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打扮性感、嬌媚入骨的年輕女郎立刻風情萬種地迎了上來,令人骨頭酥軟的嬌嗲嗓音慇勤款款地撒嬌說:「李董,你終於回來了!人家好思念你,都沒心情做生意呢!」
「琇琇,你這張小嘴愈來愈甜,簡直可以騙死人。」瞧她頂多二十歲,生得眉目如畫、珠圓玉潤,哪有一點因為思念他而消瘦的模樣?李飛凡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但他很清楚在歡場中就是要遊戲人生,彼此都別說掃興的話。「琇琇,娥眉夫人呢?」
「哎喲!你難得來一趟,也不先陪陪人家。」琇琇一臉不依地膩在他身上,用一對充滿期待的眸光嬌媚無限的凝注他。「李董,你專捧我一人,讓我早日擠進『薔薇十八』的行列,好不好?」
「薔薇十八」是指娥眉夫人底下最紅牌、最高級的十八位交際花,專門伺候上流社會裡的福商大賈,若有機會被包養或當上小老婆,當真是「錢」途無量。
「琇琇,只怕我的行情還不夠。」李飛凡婉言拒絕她,語氣放正經了些。「我有事找娥眉夫人,她在辦公室裡嗎?」
琇琇眼看今夜沒啥搞頭,有些失望,但為了日後的生意著想,還是笑嘻嘻的引領他穿過迴廊上樓,輕敲娥眉夫人的辦公室。
「請進。」裡頭傳來沙啞而性感的聲音,足夠教男人渾身一顫。
娥眉夫人是社交界的一項傳奇,許多政府高官都是她的入幕之賓,她已經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卻依然美得令人驚歎 她的髮色是新染的紅銅色,髮型時髦,濃密的雲發披落在背上,戴著全套的翡翠耳環和項鏈,光芒四射。她的眼角有點上揚,還有那熱情性感的紅唇,天啊!她真美,而且聰明機智。
「李董,請坐。」她的口音帶著一種特殊腔調,加上五官突出,許多人傳說她是混血兒,只是她從未承認。娥眉夫人很懂得保持神秘感,教男人永遠挖掘不盡。
短暫的寒暄之後,李飛凡直接道出來意,「我想看看最新的花名冊,不知道方不方便?」
「要看螢幕的?還是只要照片就行了?」
「照片。」
娥眉夫人很爽快的將一本花名冊取出來給他看,上面有小姐們的大頭照、半身照以及身高三圍,至於要用本名或另取花名,悉聽尊便。
李飛凡從頭翻了一遍。沒有,找不到段立蓮的影子。
「全部都在上面?」
「除了『薔薇十八』,而她們與你早已接觸過不只一次。」
「沒錯。」李飛凡微皺眉,正經的問:「我出國前一天把別墅的鑰匙交給你,請你晚上派一個小姐到別墅等我。你派了哪位小姐去?」
「我記得那天是珞珞赴約。」娥眉夫人也聽出不尋常了。「在名冊的第八頁,入行才一年。李董是貴人多忘事,一夜溫存就馬上把人家的臉給忘了,洛珞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李飛凡翻到尤珞珞的那一頁。有點眼熟,大概在某個酒會上見過,但肯定不是和他上床的那一個。這是怎麼回事?老天爺!段立蓮真的是清白的,她不是風塵女郎,而他居然睡了人家、奪人貞節?!
「李董,這個珞珞--開罪了你?」
「那天夫人是把鑰匙交給這位珞珞小姐?」
「是的,我敢擔保。」娥眉夫人突然尖聲問:「難道她沒將鑰匙歸還?或是手腳不乾淨?」
「都不是。」李飛凡壓抑著怒火,眼神變得陰暗。「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等我的,不是這位珞珞小姐。」
「那是誰?」娥眉夫人也震驚了,竟然會出這種紕漏?!
