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飛凡也攢緊濃眉,活像誰欠了他八千萬似的,因為他的愛車停在路邊被拖吊了,此刻他的脾氣瀕臨爆發邊緣。
回到住處,段立蓮先下車,沒想到李飛凡跟著付錢給司機,隨著她進入公寓大樓。
「你不是要去牽車回來?「她深鎖眉梢,沒準備和他獨處。
「不急在一時。」
「我不打算請你進去--」
「我今天要跟你把話講清楚。」李飛凡的語氣中充滿火藥味,「如果你不怕出醜,我就在這裡說,否則就請我到你屋裡坐。兩個選一個!」
「你真無賴。」
「而你就快要跟無賴結婚了。」他擁著她走進電梯,直上三樓。
「你怎麼知道我住三樓?」她顫著聲音。「你找人調查我?」
「我高興。」
她氣呼呼的開門進屋,再也忍不住對他的反感,憤慨的說:「你太過分了!李飛凡,你憑什麼這樣對我?」
「我必須弄清楚我未來的新娘是什麼來歷!」他瞄一眼她的腹部,眼光深奧似海。「時間上不容許我們慢慢瞭解彼此,找人調查是最快的方式。」
「你太可怕了,我不要做你的新娘。」她完全無法苟同他的行事作風,她感覺自己彷彿被人扒光了看個夠,而他不但不知羞恥,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她又該從何瞭解他?也找人調查他嗎?
「別任性的胡說八道了。」他寒著聲說:「今天我們把話說清楚。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我們必須結婚,愈快愈好。還有,希望你斬斷舊情,不要再私下與陳思陽見面,我絕不容許我的孩子有一個紅杏出牆的母親。」
「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你又要如何約束你自己?」
「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做出讓孩了看不起父親的事。」
「孩子--孩子!你的出發點全是為了孩子,我可真看不出來你這個花花公子居然這麼愛孩子!」她的心在淌血,她究竟被置於何地?
「我也看不出來外表良善的你竟想親手扼殺自己的孩子。」他咬牙切齒地反唇相稽,眸光寒氣懾人。
「因為這不是我要的!」段立蓮自衛的喊道。
「你不要!我要!」李飛凡扭曲著臉,目光冷冽如刀。「等孩子生下來,你想離婚,我隨時放你自由。」他氣她不要他的孩子,如果是陳思陽和她的孩子,她會視之如寶吧?
她不敢相信他竟說出這樣的話,還沒結婚就先談到離婚,一味地扭曲她的意思、屈辱她的自尊。他想過沒有,是誰讓她陷入今天這般痛苦難敖、進退不得的地步?
她心裡又氣又惱,淚水撲簌簌地直落。他不愛她,卻執意娶她,將她視若生孩子的工具,利用完了便棄如敝履。
「你太欺負人了!」她克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喂,你別耍賴呀。」李飛凡沒想到她說哭就哭。
「你走開!滾得遠遠的,我不要見你--」
他直覺的反應是輕輕地摟她入懷中,不忍看見她滿臉淚痕。他不是有意要傷她的,原先他也準備了滿肚子的甜言蜜語要拐她進禮堂、誰知他眼尖的發現她和陳思陽私會,見兩人一副舊情綿綿的模樣,整個情況便失控了。
「你放開我 你走開啦!」段立蓮哭喊。
「我不放,除非你停止哭泣。」
她不甘心的握緊粉拳捶打他,「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為什麼你要強行走入我的世界?我們根本不合適。」她悲從中來,眼睫上沾滿了淚水,迷迷濛濛的,看不清他臉上心疼的表情。
他雙手緊摟著她,一抹歉疚掠過眼底,聲音沙啞的說:「好了,立蓮,你冷靜下來,太激動了對身體不好。」
「你只在乎小孩!」
「我更在乎你,真的。」他感性的說:「我若不在乎你,不會回頭來找你。多得是女人能替我生小孩,我都不要,但你的孩子,我要。」
「可是你剛才說話那麼毒--」
「你也不差啊!老婆。」他抓住她捶打的小手,動容的說:「我們不要再互相攻擊了,好不好?」
她想坐離他遠一些,但他不答應,還說:「你愈早習慣我的擁抱愈好。」
看她哭紅了眼,他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肚腹,溫柔的說:「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發誓我沒有強暴你。立蓮,所以這孩子絕不是強暴下的產物,請你不要排斥他,好嗎?」他隱約明白她的心態。
「我不是排斥孩子,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這一切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而且我又不認識你。」段立蓮心中唏吁不已,臉上一副病慵慵無生氣的模樣。
李飛凡衷心的說:「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我也希望像一般正常的戀愛那樣重新追求你,不讓你流眼淚。」他說著,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可是換個角度想,古時候的人都是到了洞房花燭夜才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更談不上瞭解彼此的個性,不也一樣日頭偕老?」
「我們可比他們好多了,至少你可以看清楚我模樣英俊、品味不俗,而且擁有兩個碩士學位,目前是一家企業公司的負責人,嫁給我,包你不吃虧。」
「厚臉皮。」她取笑他,心中仍有一絲陰霾--他們之間沒有愛!
