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濛濛亮起,門咿呀地打開,涴茹滿面笑容走出房間,他們……終是成了真正夫妻,這一著,是她贏了吧!
昨夜夫君的疼惜愛憐,讓她覺得所有的事都值得爭取。
端著銅盆,她要去替丈夫取水,身為妻子服侍丈夫,不單是光榮,更是幸福。左腳跨出門檻,涴茹就看見縮在牆角的小小身影。
等了一夜是嗎?
那麼采青該非常清楚,她贏過第一回合,當然,接下來她還會贏第二回、第三回……
既然她的人生注定和采青共侍一夫,那麼她會明明白白讓采青知道,兩個女人的戰爭中間,她要當永遠的贏家。
微笑,涴茹鬆開手,銅盆落到地面上,匡啷聲響,驚醒屋裡的煜宸!
「采青,你在這裡做什麼?天啊!你整個晚上都在嗎?你全身冰冷,快、快起來,我扶你回房。」
涴茹的呼叫,讓煜宸大步邁出屋外,他親眼見涴茹把身上的披風脫下,披在采青身上,但她不領情,把披風拽拋在泥地上。
「天寒地凍的,你存心讓我難受?」說著,涴茹掩面嗚嗚啜泣。
該死的小魚兒,她只能用傷害自己來博得同情?一次一次再一次,他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待她。
煜宸走到涴茹身邊,將她牽起,寒厲的眼神射向采青。
仰頭迎向他的眼光,采青沒有瑟縮、沒有膽怯,只是愣愣地,個斷想著「局外人」三個字。
局外人能不能奢求愛情?不行的。
局外人能不能幻想天長地久?不行!
那麼局外人能做什麼?只能安靜地、默默地離開。
只是,她哪裡走得掉?她的心捏在他手上,離他一尺,她便無法安然存活。
「來人,送小姐回房。」煜宸吩咐。
連看都不多看辨青一眼,甩袖,他進屋,涴茹也跟著進屋。
細細盯看他們的背影,模模糊糊地,采青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虛浮的身子,讓下人架起,隨著渙散腳步,她一步步飄回房裡,沒有未來、沒有明天,他的愛情離她越來越遠……
她在做什麼?她想要些什麼?這一刻采青無法思考,腦子裡,滿滿的是他的惱怒、他的不屑……
他的溫柔全數給了涴茹,留給她的,只剩下不耐煩。
內屋,涴茹揉紅眼睛,走近煜宸,柔聲問:
「王爺,我搬離這裡好嗎?」
「什麼意思?」看著涴茹,不展愁眉糾結。
她背過身,拭拭淚水,倒來一杯溫茶水,放在煜宸面前。
「我想,采青身子虛弱,她不樂見我和王爺……在一起,若每次她都像昨夜這般,我怕她身子禁受不住,也許,我離開一陣子,對采青比較好。」
「不會比較好,你的忍氣吞聲只會把她寵得更壞,不管如何,她都必須弄清楚,你是正妃,將來她頂多只能成為側妃,尊重你,是她必須學習的第一件事情。」
拍一聲桌子,他下定決心,要采青在最短時間內進入狀況,也許就眼前看來,是他對她苛刻,但長久下來,才是真正對采青好。
「可我真的擔心,以她排斥我的情況看來,我不曉得她還要虐待自己多久。」
她口口聲聲擔心,讓煜宸窩心。
「你不必再去管她的藥膳食療,那些交給大夫去做,她必須學會自己調整心思,學會排除嫉妒,若她學下來,將來如何能入我王爺府?」
「王爺,您有所不知。」
坐到煜宸身邊,她不敢靠丈夫太近,那是禮節、是家規,她是大家閨秀,該守的事她樣樣遵守。
「什麼事?」
「涴茹的親娘是爹爹的正夫人,采青的親娘是小妾,這些年我眼睜睜看親娘在嫉妒間掙扎醜陋,涴茹不只一次告訴自己,我絕不成為這樣的女人,我要寬待、要容忍,要把王爺的其他夫人當成親手足相對待。
當我知道王爺的心意時,我暗地慶幸,王爺喜歡的是我的妹妹,是我疼了十幾年的小妹妹,我有自信,我們一定能相處融洽,哪裡料到……」涴茹輕歎氣。
「小魚兒要能明瞭你的心意就好了,」
「涴茹不怪妹妹,她年紀小,身子又不好,我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采青的愛情裡容不下一粒細沙。事已至此,我回不了頭,若是王爺為采青給我一紙休書,涴茹不曉得自己該如何苟活?」
「你放心,這種事不可能發生。」
「萬一,有天……」
「沒有那天。」他斬釘截鐵。
「要是有個孩子就好了。」涴茹話說完,臉龐紅暈遍佈,她嬌著地望向煜宸。
「涴茹的意思是,要是王爺肯給涴茹一個孩子……從此王爺不必冉管我,可以把全副注意力放在采青身上,而我,孩子成了我的生活重心,說不定小魚兒願意和我和平相處。」
「這是什麼道理,為什麼要你處處相讓?」煜宸問。這個女人心思單純善良到極點!
