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外黃昏花外曉,催得流年,的恨何時了?燕子又來春漸老,亂紅相對愁眉少。
——陳子龍·蝶戀花
才幾天不見,莊月屏已經開始思念起宇兒和儀兒,不知道他們在綺春閣裡過得如何?宇兒懂得照顧自己還好,但儀兒年紀小又活潑好動,萬一有個疏忽,受傷了怎麼辦?
雖然阿順告訴她,宇兒和儀兒把自己照顧的很好,而且,嚴令風也差了個大娘過去照顧他們的起居,還送了不少日常用品過去,可她卻並不相信。
阿順是嚴令風的心腹,他自己也承認當初到綺春閣跟她做朋友,謊稱是她家忠僕的子孫,全都是嚴令風吩咐的,為的是要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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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實情讓莊月屏又氣又惱,想到自己一片真心卻被人如此玩弄,就算阿順道歉了幾百、幾千次,也彌補不了她心中所受的傷害。
只是因為不想他難過,所以,莊月屏表面上還是裝作若無其事,但不再和他談心了。
所以她沒辦法判定阿順報的消息是不是真的,誰知道會不會又是嚴令風的吩咐呢?
總之,沒親眼看見,莊月屏就是不放心,但幾番要求他讓她去看看孩子們,都遭到他的拒絕,他沒有任何理由,只是冷冷的丟下一句,「你現在唯一要掛念的,就是如何取悅我。」
猶記得那一夜她從宿醉中醒來,發覺自己赤裸著身體躺在床上,訝異的想坐起身,卻看到他坐在桌旁深思的凝望著她,然後荒謬的命令她,「還記得我娘的聲音吧?學一次讓我聽聽。」
時過多年,就算她依稀記得,也學不來啊!更何況她這輩子還沒模仿過任何人,於是她當時只能吶吶地說:「我不記得了,你……你先示範一次讓我聽聽吧?」
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瞪著她瞧了許久,突然罵道:「真是見鬼了!」就轉身離去了。
當時她只覺得莫名其妙,並沒有多想,反正,他的事已不是她能干涉、影響得了的,就如同她猜不到他的想法、抓不住他的心一樣,她現在的身份不過是供他洩慾的「愛奴」,身份低鄙得很。
一思及此,她便更想見宇兒和儀兒了,可她才踏出霄風樓一步,就被一雙粗壯的手擋住,雷風堡的護院面無表情的告訴她,「堡主吩咐,不能讓夫人踏出這園子一步。」
嚴令風當真如此殘酷絕情,決定一輩子把她軟禁在霄風樓裡嗎?
冷冷清清的屋子,白天只有阿順偶爾會送來膳食、衣服,以及打掃,順便告訴她一些外面的消息。
泰半的時間,她就只能看看書,不然就是發呆,等待嚴令風回來。如果他興致好,就會拉著她一起「共浴」;若是心情不好,便一聲不吭的倒在床上,與她相背而眠……
日復一日,她的未來就要這樣過嗎?
她好空虛、好寂寞,她多想回到過去,回到跟宇兒、儀兒一起在綺春閣生活的日子。
繞著霄風樓的圍牆一步步的走著,莊月屏幽怨的想著,如果她不曾知悉圍牆外的世界,也許就不會這麼難受了,可她真的好想好想出去。
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莊月屏不知打哪來的一股衝動,抬腳發洩似的往牆上踢去,心裡氣惱著這堵牆束縛住了她。但奇怪,她竟然踢了個空,還差點往前撲跌而去。
她好奇的蹲下身子,撥開高及腰部的矮樹,發現在枝丫交錯之後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一般男人是沒辦法從這個洞進出的,但她身材嬌小,勉強可以通過。一想到有機會能溜出去,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多跳了好幾下。
她連忙轉身進屋解下頭上的髮釵,改束成男子的髮型,再翻找出嚴令風以前的衣服換上,雖然仍是太大了些,但稍微反折還過得去……不一會兒,莊月屏便搖身一變,成了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
就這麼溜出去,堡裡的人應該不會發現她就是他們的夫人吧?
