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一早敲了范拓蕪的房門,他的懷裡躺著夜總會新來的瑪丹娜,急急的敲門聲伴隨著李嫂特有的渾厚中音。
他開了門。
李嫂一臉的微慍。從牆角抱了一幅畫往他懷裡塞,「喏!這是薛小姐她的畫,你要我買一幅,我也不會挑,總覺得每一幅都很美,以後這種事你自個兒去做;真是搞不懂你,拓蕪少爺,你明明心裡想著的是薛小姐,偏偏又弄個妖女回家。」李嫂嘟噥著。
「喂!喂!我發現很難找到一個你會滿意、停止批評的對象。又詩嘛,你嫌人家富家千金難伺候;瑪丹娜呢,你又說人家是妖女,好在你沒有兒子,否則,做你的媳婦一定要是上輩子燒了好香的女人,才能過五關斬六將,讓你百看百不厭。」在拓蕪眼裡,他早已當李嫂夫婦是一家人了,所以說起話來彼此的分際不是那麼明顯。
「才怪,我就覺得薛小姐她人很好,不只是長得漂亮,對小孩又有耐心,而且我打包票她會是個好妻子,是你不懂得把握機會;現在可好了,薛小姐已經被畫廊的老闆追跑了。」李嫂意有所指。
「畫廊老闆?哪個畫廊老闆?」不可能是劉長生,老劉知道他對薛佛有意思,他不可能想以他為情敵,何況他已經是有家室的人了。是哪個畫廊呢?
「就是出錢讓薛小姐開畫展的老闆啊,那天我去看畫時那人也在場,說什麼畫展之後薛小姐就要住在他家了,這不是被他追走了是什麼?唉!好機會不知道把握哦!」李嫂嘀嘀咕咕地邊說邊下樓,她真是搞不懂現在的年輕男女談情說愛的方式,遮遮掩掩地做什麼?
范拓蕪緩緩地拿起李嫂留下的畫,正好就是那幅金瓜石的雲和他,是李嫂挑的還是她刻意要李嫂帶回來的?
他的身後突然揚起瑪丹娜的聲音。
「拓蕪,你站在門口和誰說話說得這麼起勁?誰送來的畫呀?這畫裡頭的人是你嗎?」她大驚小怪地嚷叫。
「進去把衣服穿上,早點回去休息吧,晚上海之朝露見,還有,以後不論在夜總會或是在其他地方,請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叫我范老闆,我的名字不在你我的對話裡。」
「好吧,就叫你范老闆吧,今天晚上我會注意這個細節的。」她以為還有今晚、明晚、無數個的夜晚。
「今晚你不會在這裡,我不再需要你了。」他冷酷地說。
這就是他對女人的態度。
李嫂說薛佛住到春水畫廊蔣暮槐的家裡去了,他不相信她會作賤自己的身體去交換物質的享受。但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不去相信。
沖了冷水澡,他不打算回頭睡回籠覺,因為睡不著,把畫收藏在他的袖珍古董間裡,上了鎖。
* * *
到車庫駛出了朋馳,準備讓陽光照耀他微寒的心。今天不是假日,街上少有嬉戲悠閒的人,多半是有工作在身的忙碌都市人。
有一個身影倏地吸引了他的目光,是她,獨自一人。怎會有如此的偶然?她正朝他車行的方向迎面走來,似有急事,他隨意路邊停車,顧不得被拖吊開罰單,他大咧咧地立在她身前,擋住她的去路。她一見是他,反應激烈地往來處奔去,好像做了虧心事怕他知道。
當然是做了虧心事噦,蔣暮槐是她的金主。
他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很快,所以只追了幾步就拉住了她。她用力想甩開他。
「別白費力氣了,你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隨我上車——你自己用走的;二還是隨我上車——我用扛的。」他耍無賴流氓地說。
在大庭廣眾之下,他說要把她像押寨夫人似的扛進他的朋馳裡?他不要做人,她可還要做人呢!只得乖乖無奈地選了第一個方式——走的進車裡。
才鑽進車內,他立刻鎖上安全鎖,車子立刻啟動,不等她抗議,唉!就算來得及抗議也是白費氣力,他根本不會聽她的。
她聰明地閉上嘴,這是高明談判術裡所教的一步招術,談判時誰是先開口的人不論立場有多堅定,大都會是輸家。
他走的是濱海公路,想來他要載她去金瓜石。
去金瓜石做什麼?