「家和萬事興嘛,何況小魚兒能帶給王爺快樂,看著丈夫幸福,做妻子的自然就幸福了。」
煜宸拉過涴茹,讓她坐在自己膝間,一點點的感動,一點點的驕傲,他滿意笑開:「我要到哪裡找到像你這樣的好女人?」
「王爺不必找,涴茹會一直在您身邊,直到您不要我為止。」
怯怯地,她摟上他的肩,主動對她來說很困難,但為了保全婚姻,她豁出去了。
吻落下,第二個刀痕斬上采青的愛情線。
一進屋,采青劇烈咳嗽,聲聲串串,彷彿心啊肝啊都要咳出口方肯罷休,捏緊帕子,輕輕展開,鮮紅的血腥印在上面。
發抖得厲害,站都站不穩,她扶著牆壁,死亡念頭閃過腦間。
她害怕,病更重了嗎?是不是她快死掉?是不是明日她再睜不開雙眼,再看不見他,兩人從此分離?
不要,她不能不看見他,不能死掉,不能不和他一生一世,她不要成為冰冷屍體,不要埋進黑暗土地裡……
天吶天吶,她快死了,怎麼辦?她再見不著他,從此孤零無依,她慌呀、怕呀……
她嚴重驚嚇,她成了無頭蒼蠅,虛虛晃晃的腳步、恍恍惚惚的神志,無法顧慮太多,她直覺想找煜宸求救。
於是,她又奔到他寢間,沒有多想、沒有招呼,直接推開門,門內,歡情正熱烈,她的出現,及時阻止一切。
是尷尬,涴茹羞紅臉,背過身披夾服。
采青傻傻的不知如何面對,那幕真實撕碎她的心,急速喘息,心臟劇烈跳動,血腥味又湧進喉間。
不對,她看錯了,她沒看見歡情,沒看見男女情慾,她看見的是幻覺。
她忘記自己來這裡做什麼,忘記自己的害怕恐懼,只是圓瞠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地板。
「很好,你來了,讓我把話說清楚。」煜宸低醇的嗓音傳起。
何必說?夠清楚了個是?連白天都恩愛親密,那已經不是普通夫妻關係,他們的愛情在最短時間內,成長茁壯,鬱鬱菁菁。
說什麼涴茹擁有名分地位,而她擁有他的愛情?那不過是她的虛想、空望,是她沒弄懂狀況,是她搞不清自己的定位;心酸不對、心澀不對,連失魂落魄都是重大錯誤、
「涴茹是我此生的妻子,我會和她相知相守,白首到老,絕不離棄。如果你始終無法放下心中情結,沒辦法和她和平相處,那麼很抱歉,我不想替自己的婚姻製造問題。」他把話說重。
什麼意思?什麼叫作不替婚姻製造問題?她搖頭,不懂,真的不懂,如果她的存在是製造問題,為什麼他要用一句承諾留住她的心?他可以揮揮手,假裝他們之間從沒有過什麼啊!
