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永曇筋疲力盡的趴在琴健上,鋼琴發出了抗議的聲音。她的淚水也沿著臉龐滑落。
她怕獨處,那會使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孫仲宇,可是,她又怕別人問起這段傷心往事。
方才王孝雯打了兩通電話給她,關心的留話仍在答錄機中。
在內心深處,她一直期待孫仲宇的電話,就算是短短的幾句也好;可是,她失望了。也許他正因為能擺脫她而慶功呢!
一想到此,她的淚水又來了。
「為什麼把自己鎖在房裡?」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
岳永曇吃了一驚,忙轉過頭來,兩行淚猶掛在臉上,她呆望著正站在身後的孫仲宇。
「你……」
她原本奇怪房門明明鎖住了,怎麼能打開?當她看到孫仲宇身後開著的書房門時,才明白她鎖了房門,卻沒把另一扇通書房的門鎖住,難怪他進得來。
看到他固然高興,可是,一想到單天遠對她說的話,她的臉又沉了下來。她將臉轉向鋼琴故意不看他。「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不管有沒有什麼『好談的』,我都希望能將事情攤開說個明白。」他走到鋼琴旁凝視著她。
「讓我留下些什麼吧!」她淒怨的抬起頭,迎向他的目光。「非得一切都帶走才甘心嗎?單庭芝對你而言……是如此重要?!」說著,她的淚水又滑落。
孫仲宇輕輕的幫她拭去淚水。他不明白,岳永縣為什麼會如此不相信他,他可以忍受訛言飛天,可是,他不能忍受岳永曇對他有一絲的不信任。
「永曇。」他充滿深情的喚著她。「為什麼你老是懷疑我和單小姐呢?信任我有那麼因難嗎?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你表示我和她絕不可能,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
「要我相信什麼?相信你會捨我取她?」她推開孫仲宇輕撫她臉龐的手,站了起來。「我已答應你們董事長成全你和單小姐,我不會成為你入主單氏的絆腳石,更不會成為你和單庭芝之間的第三者。」
「第三者?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冷冷地語氣,令孫仲宇覺得很心寒。
「永曇。」他將她的身子扳向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我一直愛的就只有你。」。
他深情地眼神直入岳永曇心田,有幾秒鐘她忘了所有的猜忌,只知道她該相信他……可是,當她一想起單庭芝,她的眼神又轉冷。
「真的要我相信?」她的眼睛來回搜尋著他真摯的眼神。「好!離開單氏!只要你離開單氏我就相信你。」
「離開單氏?」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只要我離開單氏你就相信我?」
第一次,他感受到待在單氏給她帶來的不安竟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只要他離開那兒,她就可以相信他。
他不加思索的說:「好!明天我就遞出辭呈。只要你不再懷疑我,單氏對我而言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岳永曇聽了他的話有些吃驚。為了她,他居然可以不加思索就承諾離開單氏企業,那麼單天元所說的話……
他到底安著什麼心?
「為什麼你們董事長要約我說那些話?」
「他對你說了什麼?」單天遠對她說的一番話,他倒很有興趣一聽。
當岳永曇將單天遠的話一五一十說出之後,孫仲宇的眉頭一直緊鎖著。
「聽了他的這些話,換作是你,你有何感想?」
「他怎麼會如此做呢?」孫仲宇明白單天遠一向器重他,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單天遠還會用這種手段把他留在身邊。
他難道不明白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嗎?就算岳永曇真的因此而離開他,他也未必會如他所願娶單庭芝的!單天遠也未免將感情想得太單純了。
如今,單天遠反倒弄巧成抽;原本他還打算把手上的一些事情處理好之後再考慮辭職,現在經他這麼一鬧,他還真得提早離開了。
「等我離開單氏,以及我媽媽的事告一段落後,我們就訂婚吧!」
岳永曇明白,一定是她的多疑才使他提早做決定的;一想到此,她不由得紅了雙頰。
「這麼快?」他迴避他的眼光。
「再拖下去,不知道你又要找什麼事來懷疑我!訂婚後有了名分,誰也不敢動我,這不正合你意?你喲!恨不得在你身上烙上你的大名,教別的女人不敢多看我一眼。」他取笑她。
「別說烙上名字,就算你時時刻刻把我帶在身邊,只要你這麼輕輕一展顏,還不是又有多雙眼睛傾慕的望了過來。」
「你就是愛吃醋!」他將她擁入懷中;「前嫌」盡釋的感覺真好!
