讋麟負手站在廊回上,一語不發地著廊外的雨勢。
他看看天色,想著該是去見檀玲的時候,他不禁想著,這麼大的雨,她會不會在約定之處等他?
但不知怎麼地,看著似是暫不會收歇的雨勢,他的心底滑過一絲殘忍。
今夜就別去見她了,他在心裡暗自想著,這麼大的雨勢,就讓她一個人獨自去承受吧!
但是他的心底,又悄悄地響起了另一種不同的聲音……
去見她吧……去見她吧……這麼大的雨,她那嬌柔的身子怎麼受的了?
真煩!
讋麟原本負於身後的手臂改靠扶在廊柱上,俊逸的面容上緊鎖著兩道弧度性感的眉。
正在千緒回轉間,一名嬌嬈女子無聲地朝他走來,並且由他身後輕輕地為他披上一件燦金衣裘。
讋麟瞬間收回思緒,嘴角微微一揚,伸手握住女人由他身後伸到他胸前的雙臂。
「菱兒。」他輕聲喚道。
菱兒是他的侍妾之一,也算是他最寵愛的妾室。
「王,進屋吧,外頭下著大雨,您可別著涼了。」菱兒的臉龐輕靠在他寬闊的背上,體貼地說道。
「你擔心我?」讋麟平淡地問道,語氣中並沒有多大的情緒。
「菱兒當然擔心王。」
「為什麼?」
「王……」菱兒將他摟得更緊。「菱兒的心,您還不知道嗎?」
「你喜歡我,所以擔心我?」他又問,似是執著要一個答案。
菱兒不知道的是,讋麟只是想藉此釐清他心裡頭的那股紛亂的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一向冷情冷心的他,竟被一場大雨給擾亂了情緒,他竟會擔心起檀玲是否正為了等他,而在滂沱大雨中淋雨。
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他刻意壓迫自己內心深處那股想去見她的渴望,他刻意不去見檀玲,以表示自己仍屬「正常」。
他是無情心的讋國皇子,是統御讋國南方領土的一方霸主。
「是啊,菱兒喜愛王……」菱兒幽幽地傾訴道。
「有多喜愛?」
菱兒注意到王今夜似是有些不同,不似平常的冷面寡言,今夜的他似乎多了一股多愁善感,也多了一股……人氣!
注意到他今夜的不同,菱兒心裡頓時大喜,但仍不敢將這情緒過分表露於外,深深害怕破壞了他今夜難得的「近人情」,更生怕這一切會短暫地有如曇一現。
「王,您不知道……菱兒聽說又有刺客在大街上刺殺王,菱兒差點當場嚇,昏菱兒好怕、好怕……」菱兒將圈住他的手臂收得更加緊些,小臉緊緊地偎在他的背上。
讋麟靜靜聽著她的話,心裡卻是想著,檀玲那女人究竟有什麼樣的魔力,讓他在大雨時分竟擔心竟擔心起她的安危來?
不,他不能承認自己有這樣弱勢的一面,他是王,而她只是一個平民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奉命要來刺殺他的女子,他怎麼可以對她心生憐惜?
真是見鬼了!
為了趕跑腦海中煩亂的思緒,更為了趕跑檀玲佇留在他腦海裡的身影,讋麟索性一把將身後的菱兒拉到自個兒的胸懷裡,一記火熱的吻立即覆上。
菱兒嬌呼一聲,為心愛的男人此刻的熱情而吃驚不已。
「王……」
「咱們進屋去。」說罷,讋麟便抱起她,走進了溫暖的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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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壓壓的樹林裡,一抹不起眼的身影蜷縮在一棵樹底下,強風將樹枝吹得亂顫,發出不小的聲響,雨勢打在樹葉上竟像打鼓般響亮。
檀玲背靠在樹幹上,雙手緊緊圈住自己,她全身已經濕透了,受涼的身子不停地輕顫著,但她卻仍不肯離開。
他會來嗎?她在心裡反覆地問著自己。
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現在早已過了平時約定的時辰,看來今夜他是不會來赴約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便泛起一股濃濃的失落感。
她好想見他……好想見他……
尤其是今天見了師父之後,師父眼眸裡那侵略的眼神令她十分不安,她好怕,好怕……不知怎麼地,越害怕她就越想見到他,彷彿他的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
老天爺,求求您,讓他來吧!