「不知道。」李飛凡不願說出段立蓮的名字。「總之,也不是花名冊上的任何一位小姐。」
「這件事我會徹底調查。」娥眉夫人立刻打了一通內線電話給經理,半晌,她向李飛凡致歉,「真失禮,出了這樣的烏龍事,本該找珞珞來向你解釋清楚,不巧她請假三天,等她銷假上班,我一定會盤問清楚,再給你答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請李董今夜在此盡興,一律由我招待。」
李飛凡正要讚美娥眉夫人會做人、會做生意時,剛巧他的大哥大響了,是虞媽媽打來的,說虞海北到現在還沒回家,原來他中午開車撞了人,這麼晚了還無法脫身,一定是對方有心刁難--
「虞媽媽,您別擔心,我馬上趕到醫院看看。」李飛凡結束通話後,對娥眉夫人挑眉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改天再來捧場。」
「李董可要說話算話。」娥眉夫人幽默的揚揚眉。
李飛凡朗笑。「社交界沒了你,不知要失色多少,而且無趣。娥眉夫人,你真是一塊寶。」
她笑得儀態萬千,舉步優雅的陪他下樓,目送他離去。當她扭身往回走時,冷靜的臉色下隱忍著 一股怒火,她不帶感情的命令保鑣,「馬上叫尤珞珞來見我,快去!」
娥眉夫人的雙眸閃過一道懾人的光芒,和她身上的翡翠一樣冷硬。
用大哥大聯絡上虞海北,李飛凡直接走向五O八病房,就見虞海北倚著門外的粉牆,愁眉深鎖、目光深沉,若非醫院全面禁煙,只怕地上已散了一堆煙蒂。
「怎麼回事?你一向是最小心的呀!」李飛凡緩緩拍著他的肩頭低聲道。
「我小心有什麼用?對方存心來送死啊!」虞海北乾澀地牽動嘴角。
李飛凡不由得苦笑。開車的人最怕遇上這種被死神纏身的自殺者,簡直是天外飛來橫禍!
「對方目前情況如何?」
「死不了。」虞海北的臉色可不好看。「想死的話可以去跳海,可以割腕,上吊、吞毒藥,就是別跳樓壓傷無辜的人,也不要衝到馬路中央故意撞車,讓一個品行優良的好人倒楣成了殺人犯!」
「發洩完了?」
「還沒,等她醒了,我還要好好跟她算一算這筆帳。搞什麼鬼嘛!若不是我反應特快,將車子轉了一個大右彎,她不會只受一些擦傷,好運到骨頭都沒有斷一根。可憐的是我的新車,因為大右彎而撞上山壁,車頭凹陷了一大塊,右燈也碎了,誰賠我啊?」虞海北的下顎緊繃,積了一肚子火也只有對老友發洩。
「對方還沒醒?」李飛幾平聲靜氣地幫他消火。
虞海北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摔倒的時候撞到頭,我叫醫生仔細檢查看看有沒有腦震盪,也安排好了明天作電腦斷層掃瞄。」
「你的心腸很好,就是舌尖嘴利。」
「換作是你,你不生氣?」虞海北從鼻孔裡冷哼一聲。
「童言無忌!」李飛凡啼笑皆非地瞪他一眼。「沒撞死人算你運氣不錯,多虧虞媽媽平日勤燒香,教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是我媽打電話叫你來的?」
「誰教你一直沒回去?她怕你被對方訛詐。」
「那倒不會。」虞海北挑起了一對濃挺的眉毛,定定的說:「剛送來醫院時,她有醒來一下子,還跟我道歉,叫我先回去,不用管她。」
「那她的家人呢?」李飛凡暗中替他鬆了一口氣。
「她說她是孤兒,就因為這樣,所以我走不開。」虞海北無可奈何地翻翻白眼。「真不明白,像她那麼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有什麼理由要尋死?飛凡,你家別墅附近還有些什麼人?」
「為什麼問?」
「你以為我在哪裡出車禍?就是在要去你家別墅的那段上坡路轉彎的地方,她突然衝下來--」
李飛凡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二話不說的打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那是一間很清靜的單人房,粉紅色的床單上躺著臉色蒼白、面容憔悴的段立蓮。
「居然是你!」他萬萬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她,而她一樣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居然想死?!」一股自責和酸楚的情緒戳痛了他的心。
「飛凡!」虞海北臉色凝重的走過來。「你認識她?」
李飛凡點點頭,感到太陽穴一陣悸動,開始痛起來。
