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副教授,只不過是當社團的指導老師而已,有這麼委屈嗎?」
開門的一剎那,女孩子高分貝的音量像打雷似的差點震破趙英宇的耳膜。
「就是有這麼委屈!」從客廳傳出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跟你說了多少次,向海嵐同學,我對當指導老師沒興趣,你不會找王教授當嗎?」
真是受夠了!這一個月來她不斷纏著他,要他當什麼國際禮儀社的指導老師,天知道他根本對這種社團沒興趣。
「王教授這學期教完就要退休了,不然你以為我幹嘛請你當?!」哼,她也不想連續一個月跟在他背後當跟屁蟲啊。
「你們在吵什麼?」
趙英宇提著行李走進客廳,懷疑地看著好友張健民,和另一個長相甜美的年輕女孩隔著桌几像小孩一樣的在吵架。
向海嵐順著聲音來處看去,一位身材頎長、容貌俊美的男子身著西裝,手上提著兩隻行李箱出現在面前。
這一刻,她古靈精怪的腦袋二十年來第一次停止運轉,滿腦子都是這陌生男子的俊臉,完全忘了來這兒的目的。
救星出現了!張健民一見到他,立刻快步迎了過去。
「Honey,你終於回來了!」他親暱地拉著趙英宇走到玄關,低聲道:「拜託,幫我這次吧!」
「到底是怎樣回事?」趙英宇被他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張健民迅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當然,述說的過程中多少加油添醋,特別是向海嵐這一個月來緊追他不放的行徑。
「你是說前天她追你追到男生廁所,然後今天又趁你開門不注意的時候,一溜煙跑進屋子裡?」趙英宇聽完哈哈大笑,挺佩服這小妮子窮追不捨的精神,難怪從來不讓女人進屋的健民,這次也敗在她手下。
「喂,有這麼好笑嗎?」見好友捧腹大笑,張健民非常不悅。「你到底幫不幫?」
趙英宇笑著點頭,「幫是會幫啦,不過你為什麼不擔任指導老師呢?你受過正規禮儀訓練不是嗎?」
「你忘記我的老毛病了嗎?」張健民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調查過了,那個社團有九成五以上都是女性,對我來說太危險了,我可不想自找苦吃。」
「好吧、好吧,我幫你擺平這件事,可以了吧?」趙英宇大方地答應好友的請求。
張健民大喜過望,「謝謝!」
「還是用那招?」
張健民點點頭,十分期待一向盛氣凌人的趙英宇會怎樣整蠱伶牙俐齒的向海嵐。
接受好友的請托後,趙英宇率先走出玄關,但是才踏出第一步就看見她像老鼠似的蹲在牆壁轉角處。
她在偷聽他們的談話?
怎麼去那麼久?
好想再看看那男人的模樣,但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們回到客廳,向海嵐只好偷偷跑到玄關,躲在牆角旁。
「你在做什麼?」
向海嵐見到一雙穿著西裝褲的腿出現在面前,連忙慌張地站起身,同時遮住一隻眼睛。
「我在找我的隱形眼鏡!」她急忙轉過身,佯裝低頭尋找隱形眼鏡。「嗯……找到了。」她尷尬地笑笑。
「隱形眼鏡?」趙英宇湊近她身前,整張俊臉與她距離非常近,近得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向海嵐心臟差點停止跳動,畢竟她從來沒有和一個男人那麼靠近過,而且還是她鍾情的美男子類型呢,雖然他的態度跟副教授一樣不客氣。
「的確是有戴隱形眼鏡。」趙英宇點點頭,表示滿意她這個借口。
被人識破借口,向海嵐顯得尷尬,又有些不高興,「你是在懷疑我嗎?」
「當然是在懷疑你。」趙英宇又看了她一眼,這女孩最多二十歲,細緻的五官比洋娃娃還可愛幾千倍。「我進來的時候你在客廳,怎麼你的隱形眼鏡會掉在玄關這兒,你說我能不懷疑嗎?」
「我……我其實是想……」被他這麼一說,她不敢把其實是想看他的原因說出口。
「別我呀我的,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看你那麼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故意找碴。」趙英宇見她被他的話嚇傻,忽然覺得有些不捨,決定趕快把這出鬧劇結束。「你快回家吧,我跟你們副教授還有事要做呢。」
他一把拉過張健民,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這舉動看得向海嵐當場臉色發白。
他親他?!
