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場為自閉兒及遲緩兒所舉辦的募款音樂會,除了廣邀樂壇人士,也邀請了不少醫界人士共襄盛舉。
白幸雄是這場音樂會的策劃總監,一手包辦了大小雜事,也包括受邀名單的擬定。而一向被白幸雄視為樂壇才女的黃鶯,自然是他力邀的對象之一。
在樂壇裡,人稱小幸的白幸雄,是個可愛又精明的男同志,不但本身音樂造詣一流,美感絕佳,更擁有高度敏感的觀察力。
合作這麼多年以來,黃鶯只有在白幸雄身邊時能感到輕鬆自在,兩人算是默契良好的同事,小幸也是黃鶯少數好友的其中之一。
在醫界頗富盛名的黃穎德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雖然他的專長不在兒童身心發展這一門科目,但是以他在醫界的影響力,主辦單位之一的「關懷兒童身心發展協會」,希冀以他豐富的人脈吸引更多醫生投入此次活動,並且也仰賴這群醫生的專業素養及社會地位,在為這次的活動取得公信力之餘,也能吸引社會大眾更多的注目與關心。
可惜黃穎德因為生性低調,加上授課繁忙,只答應了掛名協會的顧問董事,並沒有實際參與整個活動的推動,更遑論出席這種難免需要應酬的募款音樂會了。
當黃鶯穿著一襲簡單的米白色連身棉質洋裝,罩著一件鵝黃色的羊毛短外套,臉上除了淺色口紅,沒一點彩妝地出現在音樂會後台時,小幸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鶯鶯,你真的來啦?我好感動哦!」小幸激動地一把抱住黃鶯。
黃鶯不自在地看看週遭,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他。「你在感動個什麼鬼啊?」
小幸作勢擦去眼淚道:「你平常不輕易出門,老是窩在山上的家裡,像是隱居在山谷之中,今天竟然特地下山?!『黃鶯出谷』耶!這還不讓人感動嗎?」
「小幸,很冷。」黃鶯冷笑著搓揉自己的手臂。
「很冷嗎?來!到『小幸媽媽』的懷裡,讓我來溫暖你吧!」小幸搞笑地張開手臂,一副歡迎的樣子。
若不是熟知小幸的性向跟個性,黃鶯恐怕會先賞他個衛生眼。
「不必了!你離我遠一點就好了。」黃鶯對誰都是一副不買帳的樣子,何況是情同姊妹的小幸。
小幸誇張地往後退了幾步,手捧著心,語氣哽咽道:「嗚啊!你的冷言冷語重重地刺傷了我的心,好痛啊!」
黃鶯不理會他,舉目四望,向不遠處的凱子揮揮手。「凱子!過來把你的愛人帶走吧!他受傷了,需要急救。」
小幸的同性愛人凱子,擁有高大的個頭以及強壯的肌肉,怎麼看都像個黑道份子,偏偏對小幸極為溫柔與深情。
「受傷?怎麼了?」凱子急忙放下手中的工作,一溜煙趕到小幸身邊。
小幸嬌羞地依偎在凱子懷裡。「沒有啦!我們兩個在說笑,你別聽鶯鶯的!」
「那就好。」凱子放心地鬆了口氣,又一臉奇異地望著黃鶯。「咦?黃鶯怎麼出谷了?而且還會說笑?吃錯藥了嗎?」
黃鶯忍不住翻白眼。「你們兩個還真是天生一對,連冷笑話的內容都一樣。」
小幸聞言樂不可支。「你看吧!大家都會這麼想的。改天要是你願意開金口唱歌,就由我來製作,專輯名稱就叫做『黃鶯出谷』,多妙啊!」
「少作夢了你!」黃鶯撇過頭去,一臉的不以為然。
事實上黃鶯的嗓音的確出眾,雖然小幸只聽過黃鶯在譜曲時的隨意哼唱,當下驚為天人,無奈黃鶯心裡有障礙,除了彈奏樂器,怎麼也不願開口唱歌。
小幸拗了幾次,見她不為所動,只好打退堂鼓,只是心裡仍有一絲希望。
「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情啦!我就不相信這輩子都不能讓你開口唱歌。」小幸固執起來也是挺驚人的。