「不懂嗎?」他問。
她搖頭,是不懂!她以為問題在於涴茹姊姊,在於她捍守婚姻的企圖心,比所有人想像中強烈。沒想到,到頭來,在他心中,她才是問題製造中心。
「我不好女色,婚姻對我而言,傳宗接代的實質意義勝過一切。」他說,
「那麼……愛情對你的意義呢?」她走近,輕聲問。
「可有可無的東西。」
他違心,愛情帶給他快樂喜悅,讓他覺得人生充滿生機,但眼前,他急著「教育」采青,急著要她看清現況,顧不得她的心情。
點點頭,采青清亮的雙眸一下子失去生氣。
瞭解了,在他心目中,愛情可有可無,小魚兒可有可無,這種可有可無的人,該乖乖躲進牆角,不該製造分裂。
涴茹姊姊的存在充滿實質意義,而她充其量只是虛無角色,多了礙眼,少了不察覺。
「真的瞭解?如果你不改變自己,我不會迎你進門,讓涴茹受盡委屈。」
原來呵,他不在意她的委屈,只在意涴茹姊姊的委屈;原來呵,錯在她的不肯改變,而非涴茹姊姊的處處挑釁。
「我該怎麼改變?變得不再愛你嗎?」她自問。
「你愛人的方式就是讓我痛苦。讓涴茹痛苦,鬧得全家雞犬不寧!」他厲聲相詢。
鬧得全家雞犬不寧?她怎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本事?淒迷一笑,苫澀,含在口中的膽裂開,膽汁流淌,苦不堪言。
「我的愛讓你好辛苦,所以你不想要了,對不?」輕拉他的夾袖,想再次證實。
他沒將她甩開,卻也沒正面看她。
她等他回答,他卻半響不說話。
鬆開手,采青退後兩步,他說得夠明白,假使她符合不來涴茹姊姊的要求,那麼就別再在他面前說情論愛。
還有話說?不行了吧!采青低言:「好的,我改。」
轉身,她走出他們的房間,走離他們的視線,心放在地上踩,一步步,碎裂。
他的冷情、他說不替婚姻製造問題、他說愛情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再也、再也……再也不希罕她的愛情……
看見沒?他們的親密,那是讓人臉紅心跳的接觸啊!但,有什麼不可以?
他們是夫妻,他們名正言順甜蜜,至於她,局外人,局外愛情,他不想要。
腳踩進屋裡,忙不迭地,又是一連串的咳嗽,她嘔出一攤又一攤鮮血,紅了衣襟,紅了她蒼白的臉……
死亡似乎變得不再令人恐懼,心痛彷彿能接受,她開始改變了是吧?變成一個符合大家需要的人……
踉蹌起身,走到銅鏡前,她自問:「他不再需要你的等待了,有涴茹姊姊,他心滿意足,不願意再替自己增添一名麻煩人物,你還堅持愛他嗎?知不知道,你的愛對他而言是累贅……」
半響,辨青歎氣,她是沒出息女人,就算他不要她的情,她的愛仍然不肯停息。
「楊采青,你真沒用。」她自嘲。
緩緩拉開抽屜,她拿出自己的花布巾,收拾衣物、收拾心,既然愛情收拾不起,只好選擇遠離。
沒錯,她要離開不願留,不要留在這裡和他反目成仇,不要一天一分消耗他對自己的美好感受,更不要一朝回首,發現他們的愛情殘破難收。
分離是好事啊!分了身、近了心,至少他們之間還留有回憶,在山谷下、在他守護自己的十餘日裡。
她堅持愛他生生世世,儘管他不領情,她願意在遙遠的地方,等待他不可能的心,等待他垂垂老矣,想起她時,有微笑沒有痛楚。
衣服一件件、心事一樁樁,她收拾好衣物,卻累得直不起腰,每陣喘咳,便咳出幾口鮮血。
