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黑宵禁之前,將舊園的災民平安送出易縣。
這實在不是容易的事,要偷取藺孫的通行令,首先就遭到藺採菱的強烈反對。
一這怎麼可以!」她不可思議的疾嚷,「爹還在生你的氣,你這會又盡想些古古怪怪的點子來惹他不高興,唉,我真是怕了你了。再說,我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偷爹的通行令,就算我有,也未必偷得到呀!」她兩手一擺,表明自己愛莫能助。
藺采蓁伸手攔住轉身欲走的藺採菱。
「你知道爹的習慣,重要的東西他都習慣放在一個地方,現在只看你肯不肯幫我了。」
藺採菱深抽一口氣,表情為難,還真後悔自己的多嘴,她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不妥。
「不行不行,我絕不能答應你,我絕不能。」這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她就怕自己意志不堅定,禁不住姐姐一再的苦求,索性舉起手摀住自己的耳朵。
「爹心裡想著我的事,自然不會注意到你,現在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藺采蓁不放棄希望,就連最壞的狀況都想到了,她言明,「就算當真被爹給發現了,你就推說是我逼你的,我不會拖累你受罪,再說爹還不一定會發現。」
藺採菱拚命搖頭,神情嚴重的說:「爸回來,發現你不在祠堂罰跪省思,那就什麼都完了。」
「不會的。」藺采蓁馬上接口,「向來不管是誰犯錯,都一定要向爹認錯,爹原諒才肯結束懲罰。所以只要我不認錯就不能夠離開祠堂,爹的脾氣頑固也肯定不會屈服,不但不肯進祠堂來,還會不許你們來,只要你們保持鎮定,勿動聲色不讓爹瞧出端倪,爹壓根不會知道我出門了。」
藺採菱杏眼圓睜,猛嚥口水。
「這要是讓采茵和文邦知道了,還不嚇壞他們?」她咋舌的嚷,「不行不行,你說什麼都不行。」
「你好好聽我說,事情不像你想的嚴重。」
「我不聽、不聽、不聽……」她連疊喊道,想用聲音蓋過一切。
見大妹如此固執,藺采蓁不免氣餒,是以語氣也變得軟弱,柔性訴求,「想想舊園的災民,你忍心見他們一個一個被士兵抓走嗎?」
「我不聽。」藺採菱捂緊了耳朵,閉上眼睛。
「姐姐求你,我不想帶著遺憾去嫁人,那樣我會一生都不安的。」
藺採菱哀歎,整張臉緊擰了,既掙扎又痛苦,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斷然回絕,「我不聽!」
在她三番四次無情的拒絕後,藺采蓁心底衍生一股怒火,由腳底衝上了腦門,忽然伸手一把扯開她的手,猛烈的震動促使藺採菱不得不正視於她。
「不管你答不答應,你都得幫我!」藺采蓁霸道的命令,「我現在就趕到舊園通知所有的災民,天黑之前,你一定要把通行令送到城門口來,我會和災民一起等你,你來,我們大家都有救,你不來,我就跟著災民一起死。」
藺採菱瞠大了眼睛,簡直嚇壞了。
「我們等你。」
拋下這句話,藺采蓁毅然離開了家門。
當她趕到舊園時,發現並沒有任何的災民離開。
事實上,災民們根本無處可去,正憂慮著自身的處境與安危,正發愁著往後該何去何從,卻始終沒有個統一的主意或解決辦法。
這時藺采蓁來了,她的出現立即振奮了所有人的心,紛紛上前將她圍繞住。
她宣佈了她的「計劃」,開始受到一些阻礙,怛終究還是獲得災民們的支持,就連陸爺爺也同意離開。
災民們立即收拾了必要的和易攜帶的物品,藺采蓁將所有剩下的食糧平均分給各家,確定災民們在尋找到下一個棲身處之前無餓死之虞,隨即宣佈出發。
為了不使人注意,他們分開好幾條路線前進,在最靠近城門口的小廟集合。
雖說官兵比較不會為難老弱婦孺,但沈大娘的年歲已高,禁不起冒險而顯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身邊又帶著三個半大不小的孫子,萬一半路出了狀況,怕不把其他人都給抖了出來,是以藺采蓁決定與她祖孫三人同行。
