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飛,你真要把我許配給張禾?」
說話的正是魏仙兒,她瘋狂地扯住季揚飛的袖子,臉色惶惶然的。
「張禾是個好人,他會善待你的。」
「我不愛他……」她的聲音已哽咽,在漆黑的夜晚裡,令人感覺特別哀愁。
見到她落淚,他霹出為難之色,一面思忖該如何勸說她別再傷心欲絕。
這即將要出嫁的姑娘哭成如此模樣,是會不吉利的。
張家是季家碩大產業下的一個據點,張禾則是其中的負責人,自從一次生意聚會上見過魏仙兒之後,從此便對她一往情深。
如此這門親事,他就能放心了。
相信她在張禾悉心的愛護下,必能得到應得的幸福。
「我愛的是你。」她抽抽搭搭地說。
她豁出去了。要是她再不說,眼前的男人就要把她拱手讓渡出去了。她怎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不愛你。」他不想她繼續陷溺了。
他的話,卻讓魏仙兒的臉迅速刷白。
為什麼急著把她嫁出去?是因為藍綾嗎?她不相信他竟能如此絕情絕義?
「既然不愛我,那你當初又何必替我贖身?」
見到她的悲傷,季揚飛不禁心軟了,輕歎了一口氣。「我只當你是妹妹啊!」
他應該早點說的,她——不該愛他。
他已經有了藍綾。這輩子他再也沒法子愛上別的女人。
「我沒當你是哥哥啊!」她心痛地劇烈,淚應聲滑落。
「別哭。」他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柔聲安慰。
「吻我,好嗎?」她幽怨地抬起淚濕的雙頰。
她要一個臨別的紀念。
離開季家以後,在夫家不管是幸或不幸,她都與他無關了……
這就是現實。
殘忍——卻又不得不低頭。
「我不行。」他搖頭。
他沒有辦法對不起藍綾,更何況是在他清楚魏仙兒的心意之後。
這比給她失望更殘酷。
「是嗎?」魏仙兒淒絕地笑了。看來,他是徹底要和她斷了關係。
心刀割似地痛!沒來由的雙腿一軟,魏仙兒整個人不偏不倚地癱倒向他的懷中。
「仙兒!」季揚飛低吼,急急地接住她的身子,將她圈在懷中檢視。
她突如其來地昏厥,教他措手不及。
驀地,後頭傳來驚呼聲。
「嗚——」
「誰?」他轉過身子。
「藍綾!」他的胃彷彿被人狠狠擊中,此刻她臉上的表情駭到了他。
她眼中的傷痛、哀怨,排山倒海地向他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 ※ ※ ※ ※ ※ ※ ※ ※
藍綾一個人毫無頭緒跌跌撞撞地走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只知道跌倒了,就再爬起來。
方才聽到季龍海的話,讓她整個人打擊太大,腦中一片空白。許久,她才發現房中早已空無一人,季龍海不知上哪兒去了。
她很訝異,他竟沒殺她。
但她現在,早巳跟死的人沒兩樣了。
直到她逐漸恢復了意識,她已經在園中漫無目的晃蕩,像一縷幽魂一般。
方才無意撞到的這一幕,更將她推往絕命的深淵。
在她傷心欲絕之時,季揚飛正親熱的摟著魏仙兒
「嗚——」她捂著嘴,不讓哀痛自口中逸出。
他怎麼可以——
昨夜,躺在他懷抱裡的人兒還是她呀!
她終於明瞭——
是太過眷戀在他身邊的幸福,才讓她盲目的忽視
他從不說愛她,原來是因為——他不愛她。
她扭過身子,慌張地想逃。
發現他不愛她,竟比他殺害她全家還來得令她心痛,無法接受。
「藍綾!」
季揚飛著急的聲音自後頭響起,他追了過來。
她緩緩地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朝她奔來的他。事情總該解決。
「你怎麼了?」季揚飛看到她的蒼白,她那樣深沉的苦痛似乎透進了他的心底,竟讓他也莫名哀傷了起來。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夠一直快樂的。
自從和她密切的相屬之後,他的心中便無時不在盤算著將她迎娶進門的事。
但卻發生這樣慘絕人寰的血案,再加上她無緣無故消失近一個月,以至於這事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然而經過昨夜的歡愛纏綿之後,他自覺一定要把話和她說個清楚。
不管她是不是喪孝期間,他愛她,她這一輩子就都只能夠是他的人。
「是你殺了我爹?」藍綾幽幽地吐出這句話,眼裡的木然了無情感。
「你在說什麼?」他聽不懂。
她自顧自地接著說:「為什麼要殺他們呢?」
季揚飛瞠大雙眼,按住她的肩頭搖晃。「藍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為什麼你不連我也一起殺掉呢?」
終於,她如死灰般的眸子對上了他的。
怔怔的……竟流下兩行淚來。
他陰鷙地盯住她,擱在身側的拳頭緊捏,厚實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似在隱藏極大的怒氣。
原來她竟然以為是他殺了她的家人?!
