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平厲聲吼著,一路追趕。
寬闊的大馬路上,念安毫無頭緒的狂奔,完全聽不見背後念平著急的呼喚。
念安手一揚,攔下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念安!」只差一步就追上她的念平懊惱不已,彎下腰雙手撐在膝上重重地喘息。
「念平。」曉初這才趕上念平,她憂心的扶住了他的肩。
念平直接坐在路旁,撥開汗濕的髮絲,內心悔恨不已。
「該死……」他深深自責。
曉初在他面前蹲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念平,念安一定明白你打她是為了她好。」
念平屈著長腿,只手撐著額頭,他似乎完全失去方寸了。
曉初不會見過他如此消極的模樣,她彷彿看見他自己拿著一把良心的刀自裁。念平太驕傲了,過去的他是多麼的我行我素,甚至殘忍無情;或許他失算的是,他以靡爛的生活來槽踢他的天才,甚至用來報復他濫情的父親。
但卻沒想到,他帶給念安的影響這麼大,他一直當她是個小孩,天真任性的小女孩,爸媽不能給她的,由他這個做大哥的來給。沒想到,沒想到……他卻成了傷害她的罪魁禍首。
他用青春燃起一陣狂妄的叛逆之火,不但燃患了自己,也燒傷了他最重視的人。
「曉初,你明白的說,我是不是也傷害了你廠念平轉而抓住她的手臂,激動的問道。
見他這副模樣,幾乎要教她心碎了。曉初使勁的搖著頭。
「念平,我和念安,都是因為你而成長。」
「胡說!」念平鬆開她的手一吼。「你知道嗎?剛剛那一刻我想得多麼清楚,從來沒有人指賣我的過錯,也沒有人敢對我說這樣是不可以的,因為我是個天才,還是我的脾氣壞、拳頭大?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可以那麼冷靜的帶念安去墮胎,就像你居然可以那麼冷靜的面對你父母的猝死。你知道嗎?我只要想到念安她小小的身體被欺負了,就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刮,可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念安的所做所為全是被我影響……」
他一連串的敘述幾乎要震碎了曉初的心,念平像個孩子似的在她面前嘶吼,他的無助,他不能掩飾的脆弱,曉初希望他一次全發洩出來。
過去,她也是那樣膚淺的把他當個天才,是不畏萬難任何事都可以輕易擺平的天才,所以她卑怯,她在他面前抬不起頭,而忘了其實他也有情緒,也有挫折,也會煩惱,也會慌張,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少年…
「念平,我——點也不冷靜,我只是不懂怎麼處理事情。我也很想像你一樣,很瀟灑很勇敢的面對挫折,可是我做不到。念安她是自願的,沒有人欺負她,你也看到她後悔,她嚇壞了,我相信她已經得到教訓了。」
念平濃眉深鎖,深深地望著她,在一瞬間,念平彷彿從來不認識曉初。曾經,她那麼自卑膽怯,沒有表情,拙口笨舌,但念平知道,她絕不是個草包,甚至凌越自己。
那一刻,他才發現,他在她面前根本是個孩子,他才是草包一個。
曉初不知道他的眼神在向她透露些什麼,她彷彿看到一個很悲傷很沮喪的念平,她陌生這樣的念平。
兩人之間,突然產生很大的距離,彷彿今天才真正瞭解彼此。
這樣的感覺讓曉初害怕,說不出的恐懼感直直竄上心口。
「曉初……」他一開口,她的心臟就猛烈狂跳。
那絕對是個這輩子說過最難以敢齒的話。
「我們分手吧!」
曉初倏地瞪大了眼,整個人跌坐在地。他說什麼?怎麼她什麼都聽不見了,什麼也看不到了,什麼都亂了……
她驚愕的全身僵硬,腦袋失去了運轉的能力,一句話就讓她變回植物人時,念平的吻始終是她賴以為生的氧氣。
那樣溫柔的吻,曉初卻失去了任何反應,因為當他熾熱的唇離開她的時候,她就完全缺氧窒息……
悲傷的是,她連分手的理由都無法開口詢問。
她的失神恍憾,令念平心碎。他沉痛的對她說:
「是我配不上你。」
她不懂,真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y她已經變成植物人了,不能思考,沒有反應,無法流淚……
