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可愛女娃兒,歷經光陰的洗禮,蛻變成如今的小女人,美得讓男人驚艷,只要看上一眼,就可以記住一輩子。只要她開口,就有前仆後繼的男人,搶著要為她達成願望,只為求得美人青睞。
不過,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是想吞了她;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卻是想殺了她!
她困難的嚥著唾液,仰頭看著懸宕在身上的男人。
眼前的張徹一,遠比當年更高大強壯,脾氣也更暴躁粗野,昔日的俊帥輪廓,如今變得冷硬而粗獷。眼前的他,強悍而又冷酷,遠幾十五年前更危險,只要是愛惜生命的人,都不會想招惹他,肯定是有多遠閃多遠──
太遲了,她早已「招惹」過他了!
回憶像潮水般湧來,轟隆隆的在書眉腦子裡亂繞,想起離開台灣前,她對他所做的那些事,她冷汗直流,幾乎要呻吟出聲。
唉,這肯定是個噩夢!她作夢都想不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再遇上張徹一;她更想不到,竟會跟他困在同一部電梯裡。
他準備用什麼方法報復她?!
書眉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能活著走出這部電梯。
「你、你、你──你想要做什麼?」她的聲音不爭氣的顫抖,修長的腿兒也抖個不停,先前冷靜專業的形像,這會兒全不見了,要不是靠自尊硬撐著,她肯定早就軟倒在地上了。
張徹一挑起濃眉,稍微退開一步,雙手卻還撐在她的頸側,沒有放開對她的禁箍。
那雙銳利的黑眸,在應急燈微弱的薄光下閃爍,緩緩的、緩緩的滑過她嬌美而女性化的曲線,閃爍著難解的光芒。
「你說呢?」他不懷好意的反問,模樣看來好邪惡。
她抱緊公事包,像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般,整個人抖得更厲害。
俗話說得好,相見不如懷念。雖說分開的那日,她曾在心裡,默默的跟他說了一聲「再見」,但並不代表,她就真的想「再」見到他啊!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這一輩子,都在心裡,默默懷念他被她惡整得臉色發黑的模樣。
難道是她當初真的太過份,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才特地送給張徹一這個大禮,讓他有機會親手報仇,跟她好好的「敘敘舊」?!
「呃,你該不是想要打我吧?」書眉狐疑的問,心跳得更快,包裹在絲質窄裙下的粉臀兒,因為腦中太過鮮明的回憶,竟然開始有些刺痛。
除了吼叫咒罵外,她更害怕張徹一的「絕招」。
「有何不可?」他笑得更邪惡,單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的一拉。
「啊!」她驚聲尖叫,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被他拖得往前摔跌,整個人摔趴在他的腿上,狼狽得讓她臉紅。
這樣不雅的姿勢,她可是熟悉得很。十五年前,每回張徹一逮著她惡作劇時,就會靠著蠻力,把她擺弄成這樣,然後他會──
老天,這個男人是認真的!
「張徹一,住手!」她驚慌的掙扎著,修長的腿兒胡亂踢動,像只活蝦似的,在他腿上亂扭,卻沒辦法甩開他的力量。他只用一隻手,就壓制住她的所有反抗,拙在她腰上的寬厚大掌,比鐵鉗更有力。
「試試看說個理由,告訴我為什麼該要住手?」他冷笑著,指掌曲伸,為接下來的處罰做熱身運動,骨節還發出清脆的喀喀聲。
「呃,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小時候的恩怨,實在不適宜用這種方式來解決。你要是還介意的話,我願意道歉。」她又羞又急,勉強克制著心中的驚慌,試著跟他講道理,希望能夠免去皮肉之痛。
可惜,張徹一不是可以講道理的人。
「我不要你的道歉。」他陰沉沉的說道,寬厚的大掌,威脅的舉高,堅持要她為當年那樁「小小的」惡作劇付出慘痛代價。
眼看用說的沒用,她掙扎得更厲害,開始放聲尖叫,驚慌的叫聲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聽來淒慘極了。
「啊,住手,你要作什麼?不要碰我!你聽不懂國語嗎?你──你──張徹一,你別碰我,你敢?你敢?!」
他敢!
