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跑到泥巴堆裡滾了一圈才開車回家?」他的嘴張得大大的。
聽到他的玩笑話,曉音望著自己的樣子只能乾笑。
這一次才傷成這樣,算不算她真的很「幸運」?
「你知不知道這是這一個月來的第幾次了?」宮靜翔在浴室裡幫曉音清洗被污泥弄髒的身體。他小心的不讓水碰到她的傷口,心疼她才剛結痂的身體又添新傷。「這次又是怎麼一回事?」上一次是被人不小心撞到,錢包還不翼而飛,上上一次則是被摩托車擦撞,這次又是遭遇到什麼事?
曉音圍上大毛巾在沙發椅上舒服的躺下來。
宮靜翔遞上一杯熱茶讓她壓壓驚,從她一直沒有說話來看,她這次一定嚇得不輕。
「到底怎麼了?」他拿起乾毛巾擦拭著她洗過的秀髮。
曉音捧著熱茶想藉著那溫暖的熱氣鎮定自己還不安的心魂,久久她才開口說話,「我……我……」但話還未落,她的眼眶已經紅了起來,聲音哽咽著。
她深吐一口氣,才能把話說完,「我差一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有了宮靜翔後,她更珍惜自己的生命,逐漸的不能適應意外的災難帶給她的強大衝擊,尤其在他的面前她更沒有辦法讓自己裝作不在乎。
「沒事了,我在這裡。」宮靜翔將她抱進懷裡,輕撫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
曉音緊緊的抓住宮靜翔的衣服,讓他的體溫溫暖自己異常難安的心。是她疏忽了,只想到要趕快回家見他,卻忘了去注意自己的安全。
等到她的心情完全平復下來,她才又開口解釋,「今天下班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我被擠出馬路,然後差點被迎面而來的車輛撞上。」幸好受過訓練的身體反應還夠快,不然她一定非死即傷。
宮靜翔的眉快速的皺了一下,「從今以後,我送你上下班,況且我們的事也到了該公佈的時候。」他不會再放她一個人,他要名正言順的可以站在她面前保護她。
「嗯。」過度緊張的肌肉全都放鬆下來,曉音突然覺得好累,她窩在宮靜翔懷裡不肯起來。「你說回來有事要跟我討論,是什麼事?」她邊問邊打了一個睏倦的呵欠。
聽到她打了個呵欠,宮靜翔輕撫著曉音的背,「不是很重要的事,睡一下,等你醒來我們再談。」曉音在他懷中輕點著頭,沒有說話。
等到曉音均勾的呼吸聲傳來,宮靜翔才抱起她往臥室走去,安置好她後他又走回客廳。
宮靜翔點了根煙,望著客廳落地窗外的景色出神著。
曉音連續的出事不再是單純的事件,一次是偶然,兩次就是必然。是他的疏忽才會讓她遭受到今天的驚嚇。
是誰會想要傷害她?曉音的生活一向單純,所以不可能是她的仇人,那麼是他的?
是誰不衝著他來而去傷害他的妻子,難道……
宮靜翔捻熄了手上的香煙,拿起車鑰匙就往門口沖。
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 ☆ ☆
一陣緊急的煞車聲在宮家的車道上尖銳的響起,一道人影匆促的下了車。
宮靜翔闖進宮家客廳,劈口就問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蘇西西,「爸呢?」
「大哥!」蘇西西驚喜,從她你進宮家後就沒看見宮靜翔回來過。
「爸呢?」沒有理會蘇西西驚訝的表情,宮靜翔一臉的肅殺之氣。
「跟靜武在書房。」她被宮靜翔陰冷的表情嚇到。
宮靜翔馬上上到二樓,他沒有敲門直接闖進宮辭宏的書房。
「大哥!」宮靜武驚喜的叫了一聲。自從大哥突然離職後,他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他一直不知道到底大哥和父親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哥會不說一聲的搬出家裡和辭掉他現在的職務?
看著宮靜翔的闖入,宮辭宏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要宮靜武出去。
「但是我——」宮靜武的話說了一半自動停止,望著對峙的兩人,他才真正的體認到大哥和父親間的水火不容。
宮靜武憂心忡忡的關上房門。
「為什麼?」宮靜翔明知父親不會給他任何的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他?!