這麼帥的男人居然是同性戀?!而且誰不搞,居然搞上這個歇斯底里、只會亂罵人的副教授?
這真是太便宜張健民了!
看著向海嵐可愛的臉嚇得沒血色了,趙英宇忽覺心疼地下逐客令。
「出去吧,有什麼事改天再說。」他伸開鬆開領帶,淡淡地問口道。
「這怎麼可以?」張健民立刻反對,好不容易讓向海嵐說不出話來,為什麼不繼續「虐待」她好消他心頭之恨?
趙英宇沉著嗓音,在他耳邊說:「點到為止就好,別太過分。」
張健民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不懂向來也愛玩這遊戲的他居然會主動喊停?
第一次心生悸動的對象竟是個同性戀?!這讓一旁呆立的向海嵐像是洗了個忽冷忽熱的三溫暖。
「副教授,我先走了。」
失望的她丟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張健民把門關上後,不知感恩的朝趙英宇大喊:「喂,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什麼喂,我有名字的,我叫趙英宇。」他用力地擦拭自己受委屈的雙唇,不客氣地一掌擊向張健民,「來,Honey,叫一聲『英宇』來聽聽!」
張健民打掉他的手,「你為什麼要放她走?我被她整得很慘耶!」
「得饒人處且饒人,再說她是你的學生,有必要搞得這麼難看嗎?而且說老實話,我幫你擋這麼多次也夠了吧,拜託你找醫生治治你的怪病好不好!」趙英宇不客氣地指出他的「特異之處」。
被人說出自己最大的痛處,張健民像火山爆發似的開始大叫:「你以為我喜歡一碰到女人就全身發癢起疹子啊?!我也想改變這沒用的體質呀,可偏偏沒一個醫生會治。」
沒錯,他是百分之百的異性戀者,卻因為這見不得人的毛病,害得他從小就不敢和女孩子接觸,所以才會乾脆拿「同性戀」當幌子。
「我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老是被你拿來當擋箭牌。」趙英宇不想再聽他自憐自艾,逕自推開他往二樓走去,「借過,我要上樓睡覺調整時差。」
張健民卻仍在罵個不停,就是不肯讓他耳根清靜一下。
看著好友抓狂的模樣,趙英宇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不過一想起剛才的清純女學生,他不禁好奇地幻想她笑起來的模樣……
「我、我不行啦,翻譯文件還可以,但現場口譯就……」
在知名的集團裡做個廉價計時打工族的大學生──向海嵐,在聽見上司要她現場口譯後,立刻腳底抹油準備落跑。
「不會有事啦。」秘書處主任立刻拉住她。「反正你也懂德文嘛,只要把他們的對話翻譯給亞洲區總裁聽就好了,很簡單啦!」
主任說得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不過聽在向海嵐的耳朵裡可沒這麼容易。
「不行,德文不是我的專精,萬一翻錯怎麼辦?會害死你們的!」她邊說邊試圖掙開主任的手。
「不會的啦,你在德國住過兩年,對話能力很強的。」主任硬是將她拖到走廊盡頭的會議室。
「我不行的啦!」向海嵐死命的大喊,只見走廊上的人全裝作沒聽見,沒人肯伸出援手。
「去吧,不會有事的。」主任打開會議室的門,一把將她往裡頭推,然後砰的一聲把門給帶上。
現場口譯耶,又不是像紙上作業一樣,不懂的字可以問人、翻字典,翻到最完美無缺的地步再交出去,口譯可就不同了,不但語文能力要好,還必須在事前把資料熟讀,才有辦法譯得好。
但現在她連要簽什麼合約、有什麼人在場都不知道,這樣叫她來現場口譯會不會有問題啊?
向海嵐看著面前的門,只想奪門而出,可是會議室裡的安靜卻讓她不敢這麼做,因為她感覺到身後有好幾雙眼睛直盯著自己瞧。
真是受不了底下的人到底在做什麼,他只不過是三個月沒回來坐鎮罷了,怎麼連開個會要找口譯人員都要花幾小時還搞不定。
「請問還要多久?我們還要趕飛機呢。」對方有些不耐煩地以德語問道。
趙英宇以蹩腳的德語好聲好氣地回道:「請再等一下,馬上就好。」
他話聲剛落,門立刻被打開,只見一個女人像被逼做壞事似的被人給推了進來。
總算是來了!他放下心中大石。
咦,那女人怎麼還不過來開始工作,難道不知道她晚了很久嗎?