男性的掌重重的落下,準確的拍擊著柔嫩渾圓的粉臀兒,對懷裡的小女人施以降龍十八掌,清脆的聲音迴盪在電梯裡。
「啊!」臀上的痛擊,帶來火辣辣似的疼,痛得她眼淚都快淌出來了,她不死心的扭動,曲著修長的腿兒,用高跟鞋猛踹他的肩膀,想踹死這個可惡的施暴者。
張徹一卻像趕蒼蠅似的,輕易揪住她揮動的腿兒,把高跟鞋脫了,扔到角落去,兩、三下就卸除她的武裝。
啪!
又是一下重擊,她哀叫一聲,不敢相信事隔多年,這個男人非但沒忘了夙昔恩怨,還一直記恨到如今。
「你、你住手啊!我不是小女孩了,你不能這樣對我!」她喘息不已,尷尬的察覺,他肌肉糾結的大腿,緊抵著她柔軟的渾圓,隨著她的掙扎扭動,時輕時重的摩擦著。
「我知道你不是小女孩了。」他冷笑幾聲,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這不能阻止我,反倒還能增加我在報仇之外的樂趣。」
書眉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惡劣,連這麼失禮的話,也能大剌刺的說出口。
離開台灣後,她受到最好的教育,禮儀上被調教得無懈可擊,如今別說是粗魯的髒話了,她連咒罵都甚少出口。
成年之後,她涉足商場,曾經跟不少男人交手,其中也不乏想揩油的登徒子,但是靠著舅舅的財富,以及她的聰慧,那些妄想佔便宜的男人,全被她四兩撥千斤的擋開,至今沒人能一親芳澤。
而張徹一卻藉著報仇之名,把她抓在懷裡,結實的身軀放肆的緊抵著她的溫香軟玉,言下之意,似乎半點都不在意,反倒還享受得很。她既尷尬又憤怒,連粉頰都浮現嫣紅的色澤。
「你這個不要臉的──啊!」又是一下重擊。
「底片呢?」他問道。
「什麼底片?」她裝傻。
「米老鼠。」言簡意賅,再附贈一擊。
書眉被打得心頭火起,紅唇一張,開始口不擇言的胡說。
「喔,那個啊,我一直好好收藏著,遇到哪個台灣來的朋友,就沖洗一份分送,讓他們留作紀念──啊!」這一下打得特別重。「可惡!你敢再打我,我就去架個網站,把照片傳上去,讓全世界的人都來看看你的蠢樣──」她說得咬牙切齒,正想要撂下更厲害的威脅,應急照明燈卻陡然熄滅,頭頂的燈光大亮,電梯恢復動力了。
接著,噹的一聲,那扇原本緊閉的電梯門開了。
門外擠著眾多人馬,有「福爾摩沙」的主管、職員,還有其他層公司跑來湊熱鬧的人,以及被緊急找來負責維修電梯的技工。大夥兒前三層、後三層的把電梯口擠得水洩不通,全都探頭探腦,直往裡頭瞧。
「紀小姐,你們還好──」凌雲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因為電梯裡的怪異景況而住了口。
其他的人們也呆住了,有的低聲議論,有的猛揉眼睛,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難以相信才一會兒的時間,電梯裡的男女就能發展得如此迅速──
呃,不對不對,再仔細一看,雖說那女的有些衣衫不整,還臉兒嫣紅、氣喘吁吁的,但是被「擺」的姿勢實在太過怪異。他們的模樣,不像是正在「亂來」的偷歡男女,反倒像是正在體罰的老師與學生。
不同於書眉的羞窘,張徹一還是依然故我,手起掌落,旁若無人的繼續「行刑」。
「喂,你快住手,你沒看到──啊!」制止無效,她垂著頸子,不敢接觸那些人的目光,羞得全身發燙,氣憤得好想咬他。
直到補足了二十下後,那寬厚的大掌總算停止,不再落下,改而落到她顫抖的肩頭,毫不留情的把她推下膝蓋。
「啊,好痛!」粉臀兒撞上地面,書眉再度疼出了眼淚。她坐在地上,一手揉著發疼的臀,淚汪汪的眼睛則怨恨的瞪著他。
逞兇完畢的張徹一逕自起身,面無表情的跨步往外走,銳利的黑眸往四週一掃。
那凌厲如刀的視線,比什麼言語都有用,電梯外的人牆,就像是摩西分開紅海似的,自動自發的退開,迅速讓出一條筆直的道路。
康莊大道上的唯一障礙物,是面帶微笑的凌雲。他勾著唇,雙手交疊在胸前,神情莞爾。
「這就是你堅持要我北上的原因?」張徹一瞇起雙眼,懷疑這個貌似忠良,其實心機謀略比任何人都深的男人,老早就認出了書眉,卻始終秘而不宣,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裡。