「你臉色不好看,怎麼回事?飛凡。」虞海北憂慮地望著老友,他從沒見過他這樣子,即使陳采縈變心改嫁,也只見他憤怒地發火,而不是緊張失去她。
「海北,你確定她沒有生命危險?」
「醫生跟我保證過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李飛凡坐倒在一旁的沙發上,十指來回搓揉著前額和太陽穴。
「又犯頭疼了?」虞海北皺起眉。「我去找護士要一顆普拿疼。」
「不用了,一會兒就好了。」
「是什麼事讓你緊張不安?她嗎?」如果不是虞海北緊盯著他看,不會細察到他神色一縮的表情。賓果!他猜中了。
李飛凡猝然呻吟一聲 「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他的嘴角苦澀地抿起。「風度好的男人懂得裝傻。」
「可惜你不是我的女朋友。」虞海北不耐煩地哼一聲。「老實說吧!這件事情既然牽扯到我身上,我想我有權利瞭解一下內情。」
「你的偵探病又犯了。」李飛凡咕噥道。
「你儘管東拉西扯,反正我耐性一流,吃飽了坐著等你。」
李飛凡似笑非笑地撇撇嘴。「你當真吃飽了?以我對你的瞭解,你應該還空著肚子等她醒來。你三餐不定時,難怪腸胃毛病會找上你,小心又被虞媽媽念到臭頭。去吃飯吧!我留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虞海北目光炯然地回視他。「好吧!暫且放你一馬,等我回來,別忘了你欠我一個解釋。」
李飛凡只是淡淡一笑。「記得打電話回家,虞媽媽很擔心你。」
「知道了。」虞海北順手合上房門,走了。
李飛凡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邊,視線纏繞在昏沉沉的段立蓮身上,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他則沉湎在他們三次相處的回憶裡。第一次,他沉醉於無邊的飢渴與火熱的需要中;第二次見面,他們各說各話,也因而激出一連串的疑問;同一天第三回碰面,她尋死不成,他則處於極度震驚之中。
他尚未明瞭是什麼樣的陰錯陽差造成今天的結局,但他知道他難辭其咎。他的耳邊一直縈繞著段立蓮的哀聲控訴,「你強暴我!我真恨你,為何你不弄清楚--」
是啊!為何他不叫醒她,問清楚再做?他又不是急色鬼!不過,那明明是他的家,沒有娥眉夫人給的鑰匙 她如何進得去?實在也怪不得他理所當然的認定她就是娥眉夫人派來的女人啊!而且她還喝醉了,有哪個良家婦女敢大剌剌的醉倒在別人床上?
雖然想了一大堆借口來自我安慰,但李飛凡的心裡還是一樣很難受。
「承認吧!李飛凡,你是見色起意,一旦認定了她是『娥眉俱樂部』裡的小姐,不管她是半醒或全醉,你都會得到她,因為她剛好是你最喜歡的那一型,秀美優雅又嬌媚動人。」他掙扎而疲乏的自我認罪,內心深處的煎熬和折磨夠他受的。因為段立蓮不是甘心出賣肉體的交際花,她是清清白白的純潔女孩。
「老天!我該怎麼辦?她竟然因此要自殺,我該怎麼補償她,才能教她打消想死的念頭?」李飛凡滿含愧意的啞聲問睡美人,「告訴我,段立蓮,我要怎麼做才能使你不恨我?」
「為什麼她會恨你?」虞海北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開門進來,剛巧聽到他在自言自語。
「你存心嚇人啊!一雙腳像貓爪子似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是你自個兒想得太入神了。」虞海北不以為然的說。
「你填飽肚子了?」
「飽了。」
「有打電話給虞媽媽嗎?」李飛凡又問。
「得啦!你就直接說出你跟她之間的關係,別再顧左右而言他。」
李飛凡不由得皺起眉峰冷笑,「我都搞不清楚我跟她之間到底算是什麼關係,又如何跟你交代?」
「那你說說,為什麼她會恨你?你強姦人家?」虞海北的直覺該死的奇準。
「放屁!」
「你老羞成怒,必有隱情。」
李飛凡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
虞海北看他真的動氣了,顯然被戳中痛腳,便端正神色,語重心長的對他說:「飛凡,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雖不同姓,感情卻比親兄弟還好。有些話、有些心事不能對父母講,對其他人也難以啟齒,萬幸的是我們可以向彼此訴說,因為你不會笑我,我也不會笑你,我們瞭解彼此。陳采縈移情別戀,你尚且不怕我知道,這個女孩會比她重要嗎?」
「不是這樣的,海北。」李飛凡表清凝肅的開口,「我作夢也想不到我會碰上這種事,整顆心都亂了。」