但就算被認出來了又如何?也不過是再被嚴令風冷嘲熱諷一番罷了,結果也不會比目前的生活更糟。
莊月屏偷偷摸摸地來到了綺春閣,出乎意料的,原本已經有些荒涼的樓閣,竟然恢復了以前的面貌,屋子前荒廢多年的牡丹園又鋪上了新綠,一株株的幼苗整齊的排列著;屋子也被重新整修過,呈現出不同於以往的活力,「春天」似乎又來到了綺春閣。
但她不確定自己喜不喜歡這個改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她沿著屋子外走,深怕屋裡還有其他人在,若她就這麼進去,很快就會被揭穿身份。她期待宇兒和儀兒會如往常般在菜圃裡做事。
但眼前的景象又讓她大吃一驚——菜圃不見了,她和宇兒花費了一番工夫搭建來當作廚房的棚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盆的芍葯。
這些改變讓她在驚訝之餘,難免憂心忡忡,嚴令風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特意恢復綺春閣的舊貌?
還有宇兒和儀兒呢?他們到哪裡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溜進屋子,發現屋子裡的一切也變了!原本因灰塵沾惹而失色的傢俱,如今一件件都泛著亮潔的光澤;而顏色早已剝落的樑柱也重新漆上鮮艷的朱紅,窗邊甚至還掛上了水藍色的輕紗,添了幾分優雅……眼前的景象,讓她驀然回到五年前的新婚前夕,姨丈特地建了綺春閣送給她和嚴令風當作新婚禮物,那時候,這園子的樣子就像現在.
酸楚的感傷在莊月屏的胸壑間擺盪,她真的不明白嚴令風到底打算做什麼?她不想要這園子恢復舊觀,這熟悉的景像一幕幕都會提醒她「過去的一切」。
忽然一陣琅琅讀書聲傳來,是宇兒和儀兒的聲音,莊月屏好奇的悄悄靠過去,在西邊的廂房裡看到了他們。
他們兩個都被打扮得像好人家的少爺和小姐,煞有介事的坐在桌前搖頭晃腦的念著,「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在他們的面前有一位老先生也跟著搖頭晃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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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不愚蠢,當下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嚴令風竟然為宇兒和儀兒找了個夫子教他們讀書?!讀書是好事,她很贊成,之前她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拿著屋裡僅有的幾本經書教導孩子們背誦,雖已盡她所能,但她仍覺得不夠;現在有了夫子,想必孩子們會學得更多,或許以後更有機會可以出人頭地。
但嚴令風為什麼要花這樣的心力在這兩個孩子身上?之前他威脅著要把他們送走,難道不是表示他不喜歡他們嗎?
再說他連孩子都不願意和她生,理應是厭惡小孩子的人,怎麼會反而對宇兒和儀兒那麼好,並加以栽培呢?
腦海裡浮現一連串的問號,卻沒一個有答案。到底嚴令風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莊月屏突然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好少好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恨她,其餘她完全不瞭解。
雖然心中有很多謎團尚未解開,但看到宇兒和儀兒的確得到良好的照顧後,她終於安心了,也不打擾他們唸書,她打算就這樣回去。
為了怕被人撞見,莊月屏故意選擇偏僻的路徑,沒想到才走了一會兒,不遠處便傳來了人聲,她連忙躲到一旁,卻見來人竟是風遠揚和一個高躺優雅的夫人。
「日月,我已經把話說明了,你到底決定怎麼樣?」風遠揚追著那位名叫日月的夫人。
日月停下腳步,驟然轉身低頭怒視他,「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更何況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回老家去過你的富貴生活。」
「你不跟我走,我是絕對不會回去的。日月,你還不明白嗎?你是我的,我們應該要在一起的。」
風遠揚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向有夫之婦求愛?!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有違道德倫常的嗎?雖然莊月屏很佩服他的膽量,但這種敗德的事是不該繼續下去的。
不過,奇怪的是,那位夫人的丈夫怎麼會讓自己的妻子落單,好跟風遠揚有機會獨處?
