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煙將他安放床上,掀被為他蓋上,他卻連她一起拉入錦被中。
「不!你太過孟浪了。」三番幾次凌辱她還不夠嗎?
穆飛煙才支起身子,他立刻抬起猿臂橫過她的胸前,強行將她按回軟墊上。
「不要。」倏地,她身子受到侵襲不覺渾身一悸。
仇雁申盛焰仍熾的瞳仁閃著駭人的幽光。「你的身體對我而言已經不是秘密了。」他輕淡的語調如同帶刺的鞭,瞬間將她打得遍體鱗傷。
她緊抿的朱唇顫抖著,喘促的呼吸逸出深沉的悲愁,冰冷的玉指死命抵住他的胸膛,兩翦秋瞳瑩然欲滴……
「覺得委屈?」他急劇起伏的胸口,猛烈撞擊著她逐漸虛軟的手,蠻橫地壓上她的身子。
「不是的,我……你傷口未癒。」
不等她把話說完,仇雁申已含住她嫣紅的唇,並動手褪去外衫,之後接著剝掉她的衫裙褻衣。
「不可以,求你——」
意識到他飢渴的索求,穆飛煙惶亂地抗拒。仇雁申豈容她不從,很快地便逼她「袒裎」相迎。
「我要你。」他俯首埋入她柔膩的頸子,挖心掏肺地攻佔她處子的幽香,那驚心動魂的方式震懾了全身如軟泥的穆飛煙。
「求你別……我真的給不起。」她殊不知奮力的掙扎,形同催情的春藥,只是益發激起他攻城略地的念頭。
「我要的你就得給。」熱唇貼在她白玉瓷瓶也似的頸線上滑動,一路舐舔到粉嫩的雪肩,狠狠地在她白皙肌膚間烙下星星點點的血記。
「我會恨你的。你要我恨你嗎?至少念在我曾手下留情,我……」她充滿愧疚的緊攏雙腿,自覺對不起尉傑。
仇雁申雙眸陡地噴出兩道火焰。
「你恨吧。」不能愛恨也好,恨也要動用感情。
他的觸撫轉為強烈近乎粗暴,黑眸鎖住她,深沉地……
穆飛煙在他燦亮的眼中看到自己不絲一掛的胴體,忍不住面紅耳熱,羞赧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霸道的扳開她的雙腿,將已然亢奮的男性特徵抵進她敏感羞澀的股溝間摩挲,濃重的氣息開始變成粗喘。
她麻脹地蠕動身子,驚覺他下體部位的明顯變化,登時愕然仰首,卻對上他灼灼焦切的目光,前所未有的躁熱感侵擾著她的週身,天!她快窒息了。
仇雁申粗嘎地笑出聲。「準備好要當我的女人了嗎?」
「嚇?」穆飛煙不明所指,從來沒有人碰過她衣衫下的軀體,即使尉傑幾度想「登堂入室」,也都因她的峻拒無功而返。
而他如此輕薄,如此放肆,已陷她於不貞不潔,她早就不著望尉傑回心轉意。然而,他的女人是什麼意思?是妾、是婢、或是情婦?想當然耳的不會是妻。
穆飛煙猶來不及傷感,即被另一波激烈的撫觸佔據思維……
她竟像個蕩婦,因霎時湧起的酥麻淋漓,感到無盡酣暢。「不,不要……」嘶啞乾澀的嗓子,顫不成聲。
她死咬住下唇,制止自己發出歡愉的吟哦。她是個大家閨秀,是名媛淑女,不可以,不可以——
她下意識的扭動,卻令仇雁申更加慾火熊熊,他也詫異他的挑逗對她起了這般激烈的反應。
* * *
夢中驚坐起,穆飛煙一眼觸及苡婕盈盈燦笑的臉。
「他走了?」她餘悸猶存,一整個夜晚的折騰已經令她筋疲力盡,切莫還有更殘酷的事情發生。
「少爺嗎?他剛走,特地要我前來侍候你。」苡婕端著熱氣蒸騰的木盆,置於案前。「你躺著別動,我來幫你擦拭。」
穆飛煙吃力地掀開被褥,血?她失神迷茫地往下望,大腿內側還附著斑斑血痕,那是在宣告她無以回頭的情愛?