「等我不在乎的那一天,也就表示我們的緣分盡了。」她柔順的依偎在他懷裡。
「那麼,我該為你的醋勁感動莫名羅?」
「正是!」她嬌俏地看著他。
孫仲宇輕撫著她的秀髮,對於她有時的過分猜忌,的確有些吃不消;可是,一想到她會如此反應,也正是因為她真的在乎他。
其實,信任與猜忌都是愛的表現,而且都有合理的解釋,就看人如何接受了;有此人因為彼此猜忌才瞭解自己是多麼在乎對方,有些人卻是因為彼此信任而知道對對方的瞭解程度。
信任與否、愛與不愛,其實是很難下定義的。
向單天遠提了辭事已有一段時間了,批准的回文今天才交到孫仲宇手中。
「為什麼?」單庭芝在把回文交給孫仲宇時,淡淡的問了這麼一句。雖只這麼一句,卻已道盡她的不捨與不服;不捨得他就這麼離去,不服自己比不上岳永曇。
可是,高傲如她,又怎麼可能把她心中的感受告訴孫仲宇?!她一說出,豈不令孫仲宇更看不起她?
天下的女人也許都是弱者,但是,她單庭芝絕對不允許自己是其中之一!她永遠是高高在上、在商場中與男人一較高低的女強人。所以,她這句「為什麼」,已是她放下部分狂傲自信才說得出口的話了。
孫仲宇接過批准函看了一遍,將它收入公事包,開始收拾東西。但他知道單庭芝的眼光一刻也沒離開過他,一直在等著他的回答。
半晌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看著她說:「我已經遞出辭呈,也收到批准函了,回答與否並沒有多大的意義,也不會改變什麼。」
「對我而盲,意義卻不同。」她堅持要他說出個的所以然。
「因為永曇。」既然她如此迫切想知道,他也不打算隱蔽什麼;告訴她實話,她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為了她?為了她你可以放棄你追求的東西!」
單庭芝聽了他的解釋,又是心碎又是難堪,心中的話忍不住說了出來;孫仲宇已經把她高傲的面具給卸下了。
「單小姐,你可知道我所追求的是什麼?」他覺得有必要澄清自己到單氏來的目地。
「難道你不是為了……」
「我的確不是為了將來能繼承單氏!我也從來沒有這麼大的野心,我到這裡只是要證明自己的實力,並沒有非分之想。對於董事長的另服相待,我當然盡我所能,全力以赴;這樣難道錯了嗎?」他頓了一下又說:「我承認喜歡單氏的工作環境,它給了我發展的空間,不會不處處受限制的感覺;但是,假使待在這裡會令永曇對我產生猜忌、不信任的話,我會毫不考慮的選擇永曇、離開這裡。」他的語氣堅決,完全沒有轉園的餘地。
單庭芝對他真是完全絕望了。
此刻的她,真希望能卸下女強人的面具好好痛哭一場、好好發洩一番,可是她做不到!