算了,還是別多此一舉吧,到了目的地,他自然會說,果然——
「你讓蔣暮槐包養你,為什麼?」一停車他按下車窗劈頭就問。
她雙臂交握於胸前傾側身看著他,被他如此的臆測所傷害。包養?多麼沉重的字眼,也是多羞辱人的字眼,所以她也準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挑挑眉學他冷酷的口氣說:「是的,我是被人包養了,這有什麼了不得的嗎?你喜歡包養女人不是嗎?就是要有我這種甘於被包養的女人和你們這種男人配合,才能供需平衡啊,這是功利社會的食物鏈。」
「你——自甘墮落。」他臉色鐵青,為了她的不珍惜自己。
「我自甘墮落?是的,這就是我,我的原貌,你忘了我們是在哪裡認識的嗎?海之朝露,記不記得?那是一家夜總會,可不是圖書館,我是到那裡謀工作的,不是去收會錢。雖然你認為我不夠資格賣弄色相,但天下也不是只有你這一種標準,我找到了願意好好調教我的男人,不行嗎?范老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瘋,才會把自己的角色定位為蕩婦,說了卡門的台詞。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人,方凱還不曾把她逼到這種境界的。
「你該死,真是該死。」他捉緊她的手腕,捏痛了她。
薛佛知道自己激怒了他,但是她不在乎,總比他漠視她來得好。
「我是該死,但你不也該死。」她不甘示弱。
「我以為你是不同的,我以為你是純情忠貞的,我以為你知道《彩虹曲》裡所描述的樂土,為什麼?為什麼要打碎我的夢土?」他把她鉗制得更緊,狠狠地吻住她,猛烈的唇舌令她害怕,從來沒有人曾這樣的吻她,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似的,她應該推開他的,他的唇不是她的專利,她有什麼好快樂的呢?他的肉慾主義並不會因她而改變。
他終於暫時吻夠她了,離開了她的唇有點下流地說:「你的唇嘗起來好得令人回味,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嘗起來味道如何?在我的車上應該會有一番不同的滋味——」
不等他說完,她摑了他一巴掌、搶了他的白。
「你可以讓蔣暮槐碰你,為什麼不能忍受我碰你?因為他付費的關係嗎?」他又戳了她一刀。
「沒錯,他在我身上標了價,你忘了嗎?我是個拜金又敗德的女人,誰的價錢高,我就是誰的。」她實在氣極了,只好還以顏色。
「他開出多少價碼?我出雙倍的價錢買你——我想起來了,你向地下錢莊借的兩千萬是他給你錢還的是嗎?兩千萬就是買下你的價碼噦?」他鼻息翕動粗嘎地說。
「我的行情比你想像的更好,借我那兩千萬的人不是蔣暮槐。」她現在儼然是一個說謊高手了。
「看來我是棋逢敵手了,以前我以為你是個清高的女人,沒想到卻和我一樣是嗜欲而活的人。」他開始輕視她起來。
「我從來不曾假裝自己是清高的女人,是你自己充滿不切實際的浪漫情懷。」她把這個拜金敗德的女郎角色扮演得好極了。
「很好,非常好。」說完這句話後,范拓蕪發動引擎,一路沉默,不發一言,往北部疾駛去。
* * *
那日,由金瓜石下山後,范拓蕪正確無誤地送她回到蔣暮槐的別墅,看來他也曾來過這個地方,放下她後連再見也沒說,掉轉車頭就走。
她不知道事情怎會弄成這等慘烈的地步,這不是她要的重逢,她也不是什麼拜金或敗德的女子,她只是一個追尋真愛的平凡女子。
進了畫室,才放下背包,戀戀哭啞的聲音突地響起。
「怎麼了?別嚇我啊,戀戀。」平日樂天派的戀戀居然哭了,一定有驚天動地的催淚事件發生了。她今天已經脆弱得經不起任何打擊——尤其是同樣會催淚的故事。
