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狼好像消失似的不見蹤影,不禁令人懷疑起幕後黑手的居心。
「這一切實在太不尋常了,如果銀狼殺人是自主性的,為何現下完全找不著狼蹤?」貝亮亮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銀狼不是自主性的殺人,那麼到底是誰在幕後操控這一切?」貝晶晶托腮道。
「我想也許是個意想不到的人在操控狼群殺人。」春蕾洗完最後一個碗後說。
鮮魚記的生意好到讓人頻頻詢問是否有開分鋪的計劃,只是司馬浪不贊成她把太多心力花在魚湯鋪的經營上頭。標準的大男人思想!
「誰有這等本領?這城裡的人,不論是老是少,我們多少認得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更是沒有不認識的,我想不起這麼大奸大惡的人與他們哪個人會有關聯。」貝亮亮握著鳳鳳的手,柔情溢於言表。
這時,半掩的鋪門大開,李總管推門而入。「夫人,浪爺要你趕緊回去。」
見李總管神色慌張,春蕾知道一定發生大事了。「出事了?」
「夫人的哥哥……被人發現陳屍在南郊灌溉大圳裡。」
刷白臉的春蕾,什麼都來不及思考,立刻衝向南郊大圳,一行人跟隨在後。
「夫人,浪爺要您先回去——」李總管的吶喊根本起不了作用。
大圳四周早已圍了一些人,衙門仵作正在驗屍。
司馬浪在春蕾到達後旋即趕到,他走向仵作。「如何?」
「一身酒氣,身上有狼咬的痕跡,左右手被啃得只剩手骨,不知什麼原因狼只吃了死者的雙手,保留身體的其他部位。」
「什麼時辰死亡的?」司馬浪問。
「昨兒個夜裡丑時許。」仵作專業地道。 春蕾早已哭成淚人兒。她是恨哥哥嗜賭如命,可她從沒希望他死得如此淒慘,雖然他不是個好哥哥,但這樣死去,亦是悲涼。
「春蕾姐,你要節哀。」貝晶晶勸她。
「傑生哥好可憐。」鳳鳳哽咽道。
「奇了,這人我昨天才在『益財莊』同他賭過兩把,怎麼說死就死了?還死得這麼慘!」站在春蕾右後方的一名鐵匠驚慌地嚷嚷。
「是呀,他好像有衰星上身似的,輸得一塌糊塗。」另一人接腔。
「不會是被老李的保鏢給打死的吧?」
春蕾聽著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傷心更深,她不知道為何陷入賭海會如此難以自拔。
她常常想,擁有驚人力氣的人若是哥哥不知該有多好,或許能改變他的命運。
「鳳鳳,我是不是做錯了?」或許她不該見死不救。
「傑生哥是被銀狼咬死的,與你無關。」
仵作驗完屍後問了春蕾一些問題,順便請她到衙門走一趟,以便向地方父母官報案。
司馬浪一直陪在她身邊,扶著她的腰,就怕她一個站不穩癱軟下去。
回到司馬府後,她又哭了一回,整個人既憔悴又心碎。
「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別哭壞了身子。」
「沒想到我和他的兄妹緣如此短暫。」
天仙似的美人兒,噙著淚光的眼依舊迷人,瀅亮的珠淚滑落唇角,紅透眼眸。
「他是自己害了自己。」
「爹娘去世得太早,不然他也不至於如此。」她拿著手絹拭著淚。
「神秘的銀狼到底由誰指使?」他百思不得其解,也在城裡布了不少眼線,可就是找不著蛛絲馬跡。
「他讓銀狼殺了這麼多人,難道不怕天譴、報應?」
司馬浪沉著臉說:「相信報應和天譴的人不會做出如此沒人性的事。」
「小時候大哥讓人算過命,說他活不過三十歲,果然應了驗。」她想起往事。
「要相信那些話不如相信自己。」他見她落淚,心裡也跟著疼。
她發現司馬浪待她有些不一樣了,現在的他變得溫柔又多情,連平日嚴厲的眸光也和善許多。
他真的情願娶個丫鬟為妻嗎?終此一生永不後悔?心甘情願的淪陷在她的癡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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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布下天羅地網捉人,每一寸土地都不放過,再加上老百姓自發性的投入捕狼行動,相信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之日該不遠矣。
「怎麼最近總是不見羅公子的蹤影?」貝晶晶問。
春蕾正站在櫃檯後算帳,自從哥哥往生後,她的話變得很少。
「羅公子到西域去了。」
「那麼遠?他到西域作啥?」貝晶晶暗戀羅憲求已久,可老是無法吸引他的目光。
「他說要去散心,至於散什麼心我也沒多問。」她說。
「羅公子這麼喜歡你,你為何不動心?假如羅公子肯用點心思在我身上,要我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做牛做馬一點也不好玩,女人要有骨氣些,自食其力才不會被男人看扁。」
貝晶晶面露喜色,半真半假地道:「我不在乎被男人看扁,我只想做個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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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蕾提早半個時辰從鮮魚記離開,因她想到哥哥的新墳走走。
人生地不熟,哥哥一定很寂寞。