念平將她拉起,牽著她的手無立的往回家的路走去。太安靜了,寧靜得教人每踏出一步都沉重不已。
炎炎六月天,曉初的手卻冰冷的發顫,顫顫地竄人念平心底,引來一陣絞痛。
騎車將她送回家門,曉初依然沒有反應,狂飆在路上時有好幾次她都因雙手無力抱他而差點摔下車,是念平一直抓著她才不至於發生意外。
一向是念平將她緊緊抓住的啊!一旦他放手,她一定會摔得頭破血流的,為什麼要放開她呢?為什麼呢y
念平坐在摩托車上心疼的看著她。曉初呆站在他面前,一點表情也沒有。
「曉初,我沒有欺騙你的感情。」他深深望她。
她不懂……
念平伸出手,曉初卻不自覺的退了一步,眼淚無聲無息悄然滑落。
「曉初……」他倏地皺眉,當那道晶瑩透徹的眼淚滑下她的臉龐時,彷彿也在他心頭劃下一道長長的傷口。
「為什麼?曉初……」念平的深眸有藏不住的沉痛。
為什麼?他居然問她為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你居然還可以這麼冷靜?」
冷靜?他知不知道她已經呈半死狀態了。
「曉初,給我一些時間。」他柔聲對她說,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在她柔軟的發稍印下一吻,啞聲敞口:「相信我,我真的很受你。」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分手?為什麼就狠心這樣離她而去?為什麼……她卻連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直到機車的引擎聲遠去了,曉初才崩潰了。她整個人踉蹌一退,背撞上鐵門,腳軟的滑坐在地,終於放聲的痛哭。
念平,怎麼你總是不把話說清楚?你怎麼可以給了我這美麗又短暫的戀情,然後說斷就斷?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根本離不開你了……
☆ ☆ ☆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念平的聲音突如其來,獨自坐在墓園前哭泣的念安跳了起來,震驚的睜大淚眼望著他。
念平沒有忿怒與責備,只有深深的歉意和濃得化不開的愁,交織在他沉鬱的黑眸中,教念安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他走近她,一語不發的將她拉人懷裡,緊緊圈住她小小的身體。
「哥……」感受他急促而沉痛的心跳,念安忍不住在他胸前狂顫,幾乎要震碎他一顆自責的心。
念安只能一逕的哭,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念安,對不起……」念平話中是對她最深沉的愧咎。
念安重重一震,好像聽見大哥對自己道歉,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她仰起淚濕的小臉,怔怔地看著他。念平深鎖的眉宇,心疼懊悔的眼眸,更教她的眼淚無法抑制。
「哥……你不要生氣嘛y」
念平不吭一聲,只是眉頭皺得死緊。他複雜的思緒,是單純的念安永遠無法理解的世界。
「我錯了,哥……以後再也不敢了……」念安硬咽的纖悔。「我剛剛也跟媽媽說對不起了。」
念平撫著她的臉頰,他怪自己那一巴掌打得太重,他心疼,勸;歎息。
「是哥對不起你。」
「哥……」
兩人一起坐在墓園前,望著母親的墓碑。兄妹間,似乎很少這樣深刻的對話,念平不再把她當個孩子,他就是人驕傲,對這世界的人太多批評,才會過得這麼孤獨,他現在才發現他的自負是多麼幼稚的行為。
「我們擁有比任何人還要多的幸福,但是卻找了一個完美的借口來反駁,那就是叛逆,因為年輕,所以叛逆、墮落、放縱……其實,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念安眨著眼看著念平沉靜的對著墓碑說話,那一瞬間,她又覺得大哥不一樣了,似乎成熟了,也長大了。 , 「我好像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他喃喃自語,心頭卻是疼痛難耐。
「哥,曉初姐姐呢?」念安此時真的很想見她一面呢!