「不明白的人是你,我已經說過了,我這一生就是這副模樣了,不會為了誰而改變,就算是你也一樣。」
「我不在乎,你不變,我變就行了。只要我們能在一起,你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難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笑你嗎?」
「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才不管其他人怎麼想。」
莊月屏愈聽愈羨慕這名喚作日月的夫人,能有風遠揚這般癡情的小子為她守候。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想毀了你。」日月轉身又要走,但風遠揚拉住她的手。
「日月,不要再跟張勁在一起了,就我們兩個不也挺好的?我們一起遊蕩江湖,看盡天下風光。就算長輩們不贊同,那又怎麼樣?別忘了,我從小就注定是你的人,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在乎的。」
看那夫人臉上複雜的表情,明顯是被風遠揚的這番掏心掏肺的話感動了。頓時,警告的訊息在莊月屏的腦海裡閃過,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風遠揚擔上「通姦」的罪名。
於是她急忙站了出來,「就算是兩情相悅,也要看彼此的身份。遠揚,坦蕩蕩的君子就不該奪人妻。」她盼望自己能夠點醒他。
風遠揚詫異的皺起眉,「你是誰?」雖然聲音、臉孔都很熟悉,但那身打扮卻詭異得讓他認不出來。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日月冷峻的聲音就已經響起,「風遠揚,虧你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是我的人,結果居然還是勾搭上了別的男人,你把我當傻子耍嗎?」她氣憤的撂下話,便匆匆離去。
「日月,你誤會了,我不認識他呀!」風遠揚情急的想抓住日月,但莊月屏不許,硬是拖住他。
「別忘了,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她又提醒了一次。
風遠揚氣急敗壞的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說!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然後驚訝的看著她的手,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不是我的好姊姊嗎?」
莊月屏都忘了他是個大夫,可以輕易的自脈象中判斷出對方是男是女,她正想回話,卻見風遠揚笑著,「恭喜你了,我的好姊姊。」
她不明白喜從何來,正想出聲問他,卻聽他高興的宣佈道:「你有喜了,要好好保重身體,別動了胎氣。」
霎時,莊月屏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只有耳邊清楚迴盪著嚴令風的聲音——我還是把話桃明瞭吧!我不要我們之間有任何子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霄風樓的,當她回過神來,人已經坐在床前了。她愣愣的看著銅鏡裡反映出自己的倒影,腦海裡不停地重複著相同的問題——我壞了令風的孩子了?我要當娘了?
心裡雖然很欣喜,但卻也有更多的苦澀,她沒忘記嚴令風不要孩子的宣言,如果她把懷孕的事情告訴他,毫無疑問的,他一定會堅持打掉這個孩子。
但她好想好想留下他,她甚至開始幻想他出生的模樣,慢慢的成長……滿歲的時候抓周……然後在夫子的教導下,搖頭晃腦的吟誦……然後結婚生子……
可這夢卻遙遠得碰觸不到,沒有實現的一天。
「你在想什麼?」
突來的聲音讓她一驚,一雙熟悉的粗糙大手抬起她的下巴,嚴峻的雙眼帶著審視的深思,「為什麼哭了?」
莊月屏連忙將眼淚擦去,拉回神志,這才驀然注意到,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
「你回來了。」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想掩飾自己的失神。
但嚴令風是個明眼人,立刻起了疑心,「你為什麼穿我的衣服?還這身打扮?,」
莊月屏低頭一看,天哪!她仍是一身的男性裝束,心裡不禁懊惱起自己的大意,這下他一定會猜到她偷跑出霄風樓,而發一頓脾氣的。
「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跑出去了?」
她臉色倏地發白,一時間竟然想不到任何反駁的話,只是一逕地往後退,強忍住想要遮住肚子的衝動。
「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他一步步逼近她。
她又後退,「你到底還想把我關在這裡多久?你知道我過的是怎麼樣的生活嗎?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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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不知道她白天的寂寞,這一點,阿順已經跟他報告過了,但他就是不想讓她走出他的掌控範圍外,尤其是最近,她似乎離他愈來愈遠了,她常常自己一個人對著窗外發呆一整天,讓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你如果悶的話,可以種種花、看看書、做做女紅……我相信憑你的聰明,一定可以找到打發時間的方法。」他皺著眉頭,覺得自己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實在礙眼,「把這一身衣服脫掉。」還是輕柔的衣料適合她。
但莊月屏沒猜到他的心思,還以為他色心又起。可惱啊!在她為肚子裡的孩子擔憂的時候,他竟然只想著做那件事。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她忿忿的轉身走開,「我今晚沒有心情。」
他抓住她的手腕,「幹嘛發脾氣?」他問,口氣還算平和,沒有平常的敵意與嘲諷。
她咬著牙,「我只是心情不好。」
「哦?」他硬是把她拉進懷裡,「為什麼?你不是如願去看了孩子們嗎?」
莊月屏大吃一驚,臉色更蒼白了。莫非他派人跟蹤她?那他是否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了?
