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東昇西墜為誰功?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黃泉路上不相逢。權也空,名也空,轉眼荒郊土一封!」
順著歌聲,看到一名坐在溪上大石的小乞丐,年紀約莫十幾歲,略嫌骯髒的臉龐看不出相貌好壞。可是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晶亮清澈中透著精靈古怪的神氣。
「空!空!空!再唱下去,腸也空,胃也空。」緊蹙雙眉的小乞兒,一手捂著肚子,一邊自言自語。
「喂!水中的魚兒們,行行好吧!乖乖地跳上我的釣竿,成全我的肚皮吧!」小乞兒揮動著另一隻手中的釣竿,頻頻向水中的魚兒喊話,不過看樣子並沒有任何一尾魚同情他的肚皮。
等了很久,他不耐地比手劃腳,破口大罵起來。「臭魚,再一刻鐘之後,你們還不上來,老大我就不用釣的,我……下去用抓的!嘿!嘿!到時候不是一、兩尾魚就可以滿足老大我的肚子了!我一定抓個十隻、八隻,抓到你們絕子絕孫!跪地求饒。」
其實小乞兒的技術又爛,釣鉤又老舊,莫怪魚兒不肯上鉤。
「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魚兒竄游,耐不住餓的小乞兒,乾脆直接從石頭上跳到冰涼的溪水中。
「認命吧!」小乞兒雙手迅捷地撲向不知大難臨頭的魚兒,激起水面一陣陣的翻動,肥碩的大魚卻屢次從手中滑走。
「哪裡走!」不甘心的他,拚命地追逐近在咫尺的大魚,又是一波波的水花翻湧,突然間他抓到了什麼東西,冰涼卻不濕滑,牢牢地待在乞兒的手中,一動也不動。
「什麼東西?」小乞兒定神一看,不看還好,一看驚跌在溪中。
溪畔橫躺著一名男子,大概是從上游被衝下來,幸好被水邊的大石擋住,不再繼續漂流。
小乞兒撫著心口,小心翼翼,躡手躡腳地走到男子身邊,輕輕地把手探到男子的口鼻。
「咦!還是活的!」小乞兒放心地拍著胸口。他輕輕地在陌生男子的臉上拍了幾下。「喂!起來嘍!起來嘍!」不過男子絲毫不為所動。既然男子昏迷不醒,乞兒乾脆坐在男子的身邊端詳起來。
「沒想到你長得這麼好看,大概是被人家搶了吧!」男子年紀約莫二十五歲上下,兩道粗濃的劍眉,英鋌而不霸氣。堅挺的鼻樑下是一張厚薄適中的唇。一襲白袍質料輕軟,樣式大方,一看就知道是貴胄子弟才穿得起。
看著看著,小乞兒竟有一點點的失神,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他輕輕地敲著自己小小的腦袋瓜子。「嗯!既然這個人看起來像是有錢人,那我救了他,一定會有一筆不小的賞金。嘿!嘿!那起碼可當好一陣的旅費了!」
「你放心,等我填飽肚子,就帶你去鎮上找大夫。」他對著男子自言自語著,臉上的笑更燦爛了!