心碎的感覺的確不好受,滿腹的苦水險些模糊了視線;但是堅強的她,在送走孫仲宇的最後一刻仍強裝出笑臉,大方的伸出手。
「祝你……祝你什麼呢?」她略想了一下,「祝你前程似錦。」
「謝謝你!」他也伸了手禮貌性的道別。
孫仲宇毫不留戀地的走出單氏大門,走出單庭芝的視線。在看不到孫仲宇背影的那一刻,單庭芝偽裝出來的面具這才卸下——
兩行淚水潸潸滑落,她終於忍不住伏在孫仲宇的辦公桌上痛哭失聲。
孫仲宇回到孫氏上班了。
公司裡的情況和他離開時並沒有兩樣,只是到外面闖出一些成績後,公司上下對他的態度的確有了不同;就連孫沖也不再阻止他這個、不許他那個,他在孫氏終於有了一個伸展的空間。
不過,最重要的原因是,自從許婉玲死後,孫沖彷彿不再熱衷於公司的事務了。
而真要說他回到孫氏最大的「不同」,是他至今仍未看到孫仲志。
這實在太不像他了!通常孫仲志是公司上班最準時的高級主管;記憶中,他從來沒有遲到過。現在是早上九點三十分,超出正常上班時間已逾一個小時又三十二分了,這實在太不像孫仲志了吧?他還等著和他討論手中這份企劃書呢!
秘書看他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牛皮紙袋發呆,忍不住問:「總經理,您有什麼問題嗎?」
她以為這位一年餘不見的總經理初回公司,對於公司運作不熟呢!
「副董事時常遲到嗎?」
「副董?!」秘書無奈的搖著頭,壓低聲音說:「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來公司了!他現在好瘦,你要是看到他一定認不出來。」
「這麼嚴重?」
秘書小心的環顧了一下四周,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我聽他身邊的謝秘書說,他好像在吸安非他命。」
「啊!」孫仲宇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像孫仲志那種自命「正人君子」的人會去吸安非他命?世界真是變了。
「在你離開公司的那一陣子,他和劉經理的兒子走得很近;你知道的,劉經理那個寶貝兒是是怎樣的一號人物!」
「我爸爸不知道嗎?」
「不知道!而且董事長一向信任副董,就算讓他知道,他也會以為副董是去開導劉經理的兒子呢!」
孫仲宇想了想,似乎瞭解地點了點頭。他這才想起上一回徵信社給他的報告中,有孫仲志吸安的紀錄;當時他想查的是另一件事,所以沒特別留意。
其實,上一次他收到徵信社的報告時,已經拿到可以讓孫仲志進牢的證據,只是他一再考慮到孫沖的心情而作罷。可是,孫仲志將許婉玲推下樓致死的仇,他又如何能忍?
從徵信社給的資料看來,孫仲志的確涉有重嫌。
他們查出王姓傭人生前所騎的那部機車,是由孫仲志委託他的好友呂源寧買的。而整個事情串連起來,孫仲志著實無所遁形。
打從知道孫仲志不是孫家人之後,孫仲宇對孫氏繼承權不再持消極無爭的態度,他有力挽住狂瀾決心。
從前他一直認為,孫仲志是他哥哥,暫且不管自己的喜好,只要孫沖喜歡,無論是誰繼承孫氏他都無意見,都是孫家的一分子,爭什麼?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既然知道孫仲志不姓孫,就沒有理由將孫氏讓給他!這並不爭權問題,而是對於孫家產業的一種維護及負責態度;假使他不去爭回,那和一般紈褲子弟將產業敗光又有何不同?!
有了這一點認知,他更積極的想在父親面前有一番作為,讓他刮目相看,將他對孫仲志的期許逐一轉到自己身上!如此一來,就算將孫仲志的罪行抖出,也不會令父親太難過。
他已失去了最親的母親,不想再令父親活得不快樂,這就是他遲遲不肯將實情說出的原因。他瞭解父親對孫仲志的期許遠高於自己;一旦知道期許最高的兒子意不是他所親生,甚至他最親愛的妻子都是死在孫仲志手上,這些打擊不是白髮蒼蒼的父親所能接受的。
目前,他只好努力在工作上求表現,以搏取父親的信賴、歡心,然後等待時機將孫仲志的事一併說出。
至於他對孫仲志,自從知道母親是死在他手中後,原本就淡的「兄弟情」早就不復存在,恨他都來不及了,怎有可能同情他?