還有,就是昨夜拾回家的「陌生人」。
發現他沒有離開舊園,藺采蓁感到意外也感到安心,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對他的安危有著一份責任。
所以當他答應她一起同行,憂慮不安的心竟有了一絲穩定,她暗自發誓此舉必得要成功。
偏偏,他們在路上出了狀況。
為了掩人耳目,藺采蓁還是將「他」偽裝成病人,她必須攙扶著他也就無暇幫忙沈大娘,她年紀大就將行李交給孫子們,自己拿了最重要的食糧,也不知道她是心慌還是害怕,在路上竟絆了一跤,人倒是沒事,手中的米糧卻散了一地。
不幸的是,剛巧有巡邏的軍隊經過。這支軍隊隸屬於朝廷,是從前線敗退到易縣的。
他們頓時陷入兩難。
身為災民哪有不撿拾最重要米糧的道理?但是,如此一來,就很難不被軍隊所注意。
還來不及細想,沈大娘的三個孫子已經拋下手中的行囊,分頭撿拾地上白花花的米粒,這舉動不但引起軍隊的注目,還使得路上其他的人也紛紛上前搶米,造成街上大亂。
領頭的官差喊了兩聲,卻無阻於路人的瘋狂,他於是喝令,「誰再敢搶米糧,就把誰給我抓進牢裡關起來!」
一聲令下,軍隊立即動作起來,受驚嚇的路人隨即鳥獸散,只見沈大娘的三個孫子還在撿,士兵也不管他們是孩子,粗獷的手臂一撈就制住了他們。
「放開我,放開我……」
小武拚命的掙扎,竟狠狠挨了一耳光,他驚的呆住了,隨即爆發出震天價響的哭喊聲,另外兩個孩子見了,也跟著大哭起來。
「官爺,求你行行好,饒了我的孫子們,他們都還是不懂事的孩子,請官爺饒了他們吧!」沈大娘又哭又喊,忙著要從士兵的手中搶下孫子,但是徒勞無功。
「說!」官差暴喝,「地上的米糧是打哪裡來的?」
沈大娘身上直哆嗦,哭花了一張大臉,模樣好不淒慘。
「我們是逃難的可憐人,如果沒有這些米糧恐怕早在逃難的路上給活活餓死了。怪只怪我人老不中用,連這麼點食糧都拿不住,惹得軍爺不高興。」她愈說愈順嘴,就一個勁的說:「這三個娃兒還小又沒本事,可就是食量大,官爺把他們關進牢裡也沒用處,平白浪費了糧食,還請官爺寬大為懷放了他們三條小狗命。」
聽聞老婦的愚話,士兵吃吃的笑。
官差目光掃過孩子,掃過老婦,最後落在「他」的身上。
「他又是誰?」官差伸手指著問。
「他……」沈大娘略過一抹憂色,卻不為人所發現,她謹記著藺采蓁的交代,隨即回應,「他是我的兒子,就是孩子們的爹。他病了,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大夫說是會傳染的病。」
「生病?」官差上下打量著,冷冷哼道:「我看他好好的,哪裡像是生了病。」
說完,官差舉起手中短棍,猛地擊向他的腹部,他悶哼一聲,隨即撲伏於地。
「哎呀!官爺,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沈大娘驚喊。
「我為什麼不可以?」這位官差十分囂張,手腳並施一連踢打他十餘下,口中還嚷著,「我就是要打他,看你老太婆能拿我怎樣?我就算是打死了他,你也不能拿我怎樣!」
「官爺!官爺……」
沈大娘愈是喊,施暴的官差愈是凶狠,最後沈大娘嚇得不敢再求饒。
眼看「他」被欺凌到吐血,藺采蓁再也按捺不住,衝上前一把推開官差,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量,官差竟被她推倒在地還翻了兩個觔斗。
「大膽!」官差從地上跳起來,臉都綠了,額邊青筋直跳,惡狠狠的吼,「你不要命了,敢對本爺無禮!知道我是誰嗎?我乃是守城大將胡之延,你膽敢對邊城將領無禮,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官爺,官爺。」沈大娘見胡之延來勢洶洶,忙攔在前面。「我媳婦沒見過世面,你打傷她的男人,她一時情急才會冒犯了官爺。」
胡之延瞇起眼,直瞅著藺采蓁,浮現出貪婪的色相。
「她是你的媳婦?」
沈大娘膽戰心驚的點頭。「是……是呀!」
胡之延哈哈大笑。
「還真是瞧不出來,見她皮薄骨瘦竟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娘。」胡之延懷疑著,隨即轉頭問三個孩子,「說!她是你們的娘嗎?」
