。」
「好啦、好啦∼∼你去忙啦!」她媽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電話給掛了!
OH,YA∼∼逢春樂得手舞足蹈,她的上司才沒找她,找她的是她同事——小美。「幹麼?」椅子一滑,滑到小美那邊去。
小美要她幫忙打一份文件。「是課長要的急件,你手腳快,幫我好不好?」小美求她。誰都知道逢春雖然長相普普、打扮醜醜,但工作效率出奇的好。
「咦?你今天化妝了啊?」小美突然發現,還意外注意到其實逢春只要認真打扮,長得算還不錯。
「一點點啦!」逢春想以一句話就敷衍了事,其實,她今天不只點了口紅,還擦了粉、畫了眼影。
小美覺得逢春愈來愈愛漂亮了。「你發春了是不是?」
「你胡說什麼啊?!」逢春拿了卷宗作勢要打小美。
她哪有發春啊,她只是……只是在兩天前,因她們辦公室新來的一位男同事跟她撞個正著,看到她時,他的眼睛像是為之一亮,隨口說了句,「咦?你怎麼變漂亮了!」
突然間,逢春覺得她的世界在瞬間亮了起來,這才知道原來別人的一句稱讚,可以讓自己的心情一整天都很好。
所以她漸漸又「看見」自己了,漸漸又開始打扮起自己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以敷衍的心態來對待自己的人生。
反正,齊橫生那天買了一堆衣服給她,她不穿白不穿,真的,她就只是這樣,哪是什麼「發春」啊!
「你不要亂講話,要不然這文件你自己處理。」逢春作勢要把文件還給小美,嚇得小美直討饒,說她不敢再亂講話了。
「你幫我吧!我知錯了。」小美頭低低的,還做拜託狀。她求她嘍∼∼
「中午你請?」逢春開出條件。
「OK。」小美爽快的答應。
到了中乍,逢春本來想開開心心的想A小美一頓大餐吃,沒想到她才剛忙完,正要休息時,總機撥內線進來找她。
「誰啊?」她問。
「你媽。」總機回答。
什麼?她媽!
怎麼會?怎麼可能?逢春急忙跑出去,沒想到竟看到她媽跟齊橫生一起出現。
他們兩個怎麼會兜在一塊?!
好怕穿幫,逢春嚇出一身冷汗來,急忙迎了上去。
「阿春∼∼」她媽看到她便撲了上去,但逢春沒理她媽,倒是質問起齊橫生。
「你們怎麼會在一起?」
回答的人是她媽。「你信不信,就這麼巧,我去逛街的時候,竟然碰到阿生——」
「阿生?!」逢春的嘴角開始抽搐。他跟她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她瞪著他看,而齊橫生則是一臉的無辜樣。
會遇到她媽,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她怎麼能怪他?
「我就跟阿生說,我很無聊,阿生說他可以陪我,阿春,你說阿生是不是很好、很善良?」
是呀!他是很好、很善良,只是這種好、這種善良是要收費罷了!
不知道齊橫生陪她媽陪了多久的時間?
她錢夠不夠付啊?逢春開始冒冷汗。
「阿春,你用餐了沒?」她媽還問她這種無聊的問題。
「還沒,剛要跟同事出去吃。」
「什麼?跟同事出去吃!這怎麼可以!」阿秋姨大驚小怪地驚呼著,「哪有男朋友來了,你不陪他吃飯,還跟同事一起出去用餐的道理。」阿秋姨嗓門很大地嚷嚷著。
逢春頭都痛了,她似乎聽見同事們的驚喘聲,還有那些竊竊私語,像是在說,什麼,逢春交男朋友了!哪時候的事?!
同事們一個個的探頭出來,她們似乎對她的男朋友很好奇。
哇咧!被齊橫生這麼一搞,日後她要怎麼面對眾人好奇的眼光,還有那一連串的追問?逢春為了避免事情再擴大開來,只好趕緊拉著她媽的手急急的逃離現場,好啦、好啦∼∼她陪他們吃飯去。
「你為什麼會跟我媽在一起?」趁母親去上洗手間的時候,逢春咬牙切齒,壓低聲音質問齊橫生。
「不就跟你說過了,我們是偶然碰到的。」
「偶然碰到的!那你不會跟她講你很忙啊?幹麼陪著她到處跑,還跑來找我?!」想偷賺她的血汗錢是嗎?
「因為我又沒很忙。」他很閒耶!「而且,既然有客人上門,我當然要開門做生意。」齊橫生講得理所當然,而逢春是聽得咬牙切齒。
她就知道,知道這個死人眼裡就只有錢,他從來不肯放棄賺錢的機會,才會接下她的生意的。「我媽知道你是在做什麼的嗎?」
「知道,我有拿名片給她。」齊橫生涼涼地回答,但眼神卻直直的瞅著逢春。幾日沒見,她像是愈來愈有自信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套著一件T恤就出門,出門還會化點淡妝,整個人看起來又有精神又好看。
這……是不是表示他改造她算成功了?
「什麼?你還拿名片給她?!」逢春聞言立刻變得大驚小怪;哦∼∼她要暈倒了。他這麼做等於直截了當的跟她媽講,他是她買來做假情人用的!