「你不打算吹噓一下自己的長處嗎?」
「你不是派人調查清楚了?」
「只是基本資料而已。」他半真半假的說,刻意摟住她的腰,對著她的頸子呼了口熱氣,搔她癢。「至少我很慶幸你是個美人,有一張完美的鵝蛋臉,氣質乾淨、身材一級棒--」
「別說了。」段立蓮面頰飛上兩朵紅雲,躲開他溫熱的氣息,卻躲不開他纏人的雙手。他一用力,又使她跌進他懷裡。「你上輩子八成是八爪章魚,放開我啦!」
「別管上輩子,你用心愛我這輩子就夠了。」
「愛?」她怔仲。
「夫妻相愛是理所當然的事。」他托起她下巴,「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說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舔著她的唇。
「不要。」她輕聲抗議,不習慣和他如此親密。
「我要正常的婚姻生活。」李飛凡溫柔而熱情地吻著她的唇。
她隱隱約約感到有些罪惡感,因為她不愛他,卻對他毫無抵抗之力,只因他是孩子的父親嗎?
他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更加抱緊她,他的手在她背上輕撫著,牙齒輕咬住她的下唇,慢慢地、又哄又誘地與她的唇瓣纏綿,一點一滴地咬咽細舔,終於感覺到她逐漸放鬆,身子漸漸柔軟起來。他帶著躍然而起的激情,讓舌頭順利地滑入她張開的雙唇。
是的,他要用親吻抹去她對其他親吻的記憶,用溫暖強壯的手臂擁住她,抹去她對其他擁抱的回憶。
「我好像有點愛上你了,立蓮。」他在她唇邊喃道,她豐滿的胸部曲線令他興奮,讓他全身竄過一股極度的歡愉。
「李飛凡--」
「拜託,叫我飛凡。」
他的吻令她全身燥熱,好不容易捉住他來回游移的手,她氣若游絲地道:「停下來……」
他聽見了,但無法克制的慾念主宰了他。她是如此柔軟誘人--
她竭力深吸一口氣,「飛凡!」下一瞬間,她已推開他站起來。這個男人是魔鬼,激起她從未有過的熱情。
他喃喃咒罵了一聲,猛然站起來。「你都是這樣潑男人冷水的嗎?怪不得你到二十四歲仍是--」
「你不滿意,可以請便。」她十指交疊,握得很緊。
「你錯了,我很慶幸自己的好運。」他的笑來得唐突。
「壞蛋。」
他微微一笑,忍不住伸手撫摸她那一頭秀髮。「去換件衣服吧!我帶你回去跟我爸爸見個面,還是你希望我先去拜訪你舅舅?」真是摸她摸上癮了,乾脆兩隻手都黏在她身上算啦!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她撇過頭去,對著窗外喃道。婚事的快速進行使她感到宛如一陣暴風刮起,把她捲向未知的地方。
「我來說,保證不教你為難。」
「好吧!」段立蓮歎口氣,極不願承認她居然開始仰賴他了。「你坐一下,我很快就換好衣服。」她轉身朝臥房走。
李飛凡輕鬆自在的坐下來,隨意打量這間大約四、五十坪的公寓套房,客廳地上鋪的是滿天星花崗石,搭配紅皮沙發、玻璃茶几前面則是訂做的電視櫃和兩座對稱式的玻璃展示櫃,綻放客廳溫潤敞朗的家庭氣氛。展示櫃裡擺放了許多精緻可愛的小東西,動物瓷偶、民俗娃娃、迷你屋、造型臘燭、水晶小鍾、銀質相框……