幾滴清淚滑下了她的臉龐,淚水和雨水全攪成一團,在滑過嘴角時,那鹼濕的味道令她的淚掉得更凶了。
她平常是不哭的,因為她一哭,師父便會責罰她,也只有當她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才會放在自己靜靜地流著淚。
快來吧,快來吧……
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好燙,意識似乎也正逐漸模糊,不知不覺地,她靠著樹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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讋麟倚在美人藕臂上,卻一點「性趣」也沒有,心緒無法集中,老是飄向窗外……飄向那此刻該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裡。
似是有人正在遠方不斷地呼喚著他,向他求救……
窗外的大雨似是漸漸停歇,他一顆心卻越加煩躁,最後,他驟地起身,下了床。
「王?」他突然的起身動令菱兒嚇了一跳。
「你休息吧,我還有事。」說著,讋麟便大步踏出了房門,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無垠的黑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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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才剛停歇,四周仍是泥濘一片,經過了一夜的強風驟雨,時值清晨時分,天色漸漸明亮了起來。
讋麟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直往樹林的方向而去,當他來到平時兩人約定的地點時,那兒空無一人,也沒有平時燒紅的火堆等著他。
哼!她沒來!
讋麟不禁嘲笑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行為舉動,竟為了一個女人,冒著雨跑到了樹林裡來。
真是見鬼了!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一旁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大樹下,一抹纖弱的身影攫住他的目光,他忙往前一探……
是她!
見她全身濕透地倒臥在泥地上,他的心毫不設防地猛抽了一下,心頭湧上一股又一股的憐惜與不捨。
「你醒醒!」讋麟蹲下身子,讓她躺臥在他的懷裡,並且拍打著她的面頰。
一觸碰到她灼熱異常的體溫,他心驚地發現她正全身發燙。
檀玲幽幽地半張著眼,眼前似有個人的影像正焦急地注視著她,那模樣似夢似幻,分不清是夢抑或是真實,朦朦朧朧間,她好像見著了等了一夜的他,心頭放鬆了不少。
「你……你來了……」她沙啞地說道。
「你在這等了一夜?」說話的同時,讋麟心頭有股說不出來的沉重,頭一次,他向來冰冷的心頭上有了情緒負擔。
這股陌生的情緒令他煩亂不已,這一刻他竟有些不認識自己,甚而不敢承認與面對。
虛弱的檀玲想抬起手,去觸摸他那張看不真切的臉,但卻又提不起力氣,她只覺頭好沉、好重。
「你終於來了……」說才說完,暈眩感便席捲了她,疲憊的眼皮緩緩地闔上,意識再次掉入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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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檀玲緩緩地張開眼時,一陣濃濃的藥味撲進了她的鼻口。
視線逐漸清晰後,一道俊逸的身影正棒著碗藥朝她走來,最後在床沿上坐下。
「你醒了?」
檀玲定睛一看,發現是他,心裡陡地一怔。
「這裡是哪裡?」她環視四周,像是獵戶的房子。
讋麟沒有告訴她,這裡其實是郊區皇室狩獵時,守衛們置放工具的屋子,因為這裡離她昏厥的地方近,於是他便將她移到這裡。
他只說道:「你發了高燒……」
讋麟的話還未說完,檀玲在試著坐起的時候,發現在被褥裡的自己,竟然是一絲不掛!