日正當中,小乞兒背著那名男子走在街上,背後早已濕糊黏膩一片。這一段路走得特別漫長,莫說一路上人們對他的指指點點,也莫管艷陽高照,光是這男子高大壯碩的身軀,就壓得小乞兒喘不過氣,舉步維艱。
「不行了!不行了!再走下去,你還沒救活,我就先累死了!」小乞兒放下男子,跌坐在街旁,一邊擦著源源不絕的汗水,一邊拚命地用手擦著,希望能多製造一些涼意。
「不玩了!下次給我再多的賞金,我都不幹了!這錢真不是人賺的。我看背石頭,都比背你輕鬆。」小乞兒擦著男子臉上的汗,嘴上不停地叨念著。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來向路人打探哪兒有大夫可看病。
「這位爺兒,不好意思,我這朋友受了傷,不知道哪兒可幫他找個大夫?」小乞兒外表雖是不甚清潔,但是態度有禮,臉上又掛著討喜的笑容,令人難以拒絕。
對方稍稍打量這兩個人,好意道:「小兄弟,我們這兒只有一位大夫,他的醫術雖說是十分高明,遠近知名,可是性情極為古怪。」
「古怪?」小乞兒輕皺起眉頭,瞪大眼問道。
「嗯!如果說你沒錢,那麼就打消問診的意圖吧!你有錢,他也不一定會替你看病,但是你沒錢,他是一定不會替你看病。」這位好心的大叔,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小乞兒的目光轉向被他救回的男子,恍惚了好半晌,才又轉過頭,咧嘴一笑。「爺兒,您真是好心,還是請您老告訴我這大夫家怎麼走,我好歹也得試一試。」
對方也不好再說什麼,他輕拍著小乞兒的肩。「小兄弟你再往前走到第二個巷口向東轉,不久就可看到一家『萬生藥鋪』,藥鋪的老闆就是大夫嘍!」
小乞兒向這名熱心的路人道過謝之後,奮力背起昏迷不醒的男子,往藥鋪走去。這一路上小乞兒的心情比剛來時更沉重。
「喂!我是很努力地想救你,可是救不救得了,全憑你的造化嘍!」明知道男子還未清醒,但是小乞兒仍是忍不住跟他講話。
「其實我看你不像是福薄命薄的人,你不也遇到我這樣的貴人?你也別太擔心,說不定那大夫有個年紀不小的妹妹看上你的美色,央他哥哥救你。到時候你病一好,就有一個現成的媳婦了!嘿!嘿!到時候我除了救你的賞金之外,又多了一筆媒人禮嘍!喂!喂!你看到嗎?藥鋪就在前面耶!」小乞兒已經自言自語地快喘不過氣來,幸好眼前一亮,看到了藥鋪的招牌。
小乞兒二話不說,牙根一咬,馱著男子龐大的身軀,吃力地走向藥鋪。
「到了!到了!」小乞兒幾乎是癱坐在藥鋪地上,氣喘連連。
放下男子之後,小乞兒輕輕地往藥鋪內室探尋。「有人嗎?」他左顧右盼,就是沒半點回應。
小乞兒轉過頭來。「怎麼……哇!啊!啊!啊!」他一回身就撞到一團東西,嚇得他整個人向後方跳數尺,驚叫數聲。好一會兒,他才有力氣拍打著自己脆弱的心臟。
他這才看清楚,自己撞到的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此人一身黑袍,面容蒼老,看上去不只四、五十歲的樣子。身材因為削瘦,而顯得有些被抽高的感覺。略凹陷的兩頰,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原本就稍嫌單薄的雙唇,不帶任何笑意。沒有摻雜情感的雙眼鑲嵌在僵直的臉上,讓人有來自地獄的錯覺。
「看病嗎?」不帶溫度的聲音,使人懷疑這個人存在的真實性。
「您是大夫吧?」看他這樣子,小乞兒終於能理解,為何路上那位大叔,會以同情的眼光看他。
「診金呢?」大夫面無表情地問道。
小乞兒的心都寒了半截,錢的問題比大夫的臉更讓他覺得冰冷。「十文錢能看病嗎?」他有些遲疑,小聲地問著。
只見大夫一言不發,蹲下身來,看著受傷的男子。「死不了!」
「真的啊?」小乞兒的眼睛綻出光亮。
誰知他又轉頭再問:「診金呢?」
小乞兒從懷中掏出十文錢,一文一文地數著,小心又心疼地交給大夫。「大夫,他的情況到底如何?」