不怕了,真好,人是經驗動物,透過次次學習,她學會吐血沒什麼大不了。
扶著牆壁,她喘氣,緩緩坐落床邊。
歇歇吧,明天再走,她對自己這麼說。
此時,采青沒想過,這一躺,她再爬不起來。
再多藥石都治不好采青的病,大夫說,她心郁氣瘀,加上舊傷留下的病根,讓她分外虛弱,婢女小夏說,她願意吃東西,卻吃得不多。
煜宸認定采青還在和他倔強,認定她要自己和涴茹為她讓步。
不行!他是軍人出身,清楚明白,只要退後一步,他會一路輸。為了堅持自己的決定,他逼自己不去探望她,只從大夫、小夏和涴茹口中得知她的情形。
不過,倒是涴茹有了喜訊,大夫診斷出她懷孕,這個消息讓難得開懷的煜宸展眉。
他自城裡聘了幾位有經驗的婦人跟在涴茹身邊,時時照護她的身體,也教導她有關懷孕事宜。
「王爺,不好了。」
僕婦奔到堂前,發現屋裡許多將軍正在談論事情,她止住腳步,雙手垂在身側,扭絞衣服,滿心焦灼。
「什麼事慌慌張張?」
他們正在計劃半個月後的出兵,他預計,在下次的出征後,敕瓦族將徹底瓦解。
「稟王爺,王妃不小心滑了一跤,腹痛不已。」來報的僕婦低頭懊悔。
「現在人呢?」
「已延請大夫診治。」
「你們一大群人跟著,怎還發生這種事情?」
「是、是采青姑娘……」聲音愈說愈小,她惶恐不安。
一聽見采青,他的音調驟然變大:「說清楚,不要支支吾吾。」
「王妃到院子裡摘幾枝鮮花供瓶,遇上采青姑娘,原本兩人說話說的好好的,哪裡曉得竟拉扯了起來,王妃一不小心,便摔跤了,」
「該死!」
一掌捶向桌面,他氣憤難平,她到底要怎樣,為什麼非生事不可?嫉妒真的讓女人面目全非!
大步,他往廳外跨去。
「王爺!」僕婦雙膝跪地,擋在王爺腳前。
「還有什麼事?」他怒問。
「王妃不准我們把這件事上稟王爺,她說錯全在她,是她的態度不對才會引發這些事情,她要我們別向王爺提及采青姑娘,就說是王妃自己不小心,可是、可是……」
「知道了,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先回去守在王妃身邊,有任何的狀況馬上來報。」
「是。」僕婦低身萬福,轉身出去。
半晌,煜宸雙手負在背後,拳頭緊緊鬆鬆。不行,不能再縱容她任性下去。接在僕婦之後,他也走出大廳。
她坐在樹下很久了,從清晨天剛亮起時分。
有多久沒見著陽光了?她是條關不住的小魚兒呢,居然這一病,病了個把月。
好不容易精神好些,采青讓婢女小夏陪她到院裡坐坐,哪想得到,這個不安分居然就惹出事件。
現下小夏在她身邊,搓著雙手、坐立難安,她知道等事情傳出去,自己多少要擔上關係。
他會來吧?
當然?他總要為涴茹姊姊山出頭,他多擔心她欺負涴茹姊姊,多怕她鬧得家不合事不興,那麼久不見,再見面竟是這番場景,算不算諷刺?
從京城來到這裡的興奮之情,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有些些遺忘,忘記期盼是什麼滋味。
她不曉得自己是蠢或是對世事不通徹,怎會天真地以為,他的承諾架構在愛情之上。又怎以為他說的字字句句,全出白真情真意?
問題是,她愛他,不管他是否對自己有半分真心,她的固執專用於愛情,她不曉得自己的偏執為的是什麼,卻明明白白這份愛,不斷。
聽到急促腳步聲,他來了?