「春蕾,上哪兒去?」貝亮亮叫住她。
「上新墳。」
「可不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我和鳳鳳的婚事想與你商量。」他老大不小了,同齡的人多半已為人父,因此,他心裡有些著急。
「我舉雙手雙腳同意。」她微笑。
「如果我和鳳鳳希望在下個月成親呢?」他探問。
春蕾頷首,「就算你們決定一個時辰後成親,我也不會反對。」人生苦短,能和相愛的人廝守,最是幸福。
貝亮亮帶著滿意的笑容離去。
「亮亮找你做什麼?」
貝亮亮離開後,羅憲求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嚇了一跳,「你應該在西域不是嗎?」
「我沒去西域。」他的深眸直勾勾地瞅著她,令人很不自在,似帶著侵略性。
「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她發現了他的不安。
「有件事想跟你說。」
春蕾隨口問:「有事需要幫忙?」
羅憲求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幾句話嗎?」
「我得上墳。」她猶豫著,知道他很可能碰上麻煩事了,不然氣色不會如此蒼白。
「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他顯得倉皇不安。
她點點頭,「到什麼地方聊?」
「鮮魚記人多嘴雜,我要告訴你的事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這樣好了,到我那裡去談。」
她考慮了一下。「別去你家好不好?」
他嗤笑地道:「怕司馬浪不高興?」
她聳聳肩,不想承認自己確實在意丈夫的想法。「也不是,羅公子,說真的,倘使你需要人幫你忙,浪爺比我有辦法,不如……」
他緊張搶白:「不需要,我只想說給你一個人聽。」
見他有幾分可憐,挑起了她同情心。「好吧!就去你家。」
這時,一陣怒喝聲朝他們而來——
「站住!」
不一會兒,官府吏卒將他們團團圍住。
「把羅憲求拿下。」帶頭的官兵命令。
聞言,羅憲求大嚷:「不!我什麼也沒做……你們這些偽君子,我不過是替天行道……春蕾,我是被人陷害的,救救我……」
就這樣,羅憲求被官府的人捉走,春蕾一動也不動地呆愣在原地,根本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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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落盡,枝伢赤裸著身子,等待來年著新裳。
春蕾不顧司馬浪的反對,堅持去探訪羅憲求,因為有些事故在心底還弄不明白,她得問清楚。
獄卒全是她鮮魚記的老顧客,因此她得以一見不許見客的死囚羅憲求。
羅憲求就是操控銀狼的幕後黑手,這事一經傳開,除了官府裡的人,沒人相信這是真的。
她走進地牢,心情沉重不已,畢竟朋友一場,仁慈助人的他怎會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犯呢?
羅憲求非常狼狽,也非常憔悴,嘴裡哼著:「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這是唐朝白居易的「花非花」,在此情境,聽得令人直想落淚。
「為什麼?」她真的不明白。
羅憲求抬眼睨著她。「因為你。」
她一驚,「為什麼是因為我?」
「小雅李代桃僵失敗後一直懷恨在心,她求我配一帖鶴頂紅將你毒死,我趁她下手前,指使銀狼殺了她。」
「我哥呢?他不可能想害我。」
「那個賭鬼本就該死,他讓你痛苦,我不能忍受。」很簡單的理由,「反正他也活得不耐煩了,早死早超生。」
「你好可怕!揚揚呢?他和你無冤無仇!」
「揚揚的事是個意外,銀狼要對付的人原是貝亮亮,卻誤傷了小鬼。」
「亮亮犯了你什麼?」
「因為我討厭他愛慕你的眼神。」
她失笑,「亮亮沒有愛慕我,他喜歡的人是鳳鳳。」
「這是你的想法。」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其他人呢?我和他們甚至沒說過什麼話!」
春蕾突然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悲哀。
「他們都是曾用言語調戲過你的登徒子,我不除掉他們:心裡不舒服。」
「你的理由很奇怪。」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司馬浪是我最後一個想下手的對象,他最難纏,而且他已經懷疑我了。」
「我不值得拿這麼多條人命來換。」她幾乎承受不住,真相竟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值不值得由我決定,不是由你。」他朝她淡然一笑。
「弄到這般田地,連命都要丟了還嘴硬!」
這種要命的傾慕,任誰都會害怕。
「我不後悔。」後悔是愚者的推托之辭,聰明的人不做後悔的事。
司馬浪突然出現,不以為然地道:「你是標準的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人,死到臨頭還不認錯。」
春蕾看向他,怕他開罵,立刻堆上笑容。「你來啦!」