大夫接過錢來,神色恢復原先的冰冷。「想知道更詳細的情形,要再額外付診金。」淡漠的聲音中,沒有一絲的情感。
「等一下!等一下!」小乞兒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指著大夫的手有些顫動。「你的意思該不是說,我花了十文錢,只能買『死不了』三個字。如果我拿不出其他的診金,那他也別想看病了!」
「你誤會了。正確說來,那三個字值十二文錢。只收你十文錢已經算便宜你了。」
「大夫你看看他這衣服的質料。」小乞兒靈光一閃,緊握住受傷男子的衣角。
「你不是要錢嗎?看這衣服就知道,他一定是富貴人家的子弟,只要救好他,診金絕對不會少的。」小乞兒抓得那麼緊,彷彿在手中的不是那名男子的衣角,而是他生存下去的希望。
「沒有到手的錢,都是沒保障的!沒看到錢之前,我是不會救他的。」
小乞兒開始覺得在他眼前的黑袍,擴大成一團黑色的漩渦,好深、好冰冷的漩渦。
「哼!沒什麼了不起的!我自己想辦法!」小乞兒撇撇小嘴,背起男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暈黃的圓月,為沉靜的小鎮,平添上幾許的溫柔。連白天都顯得死寂的「萬生藥鋪」,在月色下,竟奇跡似地多了一份生趣。
一道人影,倉皇狼狽地從藥鋪的圍牆跳出。來人的身形雖是輕盈,但是動作極為生嫩、笨拙。小小的黑影,一直到了一座破廟前面,才停止這種沒命似的逃跑。
「呼!呼!不行了!不行了!」黑影雙腳一軟跪了下來。月色下清楚地看出此人的臉龐。那清亮的雙眼,卻不正是白天的小乞丐。
「還沒救活你,我就先害死自己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小袋東西,手心濕黏的汗,濡濕了外面的那層布。
小乞兒雙眼瞅著躺在廟角的男子,歎了一口氣。「唉!都是為了你,我才去偷東西的。」解開外層的布,露出的碎銀,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你可知道,我曾答應過我娘,這一輩子,不偷、不搶、不學武功。」他收好了碎銀,重新揣入懷中。
小乞兒調整了姿勢,開始捶揉著四肢。「當乞丐以來,今天最累,又要背你、又要躲狗追。你不知道,那死人大夫養的狗有多大多凶啊!我怕它吵醒那個死人,又怕它咬到我這個活人。我要被抓了,你這個半死不活的人,可就活不成了!」
小乞兒邊說邊瞧那名男子。月色之下,男子的臉,俊美純淨得不沾塵世濁氣。
「瞧你這長相,若能把你救活,相信世界上的姑娘們都會感謝我的。」小乞兒盈盈的笑靨,一霎時,竟比月亮的光華動人。
「大夫!大夫!」小乞兒一把男子放在椅子上,就不客氣地大聲嚷嚷。
「做什麼?」低著聲的大夫,這次是從裡面走出來的。
「當然是來看病的,不然您以為我會來找您聊天啊!」小乞兒嬉皮笑臉地回答著。
「診——」
「診金呢?」小乞兒得意地揚起手中的銀子,搶在大夫之前把話說出。
大夫瞪了他一眼,仰起男子的手,診察其脈象。「他的底子很好,只是身上有多處瘀血。我推測,他的腦部可能受了撞擊,所以昏迷不醒,不過情況怎麼樣,我也不敢說。還有,他可能有三到四天未曾進食,身子頗為虛弱。」
「那怎麼辦?」小乞兒絞著手指,神色儘是焦慮不安。
「我先給你幾帖藥煎煮,再給你一瓶藥化瘀,你每天找個時間,幫他推拿。記住,只要他一清醒過來,就來找我。」
「謝謝!謝謝!唉!大夫啊!有一件事能不能麻煩你?」小乞兒的雙眼賊不溜丟,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你要幹麼?」一向表情平板的大夫,臉上竟出現了微微的不安。
「我看你一個人在這兒,一定很無聊,不如我讓他留下來陪你。一來,你不會寂寞;二來,我在外面討飯,也不用帶著他風吹雨打的。而且你隨時都可以觀察研究他的病情,我不會跟你收費的。」照小乞兒的說法,反而是他施恩給大夫嘍!