「小姐,我們在等你。」趙英宇不客氣的開口。
啊,有人在叫她了,這下想不死也很難了……管他的,大不了再找份工做賺學費!
向海嵐鼓起勇氣,像慷慨就義似的轉過身面對眾人──
「咦,是你!」
「咦,是你!」
趙英宇和向海嵐一臉驚愕地互看著,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對方。
「謝謝各位。」趙英宇和向海嵐異口同聲的向離去的德國人道謝。
「終於解脫了!」直到他們一行全進了電梯,向海嵐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氣。
「是嗎?」趙英宇瞥了她一眼,「跟我進來。」
會議室門一關上,他立刻質問:「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替你翻譯啊。」向海嵐故意以白癡語法回答。
趙英宇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剛才是在做什麼嗎?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現在的年輕人都那麼白目,難怪張健民老是抱怨老師難為。
「我是文書翻譯組的工讀生,因為德文口譯生病了,所以我就被秘書處的主任臨時抓來代班。」
經過那天被「逼問」的事,向海嵐從他問話的方式隱約知道他這個人不好惹,不過還真沒想到被她猜中了,原來他的職位那麼高。
「你是亞洲區的總裁?」
趙英宇銳利的眼神快速掃過她,「你不過是個工讀生,沒資格問吧?」
那天看她還以為是整天只知道玩的大學生,沒想到今日見她才發現她滿有才能的。
從她剛才的表現看來,可以發現她根本對會議內容不熟悉,但是五分鐘過後,她卻可以從大家的談話中,找出會議的重點進而安撫對方,老實說,這次的合作會成功都要歸功於她。
「你幾歲了?什麼時候畢業?」她是個可造之材,應該網羅她加入工作團隊才是。
「你是我誰啊,我幾歲關你屁事!」向海嵐故意回以同樣的回答。
「瞧不出你這麼凶,那天你不是一句話都答不出來嗎?」趙英宇調侃道。
她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勇氣,昂起下巴高傲地開口,「誰教你那天不相信我,硬是要我承認我在偷聽。」
「你那種理由誰會相信?『我的隱形眼鏡掉了』,白癡也知道你是在騙人。」
向海嵐聽見自己被糗成這副德行,立刻怒火中燒。
「你不要太過分,小心我把你是同性戀的事告訴全世界!」她生氣地大喊。
「你敢?」他一反剛才大笑的表情,眼神銳利地瞪著她。
「我……我為什麼不敢?」見他斂起笑容,不怒而威的模樣,向海嵐不禁嚇了一跳。
「別忘了,張副教授可是我的愛人,我可以叫他讓你沒辦法畢業,我也可以利用我的權勢,讓所有的公司行號不敢僱用你,看你以後要靠什麼吃飯。」他冷酷地撂下威脅。
向海嵐恐懼地看著他,剛冒出來的勇氣旋即消逝不見。
「不過你年輕又有姿色,倒是可以靠這吃飯。」趙英宇伸手輕輕撫過她柔嫩的臉龐,輕浮的笑說。
她害怕地閃避他的手,不敢直視他的眼,深怕他會再做出什麼逾矩的舉動。
「你、你不是愛男人的嗎?」她害怕的低聲問道。
趙英宇笑了笑,「身為男人的我,性跟愛是可以分開的。」
她聽了心一驚,抬頭看著他,只見他俊逸的臉上噙著一抹竊笑,像是披著人皮的野獸似的。
趙英宇真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把自己搞得像淫魔一樣,連他自己聽得都想吐了。
向海嵐使力推開他,往門口奔去。
「你要去哪兒?」
她停下腳步,但並沒有轉過身,聲音顫抖的回道:「我、我下午有課,要、要回學校。」
看來他真的把她嚇著了,否則怎麼會抖著聲音答話?趙英宇這才意識到這次玩笑開大了。
「等一下!」他連忙喚住她。
向海嵐青著一張臉轉過身,懼怕地開口,「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
說完,她一把拉開門,頭也不回的跑出去。
「喂!我只是開玩笑……」
趙英宇話還沒說完,她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真是的。」他搖搖頭,懶得追下樓。
這樣也好,就當幫張健民一個大忙,她以後絕對不敢再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不過看她剛才鐵青著臉,想必是受了不少的驚嚇,其實不需要用這招的,萬一她被嚇得魂找不回來怎麼辦?
趙英宇看著電梯門,心裡多少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