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一向有如戰場,不管是醫生或護士,每天都必須把神經繃緊,以應付各種突發的狀況。因此,每個人的臉上總是不經意流露出嚴肅呆板的神情,急診室裡的氣氛也總是低迷而沉重。
然而,這種狀況自從彭子彰報到之後,便徹底改觀了!
彭子彰頂著T大醫學院高材生以及實習分數超級頂尖的光環,甫由軍中的醫官退伍,一來醫院報到,便引起各科總醫師及大小護士們的注意。每個人都在猜想這樣的好人才,究竟會到哪一科、哪一個團隊服務?而得到這樣的人才究竟是如虎添翼,還是恰如其反?
時值醫院高層人士變動之際,每一個動作都會引來不小的臆測與討論。
尤其是心臟科的黃主任,更是希望網羅像這樣的好人才到自己的團隊來,讓他能更順利地往副院長之路邁進。
偏偏彭子彰是個極有主見與想法的人,只憑自己的志趣選擇,並不將這些現實條件考量在內。於是,他選了最有挑戰性的急診室,做為自己正式行醫的第一步。
「謝謝院長給我這麼優厚的條件做選擇,但我想,我還是比較屬意進入急診室,擔任第一線的醫護人員。」
沈慶生訝異地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醫師。「急診室的工作又忙又累,急診醫師是最吃力不討好的,同樣的薪水與福利,你為什麼不待在別的科室呢?心臟科的黃主任尤其賞識你啊!」
「謝謝院長,也謝謝黃主任的厚愛。但經過實習,加上入伍為軍中兄弟服務的經驗,我個人還是覺得,能夠在第一時間救治病人讓我最有成就感,也最符合我當年選讀醫科的志向。雖然心臟科是我選科的第一志願,但我還是希望能先在急診室磨練一段時間,再考慮是否正式調任心臟科。」彭子彰年輕俊秀的臉上,仍有一絲稚氣未脫的感覺。
沈慶生看著他眼裡閃爍的熱切光芒,不由得想起當年的自己。
「好。那就按照你的意願,先安排你進入急診室,跟著江醫師多磨練磨練,將來的職務調動,等到時候再研究。」
「謝謝!」彭子彰依舊展開招牌式的陽光笑容,神情中充滿了驕傲。
心想事成之後,彭子彰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學校,向恩師報告這件事。
事實上,彭子彰會做出這樣出人意表的選擇,就是受了恩師黃穎德老醫師的影響。
黃穎德當了一輩子的急診室醫師,就算有別的選擇,或是更好的陞遷待遇,他也沒改變過待在第一線衝鋒陷陣的志向。
及至老年,黃穎德的體力不足以應付龐大的工作量以及長時間的工作,這才轉換跑道,回到校園培育更多的急診室人才。
偏偏急診室醫生吃力不討好,吸引不了太多年輕醫生加入這個行列,少數幾個像彭子彰這樣自願去急診室的年輕醫生,簡直是醫界的奇葩了。
受到黃穎德老醫師的精神感召,彭子彰打從開始到醫院實習,便主動要求待在急診室,在同學們的眼中,彭子彰的行徑思想與怪人無異。
但急診室也是最能訓練一個醫師專業能力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內外傷,彭子彰幾乎都見識過,這樣的磨練無形中成了彭子彰最大的財產,也更加深他盡力救人的志向。
「黃老,我的工作談妥了。」彭子彰一向這樣尊稱恩師。