「你晚上記得把他帶走。」大夫的臉上,又多了一絲叫「無奈」的表情。
「謝謝!謝謝!你人真的很好耶!你放心,受人恩惠,我一定報答。我會幫你澄清謠言,說你不是古怪的人。」
大夫呆了好半晌,只覺哭笑不得,等他回神過來,小乞兒早已不見人影。
自從兩人達成協議後,小乞兒除了街上、破廟之外,又多了藥鋪做為去處。雖然每次把男子從破廟背到藥鋪,會讓他累得喘不過氣來,他還是很喜歡到藥鋪走動。而幾天下來,大夫早已不知不覺中,期待著小乞兒的到來,對他一個孤獨的人而言,多了一個說話的伴,是很不容易的事。就算自己不說話,聽到人的聲音,也比較不寂寞。
「大夫!我又來了!」小乞兒一來又是大呼小叫。
「嗯!」大夫的話始終不多。
「大夫!你為什麼要用黑布遮住窗戶啊?」小乞兒拉扯著披蓋在窗戶上的布,企圖把布捲上。
「蓋起來!我不要見陽光。」大夫聲音一沉,嚇得小乞兒一大跳。不過他才不管大夫的命令,乾脆一把將黑布扯了下來。
「你……」大夫本欲阻止小乞兒的舉動,但當陽光清楚明白地照在小乞兒的臉上,他立刻注意到小乞兒蒼白的面容。
「你的氣色好像不大好!」
「真的嗎?」小乞兒兩眼張得好大,雙手推揉著自己的臉。
大夫不由分說地拉住小乞兒的手診察起來。
一會兒,只見大夫的臉逐漸脹紅。「你是女的?」
小乞兒的眼中綻出奇異的光芒。「你怎麼知道?」女扮男裝數年,很少有人發現她的改裝。就連當時,她和一群乞丐相處數月,也未曾被識破,而大夫只不過把了個脈,竟然就瞧出她的改裝。
大夫不答,只自顧自地提議:「你可能是最近太疲累,月事不順,要稍微調養。你可以先在這兒借住幾天,就不用每天把這個大個頭背來背去。我不收你租金,也不會讓你在這兒白吃白住。我看你還算伶俐,你就待在這兒,幫我處理一些雜事。」
小乞兒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熱熱的。「我會吃很多很多喔!」
「那你就得做很多很多的事。」大夫的聲音,一點也不嚴厲反透著些慈藹。
自從大夫「收留」小乞兒以來,小乞兒的臉色逐漸恢復紅潤。大夫是標準面冷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幾天下來,小乞兒吃好住好,根本也沒做到什麼事。
這天,大夫照例問小乞兒一句:「他還是沒醒?」
「嗯!不過他今天比較有血色了。」小乞兒興奮地回答。
大夫抬起頭來。「你對這朋友不錯嘛!」
小乞兒搔頭笑著。「朋友?他其實也不算朋友。算有緣吧!我是在河邊撿到他的,撿來時他就是這個樣子。」
「喔!」大夫有些吃驚。這些日子,他看小乞兒對這名男子極好,幫男子餵藥、淨身、抹藥。原先他以為兩人是私奔的小情侶,現在看來,他錯得很離譜。
「那你怎麼對他這麼好?」大夫十分不解。
小乞兒聳聳肩。「好?還好啦!反正撿到了嘛!」
大夫喃喃念道:「你是個好人。」
小乞兒有些靦腆地笑著。「我才覺得你是好人呢!我本來以為你是很薄情寡義的人,後來才知自己誤會了。」
「好人?」他很清楚外面的人是怎樣看他的,大概除了這個小乞丐之外,不會有人認為他是好人吧!