她怔愣地出著神,淚水剎那決堤洶湧,模糊了視線。
「怎麼啦?還痛是不是?」苡婕是個半大不小的女孩,對人倫之事也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狀況。這些血漬雖令她駭然,但能蒙她家少爺的眷顧,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她不明白穆飛煙為何要哭。
「幫我把衣裳拿來。」豆大的淚珠依然滾滾而下,她沒力氣向苡婕解釋,或使勁發狠地咒罵仇雁申。唯今之計,只有走,走得越遠越好。
「你要出去嗎?」苡婕邊為她著衣,邊傻傻地問。「是不是上街買東西?我陪你一起去,這兒市集我最熟了。」
穆飛煙羸弱地搖搖頭。「我要離開這裡,經此一劫,我尚有何顏面見人?」
「怎麼會,你馬上就要當寄傲山莊的少夫人了,和少爺同床共寢原是遲早的事嘛。即使他不該把你弄得流血,但……他,我想少爺一定是不小心的,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穆飛煙對她的少不更事唯有報以苦笑。她要走的心意是非常篤定的,這回她絕不再猶豫不決。
昨兒……該死!她怎能眷戀著昨夜的綢繆?她應該恨死仇雁申才對呀!
回看床榻猶如慾海,一望無際。棗紅色的緞被,有種魅惑,淫蕩的歡愉藏在裡頭,不知何時,彷彿掀起一角,正偷偷的譏笑她。
穆飛煙臉色頓時煞白,白到頭髮根去,好像整個身體也跟著嚴重失血。
在尉傑身受重傷的時候,她卻陪著傷了尉傑的人纏綿恩愛,簡直不守婦道,無恥極了。
「苡婕,」她抓著她的雙手,顫聲問:「你是否聽說昨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家少爺和尉傑?」
「知道一點點。」苡婕將她的身子按回床上,小心地拉起被子蓋上。「據說是因為尉傑那壞蛋——」驚覺失言,忙用手摀住嘴巴。「少爺是不得已才對尉公子展開反擊的。昨兒一早,鏢局的總鏢頭成桐就倉皇趕來寄傲山莊,據說咱們保的一支鏢銀被劫,擄到的歹徒供稱,乃是受尉傑的唆使……」苡婕謹慎措辭,深怕一個不小心失言,又惹得穆飛煙不快。「少爺一聽當然氣死了,就……就單槍匹馬,鏟了他們一處巢穴,可惜他自己也身負重傷。」
穆飛煙聽得一顆心直墜冰窖。尉傑為什麼要那樣做?光明正大,直截了當不好嗎?他負有皇命,大可一舉攻進寄傲山莊,將仇雁申繩之以法的呀,何必行此小人行徑?
除非他另有隱情,而且與她有關?
接過苡婕遞上的熱布巾,她顫抖地熨貼著疼痛處,淚水又控制不住地淌下來。
「別哭了,你要曉得,不知有多少姑娘渴望受少爺的青睞而不可得,你能幸運雀屏中選理應興高采烈,怎地哭哭啼啼?」
「我不稀罕!」她哭嚷著。「他是個欽命要犯,嫁給他有什麼好?」他甚至沒提過娶不娶她呢?