「沒見過比你更不聽話的女人。」他寵溺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透著無盡的柔情。
「有些事不弄明白,我會睡不著覺。」她一臉無辜。
他實在拿她沒轍。「可以走了嗎?」
「司馬浪,你不過是比我幸運先認識了春蕾,否則她會是我的妻。」羅憲求話裡有一絲悲哀。
司馬浪笑了笑,一個死囚大放厥辭沒什麼好回應的,他不會跟他一般見識,拉著春蕾的手轉身便離去。
兩人走後,羅憲求情緒不穩的大吼大叫。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啊!今生不但無望贏得美人歸,還落得這般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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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冷的風撲著芙面。
「他說你之前對他已有懷疑?」春蕾看著司馬浪好看的側臉。
他牽著她的手,沉吟半晌後才道:「是我通知官府拿人的,窮途末路的他試圖帶你遠走高飛。」
「我覺得自己滿身罪孽。」
司馬浪看著她苦惱的模樣,心裡揪痛著。「什麼都別想,只許想我。」
她睜著無邪的眼,「大少爺好貪心。」
他凝睇著她美麗的容顏,「還叫我大少爺?得想個法子讓你改口。」
「叫習慣了,一時難改。」她扮了個鬼臉。
他輕輕點了下她的俏鼻。
「你真美。」
她搖了搖頭,「我不美,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她一向不喜歡挖空心思打扮自己,曲盡色相之妙,所以怎樣也不願因色艷見寵,色衰而愛弛,她不要這樣。
「相處這麼久,你還不明白我不是見異思遷的人?」他說著動聽的話。
她低笑不語。
「你不相信?」
她能信嗎?男人的承諾多半是一時興起的,興頭過了,便煙消雲散。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反正我已是你的人。」她故作姿態,正妻是她的最終目標,她若不趁著尚有吸引力之際影響他於無形,坐上司馬夫人的位置,他日寵愛日遠,想求他給她一抹笑恐怕得傷神終日。
「你到底下定決心了沒?」
「呃?」她無聊地踢著路上的小石子玩耍,力道稍末控制,小石子便畫過一個圓弧,落在一處瓦上。
「扶你為正妻之事。」他提醒她。
她哦了一聲,面無表情,心裡卻唱著凱歌。
「『哦』是什麼意思?」他可急了。
她邊走邊伸懶腰。「不許命令我把鮮魚記收了,它可是我的心肝。」
他只得讓步,「還有呢?把所有條件開出來。」
「不論我毀壞了什麼古董寶貝,一輩子都不准對我皺眉。」
「你別對我皺眉我就偷笑了。」他覺得自己很可憐。
她朝他天真一笑,「你是男人嘛!」
他催促道:「答應我好嗎?」
早已飛揚的心再也掩藏不住。「什麼時候讓我正式搬進寢閣?」她無法逃避他熱情的目光。
「過來!」他說。
她旋即撲進他懷裡,不顧路人的目光。「今晚!我看過黃歷了,良辰吉時,褚事皆宜。」
一切盡在不言中,千言萬語說不盡內心的激動和滿足,相惜的兩人,終於坦然面對相愛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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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一名好看的六歲孩童奔進司馬府書房。「爹,娘又不聽話了。」
司馬浪看著長子,笑著問:「你娘怎麼不聽話了?」
這樣類似的情節早已經讓他麻木了,他的妻子總是這麼淘氣,不按牌理出牌的她,讓他平凡的生活添上許多樂趣。
「娘肚子懷著小妹妹,還和嚴叔叔比賽爬樹。」小彥儒擔心極了。
司馬浪聞言嚇出一身冷汗,大聲問:「你娘人呢?」來不及等他回答,他已衝出書房。
「他們在……」小彥儒話還沒說完,便見他爹心急如焚趕去阻止,他忍不住喃語:「辛苦的爹,頑皮的娘。」
一刻鐘後,司馬浪抱著愛妻回到寢閣。
「你就不能行行好,讓我有幾天好日子過嗎?」他快被她嚇死了。
他趕到時,她人正掛在樹上,奮力地往上爬。
「我又沒怎麼樣。」她環住他的頸子,可憐兮兮地道。
「敢說沒怎樣,真該打屁股。」
她賴皮一笑,「我喜歡看你生氣的樣子,好有男子氣概,我喜歡。」
「你肚子裡還懷著我們的孩子,怎麼跟著大家胡鬧呢?」他忍不住斥責她。
「喔,你只在乎孩子……」她故意挑他的語病。
「瞎說!你又曲解我的話了。」他抗議著,但卻咧嘴微笑。
她朝他拋媚眼,「你愛我嗎?」
他輕易就被她迷住。「你知道我早已不能沒有你。」
「愛我嗎?」她又問。
「愛,愛慘了。」早上睜開眼,他才說過。
「不知怎地,聽你說愛我,總是百聽不厭。」她灌著迷湯。
他把她放在大床上,給她最誠實的呵護——對她的身子。
「溫柔些,別傷到孩子。」她溫柔地微笑。
他捧住她的臉吻著,「小東西,你愛我嗎?我已經有三天不曾聽你保證你的愛了。」
她用行動來證明一切,給他三天來最熱烈的回應。
愛情,令人酥軟,像春天的微風。
放下綺羅帳,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然,丫鬟榮登主母位的事情不是天天發生,而春蕾何其有幸!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