「那麼嚴重?你也算見多識廣、聰穎過人,她還能難倒你?」
「她存心不想活,你說嚴重不嚴重?」
「啊?她自殺是為了你?」
「雖然我非常不願意自作多情,但顯然是的。」李飛凡艱澀地苦笑一下,從一個多月前的那一夜纏綿說起,從頭說給老友聽。
虞海北愈聽愈奇,但憑他過去是刑警,現今是大徵信社老闆的身份,職業嗅覺使他聞到一絲犯罪意味。
「假設你們兩人都沒說謊,那就是有人在暗中搞鬼,耍了你們,而關鍵人物就是『娥眉俱樂部』裡的珞珞小姐。等段立蓮醒來,問看看她和那個珞珞是什麼關係?」
他就事論事的態度讓李飛凡像服了一顆定心丸。
「你不怪我?」
「你都快恨死你自己了,我何需火上加油?」
「我現在心裡萬分沮喪,好比你無意中差點撞死人,變成過失殺人豈不冤枉?你幸運的逃過一劫。我呢?自問風流而不下流,時常順應生理需要而尋找床伴,但都是你情我願,彼此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我問心無愧。哪裡料想得到有朝一日遭人暗算,糊里糊塗地成了奪人貞操的色鬼採花蜂,我才冤枉呢!」李飛凡一時為之氣結。
「她醒來,好好跟她解釋清楚,相信她會諒解你的。」虞海北安慰他。
「她若是想得開,也不會去撞車了。」
「等等,我有個疑問。」虞侮北懷疑地挑起一道濃眉。「你跟她上床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她怎麼等到今天才想尋死?她今天去找你對不對?你跟人家說了什麼?」
「你在向我興師問罪嗎?虞海北,你有沒有搞錯啊?我跟你一樣都是無辜的受害者,你怎麼不懷疑她別有居心?」
「睡了一個貌美如花、清清白白的小姐,當真有那麼無辜?」虞海北滿含嘲弄的抿抿唇。
李飛凡稍稍愣了一下。「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好啦!我告訴你,我一直當她是出賣靈肉的女人,見她那副無辜的嘴臉,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不太好聽的話--」
「總之是你刺激她就對了。」虞海北接口道:「你真了不起啊!李飛凡,你以『行動』欺負人家在先,又用『嘴巴』荼毒人家於後,怪不得她要以死抗議,而我則是倒楣的被牽連在內。」
「我說過我是無心的。」語氣中透著惱怒,李飛凡投給好友一個疑問的眼神。「你存心讓我不好過啊?」
「不許你中傷我!我比你更像李叔叔的兒子,心地非常善良 不心能傷害人。」
「收起你的自我陶醉,虞海北,你的修養跟我爸還相差十萬八千里。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會不知道?你自以為找到了『罪魁禍首』,你想開溜,對不對?」
虞海北給他一個好賊的笑容。「冤有頭、債有主,今晚就委屈你留在醫院守夜,好歹你一個人住比較自由,而我則必須回家盡孝,免得我老媽沒看到我會一夜失眠,你忍心嗎?」
李飛凡無奈地道:「可是我明天要上班--」
「你放心,明天一早我會拜託我媽來接班,不會耽誤你賺錢的。」
「早知如此,我不如留在『娥眉俱樂部』裡享受娥眉夫人的招待,不要管你的死活,反正你被人訛詐關我屁事!」李飛凡愈想愈不平衡。
「嘮叨的男人最難看,活該女友都成了別人的太太!」虞海北的眼中盛滿笑意。「有時候吃虧就是佔便宜,畢竟躺在床上的不是阿匹婆,知足點。」他一手握住門把,不忘回頭交代他,「你可別又『色』向膽邊生,這裡是醫院,節制點。」
「快滾吧你!」
李飛凡就這樣拜好友之賜,被困在醫院裡。他走到窗邊俯望市景,眼睛像不透明的石頭,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某一點,其實什麼也沒看進眼裡。
他思緒紊亂,無力感侵襲著他,因為他做了一件無法用金錢或物質彌補的錯事。
「是誰設下這個陷阱?我一定要找出那惡賊。」他不停地思考,假設各種可能性,像著了魔一樣,竟整夜無眠。
晨曦射進病房裡,伴隨而來的是無盡的回憶。段立蓮在床上翻動著,覺得四肢疼痛,不知該想什麼。她一直夢見自己依偎在陳思陽的懷裡,夢見他還愛著她,而此刻日光喚醒她,提醒她好夢易醒,陳思陽已經不愛她了,他嫌棄一朵沾染污泥的蓮花。
「你醒了,想吃早餐嗎?」李飛凡提著一袋東西進來。
段立蓮倒吸了一口冷氣 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湊近身來,不知道這次他又想如何傷害她了?