「曉初……」
曉初,曉初,她是破曉的初陽,在他墮落的時候,她柔柔暖暖的映亮了他。儘管她說,是他帶領她走出那個毫無自信的自己,他卻認為,是她最原始的純潔.視破了他最可笑的伎倆。
他配不上她,這是他赫然發現到最殘酷的事實。
「哥?」念安拉拉他,大哥很少這樣莫名失了神的。
「曉初……」天啊!他懊悔不已的捧住了腦袋。
念安著急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哥,到底怎麼了嘛!」
念平緩緩抬起了頭,雙手撫著嘴。那一剎那,念安幾乎要以為她看見了他的眼淚,那是一分幾可亂真的錯覺,是個的眼神太憂傷,沉鬱得像海一般……
「我跟曉初分手了。」
「什麼?」念安大叫了聲,整個人跳了起來。「分手?哥,你瘋了嗎?好好的為什麼要分手?」
是……一定是瘋了才會說出那殘忍的話……
「哥!」念安看不過他的失神,念安拉開他的手生氣的叫道:「你說,你為什麼要跟她分手?比起你以前交的那些花癡女人,曉初簡直就像天使一樣,你居然跟她分手,而且在她幫了我們這麼多忙之後?」如果哥哥不說出一個合理的原因,她是絕對不能接受這個結果的!
「就是因為她像天使一樣,所以我跟她分手……」
「什麼話嘛!」念安完全不能苟同。
「我配不上她……」
念平這麼說的時候,念安就傻眼了。
「什……什麼?」
「你明白嗎?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才能跟她在一起。」他抬起頭看著一臉震驚的她。
念安的腦筋已經打結了,這是什麼邏輯?她氣呼呼的叫道:
「大哥,你還真的是……那句成語是什麼?聰明……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啦!什麼時候了你還耍酷啊?難道曉初會在意嗎?她是真心愛你,你居然辜負人家。哥,這一點都不像你,你的自信到哪去了?」
自信?褪去那分幼稚的驕傲,他根本一無是處,只是個任性過頭的壞孩子。他的眼神彷彿落到了遙遠的地方,念安在他眼中抓不到焦距。
「我想到曉初很久以前對我說的話,她說,我根本沒有承擔自己原來也是脆弱的能力。多犀利的一句話,原來我真的這麼儒弱,自以為是的改變了她,事實上,是她狠狠地撤出最真實的我……」
「這有什麼不好?」念安大聲的嚷道,把念平失神的眼神引到她生氣蓬勃的小臉上。
「哥,你忘了你是個天才嗎?你交過那麼多女朋友怎麼真正談戀愛的時候就變笨丁呢?」
念安的怒罵好像打醒了地做。他交過那麼多女朋友……那些根本不叫感情,是一個施捨,甚至是一種相互的需求罷了;然而面對真正的感情,原來他是這樣的無知,他根本不知道怎麼給曉初幸福。
念安的聲音持續高亢霸道。
「難道你要戴著面具和她相處下去嗎?每個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啊!面子真的比感情重要嗎?哥,我看你完了,失去曉初,我保證你找不到第二個能真正瞭解你的人了。」
念平渾身一震……是啊!他差點用自尊葬送了幸福。曉初她怎麼辦呢……一想到她失神恍您的模佯,念平才知道自己有多麼該死!
他立刻起身跑向停車處,念安追了過去。
「我也要去!」
念平一點頭,念安立刻跨上後座,狂馳而去的車影,幾乎要燃起一道長長的火焰。
☆ ☆ ☆
到底是什麼理由?讓念平突如其來的要跟她分手呢?
曉初一個人流浪在街頭,她不想回想,怕奶奶看見她狼狽的模樣。她只能拖著發顫的腳步茫然的在街上瞎晃,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現在她半滴眼淚都掉不出來了。
站在商場的玻璃櫥窗前,她迷憫的看著玻璃裡反映出的自己,好像比以前更憔悴,更寒酸了……她才剛覺得自己有一點美麗,才剛覺得自己有些信心,怎麼現在看起來比以前更糟了,活生生成了一個植物人了。
她可憐兮兮的蹲了下來,呆望著玻璃裡憔悴的自己,好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念平說她笑起來像貓,生氣的時候也像貓,連被拋棄的時候,都像只可憐的貓咪……
☆ ☆ ☆
奶奶被急驚風似的兩兄妹嚇了一跳。
「奶奶,曉初呢?」念平急問。
「初初,她沒回家啊,她不是去你那邊了嗎?」
念平心頭一緊,立刻又衝了出去。奶奶也被感染了緊張,憂心的啟口……
「怎麼了?」
念安乾笑了兩聲:
「沒事,小倆口吵架嘛!不過奶奶,我倒希望曉初姐姐給大哥一點苦頭吃呢?」
奶奶一愣。
「念平欺負曉初嗎?」
「他敢?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念安皺起鼻子啐道。
年輕人的愛情,奶奶真的不懂啊!