他自信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不為什麼。」宮辭宏嚴厲的表情從沒有對宮靜翔鬆懈過,看見宮靜翔就像看到他最痛恨的人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直都是陰魂不散的,除非他自己也合上了眼,否則這樣痛苦的日子永遠都不會結束。
「不要碰她!」宮靜翔這時才算真正的清醒過來。他不知道為何父親會恨他到這種地步,但曉音絕對是無辜的。
「那要看你的本事。」宮辭宏的嘴角勾起一個不算笑容的笑。
「如果你敢再碰她一下,我發誓我會毀了你,毀了整個碟穎集團。」宮靜翔不再留一絲絲的情分,宮辭宏敢傷害曉音,他要他後悔。
「威脅的話人人都會說。」宮辭宏對宮靜翔的話根本就無動於衷。
聞言,宮靜翔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空氣在那一瞬間被凍結。
「想不到你也會有這種氣勢。」宮辭宏臉上的訝異一閃而過。想來他是輕忽宮靜翔太久了,「他」一直是那麼的聽話,讓他忘了「他」不是沒有能力的。
「不要碰她。」宮靜翔冰冷的再重申一遍,不再為宮辭宏的態度而心情起落,現在的他一心只想保護自己的妻子不受傷害。
宮辭宏沒有任何的回應。
宮靜翔冷著臉,關上書房的門走下樓,他沒有理會宮靜武和蘇西西關心的詢問就離開宮家。
現在的他只想見到曉音,想將她抱入懷中,溫暖他逐漸冰寒的心。
等到宮靜翔離去,言辭宏拿起電話,淡漠語氣是駭人的冰冷,「我要她的命,就在今天。」宮辭宏的眼神在宮靜翔離去後已經渙散。
沒有人能夠威脅他,尤其是「他」!
☆ ☆ ☆
「為何突然把我叫出來?」在家裡睡得正香的曉音被花粉電召而來。
花粉亮亮手中的牛皮紙袋。
「我知道。有用嗎?」曉音淡淡的問。
「冷血動物。」花粉輕聲的說,「也不問我要去做什麼?也不生氣我就這樣攔截你的文件。」她狀似抱怨的語氣聽起來滿開心的。
「哪來那麼多廢話。」被人吵起來心情很不好,而且她一醒過來沒有看到宮靜翔,就更覺失落。「那我就長話短說。」花粉一派的優閒,「花氏集團已經抓到碟穎集團非法從事軍火販賣的證據,剩下來就等宮辭宏跳進我們設下的陷阱。」
「恭喜。」曉音一臉不關她事的表情。她的丈夫已經不在那裡頭,他們要怎麼搞也沒有她的事了。
「大姐,你結了婚,怎麼還是這個調調?」花粉傾身瞇著眼審視著曉音。
大姐變漂亮了,但似乎又有哪裡有說不出的不對勁。
她跟宮靜翔的婚姻不幸福嗎?不然怎麼如此緊繃?
「這跟你拿了我要的資料有什麼關係?」曉音冷視著花粉。
花粉一臉的好玩,「大姐,你真的變了,變得有人性多了。」以前的大姐只會不甩人的就走,現在竟然還會問一問了,可喜可賀。
「囉嗦。」曉音嗤道。
「大姐,發生了什麼事?」不對勁,她真的很不對勁,語氣不對,連表情也不對。
「現在跟我解釋為什麼。」曉音指指桌上的牛皮紙袋。
花粉遲疑了一下。她才不會那麼輕易讓大姐這麼噓弄過去,不過還是等一下好了,她絕不是畏懼大姐現在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的。花粉在心中加強信念。「怕你會告訴你老公為什麼他的父親會那樣對他。」
曉音對於花粉的話還是無動於衷,她等著她再做解釋。
花粉縮了縮頸子。大姐生氣了,而且還氣得不輕,誰教她拿大姐的寶貝老公當擋箭牌。
「其實我們能拿到碟穎集團的犯罪證據該感謝你老公的。」花氏集團想抓宮辭宏犯罪的證據已經很久了,但卻一直沒有辦法有進展,直到碟穎集團內部有人積極的在秘查,打亂了宮辭宏的注意力,他們才乘機得到線索。
「不要吊我胃口。」
「你知道你老公在調查碟穎集團內部的虧空公款事件嗎?」花粉小聲的問。
「我沒聽他提過。」
「知道我為何要托小三將宏曜集團及碟穎集團的資料交給你嗎?」花粉換個角度再問。
「不知道。我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況且我也不想猜。」自從他們把她當成瓷娃娃般的易碎品開始,她就不想再去搭理他們的想法,她只想做她自己。
「大姐!」花粉微微的苦笑。大姐真的有她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無所謂嗎?