「是嗎?在哪一所大醫院啊?」黃穎德正聚精會神地翻閱著文獻。
「Z醫院。而且我進了急診室,成了江宇軒學長的下屬,將來多的是機會跟他好好學習了。」彭子彰的神情語氣都充滿驕傲。
黃穎德聞言,開心地放下手中的文獻,大手猛拍他肩膀。「好小子!我果然沒有看走眼!」
江宇軒正是Z醫院目前的急診室主任,也是黃穎德引以為傲的弟子,更是他眼中唯一能將救人濟世的衣缽傳承下去的不二人選。
現在多了個彭子彰,黃穎德內心的喜悅更是可以想見。
「黃老,我一定會記取您的教誨,好好當個好醫師。」
黃穎德既得意又感動,連忙點頭道:「好,你要好好加油!現在的醫界,缺的不是醫術,而是醫德。你要好好幹,別讓老師失望。」
「一定!我不會讓黃老失望的。」彭子彰的臉上寫滿了對自己的期許。
個性開朗活潑的彭子彰,打從加入急診室的第一天,便跟所有一起上線打仗的急診室同仁都混熟了。
沒多久,不但急診室裡人人都知道彭子彰這個名字,連院內其他科別、處室,也都知道院內來了這麼一號人物。
除了跟醫院同仁互動熱絡外,好些病患也知道Z醫院的急診室裡,有個視病如親,醫術、醫德都高人一等的急診醫師。
雖然彭子彰只在急診室當班,但幾乎二十四小時待命,並且主動追蹤病人療後情況,對人也總是一派和善,不但讓許多病患和家屬們對彭子彰讚譽不絕,連院內的同仁也直誇他有敬業精神。
更重要的是,由於彭子彰總是有辦法在緊急的狀況下還保持幽默感,不慌不忙卻動作俐落的處理病人的狀況,連帶也感染了一起工作的同仁,以及在一旁焦急等候的病患家屬。
冷漠而混亂的急診室,因為彭子彰的出現,總能別有一番輕鬆景象。
彭子彰會在病人心跳急速下降時,一邊施以急救,一邊安撫眾人的情緒。「呼!這個『杯杯』的心臟很頑固哦!這麼強的電波還叫不醒它?來,我們再試試看『高壓電』的功效。Charge……Clear!」然後又出其不意地轉頭問護士:「有沒有被電到?小心成了肉乾哦!下次要閃快一點。」
當病人心跳回穩,彭子彰又會這麼對護士們開玩笑說:「看吧!男人不管到了幾歲啊,還是需要不時這麼刺激一下,『電』他一下就乖乖的了。不過沒事還是別常這樣對自己的老公跟男朋友哦!變成炭烤人肉,我可是概不負責咧!」
幾句玩笑話總能引來護士們的吃吃傻笑,也化解了眾人工作時緊繃的情緒,經過彭子彰的「口沒遮攔」,通常都能紓解幾分緊繃的氣氛。
連一同工作的醫師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氣定神閒與談笑風生的功力。
讓彭子彰廣受院內女同仁歡迎的最大原因,莫過於他俊朗帥氣的外表。
尤其是院內未婚的女醫生以及大小護士,沒有一個不私心期盼這個聰明又帥氣的年輕醫生,能對自己另眼相待,譜出一段大醫院中的浪漫情事。
只可惜,彭子彰除了年輕、帥氣、有前途,也擁有一般黃金單身漢的缺點——難以捉摸、風流倜儻,外加不肯隨意安定。
跟他傳出風流韻事的芳名錄不少,偏偏沒人知道彭子彰心中的正宮娘娘是誰?
然而人性一向是這樣的,越是表現得像風流公子哥的男人,越是容易吸引女人們愛慕的眼光。
每天,醫院裡的女同仁,最大的八卦內容不外乎就是:彭子彰最近又跟哪個女同仁走得很近?誰又看到彭子彰在哪個護理站跟誰打情罵俏?或是誰又不小心陷進對彭子彰的愛慕情網裡去了?