凌雲聳肩,沒被那森冷的目光嚇退,態度仍是傭懶閒適。
「我只是想看看兄妹重逢的感人場面,才會煞費苦心的安排一切。」他輕柔的說道,語氣誠懇,讓人無法懷疑他的「善意」。
張徹一瞪了他半晌,知道就算是再冰冷的眼神,也嚇不退那抹溫文的笑。他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看向仍坐在電梯裡,含著淚揉著臀兒的書眉。
深不可測的黑眸,從那張淚濕的花容月貌,遊走過潔白細嫩的頸、衣衫下柔軟賁起的女性曲線,以及修長的腿兒。她的衣衫凌亂,細心吹整的髮絲,這會兒散亂如雲,但是那狼狽的模樣,反倒讓她看來更添幾分誘人。
一抹微乎其微的火焰,躍入黑眸深處,讓他的眼睛看來更閃亮。
書眉輕輕呻吟,在女職員的扶助下,撐著虛軟的腿兒起身。才一抬頭,就發現他正在瞇著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瞧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雖然臀兒仍舊刺痛,但是一脫離威脅,骨子裡那不肯服輸的天性又冒出頭,她驕傲的拾起下顎,氣惱的瞧回去,等著看他還有什麼惡劣的招數沒使出來。
一男一女,隔著大票人馬,無聲的僵持著。
半晌之後,張徹一漠然的撇開視線,邁開步伐,掉頭準備離開現場。
「你要去哪裡?」凌雲問。
「回去了。」
「回去?」他詫異的重複,望了書眉一眼。「那這樁合作案怎麼辦?」
「取消。」
取消?!
因為氣憤而嫣紅的臉兒,立刻轉為慘白。
取消?這樁合作案,可是她耗費數個月的心血,搜羅大量情報、分析整體市場,又費了不少唇舌,好不容易才談出點眉目來的。如今就憑他簡簡單單兩個字,她之前投注的所有的努力,就要付諸流水?!
「你不可以這麼做!」書眉激動的大喊,急著想要追上前去,但是酸軟的雙腿難以使力,才跑沒兩步,就軟得差點撲倒在地,對那個可惡的男人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張徹一的薄唇一扯,看著她微笑──
那笑容,讓所有人都心裡發毛。
「我當然可以。」他無情的扔下這句話,當著她的面,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滾燙的熱水,徐徐倒入哥本哈根的皇家手繪瓷杯裡,紅茶的香味飄散而出,充斥在空氣之中。
凌雲親自端著紅茶,離開職員們的休息室,推開辦公室盡頭的那扇竹編門扉。
這是一間隱密的休息室,空間不大,但是佈置得中西合璧,極為用心。一幅巨幅的玻璃屏風上,用噴砂效果,雕刻出連雅堂的《台灣通史》序文。
屏風前擺著軟綿綿的貴妃椅,可坐可臥,舒服得讓人一坐下去就不想起身,地上則鋪著厚厚的絲絨地毯,整個房間看來華麗而舒適,跟外頭簡潔的辦公氣氛截然不同。
他走到貴妃椅旁,另外拉了張椅子坐下,將紅茶擱到歐式小桌上。
「這間房間是我妻子佈置的,你可以在這裡好好休息。」凌雲微笑著,不論態度或是神情,都誠懇而溫和,能讓人覺得心曠神恰。
他雖然已經是個傑出的企業家,卻仍舊溫和有禮,永遠不疾不徐、有條不紊,沒有半點咄咄逼人的傲氣。
「謝謝。」書眉擠出笑容,端起茶杯,一面不自在的挪動姿勢,盡量不去壓迫到發疼的臀兒。
那個該死的張徹一,手勁居然比當年還要重,雖然沒打傷她,但是也讓她吃足苦頭,軟嫩的肌膚疼得無法好好坐下。就算是坐在軟綿綿的貴妃椅上,她也必須每隔幾分鐘就換個姿勢,才不會疼得想哭。
凌雲雙手交握,禮貌的轉開視線,假裝沒看見她困窘的動作。為了避免讓她覺得尷尬,他還體貼的主動開口。
「小眉,你還記得我嗎?當初,我也是籃球隊的隊員之一。」他莞爾的自我介紹。「自從教具室裡,那場令人印象深刻的聚會後,我似乎就不曾見過你了。」
「在那之後,張徹一就不准我再去學校了。」她擱下茶杯,黑白分明的眼兒抬起來。「你早就認出我了?」她求證。
「我的記憶力很好。」
她咬著唇,發出一聲呻吟。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她用手遮住眼睛。
「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凌雲微笑。