「才不是!如果少爺是欽命要犯,為什麼尉傑不直接頒布聖旨,要求地方知府幫著捉人呢?」事實上,前些天巡撫大人才到莊裡飲酒敘談,和她家少爺把臂言歡哩。
「他……」穆飛煙也覺得納悶,當日漢皇是以密令要她先誘之後殺之,因此無正式旨文,但尉傑乃朝中一品命官,他怎麼也……「我也不懂,大概他另有苦衷吧。」
「甭理睬他,橫豎天大的事,自有少爺承擔。」苡婕對仇雁申簡直崇拜到心坎裡去,一提到他便笑逐顏開。「你先梳洗乾淨,起來我幫你好好妝扮一番。」
「做什麼?」她戒慎地將身子縮回牆角。
「取悅少爺,讓他感到賞心悅目啊!」
「荒唐!」穆飛煙怒斥。「他強行玷污了我的清白,居然還要我曲意承歡,當我是誰?」
苡婕壓根兒不理會她震驚又惶亂的心情,她只是陪著笑臉,硬拉穆飛煙坐在菱花鏡前,自言自語地斟酌著:「怎麼打扮你呢?憑你麗質天生的姿色,相信怎麼弄都能艷驚四座——」
「啪!」穆飛煙氣憤地奪下她手中的發篦,摜在地上。「我說過我要離開,你沒聽清楚嗎?」
苡婕怔愣地望著她半晌,不覺盈盈下跪。「你若是堅持非走不可,那就請你先殺了我。」
「不要胡鬧,我雖是一名殺手,但也還不至於濫殺無辜。起來吧!」她忿然立起,忽瞥見半開的抽屜內有一柄利剪。
穆飛煙心念一轉,雙目迸出前所未有的堅決,趁苡婕不留神時,迅速取出利剪,放入水袖之中。
「少爺那麼愛你,你這一走了之,他還肯放過我嗎?」苡婕說著說著,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他才不愛我!」試問有哪個男人會對心愛的女子極盡蹂躪之能事?
「怎麼不愛?他昨兒和尉傑那些鷹犬激戰後,傷勢慘重,一得知你在寄懷園,他立刻飛奔前來,片刻都不肯停歇。如果他對你沒感情,會如此心焦如焚,急於見你一面?」
「他明知尉傑是我的未婚夫,前一刻傷了他,後一刻即來向我炫耀,是何居心,我難道不瞭解?」穆飛煙悵然跌回圓凳上,怔忡地望著鏡中的人兒。
這是她嗎?為何這般陌生?
「少爺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苡婕急著為仇雁申辯解,可穆飛煙已經不想聽了。
無論他是怎樣一個人,與她無關。過了今日,若非他死便是她亡。她不能任由自己再繼續沉淪,更不容許仇雁申再對她為所欲為。
矛盾的心結,使得決定下得倍覺艱辛。穆飛煙深吸一口氣,以莊嚴的口吻吩咐苡婕。「過來幫我妝扮,要最美麗,最出色……」
「好,我這就來。」苡婕不疑有他,愁眉苦臉一下子變得喜意盎然。她手腳相當俐落,三兩下即將穆飛煙錦緞也似的長髮起斜斜微梳,挽成十分慵懶的寶髻,鬢旁還簪了朵嬌嫩的紫色花兒。
抹上胭脂的兩頰,有如霞暈初透,春雪方融,描摹停當的眉目,端地晶燦水靈,和那一方櫻唇相互輝映著裊娜迷人的丰姿。
苡婕目不轉睛的端視鏡中映照的絕塵美女,激賞得說不出話來。「真是……太美了。以後你該經常抹些胭脂,太蒼白的臉,根本不適合你。待會兒少爺見到你,保證也會讚不絕口。」
「他等一下會過來?」那好,省得她費事去找他。
「是啊,少爺重創未癒,仍不適合到處走動,想必戚叔很快就會『押』他回房歇息。」