大夫的眼神開始恍惚飄遠。「我本來也是家道殷實、幸福快樂的人。」
「二十年前,我爹的船在海上被洗劫一空,那群人好像是『海龍幫』。這已經不重要了。爹死了,船沒了,娘在貧病交迫下,選擇了自殺,未婚妻也改嫁他人。我的學業被迫中斷,人生全毀了!」
大夫深吸了一口氣,鼻子有些酸酸的。「這世界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是真的。」
小乞兒把藥一放,索性坐在地上,哭了起來,汩汩不止的淚水,原是涓涓滴滴,後來猶如傾盆大雨,無法停止。
「你怎麼了?」原本沉溺於回憶的大夫,反被小乞兒的反應,弄得手足無措。
小乞兒捲起袖子,擦抹著臉。「我傷心嘛!沒想到你和我一樣慘。十三歲那年,我娘才死了三天,爹也被人殺死……然後一把火,大家都死了!你還比我好,我連仇家是誰都不知道……你知道嗎?我從眾人呵護的千金淪落成孤苦無依的乞丐……苦啊!我好苦啊!」越是說到傷心處,小乞兒的眼淚越是氾濫得厲害。
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小乞兒的肩上。「孩子,別傷心了!」大夫的眼中混雜著同情與關愛。
小乞兒不自覺地靠向大夫。「爹!」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崩潰的情緒驅使她本能地尋找童年的避風港。
兩道淚水也潤濕了大夫的臉龐。「好孩子!」他乾涸已久的心靈,終於獲得了滋潤釋放。
夜幕沉沉地落下,一道嬌小的身影,在大夫的房門口不住地來回踱步,數次抬起的手,又悄然放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小乞兒還是鼓足勇氣,輕輕地敲著大夫的房門。「大夫!」
「進來!」
走進房裡的小乞兒,泛紅的臉有些不自在。
「大夫,是這樣的……」小乞兒揚起了嘴角,希望讓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對不起,下午我又亂哭又亂喊爹的,希望沒嚇著您。」小乞兒的手不安地絞弄著衣裳。
「不會,失態的是我。我不該胡亂說些陳年往事,勾起你的傷心回憶。不過,你既然沒有爹娘,我也沒有子女,要是你不嫌棄,我想收你做養女,你也不必沿街乞討維生。」燈火下,大夫的臉溫和而慈祥。
小乞兒的鼻頭,又開始酸癢。「大夫!你不要對我太好,我會哭喔!」
她露出甜甜的笑,笑中盈滿感動。「天上的爹,要是知道我在人間多一個爹,他一定會為我高興。可是我不能留下來,我要去找殺我全家的兇手。」
大夫搖著頭輕歎。「你要怎麼找他?找到後,又能如何?」仇恨已經啃噬他大半輩子了,他不忍見這善良的小女孩,步上他的後塵。
小乞兒聳著肩。「其實我也不知道。就算報不了仇,我也要問問他,為什麼要殺我爹?為什麼要殺了婆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狠心?」大夫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唉!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奔波,也不是長久之計。」
「還好啦!這麼久了,都習慣了。其實當乞丐,有時也是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
「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
「嗯!大夫你放心,我不但會照顧自己還會照顧別人哩!啊!糟糕,我今天忘了幫他擦藥了。不行!不行!我得趕快回去幫他擦藥。」想到這裡,小乞兒慌慌張張地推開門,又猛地轉身丟了一個笑容。「大夫我晚點再來找你聊天喔!」
「對不起!今天比較晚來。」小乞兒捧著一盆水,走進房間,床上躺的正是那名受傷的男子。小乞兒熟練地脫下男子的外衣,把他扶正,用沾濕的毛巾擦拭著他的身體。
「跟你說,大夫剛說要收我為義女喔!可我沒有答應。」將每天發生的事說給他聽,已經成為小乞兒最近的習慣,若不如此,她會有種面對死人的恐懼感。
她揉洗著毛巾,又把男子的背朝向自己,繼續擦著。「大夫真的是一個面冷心熱、面惡心善的好人。其實我也好想留下來陪陪大夫。」
她放下毛巾,從懷中拿出一瓶藥,在男子斑斑瘀血的身上擦揉著。「可是我還沒找到殺爹的仇人,說什麼也不能留下來,你說對不對?」
推拿得差不多了,她再把男子的身子轉回正面,繼續搓揉。「等你傷好了,我就要離開大夫了。到時候,我又是一個人了!」小乞兒的手一頓。
「一個人其實也不錯,不過自從多了你之後,我一個人自言自語的時候,看起來比較不像瘋子。大個子,你以後會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突然間男子的身體往前傾了一下。
「嗯……我……」虛弱的男聲,嚇得小乞兒的手彈縮回來,男子重心陡然失去,「砰」地往她身上靠了過去。
「喂!你要醒來,也不打聲招呼,你想嚇死我啊!」驚魂未定的小乞兒突然意識到,男子竟然清醒過來了。
「醒來了!醒來了!大夫!大夫!」小乞兒驚喜的聲音在屋內狂烈地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