這樣的現象也讓一些正在追求、或打算追求院內女同仁的男性大表緊張,包括未婚的急診室主任江宇軒。
「學弟,聽說你最近跟ICU的Miss周走得很近?怎麼,動心啦?」江宇軒一面吃著餐盤裡的豬排飯,一面瞄著彭子彰。
彭子彰吞下肉丸子,笑嘻嘻地說:「我跟誰都走得近,Miss周並不是特例。」
江宇軒一口喝完貢丸湯,抿嘴點頭。「這倒是。你的緋聞韻事,打從到院第一天就沒停過。」
「唉呀!學長這麼說我會害羞耶!」彭子彰搞笑地捧著自己的臉頰,衛生筷還險些戳到臉上。
「喂!我可不是在誇獎你,你別搞錯了你!」江宇軒無奈地翻翻白眼。
彭子彰依舊笑嘻嘻道:「是這樣嗎?好吧,算我會錯意。」
「不過,有件事學長認真跟你說……」江宇軒有點欲語還休。
看著學長突然噤聲,彭子彰好奇地湊過耳朵。「怎麼?有秘密嗎?」
江宇軒尷尬地清清喉嚨。「咳、嗯。你要跟院內哪一個女同仁走得近,我都沒意見,看在我們是學長、學弟,又同為急診室醫師的份上,學長想跟你打個商量……」
「學長直說無妨。」彭子彰坐直身子,一派的假正經。
「是這樣的,病理科的許醫師人還不錯,我覺得哦,你最好沒事不要隨便去親近她,免得造孽太深……」江宇軒的臉說著說著卻不由自主地臊紅了起來。
「學長是說許霞觀、許醫師嗎?人稱病理科第一大美女那個許醫師嗎?學長也認識她啊?」彭子彰故作驚訝。
「欸,對!就是她。你聲音小一點啦!」江宇軒小心翼翼地瞄著附近,深怕有什麼可疑人物出現似的。
「學長,你該不會是……該不會是對許醫生動了凡心吧?」彭子彰生性調皮,就是喜歡這樣有意無意地消遣人。
看著彭子彰一臉的明知故問,江宇軒牙一咬,乾脆點頭承認。「對啊!我可是『相』她『相』了很久,講義氣的就別胡亂下手哦!」
「我說學長啊!『相』准了就要下手啊!還在這邊磨蹭什麼?『簌嚕』、『簌嚕』……」彭子彰不解地看著他,還很用力地吸著可樂,故意發出恐怖的噪音。
「欸,你是個人見人愛的大帥哥耶,不要這麼不顧形象好不好?小聲一點啦!別人都在看我們了。」江宇軒難為情地低下頭,也跟著猛喝可樂,但很小心地不發出聲音。
江宇軒出身書香門第,從小就是一派的溫文儒雅,跟彭子彰身上流露出的豪放不羈氣質大相逕庭。
彭子彰不以為然地又猛吸了幾口可樂,然後很豪氣地以醫師袍的袖口抹去嘴邊的飲料漬。「拜託!男人就是要大塊吃肉、大口喝酒,不然的很『娘』耶!你覺得會有幾個女人喜歡這麼『娘』的男人?嗄?」
「是、是這樣嗎?」江宇軒差點被嗆到,一臉的疑惑。「但也不能太粗魯吧?這可是個文明社會,我們又是高級知識份子,多少要講究點形象吧?」
「哼,我可是從沒講究過形象的。」彭子彰的臉上不無得意神色。
他的表情像是在說:我從來不刻意維持形象,還不是有一大票女人跟在我屁股後頭跑?
事實上,出身小康家庭的彭子彰,一向是個自在過活的人,即使現在成了一名醫師,他依舊喜歡吃路邊攤多過上高級餐館,也依舊喜歡一件幾百元的休閒T恤多過動輒上萬元的名牌貨。
江宇軒羨慕地看著他。「也許就是因為你的不講究形象,反而吸引了更多注目吧!」
「是嗎?」彭子彰聳聳肩。「我們言歸正傳,說到許醫師啊,我覺得你還是趁早行動吧!像她這樣的優質美女,肯定有很多追求者,要是你不懂得把握機會,可就真的再也沒機會囉!」
「會嗎?你真的這麼覺得啊?」江宇軒擔心地看著他。
彭子彰認真地點點頭。「許醫師的追求者一定很多,或許是她目前太專注於工作,也或許是那個會讓她心動的對象還沒出現,所以到現在還小姑獨處。不過女人的青春畢竟有限,再過一兩年也就到了她要拉警報的時候啦!你覺得你該不該著急一下呢?」
江宇軒開始認真地正視這個問題,他沒啥頭緒地問:「可是我也很忙,哪有時間追求她?」
「追女孩子靠的不是時間。」彭子彰搖搖頭,指著自己的胸口道:「是這裡。」又指指自己的太陽穴說:「和這裡。」
「心臟和大腦?」江宇軒愣了愣。
這下子換彭子彰翻白眼了。「學長啊!原來急診室會造就出一個木頭嗎?」
「嗄?」江宇軒摸不著頭緒地發愣。
「我是說,追女孩子要靠一顆真心和一個聰明理智的腦袋!」彭子彰像是在說什麼至理名言似的,一臉的嚴肅。
「可是……我長這麼大還沒追過女孩子,學弟,教教我吧!」江宇軒很氣餒地垂下頭,臉上充滿了愧色。
「真的假的?想不到醫術精湛的學長,竟然在情場上繳的是一張白卷?」彭子彰訝異地望著他。
「學弟就不要再糗我了。我承認我是個戀愛白癡。」江宇軒的頭垂得更低了。
「好吧!是時候讓學弟回饋一下學長平日的照顧了。休息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你要聽仔細哦!我跟你說……」
彭子彰特地把自己多年來在情場上的經驗,鉅細靡遺地彙集成重點,扎扎實實地替江宇軒上了一堂戀愛講義。
聽得江宇軒是又點頭又作揖,一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
「原來,你是這樣成為一個情聖的啊?」江宇軒心裡滿是佩服!