驚喜引這哪裡算是驚喜?根本是驚嚇吧?認出張徹一的那一瞬間,她嚇得差點想要打開窗戶,跳樓逃生呢!
「從他的反應看來,十五年前,你們似乎有些事情還沒解決?」他好奇的問,連用字都十分謹慎。
她悲哀的點點頭,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何止是沒解決?當年那樁「惡作劇」,嚴重的打擊了他的自尊心,讓他即使事隔十五年後,也還念念不忘。看來,這件事情,夠他記恨到進棺材的那一天了!
唉,不都說,大人不計「小人」過嗎?事發當時,她只有九歲,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小人」,他一個大男人的,心眼怎麼這麼小,偏要跟她斤斤計較,甚至還遷怒到公事上頭?
想到幾個月來的心血,被他輕易的否決,書眉實在嚥不下這口氣,還想亡羊補牢,作最後的努力。
深吸一口氣後,她振作精神,直視著那張溫和的俊容。
「凌先生,我還是希望兩間公司能夠合作。」她慎重的說道,知道眼前這個男人,腦袋可遠比張徹一冷靜多了。
「福爾摩沙」成立才短短十多年,卻以品質卓越的手工傢俱,在歐洲與亞洲創出驚人營業額,消費者們趨之若騖,每有新作推出,沒多久就銷售一空。
憑著優異的商人直覺,書眉料定,這些優質的手工傢俱,在美洲也能夠大放異彩。
金邊眼鏡後的濃眉,輕輕的一揚,他的眼神中透露著讚賞。
「我早就料到,你會是個優秀的商人,畢竟早在十五年前,你已經向我們展示過,你那優異的商業長才。」每回想起那場「銷贓大會」的情形,凌雲都會忍俊不禁。雖然認識張徹一多年,卻從來沒有人,能像書眉這樣,成功的激怒他,讓他徹底失控。
「我所聽到的,是讚美,還是諷刺?」書眉偏著頭,清亮的眼眸眨動,大膽的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能在商界打滾多年,她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就看出,凌雲並非如外表看來那麼溫和無害。他是那種靜水深流,藏而不露的人,而這種男人,肯定要比那些虛張聲勢的傢伙更難應付。
「福爾摩沙」會成功,並不是一個偶然,在這間公司裡,有太多優秀的男人,有的進攻、有的防守,就如同當年在籃球場上一樣,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在商場上同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凌雲一手撐著下顎,唇上笑意未減。
「兩者都有。」他爽快的承認,接著話鋒一轉,再度提起合作案。「小眉,實話說,我也願意繼續跟你談這筆生意,畢竟合作案一旦成功,對兩間公司只有利,沒有弊。」
「只是?」她挑眉,知道他的話還有下文。
他輕笑一聲,對這個美貌的小女人更加欣賞了。
「只是,張徹一是工廠的廠長,所有產品都由他監督製造,在合作案上頭,他有極大的許可權。」
「他是廠長?」她瞪大眼睛,對這點倒是非常訝異。
凌雲點頭。
「不只如此,他還參與了研發,你最欣賞的這套『虛懷若谷』竹製傢俱,就是由他設計開發的。」他拿出一份簡介,擱置在她的腿上。
「福爾摩沙」的成功,不僅僅是靠著在商場上的運籌帷幄,精緻而富有創意的產品,也是致勝的關鍵之一。
不同於銷售部門的光鮮亮麗,工廠的部份,作的可都是流血流汗的勞力工作,不但辛苦,還不能出半點差錯,非得要有過人的意志力,才足以負擔這項重責大任。
話說回來,就因為張徹一負責工廠的一切,長年隱身在幕後,從不曾現身,她在接觸這項合作案時,才會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我如果希望這樁合作案成功,就必須從他的身上下手,先取得他的同意?」她翻閱著印刷精美的簡介,愈來愈覺得,這是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耗費數個月的心血,好下容易進行到最後階段,如今萬事俱備,只差臨門一腳。難道,就因為張徹一的否決,她就要豎起白旗,宣佈自個兒被他打敗,然後夾著尾巴,窩囊的回美國去?