當初實在是因為她已經無路可走,才會讓大姐知道她在偵查碟穎集團。要是在托小三轉交資料時,知道那個宮靜翔會成為她未來的姐夫,她才不會這麼沒有大腦,而且大姐結婚的這件事,她都沒有通知她,還是她在追查宮靜翔時才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大姐根本不把她當一家人看。
「你的婚事沒有告知我,也沒請我喝喜酒。」花粉垂下頭,嘟著嘴,一臉可憐兮兮的吐著話。
曉音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婚事我誰都沒有說,喜筵更沒辦。」
花粉這才抬眼,聽到這個消息,她受傷害的心霎時被安撫了。太好了,原來不只是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花粉開心的繼續剛剛的話題,「我本來是要你幫我從宏曜集團監視碟穎集團的,畢竟它們的關係不淺。」這一不小心就將曉音扯進這個漩渦裡,知道以後要退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衝。
「那有什麼關係?」
「大姐!」她怎麼能夠讓她感到內疚,她又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的嘛,就不能原諒她這一次。
「哼。」
「算了,要你這個冷血動物體諒我一下,天真的會下紅雨了。」花粉一臉的無奈。
「你再不說我要回家了。」曉音的耐心終於告罄。
花粉一聽到曉音的話,馬上開始說明,「你老公對碟穎集團內部一連串的清查行動,分散了宮辭宏對我們的注意力。我攔下這份資料就是擔心你會將這份資料拿給宮靜翔,一旦宮靜翔知道,他絕對會去質問宮辭宏的,我擔心他會停下對碟穎集團內部的調查。」不過這些在宮靜翔離開碟穎集團就用不到了,所以她才會打電話找來大姐,把她要的資料給她。
這個資料袋裡有著宮家一切的恩恩怨怨,揭發開來不見得會對宮靜翔好,不過這要看大姐決定怎麼做,沒有她這個外人說話的份。
「那麼是犧牲掉我老公了。」曉音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她信任花粉的任何決定,但她也擔心宮靜翔。
「抱歉,大姐。」為了保護其他躲在暗處的情報人員,她不得不利用這個有利於他們的情勢。
會拿宮靜翔當幌子實在情非得已,況且這也不是故意設計的,他們只是順勢加以利用而已。
「不,其實不讓他知道也許是對的。」
「大姐,你知道當我第一次看到那兩張照片時,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宮靜翔不是宮辭宏的親生兒子。」
「我知道。」曉音的臉色黯淡下來。
「還有你最好還是看一下調查的資料。」
「既然已不打算讓靜翔知道,看不看已無所謂。」本來她還在三心二意,但為避兔她的行為會變得怪異讓靜翔起疑,她還是決定不看。
「我覺得你還是看一下比較好。」花粉的表情很奇怪。
「怎麼說?」
「有備無患,裡面的資料解釋了很多東西,我擔心宮辭宏已經將現在和過去混雜在一起,現在的他真的很危險,不過幸好他還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清楚我們已握有他犯罪的證據。」那是花粉現在還很放心的在這裡的原因,不然她才不敢冒著危險來見她大姐。
「他真的瘋了?」曉音的頭垂了下來,小心的不讓花粉看見她的表情。
「並不是很確定。但是大姐,在我們揭發他犯罪的事實之前,他一定會有所反撲,我怕他會拉個墊背的,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自己的週遭,尤其多注意一下你的老公,我可不想讓你做寡婦。」花粉苦口婆心的說著,她就怕她大姐不把這當做一回事。
「我知道了。」曉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們彼此的糾葛都牽連到她身上來,她成了最無辜的受害者。
花粉替她擔心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宮辭宏的對象也已經轉移,不論宮辭宏是怎麼知道她的,她都成了箭靶。
宮辭宏的確知道怎麼樣去傷害靜翔才能達到最大的效果,傷害她的確比傷害靜翔更讓他感到痛苦。
想必現在她還能在這裡,是宮辭宏還不想要她的命,只想讓她老公的生活充滿提心吊膽的痛苦而已。
宮辭宏夠狠,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必須採取一些行動來保護她自己。
☆ ☆ ☆
