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樓閣亭台在柔和的燈光下,仍可清晰見到其雕工之細緻,經過一夜慶祝喧鬧後,眾人都在沉睡著,渾然不知危機在夜色裡已悄然蔓延。
顧家的大門靜靜地被開啟,身著顧家武師衣裳的高大男子揮了揮雙手,引入了原本埋伏在門外、且為數眾多的蒙面黑衣人。
「都安排好了,顧家今夜的飲食中全摻上了慢效軟筋散,此刻藥效差不多該發作了。」那人脫下顧家武師的衣裳,露出裡面的一襲黑衣,腰間的鋼刀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鋒利。
「做得好。」領頭的男子冷冷笑著,看著眼前顧家的宅院,用著只有自己聽得到的音量,低聲喃道:「顧家嗎?不過就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而已,這麼忠心做什麼呢?阻了我的路,就連皇家也保不了你。」他雙眼一閉,本來閒置身後的手隨意往前一揮。
立踞於他身後的數十名蒙面人,無聲而迅速地闖入了顧家。
半晌後,領頭的男人倏地雙眼一睜,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顧府平靜的夜被這聲音所撕裂,滅門的序曲因這聲鬼號所開啟。
早已在顧府就定位的蒙面人們,聽到這聲號音,本如石像般無動靜的身軀,在一瞬間爆發了起來。他們迅速地踢開眼前的每一扇門,手中白晃晃的鋼刀,在黑夜中不斷劃著閃著死亡的弧線。力過之處,只有淒厲的哀嚎與無盡的血腥,被打翻的燭火,燃燒著這片狼藉,有如地獄的業火,吞噬著顧府的一切。
領頭的男人神色自若地在火海中搜尋,然後在主樓前站定,嘴角的笑更冷、更猙獰。
他雙手運勁,猛地擊向木門,轉眼間木門被震得粉碎。
「終於找著了!我說奇怪,顧家的男女主人跑哪去了?」男人輕拍了拍手,理去了手上的木屑渣子。
「閣下是誰?為何夜闖顧府?」鏘地一聲,立在顧家夫婦前的一個少年抽出手中長劍,劍尖戒慎地指著那蒙面人,俊朗的眉目令人印象深刻。
「閻王會告訴你答案。」那蒙面人眼中爆出一道精光,身形疾動。眨眼間,人已經晃到了少年身前。
他認得這個少年,是顧家年僅十五的長子,年紀輕輕就在外有著不錯的名聲,有幾分少年英雄的姿態。只是,這個少年英雄,今天也該要死在他手上。
見著那蒙面人撲來,顧炎一聲輕喝,手中利劍矯如游龍般地刺向蒙面人的眉心。但那蒙面人見著也不躲,只是低低一笑,長臂揮出,食指輕漾上了顧炎的劍身。
一道巨大的內力猛地衝入了劍上,顧炎被劍上撲來的強大力道震得虎口繃裂,手中緊握的長劍登時彈了開去。
蒙面人順勢閃到顧炎身前,由指化掌,一道陰冷異常的寒氣猛地襲上了顧炎的胸口。
他只感覺胸口一緊,尖銳如刀的寒氣攻入他五臟六腑。
「炎兒!」看著吐血飛開的顧炎,顧家夫婦兩人同時大叫著。
「別心焦,就輪到你們了。」那蒙面人微微一笑,身子一飄,來到了顧家夫婦身前。
「你休想動他們。」顧海一聲怒吼,就要舞動手中長劍,但因先前酒菜中早被下了毒,無力的臂膀,只掄起一道劍浪,就再也無力使完後續的劍招。
「中了軟筋散,你不過是個廢人。」蒙面人怪聲說著,眼中有著明顯的嘲弄與殺意。
他享受著這種玩弄人命的樂趣,看著眼前有如他掌上螻蟻般的顧氏夫婦,猙獰的笑意躍上了那雙狹長的眼。
顧海心知此夜看來是在劫難逃,他護在妻子身前,低聲囑咐:「帶著炎兒走,快!」
「不!」顧夫人淚流滿面,顫抖著搖搖頭。
「快走!」帶著炎兒走!聽到沒?走啊!」顧海忍痛吼道,推開身後的妻子,身子猛地向前撲去,一雙鐵臂緊摟住站在不遠處的蒙面人。
「找死?」蒙面人不加躲避,反倒像是十分歡迎這鉗制的舉動,他的眼略微一瞇,一聲聲的爆裂的掌擊聲在顧家主人的背上響起。每一掌重擊,空氣中就多了一絲血腥;每一聲巨響,血肉模糊的背上就揚起一陣血花。
終於,那蒙面人像打過癮了,嘴角一撇,那沾血的雙手一個用力抓握拉扯,顧家主人的雙臂當場被硬生生扯斷。蒙面人冷笑地看著大聲哀嚎的顧海,嘴角邊有著抹享受的微笑。
一晃身,蒙面人來到了正努力要帶顧炎逃離的顧夫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顧夫人心驚地環伺著屋內,眼見丈夫的慘況,她驚喊一聲。
「你這個賊人!還我夫君命來。」她的眼前一片紅霧,張嘴咬上了對方的手掌。蒙面人動也不動,只是稍稍挑眉,之後一記狠踢,踹上了全不懂武的顧夫人心坎,將她踢踹在地上,恰巧壓住了昏迷不醒的顧炎。
「你們該謝我的,顧家的所有人都將在今晚被屠殺殆盡,到了冥府也可以好好團聚。」蒙面人微笑著,看著主樓內三個昏迷不醒的人,他翻倒了桌上的油燈,看著流瀉的火舌舔噬著主樓的一切。
火焰在夜色裡跳躍燃燒著,蒙面的黑衣人們迅速地完成任務,很快地撤離恍如人間煉獄的顧家。
顧海被火的熱度炙醒,他緩緩地蠕動著身軀,爬行著來到妻兒倒臥的地方。耳中,有著微弱的心跳傳來,不知是自己妻子或顧炎的。流血過多、傷勢沉重的他,努力地覆蓋在兩人的身上,替他們阻擋火焰與高熱。
在最後一刻來臨時,那殘斷的雙臂如同一張巨翅,緊緊地保護著他身下的愛妻與顧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