李飛凡打開玻璃門,取出相框,那是一幅全家福相片,如果他沒搞錯,坐在段立蓮兩旁的是歐中原夫婦,後面站著一對兄弟,應該是她的表哥。看日期是兩年前過年時在歐家拍攝的,大家都穿著喜氣洋洋的新衣。由段立蓮刻意將它擺放在明顯的位置看來,此幀照片對她一定具有相當的意義。
尚未正式見面,李飛凡便對歐中原夫婦有了一百分的好印象。多麼善良忠厚的人啊!將外甥女視如己出。
「你是誰?」
一道咄咄逼人的女聲入耳。李飛凡早已瞥見周冰瑤開門進來,手裡還捧了一束玫瑰花。
「你又是誰?」他挑高了眉反問,裝作不認識她。
「這是我家,怎麼你倒反問我?」周冰瑤故意雞蛋裡挑骨頭的打量他。哼!長得十分英俊,穿西裝打領帶,標準白領上班族的架式,想不到段立蓮這麼快又有了男朋友。不過,聽管理員說他們是坐計程車回來的,可見這男的沒什麼錢,英挺出眾的儀表大概是裝出來騙女人的。
可憐的姊姊,不得不降格以求!周冰瑤略為舒坦的想著。
「奇怪,這裡明明是立蓮的家--」李飛凡對她投以費解而冷傲的目光。就是這個居心叵測的女人,玩弄了自己親姊姊的清白。
「我是她妹妹,我叫周冰瑤。」她不耐的打斷他的話。原來這男的是看上段立蓮有房子,真現實!
這時,段立蓮慢慢走回客廳。「冰瑤,你回來了。哇!好漂亮的玫瑰花,你買的?」
「才不是。是思陽陪我去辦休學,還買玫瑰花送我,安慰我不要為了休學而難過。對了,他下午要帶我去見他爸媽,你笑什麼?」周冰瑤橫眉怒視李飛凡,這個貪圖有房子陪嫁的男人竟敢這麼囂張!
「飛凡,別這樣。」段立蓮明知周冰瑤撒謊也不戳破,畢竟陳思陽才剛與他們分手。「冰瑤,我不是勸你不必太早辦休學!可以讀完這學期--」
「是思陽的意思,他希望我待在家裡好好安胎!千萬、千萬不能傷了他的寶貝兒子。」周冰瑤自我陶醉道。
李飛凡哈哈一笑,雙眸戲譫地閃爍著。「原來你懷孕了,恭喜、恭喜!不過,你怎麼知道是兒子?」
「要你管!」周冰瑤不屑回答他,卻好奇的問:「姊,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她要趕快告訴陳思陽。
「他叫李飛凡,我們快結婚了。」段立蓮輕描淡寫的說。
「什麼?」周冰瑤咋舌。太快了吧!她懂了,段立蓮自知已挽不回陳思陽的心,也為了賭一口氣,只好慧劍斬情絲,趕著結婚給陳思陽看。
李飛凡自嘲地道:「而且是公證結婚,你滿意了嗎?」
「你也太隨便了吧!」周冰瑤瞪他一眼。「姊,你別賭氣啊!連一個莊嚴而隆重的婚禮都沒有,這種男人不值得托付終身。」雖然她很慶幸一舉殲滅情敵,但一個隆重的婚禮代表了幸福,更容易教陳思陽死心。
「你管好你自己的婚禮吧!到時候我和立蓮會去見識一下何謂莊嚴、隆重的婚禮,等著大開眼界。」李飛凡眼神犀利的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等著瞧吧!」周冰瑤一副張牙舞爪的表情。
段立蓮看傻了眼,李飛凡和她妹妹是夙世仇敵嗎?為何第一次見面便針鋒相對,對彼此充滿敵意?