采青轉頭面對他,該擔心的,她卻露出笑意,只因為想他念他,多時多日,能再見,是說不出口的幸福。
煜宸曲解了她的笑容,她的開心看在他眼裡簡直十惡不赦。
他用力抓住她的手,不管自己是否在她腕問留下抹不去的青紫。「你得意了?目的達到了?」
目的?有目的的人是涴茹姊姊,不是她,男人笨,笨到不明白,為了爭取愛情,再溫柔的女人,手段都是陰險,
「你真的連一點點良心都沒有?涴茹懷孕,你的心機可能害她送掉性命!」他的指控有憑有據,隨手指指,他可以指出證人無數。
如果她回答,她沒有力氣拉扯涴茹姊姊,他信不信?
如果她說,涴茹姊姊聰明地帶了一群人證來看她演戲,他信是不信?
他自然是不信的,既然不信,她何必多說贅言……
「為什麼不開口?」
「我要說什麼?說你聽到的每件事都是假的?」淒然一笑,她搖頭,十幾個人證呢?涴茹姊姊安排了十幾個誇人來指證她,連被自己遠遠支開的小夏都能成為證人之一,她百口莫辯啊!
「這當頭了,你還要說謊?小夏。過來!由你來說,免得她誣賴別人陷害。」
看吧!連審都省了,他判定她說謊,既是如此,又何必勉強她辯駁?
「稟王爺,王妃說要和小姐說說體己話,要我們待在那頭服侍……」她指指二十步外的花圃。
「說下去。」
「我見王妃笑盈盈的,說得很開心……」
采青冷笑,她自然開心,誰不會在炫耀丈夫對自己的百般寵愛時笑逐顏開?
涴茹姊姊說他送了一箱箱綾羅綢緞,和無數的稀世珍寶。知否?她一點都不羨慕那些身外物,她要的是他的真心相待,無奈,他的真心遭掩蔽,愛情消失。
「誰曉得,一會兒王妃竟和小姐拉扯起來,才一眨眼工夫,王妃就跌倒在地。」
采青苦笑,沒錯,小夏描述的每句都是實話,只是呵,這個實話裡面有太多作假。
比如,不是她主動去拉涴茹姊姊,是涴茹姊姊來拉扯她,當采青猜出她肯定又有陰謀時,急著收回自己的手,然她還是早了一步,早一步讓陰謀完成,然後計劃順利。
「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本來就不該多話,甚至不該天真以為,見到他,所有的事情便可以獲得解決,從此,她有了依恃,愛情重生。
真傻,他能為她做什麼?除了責備她、數落她、批評她的自私小心眼之外,他會為她挺身嗎?自然不會!
在他眼中,她是罪無可赦的壞女人……累了,光想像解釋,她就疲憊不堪。
他對她很差,差勁到采青懷疑,為什麼自己對他死心塌地,但是,能如何,她就是愛他,無藥可醫。
「難道我跟你說的話,你全不肯記在腦海裡,你寧願和涴茹對峙,讓她生不如死?」他氣急敗壞,抓住采青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提起來。
辨青沒反抗,反正痛不會侵擾她的知覺,能侵害她的是心碎。
生不如死的人是她吧?采青還在笑,卻是苦得愁人眉目的笑顏。
咬住下唇,算了,不生氣、勿怨恨,是她要追求他的愛情,是她太過貪心,是她沒弄清事實現況,才把事情弄到這等田地。
涴茹姊姊使詭計有什麼錯?沒有,捍衛婚姻沒錯;她的挑撥離間有什麼錯?沒有,丈夫的心本該專屬妻子一人。
錯的是她,錯以為只要涴茹姊姊肯出讓一點點空間,她便能生存。
她錯得好離譜!根本沒有女人願意分享丈夫,是這個世界逼女人委屈,同是女人,她怎能加深女人的痛苦?