「禹詩知道是我和秦先生『共謀』破壞了又詩和范拓蕪的好事,唐又詩遷怒於我,告訴禹詩我八成是收了秦先生好處,不然為何請得動你替秦先生誘惑范拓蕪;現在可好了,禹詩說我不可靠,將來結婚後不知會在背後捅他幾刀呢!他要退婚。哇——」不甘心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戀戀,跑來找薛佛哭訴,看她能否想出妙計。
「唐又詩怎會知道這事的?」
「本來秦先生和又詩早解除婚約了,可是唐又詩突然不知哪根筋不對,又想吃回頭草,把秦先生弄煩了,他除了說出愛上你的事之外,還抖出了你們認識的過程。唐又詩女人的自信被你破了功兩次,心有不甘,想報復,看來這些話遲早會傳人范拓蕪的耳裡。」這是戀戀所擔心的。
「也許早已傳人他的耳裡了,不過不要緊,反正我的罪行不怕再加上這一條。」薛佛苦苦地一笑,但是又能如何呢?早已一團亂是事實,她也不想多作解釋,只會顯得欲蓋彌彰。
唉!蒼天不仁,莫甚於此。
戀戀歎了口長氣,很少聽到她這麼沮喪的。「有的時候真是不能不認命,本以為和禹詩的婚事不會有變數,我已經做了結婚的準備,也開始找婚紗禮服公司,誰知道到頭來為了這麼一件小事——也許我自己太有把握了,自以為是地設想禹詩愛我有多深。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不過這樣也好,結婚前早點真相大白,唐禹詩愛我不夠深,我不會自討苦吃巴著他不放。」
戀戀一直想找一個愛她至深的男子結婚,總認為這樣比較不費事,既然唐禹詩不合她的標準,她也不想硬撐,怕結婚後苦的是自己,明智的女人不做這等不合邊際效益的投資。
「你能這麼想也好,看得開的人比較幸福。」薛佛在某一種角度裡還是很羨慕戀戀的,就像這回的禹詩事件,她受傷的頂多是面子,不是心靈,而面子問題好解決。
「剛剛幫我開門的先生就是畫廊的老闆蔣暮槐嗎?看他的氣質應該是,下人不會穿那種品味的服飾。」戀戀擦乾了眼淚不再提唐禹詩的事了。
「他在家?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到畫廊去了。」薛佛有絲詫異。
「你住在他這裡安心啊?他未婚,你單身,兩人都沒家眷在身邊,你不怕他色慾熏心對你上下其手。」戀戀的危機意識有時候是憑直覺。
「不會有事的,年前我住在范拓蕪家,也沒發生什麼事呀,你也不擔心這麼多。」薛佛不解戀戀的白操心。
「范拓蕪不同。」
「有何不同?同是男人,同樣有危險性。」
「基本上我認為你會愛上范拓蕪不會愛上蔣暮槐,就憑這點不同,這就差很多了,我這樣說是有原因的。」她故意賣關子。
「什麼原因?」她企圖掩飾自己對范拓蕪的內心起伏。
「范拓蕪不同於一般男人,這個世界上很多男人都不願讓女人依靠,說白一點就是需要女人照顧,像還沒長大的男孩,不論那人的皮相有多老。而方凱就是這種典型的箇中之最,原諒我這麼說,你和珠兒都是我的好朋友,你們之間的三角關係我看著它開始到落幕。我不是說方凱一無是處,我不否認他在學術上的才華,只是,在一個男人,我所指的是真正的男人的標準上,他根本配不上你或珠兒,令人慶幸的是,你及時發現這點。」
薛佛專注地聽戀戀的分析,戀戀平日嘻嘻哈哈,爽朗率直的個性只是她的其中一面,有那麼一點時候,戀戀願意正經八百陳述己見時,往往都有一番不同於平常的清晰智慧,就像此時。
戀戀清清喉嚨,又說:「范拓蕪是一個不畏艱辛的人,白手起家,成就非凡,不然你以為秦先生為何那麼擔心唐又詩重投入他的懷抱,在現今社會這種血性男子已不多見。」
薛佛陷入沉思,「這樣的一個男人卻未必會看上我。」
「我比你樂觀,告訴你一件誇張的事,昨天唐又詩到辦公室聲淚俱下地控訴你,說范拓蕪現在不把她放在眼裡全是因為你的關係。」
「哦?」薛佛如墜入雲裡霧中,她不知道范拓蕪是怎麼跟唐又詩說明他和她之間的關係。
「可憐的秦先生,好像真的是愛上你了,自從由你的畫展買了三幅畫回來之後,每回有外國客戶到公司來,都會像獻寶一樣,對你的畫作吹捧一番。說真的,你到底對秦先生有沒有感覺啊?」戀戀側著頭問,臉上的淚痕已干。