「你……你怎麼知道?」
嚴令風嘴角揚起得意的微笑,「不然你穿成這樣是為了什麼?總不會是為了取悅我吧!」
莊月屏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也興起了追問的衝動,「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要為宇兒和儀兒請夫子?又為什麼要恢復綺春閣的舊觀?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的表情怎麼沒有一絲感激,反而好像他做的是一樁壞事似的?
恢復綺春閣的舊觀有什麼不好?他還她一個華麗舒適的住所,她還有什麼好埋怨的?就連請夫子來教導她領養的小孤兒也錯了嗎?這個不知感恩的女人!
「我沒必要一一向你解釋,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是了,她只不過是一個低賤的「愛奴」罷了,有什麼資格過問他的一切呢?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奴婢失禮了,請老爺見諒,老爺想要奴婢做什麼呢?」
嚴令風看著她,不喜歡她的口氣,尤其不喜歡她的用詞——「奴婢」。她哪裡像個「奴」了?
「對了,老爺剛剛要奴婢脫衣服是吧?」莊月屏邊說邊解開了腰帶,她有一種瘋狂的衝動想要惹惱他,想要知道他能忍耐到什麼地步?最好像以前那樣失控的打她,把她和孩子一起打死,這樣她就不用煩惱該怎麼做才能留下這個孩子了。
她三兩下就把衣服脫光,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接下來呢?奴婢該做什麼取悅老爺呢?」
他瞇起眼睛,刻意忽視她的赤裸對他造成的影響,「你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你離開霄風樓後發生了什麼事?」也唯有這個可能會讓她這般反常,拋卻了禮教衿持,活像青樓裡的姑娘在勾引恩客上床似的。
該死!她是怎麼跑出去的?負責看管霄風樓的護院在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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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淒涼,「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只是突然認清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仇人,又幾乎是殺你娘的兇手,甚至還唆使你的大哥、二哥去送死。我算什麼東西?上無爹娘作主,下無子嗣奉養傳承,我不配當你的夫人,你肯不計前嫌的收我當『愛奴』,已經讓我很感激了,真的,我真的很感激,感激到想死!」
這最後一句話,重重的驚擾了嚴令風的心湖。她想死?不,他不准!
「沒有我的允許,你什麼也不能做,即使是死。」他鄭重的警告她。
但她仍在笑,笑得邪魅動人,她刻意的靠近,「老爺怎麼說,奴婢就怎麼做。你要我生就生,要我死就死,我怎麼能說個不字?」
她說的竟是「不能」,而不是「不敢」、「不願」,這讓他聽了非常不舒服,「沒錯,你是不能,你要是敢這麼做,我絕對會讓你後悔莫及!」說完,他狠狠的往她胸部一掐。
她沒躲,只是吃痛的咬著唇,淚花在眼珠裡打轉,但為了孩子,她仍然問道:「若是我違逆了你的話,你又能怎麼處罰我?殺了我嗎?別忘了,你答應姨丈不傷害我。那你還能怎麼做?把我關起來嗎?再關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她挑釁的抬起頭,「如果我夠狠心,不管你對我的恨,我隨時都能逃出雷風堡這個牢籠,即使是你也阻止不了我。」
「哦?」他可不這麼認為,「你太小看我了,只要你膽敢走出雷風堡,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得到你,徹底的毀掉你,讓你後悔莫及!」他警告道,不願意去想雷風堡少了她的景象。
「哦?你要怎麼毀掉我?」她開始吃吃的笑了起來,「除了這條命,我可以說是什麼也沒有了,你還能怎麼毀掉我?頂多是把我殺了。而我現在……並不怕死!」
「是嗎?」他逼近她,「別忘了,你還有宇兒和儀兒。」看見她的雙眼驚恐的睜大,他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弱點,「另外,你還有這身體……」他雙手粗暴的往她兩腿間探去,「想想看,以你這高傲的脾氣,能忍受得了十個、百個、千個男人碰觸你這兒嗎?」
莊月屏不禁驚喘一聲,她沒有聽錯吧?他竟然要讓其他的男人碰她?!