「冰瑤,謝謝你關心我,可是我們並不看重儀式。」她輕聲細語的說,和緩一下僵硬的氣氛。「飛凡,我把徽州出產的墨和硯台送給伯父,會不會太失禮?」從方纔的交談中,她知道他父親是有名的國畫家,說不定有自己慣用的產品。
「爸爸會樂死了,你這叫投其所好。」
「我也是借花獻佛。舅舅從大陸買回來三套,我和兩個表哥一人一套,其實也是擺著裝氣質罷了,根本沒用。」
「他們就是你的表哥?」他把相框還給她。
段立蓮點點頭,把相片擱回原位。「這是我僅存的最後一張全家福相片,之後大表哥就結婚搬出去了。」
李飛凡深明世故,知道大多數男人結婚後會重妻子而紅手足,因需同床共枕恩愛深,再也沒有比睡在自己身旁更重要的人了。
「我們走吧!」他伸臂環住她肩膀,感受中的男女一樣。「等我回去取一件琉璃藝術品,再去拜訪舅舅。」
「你怎麼知道舅舅喜歡琉璃?」她在本能換上高跟鞋。
「相片的背景有照到。」李飛凡深沉的眸子掃遍她全身,替她挑了一雙低跟鞋。「你穿這雙。」
段立蓮馬上明白他的用心,她乖乖的換鞋,心理微甜。
等他們一走,周冰瑤即刻撥陳思陽的手機,提醒他下午別忘了開車來接她,並大肆渲染段立蓮以最快的速度另結新歡--
一星期後,李飛凡和段立蓮在地方法院公證結婚。
虞海北和沈聖梅當見證人,歐中原夫婦閤家觀禮,男方則只有李清雲出席。
之前李清雲曾提及該知會邱紅葉一聲,李飛凡卻馬上變臉,「我就知道你想發喜帖給她,所以我寧願公證結婚,並且不宴客。」
後來,他也不管段立蓮在一旁聽得糊里糊塗,強拉起她走出父親的家。
歐夫人則心疼段立蓮的婚禮太草率了,在李飛凡登門拜訪的第二天就買了機票直飛香港,幫段立蓮帶回一件白紗小禮服,此刻就穿在段立蓮身上,襯托出新嫁娘的靈秀雅致,和不勝楚楚的動人韻味。
兩位親家翁--李清雲和歐中原倒是一見如故,一個是藝術工作者,一個是鑒賞家,一聊開來便像栓不緊的水龍頭,話題源源不絕。從法院出來直接到飯店聚餐,席間全賴兩位老先生暖場,氣氛才顯得融洽。
飯後,李飛凡自己開車載新娘回家。位於李氏企業大樓的頂樓上百多坪的豪華住宅,有專用電梯直達這盈溢著飯店般的質感、連呼吸都很華麗的頂級住所。
一路上,李飛凡沉默不語,段立蓮也提不起勁逗他開口說笑,一對被命運之神強行撮合的夫妻,各自努力隱藏心中的不安。
嚴格說來,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今後卻是彼此生命中最親密的人。
當段立蓮躺在主臥室的大浴缸裡享受泡泡浴時,一直在想著發生過的事情,迷迷濛濛的景象不停地湧入腦海,揮之不去。只因一夜的陰錯陽差,使她的生命掀起了全然不同的變化,她因而變得謙卑,不敢再大言不慚的說「命運操之在我」,實在是半由天數半由人哪!
李飛凡改變了她,使她面對不同的婚姻生活。她已不再恨他,雖說還談不上愛不愛,卻已經開始欣賞他,因為他敢做敢當,從沒想過推諉責任,雖然他有些行為放縱,但已答應她婚後會收斂。
「想到他向舅舅提親時所瞎掰的謊言,她便覺得很好笑。他說:「我對立蓮是一見鍾情。我有一年的時間不曾走進電影院,那次心血來潮去華納威秀影城,看到立蓮在等人,我眼睛一亮,當場下定決心要追求她。自然,我明白她是有男朋友的,但陳思陽和她算是近水樓台,所以我不以為那就是真情真愛,可壞就壞在我很忙,沒辦法天天向她獻慇勤,才教陳思陽有機會向立蓮求婚。」
「幸虧老天有眼,派周冰瑤去考驗陳思陽的定力,使得立蓮開始疑心陳思陽的忠貞,於是我努力加把勁,終於贏得美人心。而陳思陽也與周冰瑤有了愛情結晶,很快就要辦喜事了。」說了半天,就是最後那兩句話最為鏗鏘有力,決定了這樁婚事。
命運是多麼荒謬而不可理喻啊!