「是誰告訴你的?」他寒著臉低吼,他要知道到底是誰灌輸她這種想法的。
「是誰告訴我的?」她重複他的話。
她水燦的大眼含淚望著他,卻失去了焦距。
他承認了。他在心底悲傷地吶喊。
為什麼?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可笑啊!原來她的愛自始至終都是他多餘的負累。
再沒別的啊……
她抬起眸子,對上他灼烈的眼。「何必呢?你明知藏不住的。」她指的是事實總有被揭穿的一天。
她淡淡的輕訴,聲音裡已不再負荷太多的悲傷。
該走了。
她若再不放手,只怕這場愛戀……將蒙上更多陰影。
知道兇手是他,她沒有辦法狠下心來報仇,既然如此的話,那所有的苦,就讓她一個人來受吧!
她將帶著屬於他的一切記憶,飄然遠去,再也……不見他了……
季揚飛的拳頭收緊又放,掐住她的小臉轉向自己。
「不是我殺的。」他咬牙切齒地進出解釋。
這是他的極限,即使她是他深愛的女人,他也無法容許她懷疑他,甚至……誤會他。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她平靜、蒼白的如一縷幽魂。
都不重要了……她已經決定要忘掉他了。
是她太多情了。
「看著我——」他氣她的固執,到底要怎樣她才會明瞭,他沒有殺了她的家人。
第一次,發現這樣小小的她竟如此複雜難懂。
他——完全不懂。
「你要我怎麼辦?」
只要她說,他願意為她放下所有身段。
藍綾空洞、心死的容顏沒有一絲反應,冷絕得一如寒雪。
絕望可會有盡頭?
是的。只要她離開的話,一切就會結束了。他的身邊將不再會有人時時刻刻提醒,他曾經沾滿血腥的手。就算他們感情行走至斯,這樣的他仍然是她心中的第一考量。
不曾改變的——
「我要你看著我的眼說——」季揚飛狂怒。
她的淚又無聲無息地滑落。為什麼這時候他還能表現得這樣在意她,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的演技太好?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會高興?」他對著她大吼。
非要他把心掏出,才能證明他的清白?
如果他的死真能換得她仇恨的心得到平靜的話
突然地,他取下她發上他送的簪子,用她的手包住。
「殺了我吧!」他痛心疾首。
也不爭辯了。就這樣任由她替自己扣下莫須有的罪。
藍綾的手微微顫抖,幾乎要握不住手上的簪。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像是要把她深深地烙進眼裡心底,時間彷彿過了幾輩子似的。
電光火石的,他握住她抓著簪子的手使勁的往自己胸口送——
他一直以為,只要兩顆心毫無保留的戀慕著彼此,就是永恆——
看來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不——」藍綾發瘋似地尖叫。
她的手隨著簪子深深地刺進他的胸膛,她著火似地放開,眼裡的淚狂冒而出。
好痛!
刺在他胸前的傷口也彷彿刺在她的心上……
她哀哀的嗚咽,發現竟連哭泣也化不去心中那深沉的酸澀痛楚了。
她是這樣的深愛著他,竟已到了她完全無法負荷的境地。
如果自己能做到單純的恨他,或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苦了。
摟著他,她驀地感覺到一股寒意襲采,感受到懷中的他漸漸失溫,她痛徹心肺。
她親手傷害了自己深愛的人。
「不……要哭。」季揚飛微顫地抬起手拭去她的淚。
他要看到她快樂啊!這樣強烈的悲傷不適合她。
「為什麼?」她顫抖地泣不成聲。
她刺得好深好深,怎麼辦?
她不要他死啊!就算他一點都不愛她都無所謂。誰來幫幫他啊?
她的淚一滴滴灑落在他的胸膛,徒勞無功的用小手去蓋住那不斷冒著鮮血的傷口。
血漫流著,就像是一朵朵淒艷絕美的紅花,凋零在她的心湖。
季揚飛溫柔地撫過她美絕的小臉,眼神像是洞悉一切的安撫著她。
「答應我,要……好好的。」他費力地說。
傷口好痛,痛得像快炸開來似的,為什麼他會覺得越來越冷,而且好累、好想睡?
只要能得到她的應允,他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不要死。」
藍綾狂亂地搖頭,誰來幫幫她啁?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
他不能死,他還欠她許多的解釋呀!
「我不准你死,你一定會沒事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語無倫次,低下頭去以唇輕觸著他冰涼的頰,緊緊地抱住他,妄想分給他一點兒溫暖。
「我去找人來救你,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對著她虛弱地笑了笑,緩緩地合上雙眼。
「不——」
這一次,是季揚飛放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