「你捨得?」她幾乎是屏息的問。
他直視她的雙眼,「有什麼捨不得的?你不過是個女人,而這天下多的是貌美如花的女人。」這番警告當能提醒她潔身自愛,不違背他才是。
但莊月屏卻深受打擊,她全身震顫——在嚴令風的心裡,她到底算什麼?
她霍然轉身,撿起剛才脫下的袍子披在身上,此時,她才願意讓淚水懦弱的滴下,感覺自己好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你實在讓我太失望了。我真的……真的希望當年死的不是大表哥、二表哥他們。」
這番話聽得他一肚子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扭過她的身子,忽略她的滿頰淚痕。
「你就只想著你的大表哥、二表哥?別忘了,是你叫他們去送死的,我還要感謝你呢!要不是你,我做得了雷風堡的主人嗎?」
莊月屏蒼白著臉,痛苦的大叫:「不要說了!」狂亂中,她一個巴掌揮過去,清脆的打在他的臉上,「我真恨自己沒跟他們一起死!」
他驚訝的怒視著她,她竟然又打他,這輩子他就只被一個女人打過,當時他年紀小,她又有兩個得力的幫兇,他沒法子抵抗,但現在人事全非,他已經是她的主人了,而她竟然還敢打他?
他愈想愈氣,怎麼也無法忍受再次的羞辱,一把將她往地上一撂,他抬腳就要踢她……
可莊月屏毫不懼怕,她認命的閉上眼睛,「你打死我吧!」只要她死了,所有的痛苦都沒了,能跟著孩子一起死也好。下意識地,她伸手環上小腹,在那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雖然他無緣誕生在這世上……
僅存的一絲理智讓嚴令風停住了腳,當年新婚,他也曾失控打過她,把她打得在床上休養月餘,當時他就曾發誓,就算她再有什麼過錯,他也決計不再打她這個「女人」。
收回腳,卻注意到她的姿勢,她那雙手彷彿在保護著什麼……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嚴令風像被閃電擊到一般,整個人震懾在當場。他沒忘記自己曾經失控的把生命灌注在她的體內,莫非那次之後,已經有孽種在她肚子裡發芽茁壯?
「你懷孕了!」這句話不是詢問,反而像是指控。
莊月屏驟然睜眼,雙手趕緊放開掩住肚子的雙手,「你……你胡說什麼?你有讓我受孕的機會嗎?」
但她緊張的神情與動作,卻讓嚴令風懷疑地瞇起眼。
「不管有沒有,明天我會叫個大夫過來看看。」
莊月屏慌了,她不要讓孩子獨自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待在黑暗的死亡世界。「如果……我真的有了,你打算怎麼做?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嗎?」
「孩子?」他輕哼,「那哪算什麼孩子?不過是一團血肉而已。」不這麼說,他如何能忍住胸口的熱血沸騰?如何能壓抑自己不去猜想那孩子生出來可能的模樣、長大後會有的英姿?孩子……家人……然後繼承這雷風堡……不!這罪惡的城堡不該再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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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真不是人!」莊月屏痛哭出聲。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折磨她?悲悲切切的哭聲連續不斷,隨風飄揚……
遠處的南樓上,隱約傳來哭聲,堡裡的總管跟一個僕人剛巧經過,愕然抬頭,看見樓檻上站了一個穿血紅色衣裳的女人,突然縱身往樓下一跳,迅速的往下墜落……在將要落地的瞬間消失不見。
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仍然不停的迴盪著……
總管嚇傻了,那個家僕則昏了過去。
良久良久,總管終於回過神,大聲嚷嚷了起來,「是大夫人,是大夫人的冤魂不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