彭子彰神秘地微笑,搖搖頭說:「錯!到目前為止,只有女人倒追我,還沒有我追過女人。剛剛教你的那些不過是基本常識,學長要多加練習,不懂的再來問我,OK?」
「嗯,明白。」江宇軒點頭如搗蒜,心裡努力地記憶著剛剛聽來的重點。
「十二月底,院裡會舉辦一個大型的聖誕舞會,你覺不覺得那是跨出第一步的大好機會?」彭子彰提點他。
「是嗎?你是說要我直接去邀約許醫師啊?會不會太直接了?醫院裡人多嘴雜的……」江宇軒有些擔心,也有些畏懼。
「先下手為強不是很好嗎?趁機告訴那些虎視眈眈的競爭者,你江宇軒已經出手了,叫那些失敗者趁早滾一邊去啊!」彭子彰就是這麼一個極有自信的人。
「我?我不行啦!我哪有像你這麼好的競爭條件啊?」江宇軒連忙搖頭。
彭子彰拍拍他的肩膀。「學長,你可以的!要對自己有信心。對自己有信心的男人最帥氣,知不知道?」
「噢……」這會兒江宇軒這個急診室主任,竟然像個乖巧的小學生。
「那我先回急診室了,有啥問題,咱們再找時間討論。學長再見。」
看著彭子彰得意地揚長而去,江宇軒不由得在心底哀歎:真是一人一款命啊!
怎麼他就從來沒有享受過被女人倒追的感覺呢?唉!
黃鶯戴著耳機,老僧入定般的安靜佇立在窗前,雙手隨著耳機中流洩而出的音律打著拍子,一副渾然忘我的樣子。
遠遠望去,面貌清秀、留著一頭披肩長髮的她,雖然穿著簡單寬鬆的家居長袍,卻掩不住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空靈氣質。
黃鶯,人如其名,擁有一副天生的好嗓音,清澈嘹亮。
這名字是她的父親黃穎德取的。早在黃鶯還是個抱在懷裡的小奶娃兒時,黃穎德便因為她比一般嬰兒嘹亮的哭聲,斷言這個孩子必定擁有一副動人的嗓音。
然而童年時期一場悲慘的家庭變故,卻讓她個性怪異了十來年,沒什麼人懂得該如何與她相處,就連她的名醫父親黃穎德,也只是一徑地嬌寵她這個獨生女,卻怎麼也找不到解開她心結的良方。
黃穎德頂著烈日站在自家花園中,遠遠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老邁的臉上有說不出的心痛。
有時候,黃穎德在行醫救人之際,也會忍不住問自己:在急診室那樣一個生死存亡的戰場上,他都能救活無數生命,為什麼偏偏救不活自己尋死輕生的妻子?又為什麼治癒不了愛女的怪疾?
他與深愛的音樂家妻子--杜韻蕾,原本有個人人稱羨的美滿家庭,年輕俊傑與美貌才女的結合,在當年不知道羨煞多少人!