「你!」她驚愕地將被褥拉至頸間,怒氣騰騰地瞪著他。「你、你……」
「我說了,你在大雨裡淋了一夜,發了高燒。」他淺淺地笑著,有趣地欣賞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她下意識地往床角挪去,警戒地瞪著他,生怕他會突然對她做出什麼不軌的行動來。
讋麟好笑地搖搖頭。
「怕什麼?我若要做些什麼,早在你昏睡的時候就做了,但我對一個正病著的女人可沒什麼『性』趣。」
檀玲咬著下唇,眸裡閃著幽光,「我的衣服呢?」
「呶!」讋麟的眼神瞟向一旁。
檀玲跟著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室中有一爐火盆,而她的服正在火堆旁供干。
讋麟雖貴為王子,但因性喜微服出遊,像生火這等小事還難不倒他,倒是替女人寬衣,甚至烘乾衣服,倒是他頭一次的經驗。
「放心,除了替你褪下濕透的衣服外,我可什麼都沒做。」
這還不夠?檀玲在心裡暗自嘀咕道。
雖然她不太懂他口裡的「做」是什麼意思,但總之,她感覺到他此時並沒有侵犯的意思,先前吃驚、緊張的情緒在此刻柔和的氣氛中,漸漸沉澱了下來。
「你可真是糊塗了,昨夜下那麼大的雨,你也不會找個地方避避雨,淋成這副模樣,要不是我找到了你,這下子你恐怕小命都不保了。」
檀玲無言地聽著他說話,心裡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要不是他,她現在恐怕還一個人躺在樹林裡的泥濘地上昏睡,可能小命早就沒有了。
想到這裡,心窩一陣暖意,感動的情緒悄悄地在心底蔓延。
「我……我睡了多久?」
「大約一日了吧。」讋麟邊說著,邊將手上的藥碗遞給她。「喝吧,你受涼了,這些草藥可以讓你感覺好些。」
檀玲不太信任地睨了藥碗之後,又睨了他一眼,「你懂醫藥?」
「略知一二。」
檀玲沒再說話,遲疑地接過湯藥,猶豫了片刻,遲遲未將藥汁服下。
「怎麼?怕我下毒?」讋麟挑起一道眉,笑問道。
檀玲睨了他一眼,「若要毒死我,你也不必費心從樹林裡救我到這兒來了。」說罷,她便一口將藥汁盡數服下。
「你說的沒錯,」讋麟淺淺的笑意始終掛在嘴角上,他接過她遞過來喝空的藥碗,頭一次服侍女人用藥的經驗,令他有些發怔。
一想到她昨夜為了等他,在大雨裡淋了一整夜的雨,他的心口便莫名地泛起一股溫熱情緒。
他一向冷漠的內心角落,似有著什麼正在一點一滴地融化。
檀玲注意到他的失神,開口問道:「想什麼?後悔救了我?」
讋麟失笑一聲。「你想太多了,我們的遊戲還沒完,我怎麼捨得讓你這麼早就香消玉殞?」
講到了兩人間的協議,檀玲忽然想起曹縕來,她突然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袖,目中流露出懇求。
「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幫我。」
「什麼事?」讋麟目光移向她緊抓著自己袖口的那只皓腕,一股莫名的情緒自心口漾了開來。
「上回你提到你在鎮麟宮裡在關係,我……我有一事相求!」檀玲目光真切,緊瞅著他。
「想近鎮麟王身邊?這事我不是已經答應好了?」
檀玲搖搖頭,「不、不是這件事,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
檀玲在心裡暗忖著,曹大哥算是在降魔教裡唯一對她好的人,如今他涉了險,不管曹大哥這次唐突的行動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也不忍心看著唯一對自己好的人上斷頭台,而現在,「南宮翎」是她解救曹大哥的唯一希望了!
「你知道前兩日,我們降魔教的人在大街上刺殺鎮麟王一事?」
讋麟嗤笑一聲。「這等蠢事,也只有你們降魔教這幾個愚蠢又不怕死的人才做得出來。」
檀玲心中雖有氣,但有事求人,此時也只有暗暗將氣隱下。
「我希望……能救下他們……」
「來不及了!」
「什麼?」檀玲驚愕地瞠大眸子望著他。
「據我所知,那日的那幾名刺客,除了為首的那人尚在大牢里外,其餘的人全鎮麟王給賜死了。」
「不……」
讋麟以食指緩緩地挑起她的下顎,見她眼角淌淚,心裡頭竟無名地冒起一股酸意,甚至有些怒意!
