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打電話來有什麼事?」白永祥接過話筒這麼問。電話那端傳來邱和剛虛假的聲音。
「因為到香港開會,好幾天沒有跟爸爸您請安,所以--」
「用不著跟我說這些客套話,你擔心的是什麼,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邱和剛默不作聲。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心事讓人說中了,心裡不爽快?」
「爸,您這--為什麼您對我成見這麼深呢?再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和心茹是真的關心您,您卻總是懷疑我們別有居心。」
「關心不是嘴上說說就算數的,如果你真的關心我這個老頭子,為什麼明知道我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麼,卻一點都不肯幫我?」
「您最渴望的--」
「我唯一的希望是死前能找到我的孫女白曉憂,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邱和剛的音調有了微妙的改變,白永祥似乎可以看見他咬牙切齒的模樣。「我知道您一心想的都是您那未曾謀面的親孫女。可是您有沒有想過?徵信社的資料未必真那麼可信,全省那麼多家孤兒院,名叫白曉憂的女孩也許不只一個,更也許她們其中根本就沒有一個是大哥的女兒--」白永祥斥喝,說: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我的意思是大哥離家多年,一點音訊也沒有,他是否有子嗣,是男是女我們根本無從確定?」
「住口,不許你再說下去,白曉憂是我的孫女,她肩上的月牙形胎記就是證明。」
「就算她真的是大哥的孩子,但--畢竟我和心茹才是這麼多年來陪伴在您身邊的人,您怎麼能為了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孫女就抹煞了我為公司付出的心力?」
「我知道你替公司出了不少力。」
「但您卻要將慶宇交給白曉憂,即使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黃毛丫頭?」
「她跟我一樣姓白,慶宇由她傳承下去是必然的。」
「但她是個女人,她遲早要嫁人的,到時候慶宇還不是要落入別人手中呢?」
「這也無可奈何,誰叫兒子只留了這麼個孫女給我。」
「心茹呢?她是阿秀的女兒,難道就不算您的孫女?」
「你和心茹也是我的親人,我自然也有東西給你們。」
「但是,不會是慶宇?」邱和剛咬牙切齒的箭。
「慶宇集團必須由曉憂接管,這事已成定局,你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一陣沉默,接著邱和剛毫無掩飾的忿恨聲音傳來。
「很好,既然你這麼待我,我也不必敬你是我岳父,對你百般禮遇了。你要找白曉憂是不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替你找到她了,現在正將她奉為上賓慇勤款待著。看在你健康狀況不佳,出門不便,我會在下午帶著我的律師以及仇親愛的孫女前去捺望布,屆時諳布做好心理準備,我要一份能令我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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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永祥將話筒遞給僕人,歎口氣對沈千浪說:
「我看他是不會悔悟了,下午他會帶律師和曉憂來見我,我想--慶宇集團再重要也比不上曉憂的一條命,我還是依照他的要求更改遺囑。」
「您要詳加考慮啊!白先生。」王律師開口道。「萬一邱和剛言而無信,要您更改遺囑卻又繼續扣留曉憂小姐,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就算是這樣,也只好紹了,曉憂在他手上,我不能冒險。」
「你這種心態只會讓邱和剛更肆無忌憚。」沈千浪站起來打量這個大房間。「下午你就在這見見他們,不論邱和剛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你都要裝作無動於衷,絕對不能心軟。」
「這--這是什麼意思?」
「你必須讓邱和剛知道一點,那就是曉憂雖然重要,卻仍然比不上公司,不管他意欲對曉憂如何,公司絕對不會交給他。」
「可是--這麼一來萬一激怒了邱和剛,曉憂她--」
「就是要激怒他,他一動怒,我便有機可乘。」沈千浪盯著天花板邊緣的一根樑柱,決定那就是他下午藏身之處。
「不行!」白永祥搖頭反對。「這樣曉憂會有危險,絕對不行。」
沈千浪微笑,篤定地說:
「我一向妥善保護屬於我的束西,而白曉憂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要的女人,我怎麼都不會讓他們傷她一分一毫,這點你大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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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了正午,邱和剛便帶著八名保鑣,一位律師,以及神情倔強的白曉憂來到白家大宅。他來勢洶洶,根本看不出線毫對長輩的恭敬態度。
「想要你的孫女嗎?這位就是,但是很可惜,除非你現在就簽署文件把慶宇集團交由我管理,否則,你這輩於是休想聽見她喊你一聲爺爺了。」
「我本來就不會喊他,他根本不是我爺爺。」白曉憂張嘴喊,看都不看白永祥一眼。困為他的反對,母親生前的每一天幾乎都是在哭泣憂鬱中度過,她怎麼能認這種人做爺爺?
她的話令白永祥心一縮,他握緊棉被下的雙手,費盡所有的力氣沒有看向白曉憂。他可憐的孫女啊!長得是像爸爸還是媽媽?
