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讓她昏昏欲睡,他走後沒多久,她便累得癱在床上睡著了,當她醒過來時,外頭天色已一片漆黑。
「公主,你醒了。」坐在椅子上發呆的葉荷,看到主子醒過來,欣喜地奔到她面前。
「葉荷,我好餓哦!」她伸了伸懶腰。
「葉荷早就準備好飯菜溫熱著,就等公主睡醒用膳。」清楚主子睡醒之後會喊餓的習性,她早就備妥飯菜。「我去叫人端過來。」
葉荷張羅好一切後,便回到房中扶主子下床,來到外室的圓木桌前。
「哇!都是我愛吃的菜。」莫愁趕緊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白飯扒了兩口,又夾起桌上的青菜入口,一臉滿足的模樣。「好吃、好吃,知我者果然是葉荷也。」
「公主,你別吃得那麼急,小心噎到啦。」
她口中塞滿了飯菜,含糊不清地說:「葉荷,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嘛!」
「我已經吃飽了。」她盛了碗湯端到她面前,「公主,你的病才剛好,不適合吃太油膩的東西,我特地煮了鮮魚湯給你補補身子,你趕緊趁熱喝。」
莫愁接過來喝了一口,讚歎道:「好好喝哦!簡直是人間美味。」在寒冷的天氣裡喝熱湯真是一大享受。
「公主喜歡就多喝一點。」她又為她盛了一碗。
「葉荷,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對啊,公主一沾床就睡得不省人事,葉荷閒著沒事已經把皇宮逛了一圈。」
「你已經逛完這裡了?」她訝異道。方向感不是很好的她,一向佩服葉荷有著極佳的認路能力。「不然這些飯菜怎麼來?當然是我去跟人家借廚房做出來的啊!」她笑道。
「吃飽了!」莫愁放下碗筷,心滿意足地拍拍肚子。
「公主,你要不要吃點心?」她一邊收拾著桌面一邊問。
「點心?」她的眼睛為之一亮,「在哪裡?」
除了遊山玩水之外,她人生的第二件樂事就是「吃」。借四處遊玩之便,她也嘗遍了天下美食,加上她又有一個廚藝精湛的小女婢,她的生活過得愉快極了。
「公主想吃什麼?葉荷等會兒去做。」
「嗯……」她偏頭想了會兒,「就紅豆涼糕吧!好久沒吃了。」
「好。」她點點頭,「公主,你要不要先沐浴?臥房裡有個溫泉池喔。」
「溫泉?我怎麼沒看到?」
「公主一到這兒倒頭就睡,當然沒留意到房內別有洞天。」
經葉荷這麼一說,她才打量起四周。
這是一間極為講究的臥室,十分寬敞,以長形的木質屏風區隔出內、外室,牆壁上掛滿名家字畫,而櫃子上頭擺了不少形狀奇異的陶瓷花瓶。
內室左側有一個拱形小門,以白色輕紗覆住,她走過去掀起薄紗,陣陣暖煙迎面撲來,踏進裡頭,竟是一個大得足以容納百人的溫泉池。
池中央以一根根圓木隔為兩半,一半在室內,另一半則為露天,月光斜照下來,可以清楚看到流動的泉水正冒著縷縷輕煙,使人宛如置身於迷幻的仙境。
莫愁在池旁蹲了下來,素手放進溫泉中,泉水的熱度立即暖了她的手。
「公主,我幫你脫掉衣物。」葉荷走到她身旁。
「好。」
脫下累贅的衣服後,她踏入池中,溫暖的泉水立即驅走了寒意,她舒服地閉上眼。
「公主,我去為你準備點心。」
「對了,葉荷,」在她轉身離去時,莫愁突然開口問:「龍捍天有再出現過嗎?」
「公主是說聖皇?沒有耶。」
見主子點點頭,不再言語,葉荷便退了出去。
莫愁泡在溫泉裡,到現在還難以置信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一國之後,這可是紅顏們擠破頭爭相想得到的尊榮,可在她看來,女人最大的不幸莫過於當上皇帝的枕邊人。
若得寵幸就好,三千寵愛繫於一身;若不得寵幸,就要有獨守深宮任由年華老去的準備,無人聞問,晚景必是淒涼。