只是為了父親,他得忍……然而有朝一日,他會將事情說出的。
這樣的天氣,難道是死者不瞑目的徵兆嗎?
今天是許婉玲出殯的日子;早上天氣還挺好的,不料當白幡高舉準備入殮時,天色忽然暗了下來,馬上飄起了細雨。
孫仲宇表現得出奇冷靜,面無表情的進行傳統禮儀。只是他那雙眼睛不時的充滿淚水,好幾回淚水已在眼眶打著轉,他一仰頭又將它給逼了回去。
孫沖則一直跟隨在許婉玲的棺木旁,蒼白著臉,緊抿著唇,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棺木發呆。他不知道許婉玲是否地下有知他心中的悔恨;若她地下有知,會原諒他嗎?亦或是仍硬著心腸對他不理不踩、認為他罪惡可恕?
如果有來生,他只求有機會去彌補她,常伴在她身旁。
林依蘭在儀式進行時一直站在二十多步外;她雙眼低垂,不敢直視許婉玲的遺像。她心中有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何況許婉玲地死她是主謀之一,因此,她沒有勇氣直視那雙含著包容眼神的遺像。
孫仲志依然沒出現在喪禮中。他的行蹤連林依蘭都不知道;而孫沖自從許婉玲死後,成天失魂落魄,像行屍走肉般,壓根沒注意到家中少了誰。
岳永曇靜靜的站在送葬的人潮裡;雖然她在許婉玲的心目中已是內定的孫家准媳婦,可是,畢竟名分未定,名不正言不順,不能以媳婦的禮儀送她,只能站在一般親朋好友的行列前往送行。王孝雯和尤淑以也跟著她在送葬的人群中。
送葬排場極盡奢華,孫、許兩家皆是商界大亨,花圈、花環猶如大型花展一般,多得令人眼花撩亂。
在許婉玲的棺木落土的那一刻,孫仲宇的濃眉一鎖,淚水隨即滑落。岳永曇遠遠的望著他,不禁也泫然欲泣。
儀式一直舉行到下午一點左右才結束,送葬人潮漸漸散去。
在開車離去的途中,孫仲宇和孫沖、林依蘭共乘一部車,三人各想著心事,一路沉默。
孫沖這段日子來蒼老了許多,外在看起來是如此,內心更是如此!
林依蘭對許婉玲的死雖有些難過,但是她的死,帶給她的快樂比痛苦多得太多,因為從此以後,她在孫家可以高枕無憂了,而那些秘密將隨著許婉玲長眠而深埋……
一想到此,她不由得打從心坎兒笑了出來。
林依蘭的一舉一動,坐在一旁的孫仲宇都看在眼裡。對於她的笑,他似乎有那麼一些能夠會意。
對於這個阿姨,他從不曾有過好感,因為在他的眼神中,永遠看不到一個「真」字!她永遠戴著一個面具與人相處;她的世界中只有利害關係,沒有感情成分。這世上除了愛過孫仲志之外,他還真想不出她還愛過誰;孫沖充其量只是她進孫家的棋子罷了!
其實她和孫沖之間說是愛而相知相守,倒不如說是各取所需;孫沖需要孩子,而林依蘭想要過榮華富貴、養尊處優的生活。只是,這筆交易很顯然的是孫沖吃虧!
孫衝要是得知他最倚重的大兒子,居然是林依蘭替他戴上特大號綠帽子,不知他會怎樣?孫仲宇很有興趣看林依蘭母子被攆出孫家的模樣,可是他不忍心看孫沖難過。
一切順其然吧!該發生遲早會發生,孫沖該知道的事也遲早會知道。
自從許婉玲的喪事辦完後,林依蘭在孫家的地位也更穩固了,她從「第二夫人」成為「第一夫人」,在孫家哪個傭人不盡力討好她、對她服服貼貼?