薛佛見她這麼認真的神情,不禁「撲哧」一笑,「你到底是幫范拓蕪說話還是想推銷秦先生呢?」
「兩個都不錯呀,一個是人中之龍,一個是龍王。」
聽戀戀說起這句話,不禁讓她想起許久許久前從渥太華心碎回來的途中,戀戀請她幫忙時對范拓蕪和秦學平兩人的形容。
雖是同樣一句話,卻令人有時光飛逝的感慨。
* * *
海之朝露的生意光用好字不足以形容。
艾咪是個十分優秀的夜總會經營人才,幫了范拓蕪不少忙,為了感謝她的辛勞,他把分店的股權分了百分之三十給她。起初她不願意接受;在海之朝露,她的薪水是六位數字之最,她已十分感激,在這工作可以不用陪客人睡覺而能有這種待遇已是范老闆對她最好的感射了,她實在不會癡想公司的股份,也因為她不是個太貪心的人,所以范拓蕪更加賞識她。
「你和阿力什麼時候請我喝喜酒啊?」范拓蕪對了最後一筆賬後抬起頭問坐在一端的艾咪。
「范老闆也看出了我和阿力的事?」她有一絲驚訝,因她和阿力的感情事一直都處理得很低調,忙碌的范老闆競也看出來了。
「我雖然不談戀愛,但也不遲鈍,男歡女愛的事我看多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逃不過我的眼。阿力那小子很不錯,做事勤快從不亂來,是一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對象。只是——你結婚後,還能為海之朝露工作嗎?」范拓蕪體諒員工是出了名的。
「這一點范老闆可放心,我和阿力討論過了,我們結婚後也不會離開海之朝露,這裡的工作環境我們都很喜歡。」艾咪自認再也找不到比海之朝露更好的夜總會,比范老闆更好的老闆了。
內線電話紅燈鈕亮起,艾咪順手接聽,又按了保留鍵。「那位唐又詩小姐到海之朝露來,要見嗎?」
艾咪知道這位唐又詩,范老闆對她的耐性已經有限。
「請她進來吧。」
艾咪銜命出去,通報唐又詩。
又詩推開虛掩的門進來。
「怎麼?替你找的住所不喜歡嗎?」范拓蕪抬眼看她,想她今夜來訪是為了什麼事。
「是不太喜歡,還是住你那裡舒服些,不過抱怨住的地方並非我今日的主要來意。」提到住的地方唐又詩就有氣,如果不是范拓蕪非要她搬離不可,她才不想挑了個離范拓蕪太遠的住所呢。不過這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她現在所要做的是讓范拓蕪愛上她而不捨得離開她,那麼住的問題自然可以得到改善。
她的想法,范拓蕪明白得很,只是不願點破太多,免得太傷人,只有靠時間讓她領悟。
他不懂的是,他與她之間的那段可有可無的交往,已是八百年前的事了,為何至今仍不能讓她看清他對她無心也無意的真相呢?
「那麼是什麼事?」他有些不耐煩。
「我昨天才知道秦學平那混蛋居然串通他的女秘書單戀戀——就是那個叫薛佛的女人的好朋友,利用薛佛來接近你,贏得你的注意,然後讓你把我一腳踢開,真是豈有此理,根本居心不良嘛……」
她正要繼續發標下去,卻為范拓蕪所阻,「等等!你說薛佛到海之朝露應徵工作全是假的?」他饒富興味地看著她,又詩大概不知道她所帶來的消息不只不會讓他憤怒,而且還讓他十分高興呢!
「是啊!」她點點頭。
唐又詩觀察他的反應,臉上看不出不悅的表情,「拓蕪,你看看這些人好過分呢,一心想破壞我們,現在你明白了吧;要不是有這批人,我們之間的困難也不會這麼多。」
范拓蕪看著眼前的麗人,知道今天必須把話同她說清楚,雖然這個動作他已經做了許多次,但她總是不能明白,不知是他的表達能力有問題或是她的理解力有問題。他正色地深呼吸了一下後說:「又詩,這麼多年了,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應該未曾給過你任何錯覺吧?這些分際我一向弄得清楚的。」
唐又詩聽了范拓蕪的這番話,心裡又抗拒起來了,她總是不明白為什麼范拓蕪一直強調不愛她,她自認不論外貌、才華、家世、背景、學養都是上上選的女人,為何獨獨他看不到呢?