清涼的晚風吹拂著曉音跟花粉,她們談笑的身影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得模糊。
「送我到這裡就好,再走進去可能會被回來的靜翔看到。」
「沒有關係。」知道大姐結婚的時候,她都沒有時間去確定一下宮靜翔的人格,此刻有了這樣的機會,她怎麼會輕言放棄。
「你不擔心你家少爺會突然有事情找你?」花粉可是難得有優閒的時間可以陪她一起耗。
「放心,他今晚絕不會有空想到我。」花粉笑得非常的幸災樂禍。花家少爺的那群損友一知道他們已掌握到有利的證據,馬上二話不說的包飛機來了,而且一來就是一大卡車的人,他今晚會有空注意到她不見才有鬼。
「難怪你今天能拉著我陪你一整個晚上。」
花粉陪著曉音彎進一條較狹小的巷子裡,但才一轉彎,花粉就被一個急衝出來的暗影撞到。
「你給我站住!」花粉二話不說抓住撞到人而想偷溜的人,「把你剛才偷的東西拿出來。」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搞不清楚。
藉著微亮的燈光,曉音和花粉看清楚了那個暗影。
「放開我。」一個小小偷現形。
「那麼小的年紀就不學好。」花粉最氣憤有這樣的情形發生。
「又想多管閒事了。」花粉的毛病又發作了。
「大姐,你先回家,我要好好教訓這個不學好的傢伙。」花粉拎著那個小孩的衣領小心的不讓他掙脫掉。
曉音看了那個想掙脫的小孩一眼,知道不需要她插手,花粉一個人就可以應付了,但是這樣的畫面一向都會出現在她和花粉夜歸的路途上。
不論她們晚上出去是做什麼事,最後總是以這樣做為結局。
小三和其他兄弟姐妹都是這樣被她們撿回家的,不知道這個小孩是不是也會成為下一個被花粉感召的人。
曉音轉身漫步在昏黃的巷道間,她還能聽到花粉和那個小孩在爭吵的聲音。
「月兒彎彎照九洲……」曉音低喃著,想起許久前有人告訴她一句不知名的詞句,她想如果靜翔也在這跟著她一起散步不知道會有多好。
但,奇怪了,為什麼現在會特別的想他,也不過幾個小時不見不是嗎?
曉音突然抬頭觀察四周,卻沒有看到讓她感覺不對的事情。
是她太敏感了嗎?還是週遭太暗了?她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還是她因為少了份警覺心而患得患失?
「曉音。」一道溫柔的聲音引得她望去,讓她分了心。
「靜翔,你怎麼會在這裡?」曉音訝道。
宮靜翔從黑暗的角落處走出來,「我在等你。」他回到家,看到她留了字條出去,受不了她不在家的空洞,就跑到外面來等她。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了?」曉音質問他道。
宮靜翔愕然,「怎麼突然這麼問,我對你不好嗎?」他這個老公做得那麼差嗎?專程出來等老婆回家,卻讓她誤會他做錯事。
她審視著他,不放過任何細微的地方。
「我來接我老婆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他理所當然的說。
「如果沒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這是你第一次出自真心做出讓我感動的事。」曉音放柔了表情。
「我有那麼糟糕?」不會吧?
「不是糟糕,是你從來都沒有特定的想替我做一些事,不是好玩的逗著我,就是急切的想讓我屬於你,從來沒有一次單單純純的只為了我這個人。」送花是,改變家裡的裝演和說服她穿上小禮服是,參加宮靜武的婚禮也是,他沒有一次是因為知道她的需要而想讓她高興去做事。
「我……」宮靜翔被曉音的話堵得說不出來,他似乎有些可以做的事沒有對她做,他想讓她開心。
「大姐!」在不遠處的花粉突如其來的大叫。
宮靜翔和曉音全往花粉的方向望去。
一聲槍響突然破空響起。
「曉音,小心!」宮靜翔反射性的撲倒曉音以身體護住她,卻晚了一步。
花粉見狀,快速的抽出她放在腰間的槍,射向剛才槍響的來源處,為曉音和宮靜翔做掩護。
宮靜翔抱著曉音滾往黑暗的地方去,避開任何可能的襲擊。
「曉音,你沒事吧?!」宮靜翔的手摸到濕熱的液體,他張大眼睛看著,卻只聞到血腥味。「曉音,你回答我!」他搖晃著在他懷中已經閉上眼睛,整個人癱軟的曉音,「你醒醒!醒過來!」
「不!不要!」驚惶的大吼不自覺的流洩而出,他整個臉色青白起來。她不能就這樣離他而去,他還有好多事還沒為她做,還有很多話沒有跟她說。
她不可以就這樣離他而去!
「不可以!不可以再流了!」宮靜翔失心般的緊緊用雙手堵住傷口,不讓她的生命從他的身邊被死神帶走。
花粉等到確定殺手退去,也趕緊飛奔過來。
鮮紅刺目的血不停的從曉音的背後蔓延開來,溢滿了宮靜翔的雙手。
「大姐?」
花粉被這樣的情況震呆了,不敢相信這是她第二次來不及救她的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