☆ ☆ ☆念平幾乎將整個台北全翻遍了,但就是找不到曉初的影子。夜已經深了,街上人更多,要找人更難了。
他車身一轉,直奔他帶曉初去過的那家舞廳,依然遍尋不到。他索性動用人情攻勢,一票年輕男女組成車隊,地毯式的搜查每條大街小巷,連條縫也不準備放過。
☆ ☆ ☆
「天啊!小姐,你的皮膚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一個了,來看看你自己。」塗了大濃妝的美容師驕傲的展現自己的成果,將曉初的座椅蹲了一圈讓她面向鏡子。
當鏡子反映出那張秀美驚艷的容顏時,曉初頓時錯愕的失了神。
那是她的臉嗎?她抱著一股豁出去的心情走進她生平第一次進來的美容院,花了四個小時將她的清湯掛面燙成浪漫的大波浪,又讓美容師在她蒼白的小臉上做了一番修飾。
然而鏡中的佳人,絕對有讓人為之昏眩的美麗,那是曉初完全陌生的自己。她呆望著自己染成深褐色的狂浪捲發,襯著一張濃淡適宜的流行彩妝。她看得呆了,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麼出色。
「小姐,我保證你現在走出去男人都追著你跑,不過我還有個建議,你可以到樓下專櫃買套衣服和鞋子。你看看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和髮型,跟你這身衣服多不搭啊!」熱心的美容師大嗓門的建議著。
曉初改造自己,不是要讓男人追著跑。她刷卡付了高額的帳單,傻傻地到專櫃試穿衣服。
她只是忽然瞭解了,這就是一般女孩子的心情,談戀愛,為了愛的那個人改變自己,就算失戀廠,也甘心為他美麗……
她的美麗,是不是改造得太晚了?念平可能無緣目睹她這麼大費周章打扮的自己,她充其量只是想哀悼自己短促的戀情而已。
對!她在哀悼她的失戀,就像要人土的死人在人間的最後一瞥,也要打扮的光鮮亮麗,才甘心沉埋於塵土之下。
她搖身一變,從土兮兮的乖乖女,赫然成放入夜街頭最搶眼的辣妹,來往的人群無不驚艷,但她始終面無表情。
她現在完成美麗的哀悼儀式了,再來呢?她是不是需要找一塊墓地,來思考以後她該怎麼辦?
頭一次走在街上有人跟她搭訕「可是她沒有任何感覺,在他人眼中她是如此孤傲美麗的走著自已的路。沒人知道她心都死了,心死了的人,怎麼做表情?她是個植物人啊!
三個年輕男女迎面走來,兩個男孩眼睛頓時一亮,唯一的女孩與遊魂似的曉初擦肩而過,突地一愣。
「小山,她是不是念平他要找的人啊?」
小山還貪婪的盯著曉初離去的苗條背影,嘴裡回道:
「差那麼多,你看這馬子多辣多正點,念平現在改吃素了。」
「可是……有點像耶!」女孩納悶的皺皺眉,另一個男孩也贊同小山的話:
「辣妹和土包子哪能比,走啦!再到那邊找找。」
念平匆匆跑來,攔下他們三人。
「有沒有找到?」
「大哥,海底撈針嘛!哪那麼容易!」
「念平,剛剛有個女生長得跟曉初很像耶!」女孩說。
「在哪?」念平驚問。
「拜託你小妹,跟你說不可能啦!你一定看錯了。」小山叫道,阿信也跟著附和:
「對啊!你問念平,曉初明明是直頭髮,穿著簡單,哪可能那麼辣?」
念平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線希望又落了空,聽他們的形容,那的確不可能是曉初,他不能允許自己放棄,天涯海角,他都要找到她。
念平穿梭在人群,在鬧區繞了一大圈,眼看又回到他停車的地方了。突地,他眼睛一亮。
「曉初!」他衝到一個女孩背後,幾乎相同的身高,披肩的長髮,他找得幾乎要發狂,終於不負苦心的找到了她。
倏地拉住她的手轉向自己。女孩嚇了一大跳,看見是個神色匆忙的帥哥,女孩立刻雙頰飛紅。
「抱歉。」念平鬆開了手,退了一步。他已經急的失去了判斷能力,只是一個外型相似的女孩,就足以今他亂了方寸。
曉初……你到底到哪裡去了?你知道我有多麼後悔嗎?