「我們怎會不適合呢?我自認為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條件更好的女人了。」
這就是唐又詩,永恆的自信。這樣的女人一生都忙於征服,愈是得不到愈是愛,愈是想染指,一旦得到之後未必會珍惜,往往繼續再覓下次的征服目標。
對於范拓蕪她有股征服的慾望;而對於秦學平呢?則是她得到後不再珍惜的佐證。
「我知道你是難得一見的優秀女子,是男人所夢寐的對象,可惜你不懂我。」
在這世上只有薛佛才能進入他的內心,引起他心靈的共鳴。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是個肉慾的男人,不懂精神的愛戀。那些話只是他怕心性迷失於一個女人手中的誑語罷了,當然,這些性靈深刻的東西,他不需要對唐又詩解釋,她是不會懂的。
「我懂你啊。我會是一個好妻子,也會是一個好母親,等我們結婚後,家裡有我替你打點,你自然可以無後顧之憂安心地打拼事業。」
她連母親的位置都已想過了,可惜他沒興趣「拔擢」她為他孩子的母親。對於這一點,他一向很堅持。
雖然他讓女人與他巫山雲雨,但卻不讓任何女人懷他的孩子,他不輕易破例的。
他搖搖頭,「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你還想找尋這輩子的真愛的話,聽我的勸,和秦學平開誠佈公地好好談談,他會是你所滿意的丈夫。」
「秦學平?已經來不及了,他愛上了那個叫薛佛的女人。」她悵然道。
他的心一驚。是真的嗎?秦學平也愛上了她,那麼,她呢?她也愛他嗎?
噢!想必是愛的吧,她素來重視這些情啊愛的,對於癡心癡情的人總也多一分欣賞,而秦學平一貫的表現就是和癡心癡情劃上等號的人,自然多了幾分討她歡心的特質。不若他這個野人,只貪戀肉慾——在她的眼裡。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他問。
「不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現在是吃不太開了,連秦學平也留不住,何況是你。」她冷笑自嘲。
「不試怎知不行,看以前他對你熱乎乎的勁,不可能說放就放的,你應該花比從前更多的心思,努力贏回他,以你的自信為誓。」他不太習慣鼓勵女人,尤其是鼓勵她追求心儀她的男人。
「0K!我會試試。倒是你,我倒想看看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夠撼動你的心,如果出現了記得通知我一聲,我要好好認識認識她。」
你已經認識了,只是現在不能公諸於世。范拓蕪在心裡補充道。
* * *
有的時候思念是種雋永的歌調,尤其發生在相愛的兩人身上,如果思念也分季節的話,像春天的思念是朝氣勃發的,夏日呢?像夏日的思念大概可以用熱情燃燒來形容,薛佛現在心裡的思念,當可比擬為秋日,淡淡幽情。
她又在作畫了,畫的正是秋日。同時,心中也不斷湧現那闕詞——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她畫的自是枯荷,相思已不曾閒。
「每回看你,總是在作畫,不累嗎?」蔣暮槐停在她身邊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作畫已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不能停,也不想停。」她淡然處之。
「戀愛過嗎?」他真的很好奇。
「自然戀愛過,不曾經歷愛情的深刻,在我看來作畫會少一份深刻。」她在色盤上調顏色。
「前天來這找你的男子是你的男朋友嗎?」
前天?方凱?
「不是,已經不是了,如果要算有什麼的話,方凱以前是我的未婚夫,後來他愛上了另一名女子,我們就分手了。」這是最多的交代,再深入的話她不願對蔣暮槐說太多,也覺得沒有必要。
「現在呢?誰是你的護花使者?」他一直很想瞭解她的感情生活,一來掂掂自己有幾成希望。
「我不是名花,自不會有所謂的護花使者噦。」她輕笑。
她很聰明,謙稱自己不是名花。
「你和我獨居在此,不怕蜚短流長?」他研究地看著她。
「我早已經跳脫了那一層的道德顧慮。」她還是淡淡的。
「你是第一個對我不好奇的女人。」他有點沮喪。
「嘻……你是畫商,等於是我的老闆,我對老闆一向不好奇,所以不需太驚訝。」她又換了另一種顏色。
「只是老闆而已嗎?不算是朋友?」
「我會是個十分無趣的朋友,因為我要花很多的時間在畫畫上,只能分很少的心思在朋友身上,做我老闆可會比做我朋友好多了,至少見面的時間比較多。」她知道蔣暮槐想暗示些什麼,這是男人的特色之一,對於愈是冷淡愈是保持緘默的女人愈是想撩撥,算來也是劣根性之一,她只是恰巧不是對他熱絡的女子。
「你比我還工作狂。」這是他惟一找到能形容她的態度冷漠,最不令人傷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