孩子未經事,嚇得猛搖頭。
「這是怎麼回事?」胡之延露出抓住把柄的猙獰笑臉,一步步走近藺采蓁,為她的美麗逐漸露出歹意。「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大娘害怕極了,就怕胡之延仗勢欺侮百姓,甚至是調戲藺采蓁,她趕上前解說:「孩子的娘早已經死了,她是續絃,是我幫兒子再討的小妾。」
哦!胡之延擰住藺采蓁的下巴,迫使她面對著他,讓他仔仔細細看個清楚,飽覽她的芙蓉美色,還頻頻稱許,「挑得好,你這個老太婆還真是好眼光,居然幫兒子挑了這麼個好貨色,可惜這樣好的美人居然配了個癆病鬼,真是可惜呀!不如……」
他吃吃的笑,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他狂妄的說:「不如就跟了我,從今以後享受安逸的生活,不必再過著逃難的日子。」說著,俯身一把將她摟抱住。
藺采蓁大驚失色,從不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她恨不得殺了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可是她連反抗的力量都很小,小到無法掙脫束縛。
「放……放開我……」
「別怕,你男人不會反對的。」他瞟了被他打縮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訕笑,「你男人現在是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了你,你就乖乖跟了我吧!」
「不要!」藺采蓁躲開胡之延湊過來的嘴,嚷道:「在大街上欺負平常百姓,若是讓上頭的人知道,就算你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了你的命!」
胡之延怔了怔,確實有幾分顧忌,但隨即故態復萌。
「我總有辦法讓上頭的人不知道。」他囂張的說。
「會的,他們一定會知道。」藺采蓁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十分篤定的說:「他們不但會知道,還會重重的懲罰你,砍了你的腦袋以敬傚尤。」
胡之延起了色心竟惡向膽邊生,毫不在乎的說:「為了你這個大美人,就是要砍我的腦袋也是值得的。」
話才說完,一記刺痛從腰骨襲來,胡之延疼得哀哀大叫,不但鬆手放開了藺采蓁,還從地上直跳了起來。
「是誰?是哪個傢伙不想要命了,居然膽敢暗算我?」
話還沒說完,腰骨又傳來一記刺痛,同樣的位實卻痛徹心肺,胡之延整個人跪了下來。
「哎呀,是誰又暗算我……哎呀……疼死我了……」
接二連三的刺痛襲來,胡之延再也挺不起腰桿,撲倒在地上滾來滾去,直哀嗚。
「這……這是怎麼回事?」
士兵見狀,發慌了。
「難道真給上頭的人發現了?」有人說。
「會不會是中邪了?」又有人說。
「我看八成是被那個男人給傳染的。」
「是呀!他娘說他得了會傳染的病。」
士兵紛紛向後退,就怕也給傳染了。
「現在該怎麼辦?」
士兵議論紛紛。
「把他給抬回去,就當沒有這回事。」
「對,就這麼辦。」
士兵放下三個孩子,跟著抬起呼天搶地的胡之延,匆匆離開了。
這危機,就在士兵的疑心猜忌下,結束了。
沈大娘抱住三個孫子,心疼卻不敢哭,也不許他們再去撿地上的白米,同藺采蓁和她的假兒子,趕緊離開了現場。
「你沒事吧?」藺采蓁從地上扶起他,根本沒空閒檢視他的傷勢,心裡卻十分擔憂,望著他嘴角嘔出的鮮血,想也不想就伸手用自己的衣袖去抹。
「出了城,你就安全了。」她安慰他,心底再次確認此行非成功不可。
他不說話。
但是,他的手卻緊摟住她的肩膀,迫使她不得不緊靠他的胸懷。
是扶持,還是佔有,藺采蓁分不清了。
雖然經過一番波折,但是總算抵達了小廟。
他們是最後到達的一組,其他人都很幸運,在路上並沒有受到官兵的盤問或騷擾,陸續安抵小廟,按照約定彼此並不交談,只是靜靜的等待。