但縱使得到寵愛,也不過一時風光,美貌終究會有褪去的一天,到時年老色衰,必定又會有新嬌客入主後宮,佳麗三千,皇帝哪還會記得他寵幸過誰呢,這是身為女人的悲哀。
她一向不欣羨榮華富貴,也沒嚮往過飛上枝頭當鳳凰,只冀望能快快樂樂過日子就好。不料老天爺竟對她開了個大玩笑,使她莫名其妙的當上這個什麼捍龍王朝的皇后。
莫愁痛苦地哀歎了聲,像一隻被囚禁的籠中鳥,快要喘不過氣。
她知道自己無法逃不是她不走,普天之下沒有什麼可以困住她莫愁,而是因為和親這種事牽扯到兩國之間的邦交友誼,如果她逃了,承受後果的人是小哥。
而如果更因此引發兩國之間的爭戰,受苦的可是無辜的老百姓,這是她所不願發生的情況,想必龍捍天十分清楚這一點。
「小人!」她咒罵著。
他一回宮就撇下她不管,她的心中並無不快,甚至是鬆了口氣。
從古至今,不管在何地,男尊女卑的傳統觀念從沒變過。在男人眼中,女人只不過是項可有可無的附屬品,最主要的功能是供男人享樂慰藉。一個男人擁有數個美妾美婢侍寢並不為過,如果正巧又貴為九五之尊,那就更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擁有佳麗三千,享盡齊人之福。
眾人習慣了不變的定律,若有人想反傳統、反禮教,便會被冠上個「驚世駭俗」的罪名,因此就連不貪戀女色的小哥,也擁有眾多嬪妃佳麗,只因他貴為皇帝;而龍捍天他——想當然耳,自然不會例外。
也許,他現在正忙著與他的嬪妃們傾訴許久不見的相思之情,或者早已醉臥在某個美人的懷中吧!
莫愁告訴自己,她一點也不介意自己被他遺忘,如此一來她也樂得快活。等她摸熟了這裡,她就可以來去自如,心血來潮時還可偷偷溜出去玩個幾天,寒冬季節來臨就認份的窩在房內泡溫泉,哇,這種生活簡直是人間最大的享受!
思及此,她的心情轉為明朗,一雙腳愉快地踢著水。
突然,室內光線轉黑,她抬頭望向外頭,原來是月亮被厚雲遮蓋住。她正想起身,池子四周突然有了動靜,四顆巨大的夜明珠冉冉而升,室內頓時明亮起來,由薄紗輕覆於其上的夜明珠發出淡黃色的光芒,與自溫泉冒出的縷縷輕煙交構成一幅迷人景象。
「好漂亮哦!」莫愁微抬起身子探看,沉醉於眼前的美景。
夜已深,一絲絲冷風襲入,讓她打了個哆嗦。
「好冷。」她連忙將整個身子泡入溫泉中。
都是龍捍天害的,如果不是他,她壓根兒就不用窩在這個鬼地方,飽受寒冷之苦。她氣得大吼,「龍捍天,你這個王八蛋!」
「我不知道你這麼想我。」
溫泉池的入口,一個挺拔的身子如天神般傲然而立,言語中儘是笑意。
原本以為他不會出現,因此卸了防備,現在他突然來到,著實讓莫愁嚇了一大跳。
「你……」受驚的她撫著胸口,不悅地道:「請你沒事不要亂嚇人好嗎?」
無視她的怒氣,龍捍天走近池子。
「喂,停在那裡!」見他靠近,她驚慌地圈住身子,努力不讓春光外洩。「你沒瞧見我正在洗澡嗎?男女授受不親,你……別再過來了。」
「你忘了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你的身體早就被我摸遍了。」她的說辭令他不覺莞爾。
「你還敢提,今早是你乘人之危,我還未找你算帳咧。」聽到這麼露骨煽情的描述,早晨交歡的情景又浮上腦海,她頓時紅了臉。
「乘人之危?」他挑起眉,不能苟同她的話。
「不是嗎?從頭到尾都是你強迫我。」
「莫愁,我從不強迫女人。」身為九五之尊,龍捍天無法在她面前拉下臉,坦承自己強要了她,事實上,打從他開葷以來,都是女人自動送上門,她是惟一的例外。
「你強行娶我,又奪我清白,這還不叫強迫?」她為之氣結。
「那叫『手段』,不是強迫。」原來她還在怪他。