「好啦!別在這兒閒扯了,你不是很忙嗎?怎麼還站在這兒?」黃鶯斜睨著他。
「都安排得差不多啦!只差最後的排演。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打扮打扮?瞧你,難得出席音樂會,竟然一點妝都沒上,太不給面子了吧?好歹也尊重一下我這個籌辦人咩!」小幸挑剔地看著一臉素顏的黃鶯。
黃鶯搖搖頭。「我只是來『出席』,並不是要『參加』,更不需要上台見人,不需要化妝打扮了吧?!我這樣子很糟糕嗎?」
「糟糕是不至於,就是覺得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如果不好好打扮打扮,實在有點暴殄天物。」小幸一向見不得美的事物被糟蹋。
「音樂會結束後,你這個躲在幕後負責譜曲的大功臣也要跟我一起上台致謝吧?這樣實在太樸素了,如果能加上一點眼影跟腮紅比較好。」
黃鶯往後退了一步。「你別過來哦,我不要上台啦!我不喜歡化妝,也不習慣化妝,尤其不習慣讓一個男人來替我化妝。這樣就好了,我很堅持『自然就是美』。」
看見黃鶯眼神中的堅決,小幸明白自己只能放棄這個念頭。「你很難搞耶!」
「我不喜歡嘛!不要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我就一點也不難搞。」黃鶯難得笑嘻嘻地回話。
「好啦!那你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我去安排綵排的事情,一會兒就來陪你噢。」小幸可惜地看了黃鶯那張乾淨無暇的臉一眼,挽著凱子的手,一扭一扭地離開了。
黃鶯百無聊賴地看看四周陌生的臉孔及繁忙的場景,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能堅持到底。走入人群一向是她所排斥的呀!
某個大受歡迎的樂團正在舞台上排演特別演出的曲目,熱情暢快的音樂,讓工作人員紛紛打起拍子,有的甚至跟著唱和起來,此起彼落的歌聲和交談聲,讓後台響起一陣又一陣低頻的嗡嗡聲。
也許是她的世界太過安靜,也許是她的音樂太過輕靈,不管窩在哪個角落,黃鶯都覺得吵雜,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有點難以負荷,耳邊躁動的音符,像是催魂曲似的,逼擾得她喘不過氣。
唱片公司的夥伴們站在黃鶯身邊不遠處,七嘴八舌地討論音樂會的流程,也討論這次音樂會的主要譜曲以及黃鶯的譜曲功力。
「等會兒要綵排音樂會上的曲目,管絃樂演奏出來的效果真的很好,我覺得黃鶯真的很厲害。」
「聽說黃鶯的母親是個音樂家,她本身也精通各項樂器。」
「就算是父母精心栽培,本身沒有一點天分也辦不到吧?」
「黃鶯長什麼樣子啊?怎麼從沒見過她到公司來?」
「好像只有小幸有跟她接觸過,黃鶯很神秘的。」
「是因為長相太美還是太抱歉啊?這麼低調?」
「創作者的個性多少都有點怪怪的啦!這沒啥好稀奇的。」
大家一致認為這次的音樂會水準之高可媲美國外樂壇,卻不知這位神秘的樂壇才女正在他們身邊。
聽到自己的名字與創作正被一群陌生人熱切討論著,黃鶯有點不自在,下意識地更想隱藏起自己。
張望了一會兒,她有點難受地坐在舞台後頭的一個音箱上,無助地張大一雙眼睛緊盯著四周,希望小幸能快出現,讓她早點離開這兒。
「小陳哪,舞台左邊的支架沒有固定好,有點搖晃,你去檢查檢查,砸傷人可就不好玩囉!」
某個工作人員的聲音自遠處傳來,黃鶯並不以為意,任誰也沒想到會有一場無妄之災降臨到黃鶯的身上。
「小姐,不好意思,這個音箱不能坐人的,請你離開。」另一個工作人員更是無情地驅離黃鶯。
黃鶯離開音箱,有點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