不,絕對不行!
十五年前,她能把張徹一當成搖錢樹,十五年後,她照樣能從他身上搖出大筆鈔票。要她投降?哼,沒那麼容易!
凌雲輕撫著方正的下顎,看著眼前的小女人低頭沉思,眼中的光芒變換靈動。他開始熱切期待,想看看她會使出什麼手段,逼迫張徹一改變主意。
「我就直說了吧!」他斂下眼睫,用溫和的表情掩飾眸中的笑意。「小眉,只要你有能耐,讓張徹一點頭,我們的合作案就算是成功了,我隨時能在合約上簽字。」
書眉雙眼一亮,霎時間忘了粉臀上的疼痛,整個人激動的站起來,興奮的看著凌雲。
「你說話算話?」
「絕對沒有半句虛假,你什麼時候讓張徹一點頭,我們就什麼時候簽約。」
她用力點頭。
「好,一言為定!」
暮色濃濃,小鎮四周的菊花田里,點起大量的燈火,入夜之後顯得光亮無比。設置燈火是為了加速菊花的生長,供應國內與外銷的市場。
自從蘭花市場轉趨低迷後,鎮上轉為經營花卉批發生意,產業道路的兩旁,綿延數十間規模不同的花卉批發商。每天從太陽還沒露臉,花商們就開始忙進忙出,分送各類新鮮花卉。
除此之外,這幾年之中,鎮上倒是有了另一項更具商機的產業。
「福爾摩沙」的成功,帶起手工傢俱的風潮,不少媒體爭相報導,也讓商人的眼光投向這個花香四溢的小鎮。
因為利之所趨,幾間類似的公司相繼成立,也選擇把工廠設在鎮上,除了良性競爭之外,也不乏有人財迷心竅,私下暗動手腳。
張徹一才離開沒多久,木料選購就出了紕漏,他風馳電掣的從台北趕回來,直接去找供應商交涉。
直到夜色迷濛,他才駕著吉普車,回到家中。
那棟屋齡久遠的日式平房,早在幾年前,就由他親自設計監工,作了部份翻修,外觀看來沒什麼改變,裡頭倒是花費不少功夫,讓張家夫婦能住得更舒適。
一踏進家門,那陣悅耳如銀鈴的笑聲就飄入耳中。
他擰起眉頭,一步步的走到客廳,果然看見,那個早上才被他困在電梯裡,揍過一頓的小女人,這會兒竟成了座上嘉賓,笑容甜美的坐在那兒,陪張家夫婦聊天。
書眉先看到他,清澈的眼裡閃過些許怒氣,旋即消失不見。
「大哥,我比你先到家呢!」她開口說道,笑容甜得要滴出蜜來。燈光照亮那張精緻的瓜子臉,彎而細長的柳眉,襯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美麗得讓人屏息。
「你可回來了。」柯秀娟回頭,也是滿臉笑容。「你啊,既然遇著小眉,還邀請她回來小住,怎麼不事先通知一聲,好讓林嫂把客房整理出來?」幾年前,她終於承認,自己對家務缺乏天份,索性聘雇了管家,把家中的雜事,全權交給專業人士處理。
張徹一走到桌旁,黑眸盯著她,無情的戳破那個謊言。
「我沒有邀請她回來。」
「難道是我會錯意了?」書眉眨眨眼兒,遺憾的起身。「既然大哥不願意讓我住下,那麼我這就離開,摸黑去找住處好了。」她狡詐的一笑,把責任全推到他頭上去。
柯秀娟哪裡捨得放人,連忙伸手,把她拉回去坐好。