李飛凡得意自己的辯才,段立蓮則在背後吐嘈,「你說謊說得這麼溜,想必是常常練習的關係吧?」
「我還沒說是你倒追我哩!」
「你這個人外表斯文,內心則像個野蠻人。」
「也許。」他帶著嘲弄的語氣說:「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跪下來問你,求你嫁給我好嗎?」
「你省省吧!」她認為他毫無誠意。
他哈哈大笑,在她臉頰上偷親一個,而她居然臉紅了。
不過,一旦決定了婚期,李飛凡就變得主動起來,他每天都帶她出去吃晚餐,並且把她的衣物、書籍和慣用的物品一車一車地載到新家。婚禮前三天,他交給她三張金卡的副卡,默許她消費、他付帳的行為。
段立蓮深受感動,心想,他已將她當成妻子看待了。
回想起來,他也有體貼入微的一面,所以這個婚姻還有希望--
突然「咧」一聲,李飛凡拉開浴室的拉門走進來。
「你做什麼?」她驚呼,整個身子潛進浴缸裡。他可真大膽!
「立蓮,你應該淋浴才對。」他意指她是孕婦,不應泡澡。
「我喜歡泡泡浴!」她看他頭髮微濕,穿著浴袍,分明在別間浴室已梳洗乾淨,怎麼還不滾出去?
「泡泡浴真有那麼舒服?我也來試看看。」李飛凡好整以暇地脫下浴袍。
段立蓮幾乎要大喊救命,體溫沒來由地上升,心跳猛烈如擂鼓,一種快要休克的昏眩感壓迫著她。
「好啦、好啦!我下次用淋浴的,你先出去啦!」
在她說話的同時,他已經一腳踩進浴缸。段立蓮根本不敢把頭抬起來,拗不過他的霸氣,她一臉羞澀,心神不寧的被他抱住,肌膚相貼的那一剎那,兩人掩飾不住的心蕩神馳。
他粗濁地哼一聲,「為了防止你跌倒,我會每天陪你一起洗澡。」
不會吧?段立蓮剛把頭往上仰,李飛兒便想也不想的吻住她,這一吻便再也停不住了,他的舌頭深深地探入她的口中,讓她飄飄欲仙,血液疾速地奔流,在他懷裡散射出熱情的春光。
一股突如其來的熱潮湧上,強勁地衝擊著他們,理智已然消逝無蹤。
他費力地猛吸一口氣,抱起她跨出浴缸,三兩下擦乾彼此的身子,一起滾倒在新房的大紅床單上。
這一瞬間,思想停止了,整個世界似乎在旋轉、晃動。
閒適的婚姻生活讓段立蓮神清氣爽,李飛凡不准她出去上班,也言明不要她變成黃臉婆。每天早上,她心血來潮便準備早餐和他一起享用,不然兩人就攜手出去散步,在外頭吃早餐。
李飛凡上班後,就是段立蓮的自由時間。李清雲非常疼愛這個媳婦,安排家裡的李嫂每天去兒子家打掃內外,並準備午、晚兩餐。段立蓮閒著沒事直喊無聊,後來看李清雲開班授課,便自告奮勇去幫忙處理雜務,並成為公公的入室弟子。
陳思陽和周冰瑤結婚時,段立蓮已流露出孕婦的體態,李飛凡答應陪她出席婚禮,可是舅媽卻拒絕陪她去選購適合的衣服,並鄭重的告訴她,新婚四個月內忌諱「喜沖喜」,不能吃婚宴或喪禮上的酒席。姊妹一場,送個賀禮給她就是了。
段立蓮最後還是沒去參加婚禮,不過聽說應周冰瑤要求,場面很盛大。
她知道舅媽疼她,一定是為她好才會這麼說。那天她沒去買衣服,便到公公家探視,見客廳沒人,知道一定在書房裡。書房中有一套非常舒服的皮沙發,一張訂做的特別大的寫字檯,供習字、作畫之用,還有一張靠背的椅子;沙發背後是一牆的書櫥,收藏了無數精美的中西畫冊和書籍。其他牆上也有許多框好的字畫,有李清雲的手筆、有朋友贈送的,也有他收購的。
她進去的時候,李清雲正在寫字,她不敢驚擾,便在沙發上欣賞畫冊。
李清雲一生過著優渥、清閒的藝術家生活,五十多歲仍不顯老,眼中時常流露出頑皮的神采,笑的時候兩頰泛起酒窩。