「你說……這是他的臥房?」穆飛煙訝然地遊目四顧。
「對呀,這是一間鴛鴦式的寢房,原準備給少爺的貼身丫環休憩用,以方便夜晚服侍少爺。」
貼身丫環?穆飛煙冷哼一聲,怒火又竄上喉間,在她尚不及反譏之前,那渾身傲岸的仇雁申挾著冷冷的驃悍氣息風也似的襲了進來。
乍見穆飛煙經過巧扮後的嫣容,他黑眸旋即燦然陡亮。苡婕欣喜一笑,解意地欠了欠身關門離去。
穆飛煙卻兀自端坐幾前,面色冷淡。仇雁申凝著炯炯雙目睇向她,驀地皺起眉心,語帶困惑:「你要回去見他?」
「你——怎知道?」她心中一凜,暗暗抓著利剪的手緊了下。
「很容易猜的。」仇雁申澀然牽起嘴角。「你不可能為我美麗,突然盛裝打扮,自然另有圖謀。」
「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言談間,她起身走向仇雁申,晶亮的眸子小心注意他臉上神情的變化。
「你真的這樣想嗎?」他冷不防地伸手搭上她的左肩,利爪使勁一抓——
「啊!」隨著慘呼聲,那柄預先藏好的剪子應聲掉落地面,橫躺在他腳邊。
「真是遺憾!」仇雁申切齒冷笑。「『我的女人』竟然想用一把破剪刀企圖謀害『親夫』。你的忠誠,果然令人歎為觀止。」
穆飛煙嚥了口唾沫,驚魂未定。「你這披著人皮的野獸,我不殺你誓不為人。」她彎身正想拾起利剪,仇雁申已捷足一踢,激射的刀鋒深深插入牆垣。
他濃眉一挑,以嘲諷的語調道:「太差了,這等拙劣的武功,殺隻雞,恐怕還力不從心,竟能當上御前侍衛,可笑啊可笑!」
「你——」穆飛煙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拎起圓凳便往他身上砸——
「還想做困獸之鬥?」仇雁申接下圓凳,反手擒住她的右臂,扣向背後,制於床沿上,逼令她動彈不得。
穆飛煙無計可想,牙齦一咬,竟用頭猛擊床上的木緣……
「想死?」仇雁申怒不可遏,倏然扯住她的長髮,往後一拽——「好一個貞節烈女,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他嗜血地咬住她紅艷的嘴唇,舐舔她因撞擊破皮而淌流的汩汩鮮血。
緊接著,穆飛煙眼睜睜看著他粗野地揭去她的襦衫。洩忿似地大力甩在一旁。
仇雁申打橫想抱起她,她猛地扭身躲開他的摟抱。
「不要碰我!」劇烈的扭身,使她不慎扯痛了仇雁申的傷口。
他倏地深擰眉頭,手臂壯實的肌肉忽然賁張,用力扣住她僅堪一握的小蠻腰,使勁拖向床榻。
「你以為躲得過一時,躲得過生生世世嗎?我偏要碰你,逼你夜夜承歡,看你還能拿什麼面目去見姓尉的那奸佞小人。」他一意孤行地攫住她,完全無憐香惜玉的柔情,一個勁的只是掠奪。
「你卑鄙、無恥,放開我!」她咬著下唇,拚命捶打他的臂。
「別激怒我,否則又弄痛你可別怪我。」他牽起的唇畔,噙著一抹邪魅的笑,帶著寒刃的眸光卻閃著野烈的獸慾。
穆飛煙嚇壞了,趕緊爬到床底,瑟縮著身子,顫動的朱唇則成了致命的勾引。
「你無權這樣待我,更無權強迫我留置此地。」她低首啜泣,語帶譴責。「我替你敷藥療傷,你卻恩將仇報,不嫌過分?