她的侈作風在許婉玲尚在的時候就已經令人咋舌,許婉玲死後她更是變本加厲。最近,她又增購了一部BMW的新型跑車。
她一向對飆車情獨鍾,隨著年齡的增加,她飆車的喜好並沒有因而改變,甚至有愈飆愈快的趨勢。有時在人煙較少的小巷內,她也會玩上這麼一段,壓根兒不怕裡頭會忽然走出一個人而造成不幸。
這天,她向孫衝要錢購置一套價值逾六百萬的首飾,卻遭他拒絕,她賭氣跳上新買的跑車,像一陣風似的飆出孫家。
「真是家門不幸!這種女人!」孫沖無奈地搖了搖頭,長歎了口氣。
孫仲宇靜靜陪著父親,對父親的話雖有同感,卻不便說出,只是淡然地說:「阿姨本來就是這種個性,由她去了。」
「仲志已經很久沒回家了,這孩子到底在搞些什麼?我聽人家說他染上毒癮,前些日子還有人看過他。」孫沖對於孫仲志簡直失望到家,原本打算把孫氏交給他的,照目前這情形看來,教他如何能安心將事業交給他?
倒是孫仲宇,愈來愈有大將之風,沉穩內斂的個性和以前那毛毛躁躁的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現在的他比起吸毒的孫仲志一點也不遜色,反而更有令人信服的本事。
孫氏現在大小事的決定權,大多操在孫仲宇手上。雖然孫沖讓他大權一把抓,但每遇有重大決議時,孫仲宇總是會和孫沖商量再三;一方面令孫沖覺得自己仍受尊重,另一方面也讓孫沖覺得自己寶力未老。
孫沖打量著兒子,忽歎了口氣:「假使婉玲還在,咱們一家大小這麼輕輕鬆鬆的話家常,那該有多好?」
「爸,別想得太多,一切都過去了,你就別沉浸在回憶中了。」想起母親,孫仲宇心中也不好過,可是,他仍要想辦法安慰父親。
「呃!對了,永曇這幾天怎麼沒來?」
「她堂姊好像要訂婚,這幾天陪她去買一些用品。
她邀我們全家下星期一去喝她堂姊的文定酒。」
「訂婚?說到訂婚,你們倆打算什麼時候訂婚?」
孫沖頗關心兒子的婚期大事。
「我沒什麼意見,只要她肯點頭。」
「你沒說,人家怎麼點頭?學聰明點,女孩子家難免比較被動,你要提提看啊!」
孫仲宇無奈的笑了笑。他最近本就想再求一次婚,不過要岳永曇點頭,實在很難。
「我知道,只是……永曇似乎認為還太早。我不想勉強她,畢竟我們都還年輕,多等些時候也無妨。」
「你們是無妨,但也考慮一下我這老頭兒吧,我等著含飴弄孫呢!我可不想到走了,都還見不著孫子一面啊!勸勸永曇吧!」
「等她堂姊訂婚後,我一定向她提。」
「這才對嘛!」孫沖對兒子的回答頗為滿意。
這時,門口傳來林依蘭轟轟的跑車聲。
孫家父子對望了一下;孫沖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孫仲宇則無奈地苦笑。
過了一會兒,林依蘭匆匆走進門,神色頗為驚慌,樣子像見了鬼一樣。
「你怎麼了?」孫沖皺著眉看她。
「我……」她在沙發坐下,猶豫了一會兒又站了起來。「沒事……我……我上樓洗個澡。」說著,便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她到底怎麼了?活像見了鬼一樣!」孫沖覺得有些奇怪;林依蘭的神情很驚慌,一定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上去問她吧!」孫仲宇也覺得有問題。
「她想說時自然會說,我何必去碰釘子?」對於林依蘭的事,孫沖愈來愈不想過問,可能是麻痺了吧?!