直到梁繼忠出現,而尾隨於他身後的正是早上被官兵強行押走的災民。
劫難後重逢,大家抱著哭作一團,藺采蓁一行人也於此時趕抵,她看見小武的爹,就低頭對身旁的沈大娘說:「你快瞧瞧那是誰?」
沈大娘人老眼花,一時看不真切,老垂的眼皮眨巴眨的,倒是小武三個孩子看見親爹,呼喊著衝上前抱住了他。
沈大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今生還能看見自己的兒子,嘴一撇,嗚嗚哭了起來。
「娘,兒子不孝,害你受驚了。」小武的爹忙上前安撫,拉住母親的手,撫慰兒子們的頭。
事情至此,總算有了圓滿,藺采蓁紅著眼,卻別過臉不許眼淚奪眶而出。
她先安置身邊受傷的人,他的傷顯然沒有她想像的嚴重,他自己起身走到井邊取水飲用,看到這情景,她心頭猛然一個震盪,感到些許不安。
但是眼前有太多的事,讓藺采蓁無暇顧忌那股不安,她走到梁繼忠的面前,心中是萬分感激,他終究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在她離家前往舊園之前,曾跑到軍營求梁繼忠,求他放了關在軍營中的災民,當時他很為難一直不肯答應,是以藺采蓁事先不敢說出來,就怕叫災民們再次失望。
「梁大哥……」
梁繼忠馬上擺了擺手,阻止她要說的話。
「大小姐親自來求我,我怎能不答應。」他說。
「希望沒有給你和你的弟兄們帶來麻煩。」她真心的說。
梁繼忠搖了搖頭,感慨的說:「如今身處於亂世,希望大小姐能體諒我的不得已,從此往後,我不會再幫大小姐。」藺采蓁看著他。
她不知道這件事會給梁繼忠帶來多大的麻煩,所以她也不怪他說絕話,反而有更多的明白與理解。
「我懂。」她應道。
梁繼忠不再說話,微垂首,就離開了。
災民們目送恩人離去,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薛家嫂子甚至下跪磕頭,並且對藺采蓁表示歉意。
「我不是人,居然說出那樣刻薄的話來冤枉大小姐,我真不是人。」
薛家嫂子的男人聽了,一把擰住妻子的胳臂,生氣的罵,「你敢欺負大小姐?你這個愚蠢的女人到底是做了些什麼?」
「我……」薛家嫂子嘴一撇,委屈的嗚咽,「我還不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薛大個橫眉豎眼,暴躁的吼,「就算我死在軍牢裡,你對大小姐也不能有半分埋怨,想大小姐是如何幫助咱們一家子的,你敢做出忘恩負義的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罵著,薛大個就舉起了手,要責打自己愚昧無知的妻子,卻被藺采蓁阻止了。
「你應該要感謝你的妻子,如果不是她,你是不可能站在這裡的。」
薛大個低下了頭,不敢違逆藺采蓁的話,薛家嫂子見藺采蓁不但不計前嫌還挺身為自己說話,頓時感激涕零。
「大小姐,你真是位活菩薩,薛家一家能夠遇見您,更是前輩子修來的福份,今天若能平安逃過一劫,往後必定每日一柱清香,向菩薩祈求保佑大小姐長命百歲。」
「你這個笨女人,說的是什麼蠢話?」薛大個瞟了妻子一眼,沒好氣的說:「大小姐還好好的活著,你多什麼事?竟給大小姐惹穢氣觸霉頭!」
「我……我是一番好意。」薛家嫂子笨拙的解釋,「咱們村子的人不都是這樣,有事上廟裡拜拜,沒事也上廟裡拜拜,不管是傷了頭還是瘸了腿,都向菩薩求平安,你說,我說的有錯嗎?」
薛大個歎氣,直翻白眼。
「你呀,還是少開口的好。」他無奈的說。
「好了,好了,現在不是夫妻鬥嘴的時候。」藺采蓁拉開薛家兩口子,隨即導入正題,「我們必須在天黑宵禁以前,一起出城門口。」
「什麼?大小姐也要跟我們一起出城?」有人問。
「是的,我送你們出城,天亮之後再回來。」
「這太危險了。」
她搖頭,表示只要有通行令,守門的官兵是不會為難人的。
可是一行人在城門口等了又等,就是不見藺採菱的蹤影,期間有許多其他的災民要求官兵開門讓他們出城,都遭到了拒絕,甚至有人遭到懷疑,被士兵抓了起來。
眼看太陽就要下山,城門口的行人愈來愈少,他們二十來人就顯得特別礙眼,守城衛兵己不只一次注意他們,這使得藺采蓁不得不打起退堂鼓,萌生去意。