「現在就要簽字?」白永祥冷笑著對邱和剛說:「還說關心我的健康狀況,為了得到慶宇,你甚至等不到我死。」
「我也不想這麼無情,是你逼我的。」邱和剛面目猙獰。「我為慶宇付出這麼多,而你居然想把它交給一個面都沒見過的黃毛丫頭,是你對不起我。」
「沒有人對不起你,你想清楚,趁還來得及,快收手吧!」
邱和剛哈哈大笑,狂妄道:
「耍我收手?那麼我對公司所付出的心力呢?我苦心的部署呢?耍我日後在一個什麼都不僅的丫頭手下做事嗎?慶宇一定得是我的,我努力苦撐這麼多年為的就是這個,我絕不會放棄,絕對不會!」
白永祥一咬牙,狠下心來說: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麼我也老實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將慶宇交到你這種人手裡,不管你拿什麼來威脅我都不可能。」沈千浪啊沈千浪,你最好真像你所說的那麼有本事,否則如果曉憂有個什麼萬一,我這個老頭子也絕對活不下去了。他邊說,心裡邊暗自祈禱。
「什麼?你難道不管你這個寶貝孫女了嗎?在電話裡,你不是還口口聲聲說死前唯一希望就是能見到她?」邱和剛抓過白曉憂。」哪,她現在就站在你面前,這個女孩就是你的寶貝孫女,如果你固執地不肯簽署文件,她可是會變成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首啊!」
白永祥臉色蒼白,沉重地說:
「你為了金錢名利情願傷害一條人命,法律不會寬怒你的。」
「廢話少說,你到底簽還是不簽?」
「不要簽!」白曉憂在邱和剛手裡大聲喊:「就算你為我簽了文件,我還是不會承認你是我爺爺,我只是一個孤兒,根本沒有爺爺。」
邱和剛伸手給了白曉憂一個耳光。
「住嘴!你這個死丫頭,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此刻並不是沈千浪動手的時機,人質還在他們手中,八個保鑣又都配刀帶槍的,他應該等候,等候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的思慮雖然清明,但看見曉憂挨了耳光卻叫他冷靜全失。他雙手揮出六顆彈珠擊昏了六個保鏢,接著縱身飛下踢倒了一個,並出手劈昏了另一個。這一切在瞬間便結束了,邱和剛根本不知道他訓練有素的保鏢為什麼會悶哼一聲便一一倒在他面前。
沈千浪趁他驚魂未定時一把拉過曉憂。
「結束了!邱先生,我會依照這裡的處理方式將你交給官府,不過--我非常討厭你對曉憂動手,她是我的女人,這一巴掌我會替她打回來。」他說著向邱和剛靠近。
邱和剛頻頻後退,並暗罵自己太大意了,居然忘了丫頭身邊有這麼個厲害的神秘人物。該死!他大好的計劃眼看就要成功了,現在卻要毀在這個人手裡,他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我才不是你的女人!」白曉憂挑了一個最奇怪的時機開口;她戳著沈千浪的胸,說:「他欠我的一個耳光我會自己討回來,用不著你多管閒事。」
沈干浪蹙眉,訝異的問:
「你這是怎麼了?好橡不怎麼開心。」
「我開不開心不用你管。」她說著轉身走到邱和剛面前,正待還給他一個耳光,一旁的角落突然有了動靜。
「不要動!誰動,我的子彈就射向誰。」原來是邱和剛帶來的那個不起眼的律師拔出槍指著沈千狼,他看起來平庸得很,卻明白這裡最危險的人物就是這個頸子上圍著條長辮子的男人。
情勢在一瞬閒又轉變了,沈千浪頗懊惱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那幾個穿黑衣服的保鏢身上,忽略了這個瘦小猥瑣的律師。
「你過來!」那律師另一隻手朝曉憂勾了勾。「看樣子,你是王牌,老的小的都只在乎你,有你在手,邱先生的霸業應該就沒問題了。喂,別想耍什麼花樣,快到這邊來,否則,你的情郎身上要多個彈孔了。」
「他不是我的情郎!」白曉憂又在最不恰當的時機做了奇怪的解釋。
「這點很難確定不是嗎?他那樣子好像隨時可以為你死呢!」那律師笑著說。
邱和剛也笑著向他的律師靠近,讚賞地說:
「幹得好,事情成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這個大功臣。」
「好說,邱先生,你一直以來都沒有虧待我。」
敵人手上有槍,白曉憂只好順從地朝他們走過去,她當然還是恨沈千浪那個渾蛋,可是--再怎麼樣她也不希望他身上多出個彈孔來。槍耶!被打中了會死的,那傢伙再厲害也不至於皮厚得刀槍都傷不了吧?