孫仲宇看了看表,說道:「爸,我先上樓去洗個澡。」
孫仲宇上樓後,孫沖獨自坐在偌大的客廳,寂寞圍繞著他,不自覺的,他又想起許婉玲……
孫仲宇、岳永曇和尤淑以一同從殯儀館走出來o
「仲志怎麼死的?」孫仲宇雖一直痛恨孫仲志害死了母親,但是當他看見他瘦骨如柴的僵硬屍體時,心中仍有些不忍。
岳永曇解釋的說:「剛才我和淑以走到巷子裡要開車回家,正巧碰到仲志;但他一看見我們就沒命地跑,還一直大叫有鬼,一面跑一面頻頻回頭,後來巷口轉進一輛車,那輛車開得好快,一下子就撞到了仲志,那部車肇事後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加速開走;不過,我記下了車牌號碼,已經交給警方處理。」
回家途中,孫仲宇一直沒有說話,心中老是覺得奇怪的,彷彿家中有什麼事要發生。
剛才他離開家時,並沒有告訴孫衝他要到殯儀館,只是匆匆丟下一句:「永曇有急事找我。」他是怕父親會承受不了打擊。
岳永曇和尤淑以陪著孫仲宇回家;原本以為已經午夜了,孫家人應該都睡了才是,怎知才到門口,就看到警車停在大門口;越過花園,更清楚看見屋內有好幾位警察。
孫仲宇、岳永曇疑惑的互望了一下,一同走進屋子。
「警官,什麼事?」
那位警察一看到岳永曇,立即走了過來;「車牌號碼是這位小姐記的,小姐,勞煩你到外面看看那部BMW跑車,是不是就是你剛才看到的肇事車輛。」
岳永曇起初一頭霧水,經那位警察如此一說,她似乎有些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一股寒氣立刻自腳底竄了上來。
孫仲宇吃驚的回過頭看她。
世界上怎有如此殘忍的事情?如果肇事者的車就是這部BMW的話,那……那也就是說,是林依蘭開車撞死自己的親生兒子!!
林依蘭害怕地縮在沙發一角,頭垂得低低的;她還不知道自己開車撞死的是孫仲志。
其實,當她撞上孫仲志時,也被他那似曾相識的樣子嚇了一跳,可是那人實在瘦得只剩皮包骨,孫仲志怎麼可能如此瘦?而且她那時驚慌過度,哪還會下車看個究竟?
岳永曇認車後走進大廳;眾人眼光皆聚集在她身上,「這位小姐,怎麼樣?」其中有位警察催著她。
她看了看林依蘭,她依然低垂著頭,樣子很可憐;岳永曇心一軟,有股想替她說謊的衝動。她再望了望身旁的孫仲宇,他並沒有給她任何暗示。
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歎了口氣,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她一點頭,警察便走到林依蘭身邊「請你跟我們走一趟警察局。」
站在一旁原本都沒有說話的尤淑以,忽然大聲對林依蘭說:「你可知道你撞死的是你自己的親生兒子?」
林依蘭一聽,先是一震,而後全身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不會的!那個人那麼瘦,一定不會是仲志的。」她直搖著頭,重複著同一句話。
「死者生前吸食安非他命,所以才會骨瘦如柴。」
警察補充著:「死者叫孫仲志。」
如此肯定的答案,直令林依蘭頭暈目眩。她忽地沉默下來,既沒大哭也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大笑,笑聲中偶爾還會加入幾句歌詞;接著她才大哭了起來。
孫仲志的死,給林依蘭的刺激太大——她瘋了!
坐在一旁的孫沖,痛心地雙手掩著臉,「孫家到底做了什麼,累得親人一個接一個的離去?」
孫仲宇走到他身旁蹲下來。「爸!節哀。其實……」他看見孫沖的淚水從手縫流了下來,心中很不忍,終於說出:「其實仲志不是你親生的。」
孫沖訝異的放下手,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他不是我親生的。難不成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孫仲宇早料到父親會有此反應,於是他走到樓上,將母親的日記拿了下來,交給孫沖。
孫沖抖著手將日記翻開……
當他將日記合上時,還是不能接受孫仲志不是他親生兒子這件事;他已經付出了太多的父愛、期許
他站了起來,蹣跚的走上樓。
「我很累,想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