接著又有好幾個工作人員在她身邊穿梭忙碌,更顯得她的存在是個障礙。
「小姐,請你讓一讓,別妨礙我們工作。」
「對不起、對不起。」黃鶯趕緊道歉,並移動步伐往角落走去。
被逼著往舞台的角落走去,黃鶯的心情低落得簡直要罵髒話了。
黃鶯正思考著要不要自己去找小幸,或是乾脆先行消失。她太專注在自己的思緒中,一點也沒發現工作人員傳來的警告與叫囂。
不過是幾秒鐘時間,黃鶯身邊的巨型支架因為工作人員的操作不當,無預警地倒下,不偏不倚地砸中黃鶯……
黃鶯痛得喊不出一句話來,只聽見七嘴八舌的驚呼,以及小幸從不遠處傳來的慘叫聲,隨即暈了過去。
彭子彰才剛跟完一床急診病患的緊急手術,馬上就被傳呼到急診室為一名新進病患進行診察。
不知道是不是週末前夕特別容易發生意外,今晚的急診室顯得異常忙碌,連彭子彰這個過動兒都累得說不出笑話了。
「什麼情況?」彭子彰從護士手中拿過病歷表,準備進行救治。
「支架砸傷肩頸及背部,外表皮有擦傷,出血量不大,可能有骨折的現象。BP(血壓)偏低,70/50 mmHg。」
彭子彰先是檢查了病人的瞳孔,接著測量脈搏。「沒有立即危險,先送去照光。」
黃鶯在醫護人員送她去照射X光時,短暫地恢復了意識,她張開眼睛,看見一身白袍的醫檢師就站在她身邊,忍不住驚慌地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姐,你受傷了,可能有骨折的現象,必須接受X光檢驗,才能進行下一步的治療哦!」醫檢師很有耐性地安撫她。
「我不要看醫生、不要碰我……」黃鶯話還沒說完,也不知道是太過激動還是傷勢太重,竟然又暈了過去。
「這麼激動?我看這個小姐可能有心理上的疾病哦!你待會兒要記得提醒一下醫師。」醫檢師趕忙為黃鶯進行X光照射,還好心地提醒一旁的護士。
護士小姐阿美疑惑地望著黃鶯。「有這麼嚴重嗎?會不會只是還沒接受自己受傷的事實,或是一時緊張什麼的?」
醫檢師加快動作,口裡仍在叨念:「誰知道啊?你剛剛也看見啦,她的表情很驚恐耶!來,我們出去,要照光了。」
「也許,她曾經被醫生給甩了吧……」剛跟醫生男友分手的阿美,忍不住這麼猜測。
彭子彰又陸續處理了急診室裡的幾個病人,忙得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當黃鶯重新被推回急診室時,彭子彰剛脫下沾上血跡的手套,立刻又換上新的手套為她仔細檢查。
「嗯,照片子看來,要馬上動手術。肩膀的韌帶斷了,第三節的胸椎也斷了,可能還有氣胸的現象。病人的家屬在場嗎?先替她上點滴補充水分。」彭子彰拿著X光片迅速地做了判斷。
「阿長剛剛叫人去通知了。」阿美一面為黃鶯注射點滴,一面抬頭對彭子彰說:「病患有精神狀況不穩的現象,剛剛有醒過來一會兒,嚷著不要醫生碰她,你要小心一點。」
彭子彰好奇地看著一臉蒼白的黃鶯,覺得這個長相清秀的病人,看來有幾分眼熟。「哦?排斥醫生啊?」
「誰知道,也許又是某個風流醫師手下的受害者……」阿美抬起頭哀怨地看了彭子彰一眼,忍不住想起自己那個風流又帥氣的醫師前男友。
「嘿!我可沒有殘害過任何一個女性同胞哦!」彭子彰舉高雙手連忙撇清。
「是是是,你只是緋聞多了點,被暗戀的經驗也多了點!」不知道啥時出現的江宇軒,神出鬼沒地冒出這麼一句調侃。
「學長怎麼這麼說我呢?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緋聞這種事情,通常都是不請自來的,就跟學長你一樣……」彭子彰一面以聽筒量測黃鶯的心跳,一面擠眉弄眼地說著。
就在此時黃鶯突然悠悠轉醒,一看到眼前站著兩個穿著白袍的醫生,又是一陣歇斯底里的反應,連注射點滴的針頭都讓她給扯掉了。