「立蓮,今天怎麼有空來?」他擱筆詢問。
「爸爸,我和飛凡結婚不到兩個月,是不是不能參加我妹妹的婚禮?」她把舅媽說的話重述一遍。
「是有這種忌諱。」李清雲的表情也不是很有把握,微笑的說:「我幫你問問飛凡的媽好了,通常女人比較清楚這些民間習俗。其實,既然親家母都開口了,你就順著她吧,老人家總不會害你。」
「我自然明白舅媽是為了我好,只是冰瑤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極力邀請我和飛凡去為她祝福,不去的話--」
「傻孩子!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有沒有手足之情。」李清雲若有所指的說。
李飛凡私底下曾向李清雲坦承他和段立蓮是因誤會而結合,並把虞海北的調查報告拿給他看。李清雲一生清白磊落,對周冰瑤和尤珞珞自然而然便起了厭惡之心,只是長年累月的修養使他不願在段立蓮面前口出惡言,因為她尚未洞悉真相;也為了兒子有錯在先,他對媳婦自然加倍地疼愛。
「我結婚後只和冰瑤見過一次面,她約我在外頭吃飯,把印好的喜帖交給我,聽她說話,似乎準備婚禮很忙。」段立蓮不是傻瓜,她感覺周冰瑤想與她一別苗頭,似乎認為她嫁得不太好。也因為周冰瑤忙著要抓住陳思陽的心,沒時間、也沒興趣去瞭解新任姊夫。
生活之於段立蓮向來是安適而不虞匱乏,富有些又如何?照樣一日三餐。兩心相悅的結合才是真正的幸福,所以她無法誇口說她嫁得很好,她也相信周冰瑤並不瞭解這點。
李清雲不希望段立蓮受到傷害,審慎的說:「我相信你妹妹並不樂意見你常出現在她面前,她會害怕她的丈夫對你餘情未了,情人眼裡可容不下一粒沙子。因為我是過來人,所以我瞭解,只是立場對調罷了!」
「爸爸?」段立蓮的眼神略微黯淡,因為公公知曉她過去的戀情,還好他顯得很寬容,並拿他自己做例子,挑起她的好奇心。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飛凡一提到他母親的事便暴跳如雷吧?」
「是啊!只因為你們離婚,使他欠缺母愛?」
李清雲打趣地揚眉道:「我離婚才兩年多,他早已不需要母愛,而且,我也沒限制離婚後他們母子不能見面,是飛凡自己想不開。」
「為什麼?」
「飛凡不懂事又死心眼,以為父母從不吵架就表示兩人很恩愛,一旦鬧離婚,他比我跟紅葉更難接受事實。」
段立蓮遲疑了一會兒,「你和媽--不恩愛?」
李清雲好風度的說:「若說我和紅葉像夫妻,倒不如說更像兄妹或知已好友。」
「可是,你們在一起二十多年--」
「那是紅葉心腸太軟了,沒等到飛凡能繼承李氏企業,她狠下下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望著她迷惘的眼神,李清雲慢慢的說:「老天爺一向善待我們李家,但在另一方面又很嚴苛,致使李家三代單傳。錯就錯在我是獨生子,卻沒有遺傳到父親的生意頭腦,我像外公一樣是生來敗家,李氏企業傳到我手上鐵定一敗塗地。」
「我父親精明且看重現實,他明白沒有生意頭腦就是沒有生意頭腦,勉強無用,所以他和我達成協議,我可以投身藝術領域,但必須和他選定的女孩子結婚。紅葉二十歲時嫁給我,她是我父親公司經理的女兒。我不知道父親是如何看出她有經商頭腦,只知道她高中畢業後就到公司工作,父親指派她當秘書」。