「算了,懶得跟你爭辯。」他簡直厚顏無恥得可以。「我要洗澡了,請你離開。」莫愁一臉不屑地趕人。跟這種死不認錯的人爭辯只是浪費時間。
不理會她的逐客令,他逕自問:「這個溫泉池似乎很大,你覺得呢?」
廢話!她又不是瞎子。
她睨了他一眼,自動將他天外飛來一筆的無聊問話當成他是在自言自語。
「兩人共浴應該不成問題吧?」
「什麼意思?你……」還來不及思索他的話中之意,他的舉動已引起她失聲尖叫,「你、你在幹麼?」
「脫衣服啊!不脫衣服怎麼洗澡?」龍捍天笑笑的說著,手上的動作未停。
「你想……洗,大可……等我洗完之後,」莫愁結結巴巴道。「你……哇!」當他最後一件衣物落下,她嚇得連忙遮住眼睛,轉身背對他,不敢迎視他那強健光裸的身體。
這男人顯然有嚴重的暴露傾向。
「請你穿上衣服。」她力圖鎮定,義正辭嚴地命令。
不料,後頭沒有任何回應。
她正猶豫該不該轉頭觀察「敵情」時,溫熱的鼻息噴上了她的頸子,她一驚,回過身,發現他已悄悄貼近她。
「你想做什麼?」她的口氣開始不穩。
「過了今晨,你應該很清楚我想做什麼。」龍捍天的眼神變得深沉而危險,臉上雖仍帶著笑,不過多了一股蓄勢待發的侵略。
「走開。」莫愁不斷地後退,雙手緊握想要隱藏心中的不安。
「別再拒絕我,莫愁。」他步步進逼,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
莫愁退到無路可退,背抵上了池中央的圓木,他順勢將雙手抵在她身後的圓木上,圈住她,不讓她逃開。
「你好香。」龍捍天俯頭靠近她,聞到她的身子傳來淡淡清香。
莫愁紅著臉低斥,「走開啦!」
他不理會她的話,溫熱的大掌貼上她雪白的肩,來回撫摸著柔嫩的肌膚,這個動作引起她一陣輕顫,「你害怕我?」
「害怕?別傻了,本姑娘闖蕩江湖時,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她說得狂傲。
他那滑動的大手讓她有些分心,尤其順著她的頸子撫下時,她的心坎似乎湧起一股陌生的感覺。
「我一直認為你過度狂妄,直到見識了你的武功之後才折服。」
「敬佩我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龍捍天為之大笑,「我喜歡你的自信,挺像我。」
「像你——」她拖長音調。「我和你不同,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什麼跟什麼嘛,說得好像她在學他似的,臉皮可真厚。
他但笑不語,意味深長地注視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又道:「我想,我會喜歡你的。」
莫愁還來不及理清他言中之意,他的食指已勾起她的下巴,趁她不備時低頭吻住兩片誘人的唇。
她霎時怔住。
中計了,原來他想分散她的汪意力。
「不要!」她憤怒地推開他,手掌碰觸到那結實的身體,即被他的燥熱給嚇了一跳。「你的身體好燙,是生病了嗎?」她硬著頭皮問。雖然他是她的仇人,但基本的同情心她還是有,誰叫她天性善良呢!
龍捍天不語,似笑非笑地回望她。
「當我沒問好了。」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莫愁決定不再同情他,小手又推了他一下,「喂,你別再靠過來了。」
他握住她的小手,順勢將她拉入懷中,語帶情色地在她耳邊低聲蠱惑,「我想在這溫泉池內要你。」
「不要!」她忘不了今早他強佔她的疼痛。「今晨你弄得我好痛。」
聽人形容男女之事為翻雲覆雨之樂,故稱「交歡」,既然如此,應該要有歡愉之感才對,可是在她親身經歷過之後,她覺得自己被騙了,今早她痛得像快死去般,她真搞不懂為何會有人喜愛做這種事,或許只有男人才會得到快樂吧!