「拜託,看在我照顧你一夜的份上,別用那種『歹徒勿近』的眼光看我,我會受傷的。」
他深思地揉著太陽穴。老天,她像刺蝟般全身備戰,卻又楚楚可憐。他多想安撫她,卻連她的一根手指都不敢碰,他必須記住,她絕對有恨他的理由。
「雖然抱歉不算什麼,但我仍要向你致歉,一百個對不起、一千個對不起。」他目光穩穩地看著她,緩緩傾身向前,鞠躬道歉。
她一臉的不相信。「為什麼?」不明白是什麼因素造成他的前倨後恭?又為什麼是他在醫院裡陪她一夜?
「我很難過,因為我一時的孟浪而對你造成莫大的傷害,現在我明中我弄錯了,你不是那種出賣自己的小姐,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真的非常非常難過。告訴我,我該如何補償你?只求你別再尋死。」
她的唇角浮起一絲痛苦的微笑。「你補償不了我的,我只求你離我遠遠的。你放心,我不會再尋死,你也不必因為罪惡感而委屈自己放下身段向我道歉,這不像你給我的印象。」
「看來我真是罪大惡極。」李飛凡閉上眼,直到受傷之感隱去。「我明白現在你什麼也不相信,但請相信我比你更無法原諒我自己。」
段立蓮別開目光。「聽起來像是要贖罪。」他那自然散發的精力與陽剛之氣,正好與她的軟弱無助截然相反。
「不,我是很坦誠的想與你溝通。」他不求原諒,只問真相,他的手撐在椅子扶手上,搓揉著前額。「若是你還不餓,我們談一談。八月初一那晚,為什麼你會留在我家過夜?你哪來的鑰匙?」
望著他那咄咄逼人又執拗的神情,她心灰意懶的搖了搖頭。
「我不想再談起那件事--」
「不,你一定要說。」他堅持地說:「我承認那天是我和你上床,但你指控我是強暴犯,我無法認罪。我事先和『娥眉俱樂部』的老闆娥眉夫人說好了,請她找一位乾淨的小姐在那天晚上十一點以前到別墅裡等我,你不必以有色的眼光看我,沒錯,就是性交易。我把別墅的鑰匙交給了娥眉夫人,既然你不認得娥眉夫人,鑰匙怎麼會到你手上?」
段立蓮用唾棄的眼光看他。「我說過我不會再尋死,為什麼你不滾得遠遠的?還要編個故事為自己脫罪?」
「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李飛凡惡狠狠地瞪著她。「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女人,我有心要化解我們之間的誤會,你為什麼不肯配合?」
「誤會?」她怒極反笑。「你可真會避重就輕--」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想弄明白是什麼樣的陰錯陽差造成『你睡錯床、我睡錯人』。假若你真如你自己所說的那般無辜,你應該坦誠地告訴我前因後果,然後我們一起找出解決的方法。」
段立蓮搖搖頭。對於他所造成的傷害,她實在有著太多揮之不去的夢魘。
「瞧,一說到重點,你就避而不談,很古怪。」李飛凡的眼睛閃動著深沉莫測的森冷光芒。「我禁不住要開始疑心你是居心叵測,該不會是你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設下圈套要我娶你?」
「你--不要臉!」她雙手緊握成拳頭,面罩寒霜地怒斥他,「你滿腦子齷齪的念頭,難怪會召妓到家裡,簡直下流到極點!像你這種自以為是、自命風流、自作多情的沒品無聊男子,誰會想嫁給你?你少在那裡自我陶醉!我設計你?呸!無恥、下流、不要臉!」
李飛凡氣得臉色灰白、呼吸沉重。「夠了!你侮辱我侮辱得夠了!早知道你這麼不知好歹,我該把你丟在醫院裡自生自滅。」
「請便,沒人留你。」段立蓮渾然不畏他的怒火澎湃。
「段立蓮,如果你心中沒有鬼,就應該好好的把事情談清楚。」他冰冷的聲音夾雜著一股勉強壓抑的怒氣。
「我不想跟你這種品住不端的人多說什麼!你出去!」她心裡恨死了他,他愈想知道的,她愈不想說,反正她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
「你一再侮辱我的人格,你會後悔的。」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段立蓮冷聲道。
「你--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不知道你是--」