沈千浪此刻也在想這個問題,他蹙眉想著被那會發出聲響的東西擊中是什麼感覺?真的會一命嗚呼嗎?他不能讓曉憂再回到他們手中,如果讓他們有了防備,再等昏過去那些保鑣醒了,要救回她可就難了。
一思索,一打定主意,沈千浪飛身躍起踢向那把槍,他踢中了,槍聲卻也隨之響起。
※ ※ ※
槍聲一響起,白永祥便感覺胸口一陣疼,他擔心那顆子彈射中了他的孫女白曉憂。他想起身看清楚,奈何胸口越來越疼,眼前的一切也逐漸模糊,他霎時知道自己的這顆老舊心臟又出了問題。
時間到了嗎?他甚至還沒有機會聽她喊他一聲爺爺呢!不過話說回來,也許他活得再久都沒有這個福氣,那孩子根本是恨他人骨了。
幸而他的遺囑早已立好,公司裡一些忠心的主管將輔佐她逐漸熟悉他一手建立起來的事業。找回曉憂,他的心願也算了了,現在離開人世該有臉去向兒子媳婦道歉懺悔了吧!他想著,在欣慰的微笑中緩緩閉上眼睛。
白曉憂感覺心裡一陣剌痛,很自然地,她把視線轉向躺在床上的老人。她楞了兩秒鐘,然後開始尖叫,把白宅的僕人和醫師都給叫來了。
現場霎時一片混亂,僕人們忙著依照王律師的指示將邱和剛等人困綁起來,醫師則忙以醫療器材替白永祥施行急救。白曉憂啜泣著,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卻在看見沈千浪來到身邊時就埋入他懷中哭得更凶。
「他死了嗎!我爺爺他--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她躲在沈千浪胸前問。
「等大夫看過才知道,你先別哭。」
「我--我不希望他死,他不應該就這麼死了。」
「我知道。」
「為什麼我就不能坦承點!」白曉憂啜泣道。「我明明那麼渴望有個親人--他老了,還生著病,我為什麼非要在他面前說那種話?」
我希望讓邱和剛那老狐狸情緒失控,這樣一來,我才有較大的機會救你。」
「我懂!」她點頭。「我從他的表情可以感覺得出來。怎麼辦?阿浪,萬一他就這麼死了,而我甚至還沒開口喊他一聲爺爺!--她哭得說不出話,沈千浪只能將她摟得更緊。
「乖,先別想這麼多,我們看看大夫怎麼說。」他擁著她在一旁靜候。
「打電話叫救護車。」片刻之後,醫師轉身吩咐僕人。
曉憂見狀忙走向前,問:
「醫師,請問--他--他是不是--」
醫師蹙眉盯著她,疑惑地問:
「你是--」
「她是白老先生的孫女白曉憂小姐。」王律師代她回答,曉憂跟著也點點頭。
「我爺爺他--他--」
「他大概是受了刺激,心臟承受不住昏了過去。」礬師回答。「情況雖然是控制住了,但是他年歲已高,還是應該住進醫院才能得到最妥善的照顧。」「你的意思是他--我爺爺他沒事?」白曉憂不敢相信她所聽見的,淚水又浮上服眶。
「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醫師回答。「不過我也說過他年紀大了,身體各部分毛病很多,尤其是他的心臟,誰都不敢保證他還能活多久。」
白曉憂釋然了,心一安,她的淚水掉得更凶。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喊他一聲爺爺。」她轉身對沈千浪說,這才發現他手臂上紅了一片,不由驚呼出聲。「你受傷了?那一槍--快過來讓醫師瞧瞧,看嚴不嚴重,需不需要開刀--」她第二度受到驚嚇,臉色蒼白地把沈千浪推向醫師。
「只是擦傷,不礙事。」沈千浪不在乎的說。
「沒能醫師看過,怎麼知道礙事不礙事?來,快點把上衣脫了讓醫師替你治療。」
「傷勢如何我自己知道,根本用不著--」他堅持不脫衣服。
「這兒正巧有醫師在,脫了衣服讓醫師看看會怎麼樣嘛?你不肯脫是不是?你不肯動手的話,我來。」
「唉!你這是做什麼?一個姑娘家居然拉著男人的衣服不放!」
「情況特殊,我才顧不了那麼多了。何況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你的女人,一個女人想看看她的男人傷勢嚴不嚴重都不行嗎?」
「這--當然行,可是你從來沒有承認過你是我的女人啊!」
白曉憂臉紅了,隨即又憤憤地說:
「你休想逼我現在承認,我還沒忘記你把我扔在山上自個兒離開的那檔子事呢!」
「如果我那時候抱著你就跑,之後邱和剛一定還會找上你,這樣有什麼用?」
「話怎麼能這麼說?你把我留在那裡,萬一邱和剛改變主意決定殺了我了事呢?我這會見還有命在這見跟你爭執嗎?」白曉憂想著又火大了。「你光想著要抓幕後主使者,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安危。」
沈千浪苦笑,無奈道:
「不在乎你的安危,我又何必這麼辛苦。」
「你哪裡辛苦了?」白曉憂正要用手指戳他,這下又看見他手臂上那塊血跡。「哎呀!都是你改變話題,快脫下衣服讓醫師看看--」
在他們爭執時,由外頭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響,王律師由窗戶探頭去看,發現除了救護車外,還有兩輛警車。
「來了,來了!」王律師喊著。「救護車和警車都來了,我們快把病人和這幾個壞蛋各自送上車吧!」
就這樣,邱和剛和他的律師、保鑣被警察抓上警車,沈千浪和白曉憂也不得不結束爭執,搭上救護車隨著白永祥和醫師趕往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