她想通了,她會努力培養體力,好讓自己有本領一步步走出有他的世界裡。如果她的愛情單是想像,那麼就讓她在自己的想像裡,品嚐虛幻愛情。
「為什麼固執?為什麼不能退一步替人著想?嚴格來說,涴茹是我的正妻,是她該排斥你。妒忌你,她非但沒有,還處處維護,難道你不心存感激?你們曾經是好姊妹,是什麼原因,讓你們演變成今大這個局面?」
「這句話,你該去問她。」她也不願意成局,她但願和平,只是……萬般皆無奈,事事不由己。
「又來了,你到底要我怎麼做?為了你趕走涴茹?」
「你會為我這麼做?」
「不會。」
答案揭曉,雖然答案在預料之中,她仍免不了傷心,儘管心已碎成千萬片,卻仍有痛的感覺。
「但是你會為了她,拒絕讓我入門。」她提出他說過的話,
「你就是為了這句話,處處欺負涴茹?」
好個處處欺負,她總算瞭解,何謂欲加之罪。
憋住怒氣,她逼自己不傷心,這一切和他無關,是她太壞,執意追求不可能的愛情。
「說話啊!做錯事情不是保持沉默就沒事了,你必須面對自己的錯誤。」他逼她一吋不夠,還要逼她一尺。
說話?好,要她說,她便說。
「郜王爺,非常對不起,我不該對王妃無理,以後我會慢慢學會貞德淑賢,學會妒嫉是濤天大罪。」她句句歎心,一欺再欺,欺得自己再無後退路徑。
「這些話你該當面對涴茹說。」
是嗎?他判決她該說抱歉?何妨,這局面是她一手創造,收拾本該由她親自動手,好,她說!
明明是抖個不停、站不直的兩條腿,在決定收拾殘局後,她一鼓作氣,強迫自己起身。
從後廳到正院、從偏廳到主房,她小跑步跑進他的院落裡,不管大夫是否還在裡面,不管怒盯她的僕婦眼裡充斥著不諒解,她衝進屋內,看見涴茹,二話不說,雙膝落地。
「涴茹姊姊,很抱歉?我不應該對你心生嫉妒,個該推你跌倒落地,一切都是我的罪惡,望姊姊海涵,原諒我的無知與幼稚,」
一口氣說完,她不讓涴茹有機會演戲,不理會任何人,和來時一樣,她飛也似地急奔出去。
撐不住了,她快撐不住了,她的神志一吋吋渙故,她眼前有無數個幻影,黑暗陣陣襲來,她的骨頭酸得支不起重量。
偏偏煜宸不許她走,抓住她的手臂,嚴肅說:「承諾我,不准再有下一次。」
喉問一陣腥甜,她硬是嚥下。
「我的承諾不值錢,這點,涴茹姊姊很清楚。」用力眨眼,她的視線對上他的憤慨。
「不管是否值錢,我都要你的承諾。快!承諾我,再有下次,你就不准留在這裡。」他要一次解決,不要一次又一次,她越做越過分。
「你直接趕我走吧!」幽幽地,她道。
啪地!巴掌甩過,五道紅痕在她臉上,他憤然說:「你就是非要欺負涴茹,讓她無法平安過日!」
涴茹、大夫、僕婦連同她身邊的小夏,全睜大眼睛看他們。
采青不語,連他都動手打她?睇著他的眼底有無助、有悲哀,也有自慚,淚水盈眶,她驕傲地不讓它們落下。
看著她高腫的臉頰,煜宸後悔了,手伸過,她偏開臉,搖搖頭,擠出一個醜陋笑顏,「沒關係,我不痛。」
轉身,她跑得飛快,匆匆地穿過小橋、經過涼亭,眼前的東西逐次模糊,她死絞著手中帕子,緊咬的下唇沁出鮮血。
你不委屈、你一點都不委屈,你的道歉應該、你的認錯正確,誰敦你妄想愛情,是你的錯,從頭到尾都是你的錯!
她罵自己一千次、一萬次,她恨自己恨入骨!
終於,她跑回自己屋裡,用力關上兩扇門,她把小夏的擔心關在外面,把自己關進無人世界。
提起的氣方松下,噗地,鮮血從她喉間沖冒出來,噴得衣裳淨是血紅。
天在轉,地在轉,她的世界扭曲不成形狀,砰地,采青撞上椅子,摔落地,天空在她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