「還疼嗎?」聽到她的話,龍捍天的手覆上她的大腿內側,輕輕為她按摩。
是太快了些,今早才佔有她的處子之身,沒讓她得到充份的休息,晚上又迫不及待想要她,初識雲雨的身子確實會負擔不了。
他突來的動作令莫愁倒抽口氣,心跳不可抑止地加速。
「別……」如此親密的接觸,讓她羞得想撥開他的手。
當他碰觸到她女性的柔軟,原先的理智完全瓦解,眼神也變深了。他情不自禁的順著她的頸子一路吻下,直至她胸前的渾圓。
莫愁羞窘地想制止他,但雙手被他的大掌固定於後。
「別怕,這一次我會很溫柔。」他染滿慾念的黑眸給她安撫的一瞥。
她依然感到害怕,再度試圖掙脫,但在他柔情的愛撫下,她的身子漸漸燥熱,一股暖潮竄過小腹,使得她全身酥軟無力。
「莫愁、莫愁……」龍捍天不停低喃著她的名,強壯的軀體貼上了她。
莫愁閉上眼,準備承受記憶中的疼痛,但當他滑入她的體內,她卻意外發現,預期中的痛楚並沒有降臨……
「皇后,該起床了。」葉荷端著膳食入房。
和龍捍天共度魚水之歡後,疲累不已的莫愁睡得不省人事,連他何時離去她也不知道,直到聽到葉荷熟悉的叫喚聲,她才悠悠轉醒。
「葉荷,早啊。」她打了個滿足的哈欠。
「不早了,皇后,都已經到了用午膳的時刻。」葉荷笑著說。
「現在是午時?」難怪她覺得神清氣爽,原來睡了那麼久。「你怎麼沒早點叫我?」她讓葉荷扶下床更衣。
「是聖皇交代奴婢不要吵醒皇后,讓皇后好好休息,聖皇對皇后可真好哩!」主子能找到一個這麼寵她、疼她的男人,她著實替她高興。
「他對我才不好咧!」莫愁皺起鼻子,向來忠心的葉荷居然胳臂往外彎,頻誇她的死對頭,讓她十分不悅。
「皇后,你別記仇記到現在嘛!」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你懂不懂啊,況且我莫愁的原則是有仇必報……」說到這兒她突然察覺到不對勁,「等等,你幹麼改口叫我皇后?」
「奴婢是想,皇后已和聖皇有了夫妻之實,所謂嫁雞隨雞,嫁狗……」在莫愁的瞪視下,葉荷愈說愈小聲。
「你又知道我和那個王八蛋已有夫妻之實了?」她最討厭別人提醒她這一點。
「很明顯啊,誰都看得出來。」她囁嚅的說。
「什麼意思?」
葉荷拉她到鏡子前,「皇后,你自己看嘛!」
鏡子裡的人兒絕美無瑕,秋水般的明眸仍閃著精靈淘氣,這張臉她看了許多年,沒有什麼異狀啊!莫愁正想指責葉荷的無聊,目光不經意落到頸項上——
「天啊,我怎麼出去見人!」她驚叫。
低領的宮裝現出一截白皙的頸項,其上佈滿顯而易見的青紫吻痕,乍見自己的狼狽,她簡直快昏了。
「他一定是存心的!」她氣急敗壞的說。瞧瞧這些吻痕,簡直是在昭告天下他們昨晚做了此汗麼嘛!真是丟臉極了,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
「皇太后駕到!」
突來的呼喊讓直跳腳的莫愁險些跌倒。
「皇后,我們趕快到外頭去迎接皇太后。」葉荷急道。
「不要啦,」她使起小性子,「人家不想見任何人。」這副德行,出去只會丟人現眼。
「皇后,你別忘了我們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葉荷點出事實。
話落,莫愁有如鬥敗的公雞,被葉荷拉到門外。
這時候,有一美貌的婦人在宮女的攙扶下,朝她們走近。
「莫愁參見太后。」她連忙跪地迎接。
「起身。」
「謝太后。」
「你就是天兒從中原迎娶的皇后?」皇太后淡淡的語調中聽不出歡迎與否。
「是!」廢話,除了她,還有誰會那麼倒霉。
皇太后打量著莫愁。
視線首先落於她極力隱藏的頸項上,見到她的脖子滿是吻痕,她微擰起眉。「來,抬起頭讓哀家瞧瞧你。」從剛才到現在,她始終低垂著頭,她十分好奇她長得如何,居然讓向來不貪美色的兒子如此縱慾。
她依言抬起頭。
先前心中的種種揣測,在瞧見她的容貌之後轉由驚詫取代,皇太后原本冷淡的面容漸露慈色,嘴角也揚起可親的笑。
她前後的大轉變,看得莫愁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哪裡討了她老人家的歡心;而那抹掛在她嘴角的笑,讓她渾身不對勁。
皇太后走近她,親切地執起她的手道:「來到這裡已經一天,你有沒有什麼不能適應的地方?吃的東西還習慣嗎?睡得安不安穩?」她關心的問了一堆,已將她當成自家人看待。
莫愁受寵若驚。
她對眼前的皇太后湧起一股熟悉之感,這嘮叨熱情的模樣像極了她爹。
「一切還能適應。」她一邊回答,心中一邊暗想,如果你兒子不來煩我,我會睡得更安穩。
「那就好。」皇太后微笑的點點頭,「哀家代表眾人歡迎你,莫愁。」
她陪著笑,但心中的不安漸漸擴大,總覺得這其中有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