偏偏老天爺沒有顧念他行醫的善行,反而開了他們家一個天大的玩笑,活生生結束了屬於他的幸福,徒留一個遺憾。
長期投入急診室的工作,讓黃穎德不知不覺間忽略了心思善感的妻子,也忘了身為丈夫及父親對於家庭的責任。
做為一個音樂家,杜韻蕾比一般女人更需要丈夫的呵護與疼愛,尤其是在生下獨生女黃鶯之後,漫天席捲而來的憂鬱,更是讓杜韻蕾疲於照顧年幼的女兒,更怠忽了音樂家的工作。
長期累積下來的壓力,加上丈夫因為忙於工作而忽略家庭,讓杜韻蕾深感無助之餘,選擇在幼女面前跳樓自盡,除了留給黃穎德一輩子無法彌補的遺憾,也造成了黃鶯難以癒合的傷口。
目睹母親穿著醫師袍,從十二樓高的住宅一躍而下,年僅八歲的小黃鶯像是嚇丟了魂,幾乎有一整年的時間不敢站立在高樓上,也常會在睡夢中哭喊著醒來;更嚴重的是,黃鶯因為這場變故性情大變,不輕易與人開口說話,即便是對自己的父親,態度也是忽冷忽熱的。
黃穎德為了治療女兒的心理創傷,除了商請醫界同行進行診療,也帶著女兒另覓一處幽靜的住所,位於郊區山上的兩層樓日式公寓,成了他們父女倆從此相依為命的安身之所。
因為這段童年的悲慘回憶,黃鶯從小就是待人冷淡的怪胎。
除了母親生前最愛的音樂,她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黃穎德基於補償心理,也基於愛女心切,早早安排了個性孤僻的黃鶯進入音樂班,免去制式教育中繁雜的瑣事,讓她一路學習音樂及至大學畢業。
黃鶯也的確有天分,在音樂方面的造詣很高,舉凡鋼琴、長笛、黑管、大提琴,都拿了很好的分數。除了古典音樂,黃鶯也彈得一手好爵士,屢屢讓學校的老師與同學驚艷不已。
黃鶯尤其喜歡動手譜曲,雖然她不開口唱歌,卻喜歡編曲。
早在高二那一年,黃鶯的作品便被學校老師錄製成試聽帶,推薦到相熟的唱片公司。無心插柳之下,譜曲竟然就此成了她在課業之餘的另一項副業。
國內樂壇上好些賣座的音樂,都是出於黃鶯之手。
只是黃鶯天生不愛與人交際,更不愛受人注目,因此成了樂壇中最神秘的歌曲創作者。能夠與她接觸的,也唯有唱片公司的詞曲創作總監——白幸雄。
「鶯鶯,今天天氣不錯,陪爸爸出去散散步好不好?」黃穎德站在房門口,一臉期盼地望著女兒。
黃鶯取下耳機,淡淡地看了父親一眼,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率先下了樓。
黃家的老公寓,位於陽明山某處清幽的社區裡,避開了國家公園附近的觀光人潮,平日頗是清幽安靜。
隔了一條巷子,就是一整片的白樺樹林,黃穎德最愛與女兒在此散步。
一向不與父親多話,總是安安靜靜地沉浸在音樂中的黃鶯,也只有在與父親一同散步時,會勾挽著父親的手臂,表現出小女兒的樣子。
平時黃穎德忙著工作時,黃鶯多半與父親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
直到現在,黃鶯還深刻地記得,母親穿著父親的醫師袍從高樓一躍而下之前,淒惻地對她微微一笑,殷殷叮囑著:「我的女兒啊!要記住媽媽一句話:將來長大後嫁給怎麼樣的人都好,就是不要嫁給醫生,尤其是一個極有醫德的好醫生!即便你們將來再怎麼相愛,終究也敵不過一個好醫生的天職!」
黃鶯是否將母親的死歸罪於父親?歸罪於一個好醫生的天職?沒有人可以給出答案。
眾人只知道,黃鶯個性怪異、害怕高樓,同時極為厭惡穿著白袍的醫生。即便是她的父親也一樣。
為了不觸犯她的禁忌,黃穎德亦從不穿著白袍在她面前出現。
只是誰也料不到,黃鶯的生命中即將出現一個領了天命,前來救贖她的白袍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