「那人……可有說出他的姓名?」
「曹縕。」
「求你……救他!」
一記無形的重拳直擊上讋麟心坎,見她為別的男人向他求救,他滿心的不是滋味,他不禁猜想,她昨夜冒著風雨在那樹林等他是為了什麼?不是為了想見他一面,而是為了替別的男人向他求救?
讋麟猛地抽回袖口,胸膛裡怒火高漲,他嗤笑一聲,「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區區一介凡夫俗子,又有何能耐能自戒備重重的鎮麟宮死牢裡,救出待死的刺客?」
「不,你有辦法的,不是嗎?」她急道。
「不,我沒有辦法。」他撒謊道。
其實只要他一句話,就能讓死牢裡的任何一個囚犯重獲自由,但,他不肯!
檀玲緊抿著下唇,半晌說不出話來,原以為他是她解救曹大哥的唯一希望,看來也是無望了!
「那麼……」她幽幽地開了口,頓了一下後才道:「那麼我們的提議,也就算了……」
「什麼?」讋麟猛地回身瞪著她。
「如果……這件事,無法完成……我懷疑……」
檀玲的話還未說完,讋麟一把扯住她的人只皓臂,雙眸像是要吃人般忿忿地瞪著她,說出來的話比冰還冷。
「你懷疑?」這女人居然為了另一個毛頭小子而懷疑他?
檀玲被他這猛然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不禁倒抽口氣,小嘴驚愕地微微張開。
「你,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而懷疑我?」他一字一字地緩緩問道,齒縫間迸射出令人驟冷的寒意。
「我以為……你行的……」
「可以,我答應你!」
他一口答應她的要求,而她卻一時反應不過來。
「什麼?」
「我答應你,替你救下死牢裡那名刺客。」
「真的?」檀玲一聽,雙眸驟亮,而她不知她眼裡綻放的光采卻狠狠地刺傷了他。
讋麟咬著牙,詭譎一笑。
「真的,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讋麟突然伸手,一把扯下她裹著身子的被褥,白皙美麗的胴體登時完全在他眼前呈現。
檀玲驚呼一聲,卻已來不及阻止他的動作。「把被子還給我。」
緊接著,讋麟手一揚,將被子丟到一旁,直直地望著她未著寸縷的身子,眼裡流露出慾望的神色。
「我的條件就是……你的身子!」
聞言,檀玲沉吟了下,末了,眸中綻出一抹不同以往的眸光,多了份決心,少了份驚慌。
「你……真的能?」
「我能。」他不假思索便道。
「那好,我答應你!」她想清楚了,她想要將自己奉獻給這個男人。
在昨夜之前,她一心想見他,她無法欺騙自己,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況且入宮之日已近,將來是生是死也不得而知,她寧願掌握住機會,為自己偷得一次歡愉,也不枉今世為人一場。
她的心思,讋麟全不瞭解,她此時的豁達在他眼底,倒成了她為了那死牢裡的男人什麼都肯犧牲。
他怒火中燒,一股股酸勁直衝上他的腦際。
他忽然發現自己真是幼稚得緊,昨夜在菱兒的溫柔鄉里,卻還念著她的安危。
像是懲罰似的,他粗魯地一把將她攫到眼前,大掌不甚溫柔地覆上她一隻乳丘,挑情地捻弄。
她先是因不習慣而澀縮了一下,但緊接著,她像豁出去似的,逼迫自己與他坦然相對。
她甚至主動地伸出輕顫不已的雙手,笨拙地解開他腰間的袍帶。
袍帶一褪去,他身上的袍子領口自然地敝了開來,露出白色絲質裡襯。
灼熱的慾望在瞬間點燃,他很快地褪下自己所有的衣袍,當檀玲見著他衣服裡偉岸的身形與強健的肌肉時,雙頰不禁飛上兩朵紅雲。
當她伸手欲摘下他頭上緞帽時,他卻別開臉去。「別碰。」
「呃?」
讋麟邪眸一挑,運起掌氣將火盆裡的火滅盡,失去火光照明的室內,登時暗沉了下來,這時他才摘下了頂上緞帽。
他不願讓她看見他眉宇間的紫色砂痣,不願讓她在此刻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兩人間的遊戲不僅還未結束,相反地,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