「你想去哪裡?留下留下!」她迭聲嚷著,還對林嫂猛揮手,要她快些把行李藏好。「你這小丫頭真該打,出國十幾年都沒回來。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下午書眉出現時,他們夫妻二人高興極了,拉著她說東說西,只差沒有擺桌宴客、公告鄰里,慶祝書眉重回故鄉。
「雖然沒回國,但是爸媽的生日,我可不曾忘記,每年不都挑了禮物寄回來嗎?」她笑著求饒,坐在婦人身旁撒嬌。
這幾年來,雖然說她遠在海外,不曾回台灣,但是貼心的禮物從不曾間斷。
她是真心喜歡這對夫妻,感謝他們對她的關愛。只是,她實在不明白,這麼善良的夫妻,怎麼會生出一個桀騖粗魯的兒子。
清澈的眼兒滴溜溜的一轉,瞄到那個高大的男人身上。想到他先前在電梯裡對她的所作所為,她就怒火中燒,恨不得撲上去,對他拳打腳踢,再把他大卸八塊,然後──
呼,不氣不氣,她必須忍耐!小不忍,則難賺大錢,她還想把那樁合作案談妥呢!
柯秀娟握緊她的手,疼愛的拍了拍。「小眉,我說啊,你就暫時留下,在家裡住一陣子,我們可以──」
站在角落的張徹一開口了。
「她沒空。」他面無表情,冷冷的瞪著書眉。
「噢,你錯了,我很有空。」她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存心跟他卯上了!
柯秀娟連忙出來打圓場,對兒子猛揮手,要他滾遠一些。
「喂,你是哪裡不對勁了?小眉回來,難道你不高興嗎?想當初,你們兄妹感情多好,她要離開時,你還想追上前去道別呢!」說起那一幕感人的畫面,她這個作母親的,就感動到好想哭。
她哪裡知道,當年兒子抱病追上前去,其實是想要親手殺了書眉!
張徹一懶得多費唇舌,他知道,那個詭計多端的小女人,有一百種以上的辦法,能夠賴著不走──好吧,既然她不走,他走!
「我去睡了。」他冷淡的宣佈,轉身往臥房走去,還旁若無人的脫下襯衫,屬於成年男人的完美體魄,在燈光下展露無遺。
唔,看來,他的身材比當年更有看頭了呢!
書眉放肆的大飽眼福,打量那高大挺拔的背影。雖然說,這幾年來見過了不少俊男帥哥,但是她還不曾見過,有哪個男人的體魄,能跟他一較高下的。
「對了,媽,怎麼都沒見到嫂子呢?」她裝作漫不經心的問,猜測那群瘋狂的愛慕者裡,應該有人能逮著這個火爆浪子,順利冠上張太太的頭銜。
柯秀娟卻重重歎了口氣,擔憂的猛搖頭。「哪來的嫂子?他脾氣這麼壞,哪有女人肯嫁他?就算是有膽子跟他交往,卻都禁不起他吼幾次,全都哭哭啼啼的跑了。
鎮上的年輕男女,老早就各自婚嫁了,唯獨她的兒子,到現在還孤家寡人,連個女伴都沒有,她不知還要等上幾年,才能抱到寶貝孫子。
月老啊月老,難道是忘了,她家裡還有個適婚年齡的兒子嗎?
不但如此,就連年輕貌美的書眉,似乎也還沒找到對象,她這對漂亮優秀的兒女,竟然都被月下老人晾在一旁。
看來,她明天得去準備些水果什麼的,到月下老人的廟裡,求個姻緣簽,就盼月老快快出手,讓她的兒子和女兒,都能找到終身伴侶。
柯秀娟看著窗外的月亮,開始默默祈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