「反正,我也是結婚後才知道因為紅葉的弟弟要做心臟手術,她爸爸四處舉債,最後甚至盜用公款,被公司捉到了,準備移送法辦。紅葉來求我父親高抬貴手,我父親答應了,條件是要她嫁給我。」
段立蓮聽得入神,沒想到公公婆婆比他們更慘,兩人之間的婚姻可說是一種交易。
李清雲喝口熱茶,繼續說:「其實,那時紅葉已經有一個青梅竹馬的要好男友蔡亮甫,紅葉的『移情別戀』深深刺傷了蔡亮甫,他一怒之下,改而追求有錢人的刁蠻千金,靠著岳家的財富,蔡亮甫意外成了一個非常有實力的企業家,電子業界的『永信集團』就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
「真教人想不到。」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李清雲愉快的笑了,事過境遷,心中的陰霾早已一掃而空。「事實證明我父親的眼光是對的,紅葉天生會賺錢,在我父親的調教下更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在我父親死後,她一手接掌李氏企業,鐵娘子的手腕震驚業界。」
「我想,紅葉一直是以報恩的心態替我經營公司,我掛名董事長,而她領的是總經理的薪水,直到飛凡有能力接掌公司為止。夫妻做了二十幾年,彼此都沒說過『我愛你』,我很清楚她心底仍愛著蔡亮甫,而蔡亮甫喪偶多年沒再娶,不也在等她嗎?我想,夠了,紅葉為李家犧牲得夠了,所以主動提出離婚的要求。」
「是爸爸先開口的?」段立蓮坦率的問。
李清雲長長的透了一口氣。「我告訴紅葉,咱們二人都已邁向老年之路,再不及時捉住幸福的尾巴,難道要帶著遺憾走進墳墓?」
「爸,你真偉大。」她忍不住說道。
「我不偉大,我很自私。如果我的心胸再開闊一點,在得知蔡亮甫喪偶後,就該放紅葉自由了。」
「那也不一定,或許媽也不肯走吧!畢竟飛凡學業未成,無法接掌公司,以媽的個性肯定是走不開的。」
「謝謝,這是最好的托辭了。」李清雲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飛凡知道媽的過去嗎?」「
「協議離婚時,紅葉什麼都沒對飛凡說,後來我看他們母子幾乎老死不相往來,才找個機會對飛凡坦白,是我心甘情願成全紅葉改嫁蔡亮南,但那孩子死心眼,認定了是他媽媽背叛我,也背叛了他對她多年的信任與崇拜。」
李清雲的聲音裡透露了許多無奈。「我也想拉攏他們母子的感情,卻不方便登門拜訪,就怕蔡亮甫多心。更糟糕的事還在後頭,飛凡後來結交了一個女朋友陳采縈,不知為何變了心,拋下飛凡嫁給了蔡亮甫的兒了蔡長亨,飛凡因此恨透了蔡氏父子,愈發排斥與紅葉重續母子情。」
走出李清雲的住處,回想他說的真實故事,段立蓮為他感到心疼。雖然他臉上一片平和,心底必然是波濤洶湧,二十多年的夫妻,沒有愛情也有恩情,除非有超乎常人的胸襟和意志力,否則不可能說斷就斷,而李清雲辦到了。
段立蓮明白他的用心,一方面是提醒她,以蔡亮甫的年紀都會吃醋邱紅葉和前夫見面,周冰瑤必定不能容忍陳思陽重會舊情人。另一方面,他想必是希望段立蓮以媳婦的身份去親近邱紅葉,慢慢拉攏李飛凡和邱紅葉的感情,所以才會事先點醒她,現任「蔡夫人」的媳婦恰巧是李飛凡的舊愛,要有心理準備。
果然,薑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