念平懊惱的望著大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他這輩子,還不知道什麼叫後悔,然而現在,他是滿腹的懊悔,甚至憤恨,他恨自己的自大,恨自己的放肆,恨自己該死的任性,把一切搞得一團糟,他真的好痛恨自己哪!
就在那一刻,他的目光捕捉到一個美麗的身影,幾乎讓他頓時失了神。
女孩有一頭狂野的波浪捲發,一張驚艷奪人的臉孔,及一副蛟好纖細的身段,和一雙雪白勻稱的長腿。
她不可能是曉初,但為何那樣熟悉?她那雙帶著無辜又純真的眼睛,他絕不會認錯。
但如果那是曉初,她怎會往一夕之間變了樣?
女孩就在他對面,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他的舉動讓發楞的念平回過神。
她到底是不是曉初?他急於確認!如果是,他會先用大毛巾把她全身先包得密不通風再向她請罪;如果是,那她一個落單的女孩,又打扮的那麼惹火的單獨上計程車,萬一遇到計程車之狼怎麼辦?如果是
她根本就是!念平刻不遲緩的跨上摩托車火速追上那輛計程車。
☆ ☆ ☆
計程車逐漸遠離市區,一路拋開城市熱鬧的街景,直往北縣郊區而去。
念平百分之百的確定車內那名美艷的女孩是曉初,只有曉初才會傻傻地做出這種事,傻傻地對自己的美麗構成的危機毫不自覺,傻傻地就隻身來到北海岸這片無人的海岸來泣悼她的愛情。
泣悼?曉初根本哭不出來。儘管她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惹火的大美人,她卻覺得現在的自己比過去更狼狽不堪。
下了車,她脫掉腳上好幾次都差點讓她摔蛟的高跟鞋,赤腳踏上那片寧靜的沙灘。
她和念平第一個夜,就是在這裡度過的……回想過去,她簡直不認識現在的自己。曉初蹲在很接近海的地方,等待漲潮時將她淹沒。
她仔細的思考著,似乎長這麼大以來從未這麼認真的思考過一般。念平說的對,為什麼她這麼認命?為什麼她這麼冷靜?就算是植物人,也會用生命做最後的搏鬥來表示最大的抗議。
她呢?她以為自己是個人了,有念平的愛情灌溉,她終於像個正常女孩有了該有的情緒;然而,那充其量只是她依戀在念平狂妄的生命力中自欺欺人的生存罷了。
事實上,她一點也沒變。念平的一句話,就足以左右她的一切;如今被擊倒,她只有比以前更軟弱、更自卑了。
或許,念平根本沒有她想像的寂寞,更不可能脆弱,她大膽的說她心疼他,讓念平下不了台吧!否則,他怎會那麼無情的說出分手的話,卻又可以那麼深情的說他真的愛她?
她突然開始混亂起來了,念平竟然說他配不上她?這是什麼意思?
現在她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簡直就是念平日中所形容的草包一樣。
「原來……從頭到尾,我都是草包一個……」曉初抱著小腿,茫然呆望著潮來潮去的海浪自語。
「笨蛋!」念平的聲音突如其來,像浪花濺高了石岸那樣令人措手不及。
曉初猛地別過頭,她還來不及看清他的臉,就被一道強勁的力道拉了起來,倏地一件大外套緊緊包裹住她的身體,然後又迅雷不及掩耳的被拉人一個溫暖的胸膛中。
這一切發生在轉眼間,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聽見他的聲音和著狂風怒浪一起咆哮。
「笨蛋!你把自己丟到這裡來,萬一發生什麼危險怎麼辦?你為什麼老是聽不懂我的話呢!你到這裡來是做什麼?尋死嗎?我寧願你打我一頓,也不要你總是沒反應,你懂嗎?你以為我是很輕鬆的說要跟你分手嗎?你要我怎麼說呢y我愛你但我配不上你,我必須證明我可以給你幸福,為什麼不給我時間呢?為什麼要讓我覺得我在你面前像個任性的小男生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冷靜快折磨死我了……」
曉初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誰的錯了。他們的個性差異這麼大,要瞭解這麼難,如果愛情非得要這麼苦澀,她乾脆回到過去好了。她豁出去了,不管了,有沒有結果,她都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