「那我媽的反應是什麼?」她很擔心她媽的反應,她媽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逢春緊張兮兮的問他。
「她說很好啊!說我年紀輕輕就懂得靠山山倒、靠父母父母倒的道理,我覺得你媽滿贊成我自己出來創業的,但她還是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千萬別把父親那邊的工作給忽略掉,你媽說我這樣才能雙頭賺,而我覺得很有道理。」
齊橫生講得是「落落長」,逢春這才知道為什麼他會跟她媽一拍即合,因為,他們兩個還真是臭味相投——兩個人都是死愛錢的性子。
算了,她媽沒起疑就好。「總之,你吃飽飯就閃人。」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付你那麼多錢。」他這個男人絕對是以鐘點費計算,收費一定比律師還貴,她覺得再跟他糾纏下去,她把自己賣了都還不了買他的錢。
「可是,你媽邀我晚上到你家吃飯。」
「什麼?」逢春嘴裡的那口果汁差點吞不下去,勉強嚥下了,她才問:「那你呢?你怎麼答?」
「我當然說好。」有錢賺又有飯吃嘛!這種好事他怎麼捨得往外推?哦呵呵呵∼∼
齊橫生笑得好樂。
這個賤男人,在他眼裡除了錢之外還能有什麼?逢春磨著牙,想著待會兒該咬他哪塊肉下來才能洩她心頭之恨?
這時候,突然有人走到逢春面前,叫她一聲,「李小姐。」
逢春抬頭一看。啊∼∼她們公司的那名新進職員,就是那天撞到她,還說她變漂亮,而且有精神多了的那一位。
完了!他叫什麼來著?
逢春臉上的笑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你也來這裡吃飯?」
「嗯。」趕緊點頭,還問:「你也是?」
「不,我跟客戶約在這裡見面,他還沒來,倒是先看到你,過來跟你打一聲招呼。你男朋友?」那男的問。
男朋友!誰啊?
逢春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但順著同事的眼光望過去,這才看到齊橫生的人。
此時的齊橫生正全神貫注地盯著MENU看。
他是她男朋友!
哇∼∼這下可誤會大了。「不不不,當然不是。」逢春慌得直搖頭,那反應好像齊橫生是什麼病毒似的,只要沾上了就會帶病。
但這其實只是她自知本分,沒敢猜想他……
而她反應大到讓齊橫生覺得很不爽。
奇怪了,當他女朋友有什麼不好,她幹麼怕成這個樣子?他的眼瞇細來,然後看著逢春,然後發現一件天大地大的事,她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飄來兩朵紅雲。
她是在臉紅嗎?
他用手刮刮看,逢春嚇了一跳。
「你幹麼啦?」她同事還在這裡,他幹麼對她動手動腳的?
要是別人誤會他們兩人的關係那怎麼辦?她把他的手打掉,還介紹他,「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她還強調普通兩字,要別人千萬千萬別想歪。
而她同事只是頷首點頭,算是跟齊橫生打過招呼了,「那我先過去了。」他還得等客戶呢!
「嗯。」逢春臉上綻放出迷人的笑容,目送他離開。
齊橫生愈看她這表情愈覺得詭異,這女人該不會是經過他巧手改造成功後第一次「發春」了吧?!
他想問,但他根本來不及問,逢春她媽就上完洗手間回來了。
逢春還數落她媽,「你怎麼去那麼久?」
阿秋姨驚呼著說:「台北的廁所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裡面竟然還有這個。」偷偷從口袋拿出幾包衛生棉給逢春瞧瞧,然後很怕被別人看見,咻地又放回自己口袋裡。
逢春看了差點暈倒,她媽就為了偷拿那幾包衛生棉躲在廁所不出來嗎?她好想大叫,我的媽∼∼
「你不是早就過了更年期嗎?」那她還拿衛生棉做什麼?那個當作衛生紙又不好用。
「你管我。」
她們母女倆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鬥起嘴來,齊橫生忍不住乾咳兩聲,「嗯、嗯——」提醒她們席間還有個他存在,她們談這種事,應該避著他。
他出聲,逢春這才想到另一件事。「媽,他晚上有事,不能去我們家吃飯了啦!」她幫齊橫生把晚餐的約會給撤掉。
「阿生,你晚上真有事啊?」
「呃——」他才剛要開口,逢春就拿兩隻大眼睛瞪他,示意他要是敢不照她的話點頭,那他就別想拿一毛錢。
「是有點小事。」
「可是,你已經連著好幾天沒來找我們家阿春了,我覺得你們小倆口這樣是不行的,當然,年輕人事業要衝、要顧,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完全不顧女朋友啊!我偷偷的跟你說——」還站起來,要齊橫生把耳朵借給她。
他們兩個就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不說悄俏話。「我剛剛看到我們家阿春偷偷瞄了旁邊那個男的好幾眼。」
「誰啊?」
「就是那一個啊!」阿秋姨還側著身子,比一比不遠處的一桌男的,「看到沒有?就是那個穿的還人模人樣那一個。」
「那邊那兩個穿的都挺人模人樣的,阿秋姨是說老的還是年輕的?」
「當然是年輕的,那個老的都可以當我們阿春的爸了,我們阿春還不至於沒眼光到那種程度,會看上那個男的!」
「媽!」逢春受不了了,他們兩個現在是怎樣?當她是死人是嗎?就這樣堂而皇之地當著她的臉,講這些有的沒的。
「你們很無聊耶。」她發出不平之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