就在這進退兩難的時刻,藺採菱來了。
她連奔帶跑,趕了好長一段路,終於把通行令給送來了。
「我真怕你不會來。」藺采蓁緊握住藺採菱的雙手連同她手中的令牌,望著氣喘不休的她,內心澎湃不已。
「我……我不來……恐怕你會……會埋怨我一輩子。」藺採菱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她們相視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快回去,免得爹起疑心。」藺采蓁隨即催促。
「等等。」藺採菱忽然拉住姐姐的手,看著她,認真的說:「答應我,你一定要回來。」
藺采蓁笑了。
「我當然會回來。」她說,心裡並不十分看重這件事。
「回來之後,你答應要聽爹的話,乖乖上汴京嫁給趙士安,不再做今天這種冒險的事。」
見大妹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道,藺采蓁不再輕忽怠慢,馬上投以認真的表情,鄭重的對她說:「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
藺採菱聞言,總算安心離開了。
這時天色已漸暗沉,離宵禁已經沒有多少的時間,藺采蓁不再猶豫,率領眾人向城門挺進。
「站住!」
就在城門口,一位軍爺居高臨下,大聲喝令眾人止步。
守城衛兵立即一字排開,手持長茅,嚴陣以待。
藺采蓁揚起手中的通行令,那是塊長方形的銅鑄令牌,甸甸的十分沉重,但她高高舉著,讓守城的將官能夠清楚的看見。
「是大將軍的通行令。」
「沒錯,是通行令,請守城的官爺立即打開城門通融放行。」藺採桑抬起頭,朗聲向城台上高喊。
守城的衛兵見到通行令,收回了手中的長茅,就等上頭的指示。
「不行!」城台上的將領竟一口回拒,嚴厲的喝斥,「即使有通行令,在宵禁時間也一律不得出入,明天天亮再來!」
天才暗下,守城將領毫不通人情,堅持不肯放行。
然而,藺采蓁已經沒有明天,如果今天此刻不能送災民出城,她不敢想像漫長的夜晚還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變化,她實在熬不到明天天亮。
好在藺采蓁平日樂善好施,幫助過許多流離失所的災民,衛兵當中就有不少的人是經由她的安排謀得守城的職務,雖然巡城守夜十分辛苦,但他們莫不感激她的善舉,讓他們在戰亂中還能圖得溫飽。
衛兵一個個讓出了她,紛紛主動向她問好,有人擔憂她的安危,勸她明天再來。
「慢著!」城台上的將領聽聞城下的騷動,突然喊道。
只見一名身空鐵甲戰袍、頭戴軍冠的將領,迅速從城樓階梯往下奔來。他衝到藺采蓁的面前,還沒喘過氣,就忙不迭的喊道:「原來是大恩人,我實在該死,居然沒認出大恩人。」說著,就重重賞自己一耳光。
所有人都呆住了,藺采蓁瞠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守城將領。
「大恩人不認得我了嗎?」他立即解釋,「兩年前家父被人誤認是賊偷,我們全家老小受到排擠差點被放逐城外,是大恩人明察秋毫發現確有冤情,要求官府的捕頭重新徹查,才還了家父的清白。」
藺采蓁想起來了。
「莫非你是陳伯的兒子。」她問。
「是,小的叫陳俊,正是陳伯的兒子。」他說:「當時我的妻子本有意離去,還是大恩人曉以大義,才使我免去家破人散的痛苦。」
「那沒有什麼,再說你父親確實受到了冤枉。」
「不,大恩人對我們全家有再造之恩,陳俊曾指天發誓,有朝一日必當償還大恩人的大恩大德。」說著,他竟屈膝磕頭。「請大恩人原諒陳俊的無知,不但不識得大恩人還冒犯了大恩人。」
見陳俊行大禮,藺采蓁萬不敢當,更想不到其他的衛兵也跟著陳俊跪地磕頭,由衷感謝她的善行義舉。
商采蓁愣在原地,攤著手不知該如何是好?
「開城門!」
終於在陳俊的一聲號令下,衛兵立即上前敞開了城門。
就這樣,藺采蓁領著所有的災民,有驚無險的走出了城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