「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不要看醫生,我不要!」黃鶯突如其來的叫嚷聲,嚇到了在場的每個人。
彭子彰眼明手快地在第一時間壓住黃鶯,以免她傷了自己。「小姐,你有骨折跟氣胸的現象,不要亂動!」
江宇軒呆愣地看了黃鶯一眼,連忙幫著彭子彰按住她。「鎮定劑,快!」
阿美急急忙忙地拿出針筒交給江宇軒,臉上明顯有著「看吧!我說的沒錯。」的表情。
黃鶯在注射了鎮定劑之後,才又昏睡過去。
「怎麼回事啊?」彭子彰莫名其妙地看著阿美。
阿美聳聳肩。「要嘛就是精神病患,要嘛就是很敵視醫師囉!她可能真的被醫生甩過。」
一直沒說話的江宇軒,輕輕地拍了拍彭子彰的肩膀。「我來找你就是要跟你說,她是黃老的女兒。」
「嗄?你說什麼?」彭子彰瞪大眼睛看著他。
「事情就是這麼巧。還有,我該為她動手術了,一起來吧?黃老馬上就會趕來,我們得先替他救治他的寶貝女兒。」江宇軒向他點點頭,率先走向手術室。
「世界也太小了吧?」彭子彰疲倦地歎口氣,垮下雙肩走在江宇軒身後。
阿美忍不住拉住彭子彰。「幹嘛這副表情?你們認識這個病患啊?」
「我們醫護人員應該把救人的工作擺在第一,八卦改日再說好嗎?現在還是上班時間耶!」彭子彰一改往日的嘻皮笑臉,竟然還訓了阿美一頓。
被潑了一桶冷水的阿美,不悅地嘟囔著。「哼,果然有內情。說不定是冤親債主找上門了,活該!」
經過幾個鐘頭的手術,再加上一整天的值班,回到辦公室的彭子彰,臉上掛著兩個好深的黑眼圈,成了一個熊貓帥哥。
黃鶯的病況還算穩定,經過手術將斷裂的第三節胸椎接合,並且修補了斷裂的韌帶,目前黃鶯因為輕微的氣胸,被送往加護病房進行觀察治療。
彭子彰一面記錄著黃鶯的病歷,等著待會兒與黃老討論之用,一面也好奇黃鶯這麼懼怕、或者該說是厭惡醫師的反應。
一個醫師的女兒,沒道理這麼排斥醫師才是。
可是,黃鶯眼神中的驚懼,又是這麼明白清楚。
彭子彰雖然生性好奇,但一向不過問病患的隱私,若非黃鶯是自己恩師的女兒,他未必會有這麼大的興趣。
「在想什麼啊?連叫了你好幾聲都沒反應?是不是累到打瞌睡啊?」江宇軒輕輕地推了推彭子彰的肩膀。
彭子彰回過神來,癟了癟嘴。「我是在想,黃老的女兒幹嘛這麼討厭我們?」
「嗄?有嗎?」江宇軒在他身旁坐下。
「之前在急診室裡你也看到啦,黃老的女兒眼神中那一抹驚恐跟厭惡,讓我怎麼也忘不掉。」彭子彰咬著原子筆沉思著。
「很多小孩子也很討厭或是害怕醫生啊!這有啥稀奇的?」江宇軒搖搖頭。
彭子彰有時候真是受不了江宇軒的大條神經。「你也說了『小孩子』這三個字,黃老的女兒並不是小朋友,沒道理會有小孩子的反應吧?」
「說不定是突然受傷,心情有點過度緊張吧!你幹嘛這麼認真去研究這個問題啊?我們已經盡到急診室醫師的責任,替她完成了手術治療,至於她的心理狀況,就交由黃老或是精神科的醫師去煩惱吧!你別沒事找事做了。這麼閒還不如多教我幾招追女孩子的方法。」江宇軒終於說出正題了。
「邀請人家跟你參加舞會了沒?」彭子彰低下頭繼續記錄病歷。
江宇軒搔搔頭。「還沒。」
「不是叫你直接開口邀請她當你的舞伴嗎?送花、請吃飯那一套,現在已經不流行了。」彭子彰皺起眉頭。
「我……我不敢啊!」江宇軒心裡滿是退縮。
「追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勇氣,你怕這個、怕那個的,要怎麼跨出成功的第一步?」彭子彰對著他歎氣。
江宇軒摸摸光潔的下巴,一遍遍思索,如何踏出成功的第一步。半晌,他頹然放棄。「我看我還是遠遠地欣賞她就好了。」
彭子彰完成病歷表的記錄,站起身,像是鼓勵孩子那樣地摸摸江宇軒的頭。「學長要加油,老是不戰而敗,會讓幸福從指間溜走的!」
「是這樣的嗎?」江宇軒若有所思地看他。