「不管我是不是應召女郎,你本身若素行正直、不欺暗室,你就不會欺負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弱女子。李飛凡,你少在那裡巧言諉過了。」
「段立蓮--」天啊!這算什麼蓮花女子?鐵做的蓮花嗎?硬邦邦的。李飛凡凌厲的目光充滿審判的意味,突然心生一計,他譏刺地道:「你在考驗你的運氣是嗎?段立蓮,你有沒有想過,今天我若存心不認帳,你找誰認罪去?就是你的運氣太好了,遇到像我這種肯擔當、有良心的好人,才會在我誠心向你鞠躬認錯之後,還任由你辱罵我、侮辱我。」
「沒錯!你大意失去童貞的確很委屈,但是,我無緣無故被人設計成採花賊,我找誰喊冤去?我做錯事,我認了;我惹上一身腥,我也認了。不過,難道你不想查出是誰設計我們糊里糊塗的睡了一夜?你絲毫都不擔心後果?萬一你懷孕--」
「不可能--」
「你月事有來嗎?」
他這麼大剌剌的一問,博得美人白眼一記。
她深吸口氣。「有。」
「那就好,可以使事情單純一些。」他深深地望著她,「我簡單問你一句,你認得一位叫珞珞的小姐嗎?」
「尤珞珞!那是我妹妹的同學,怎麼樣?」
「你不是孤兒嗎?原來也有妹妹。」
「誰規定孤兒不能有妹妹?」她微挑柳眉,不悅地道。
「當然、當然。」他拿起豆漿,配了一口三明治。原來跟女人吵架這麼累,肚子好餓。「我開始對你肅然起敬了,段小姐,你身為孤兒卻必須撫養妹妹,想必生活過得很辛苦吧!」他改弦易轍,以閒適自若的口吻從旁切入,盼能從她已開始鬆動的嘴裡套出一絲線索。他不想被虞海北笑死,說他老是敗在女人手下。
「你看太多電視上演的人倫大悲劇了吧!李先生。我是孤兒,但我妹妹不是,她一出生就過繼給親戚,至今父母雙全。」她一接觸到他那同情的眼光就覺得很討厭。哼!虛偽!「舅舅、舅媽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雖然是比不上你這種浪蕩貴公子,但是家風清白,不曾吃苦受罪。」
厲害,不忘隨時含沙射影地諷刺他。李飛凡在心裡沒好氣的冷哼一聲,表面上卻依然文風不動,把剩下的豆漿一口飲盡。
「你肚子不餓嗎?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買了很多種,有蛋糕、麵包、煎餃、包子、炒麵--」
「我想吃三明治。」
「不早講,三明治被我吃完了。」
「我就知道你這種人一定把最好吃的搶先吃完,不好吃的才留給別人」段立蓮活了二十四年沒像今天這樣刁蠻過,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何是,好過癮喔!反正李飛兒活該!
換作是別的女人,李飛凡老早就甩袖走人,管她去餓死。不過,想到自己對她的虧欠,他忍氣吞聲道:「三明治是嗎?我去買。」
在走廊上遇到虞海北帶著虞媽媽來,打過招呼後,虞媽媽進病房陪病人,虞海北則略帶責備的問他:「你去哪裡?」
「你當我想先溜啊?」李飛凡的聲音很僵硬。
「丟下一個想自殺的病人獨處就是你不對。」虞海北可不容許別人打馬虎眼。這是他之所以成為偵探的要件。
「我去給段大小姐買三明治成不成?」
「她醒啦?太好了。」
「你好,我不好。」李飛凡用最冷淡的聲音說:「她一醒來就和我大戰三百回合,我保證她現在鬥志旺盛,絕對不會再尋短見。」
「這很好啊!不管如何,我們已經不用擔心會被『罪惡感』壓死了。」
「倒也是。」李飛凡表示同意。「對了,海北,我已經問出一點端倪--須知道,她萬分的不合作--段立蓮的妹妹和珞珞是同學,我要你從這點去查。不過,她的妹妹過繼給親戚,不姓段。」
大戰三百回合只問出這麼一點線索?看李飛凡眼下浮現黑眼圈,虞海北不忍打落水狗,只說一句,「多保重!」說完,他拍拍老友的肩膀,在醫院門口分道揚鑣。
買了兩個三明治,李飛凡回到五O八房,在房門口就聽到段立蓮對主治醫生說:「可不可以跟婦產科醫生聯絡,如果檢查出有孕,我想順便做流產手術--」
「我不准!」李飛凡氣白了臉,威勢十足地逼近段立蓮,目光炯炯地緊盯著她,「你這個小騙子,竟然騙我說你『有來』?我不准你墮胎,聽到沒有?我們明天就去公證結婚!」
他這句宣告像一記悶棍狠狠敲擊在段立蓮頭上,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是--他鐵定被她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