彭子彰轉身往辦公室外走去,揮舞著手上的病歷表。「當然!你好好想想吧!」
「你去哪啊?我話還沒說完耶!」江宇軒忍不住大叫。
「我去打仗啊!」彭子彰轉過頭對他眨眨眼,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還好沒什麼大礙,要不然我一定自責死了。」小幸跟凱子從音樂會上趕來,得知黃鶯雖然住進了加護病房,卻無大礙,總算放下心來。
黃穎德看著一身裝扮奇異的小幸與凱子,忍不住皺起眉頭問他:「你是哪位?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家鶯鶯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小幸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自我介紹,連忙不好意思地拿出名片。「伯父您好,我叫白幸雄,我們都是鶯鶯在唱片公司的同事,這次的募款音樂會就是我籌辦的。」
「哦!原來你就是白總監,久仰、久仰。」黃穎德接過名片,這才想起真有這麼一號人物跟他接洽過出席音樂會的事宜。
「不好意思,都是我沒注意,才讓鶯鶯受到這麼嚴重的傷害。您放心,我們公司會全權負責鶯鶯的醫藥費,直到她完全康復。」小幸眼裡蓄滿了自責的淚水。
「別這麼說,鶯鶯也不是孩子了,應該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你別自責。」黃穎德是個明理的人,口氣與表情都沒有私毫的責難。
始終站在一旁沒插話的彭子彰,待小幸等人離去之後,這才趨前遞上黃鶯的病歷表。「黃老,這是黃小姐到院後的病歷,請您過目。」
「不必。你跟宇軒是她的醫師,我就把她交給你們了,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幫我把鶯鶯照顧好。」黃穎德揮揮手,臉上帶著笑意。
「是。目前我們已經將黃小姐斷裂的胸椎及韌帶修補回去,氣胸的部分也開始插管引流,預計二十四小時之後就會有明顯的改善,大概兩個星期之後就可以出院返家休養,請黃老不必緊張。」彭子彰收起平日的嬉笑怒罵,扮演著盡職的醫師角色。
黃穎德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不緊張,我相信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學生,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鶯鶯的後續治療,是由你還是宇軒接手?」
「等到黃小姐轉出加護病房之後,會由骨科的同仁接手,但我會定期追蹤她的情況,請黃老不必擔心。」
「你在急診室的工作這麼忙,可以抽空關照她嗎?」
「我一向都會追蹤自己經手過的病患情況,黃老別擔心。」
「那就好。」黃穎德看看安睡在病床上的女兒,臉上總算有了寬慰的神情。
彭子彰放下病歷表,輕聲地附在黃穎德耳邊說道:「有件事情要請教黃老,我們出去說吧?」
「哦?」黃穎德聞言,走出加護病房。「什麼事情這麼神秘?」
「黃小姐到院時,曾經短暫醒來兩次,一見到我們情緒就變得非常激烈,一直嚷著不要醫生,也不讓我們碰觸她。我是在想,黃小姐是不是有什麼心理狀況?如果能夠預先知道,也好在後續的治療及照顧上多注意些。」彭子彰據實以告。
「嗯。我不意外鶯鶯有這些反應……事實上,一切都是我的錯。」黃穎德沉吟片刻,年邁的臉上寫滿了憂愁,也緩緩說起當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