「仇?」他慍怒地撲了上去,扳住她的手腕。「這是對待仇人的方式?用徹夜的纏綿?笨女人!」也許為了懲罰她,他用牙齒啃噬她的胸脯,咬住兩朵挺立的蓓蕾;彷彿企圖留下永難抹滅的烙印般,一點一滴幾乎要將她嚼碎吞進肚子裡去……
穆飛煙熱淚漣漣,理不清自己的思緒。百轉的柔腸,充斥的竟是銷魂的暢快酥麻,先前的堅拒與羞辱剎那間化為焦灼的渴切,放浪的亟求。
「求我。」他沉啞地命令她。
「嗯?」穆飛煙目光渙散地望住他的臉。
「求我要你。」他的手已滑向她平滑的小腹,正打算直搗黃龍。
「不,我不能。我求你……放了我。」她虛脫地伏在他肩上,嬌喘不已。
「好讓你回到他身旁?」他暴跳如雷地起身推開她,順手抓了件袍子披上。
「我原是他的未婚妻。」穆飛煙怯生生地掀起被褥遮住裸裎的身軀。
「已經不是了。」他衝過去,捏起她的下頰。「看清楚,從今以後你眼裡心裡就只能想著我愛著我,我將主宰你的下半輩子。」
「如果我不答應呢?即使我答應了,我爹也一樣不會答應——」
「誰在乎他的意願,我不是在徵詢你而是在告知。」
「我會恨你,恨你恨你恨你……」用力抹掉頰間的淚水,凝著怨毒的秋瞳與他對峙。
「悉聽尊便。」他狡黠地一笑。「不過,往後你若敢私藏暗器妄圖殺害我,或者蠢得去自殺,下場絕不只是這樣。」語畢,他狠瞪穆飛煙,便拂袖而去。
須臾,苡婕又端著熱水入內,無言地為她擦拭臉上因淚水弄濕的脂粉。
「你不瞭解,我家少爺是個好人——」苡婕婉言安慰她。
「我不要聽!」穆飛煙傷心地趴在被子上,痛哭流涕。「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也好,那我——」苡婕站起來,突地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竟倒臥地面。
「怎麼會這樣?」所幸穆飛煙攔得快,才沒讓她撞到床柱。「苡婕,你沒事吧?」
「不知道,從剛剛一進來就覺得窒悶難抒,氣快喘不過來。」苡婕的粉頰逐次轉白,嘴唇也變得乾澀。
「你是否吃了或喝了什麼?」慌忙將她放到床上,穆飛煙立即幫她檢視眼睛、口鼻。
「沒有啊,我只喝了一杯水。」短短不到盞榮的工夫,苡婕體溫遽升,慘白的小臉莫名其妙紅得發燙。
「赤煉散。」穆飛煙趕緊為她點住胸前幾處大穴,讓毒性不會那麼快侵入她的五臟六腑。
「有人在水裡下毒?」
「十之八九。你先歇會兒,我去幫你採藥草。」穆飛煙才轉身,苡婕即倉卒抓住她的裙裾。
「不,你先去通知少爺,萬一……」
「他究竟有什麼好,你要這樣關心他?」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操心別人,心地那麼善良幹什麼?
「將來你會懂的。」苡婕淒婉一笑,又忙不迭地催她:「快去,遲了恐將釀成大禍。」
「好吧。」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施展輕功,火速趕了出去。
* * *
廳堂內,仇雁申和戚武雄、易雲三人圍坐圓桌前。
不知商量什麼大事,三人面色凝重,沉吟地不發一語。
一隻景泰藍大鐘,安置罩子內,十分困囿地覽現眾人。廳內裝飾豪華,字畫修幅,紅木桌椅,紫檀五斗櫥,雲石香案。
仇雁申已換過衣裳,青綢薄衫,軟緞子長袍,翻起白袖。少年裘馬,屐履風流。
良久,仇雁申道:「妻小無辜,先將他們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不,咱們全家的性命都是您給的,理當和少爺共患難,同生死。」易雲說得義薄雲天,慷慨激昂。
「說得好。強敵環伺,咱們更應同舟共濟。」戚武雄也是鐵錚錚的一名漢子。
「承蒙二位大義凜然,仇某就此謝過。」他端起青瓷茶碗,敬向二人。「若傲天之幸,得以逃過這場浩劫,請二位務必接下寄傲山莊和各處分舵,雖然那只能聊表我的一點點心意。」
「少爺。」易雲和戚武雄還待婉拒。
「喝了它。」他語調輕柔,卻有無上的威嚴。「今天以後,我們尚有數不清的硬仗要打,恐怕難有清閒時刻一起茗香。」
「倒也是。」二人感慨地捧起茶碗,驀地一陣旋風飛掠,三隻瓷碗紛紛碎成一地,滾熱的茶汁潑灑四處。
「大膽狂徒!」易雲待要追趕出去查看是誰如此膽大包天,穆飛煙已翩然走了進來。
「你……」戚武雄和易雲相顧愕然,不明白她幹麼吃飽撐著跑這兒來挑釁。
「你最好有個合理的解釋。」仇雁申虎視眈眈瞅著她。
「茶裡恐怕有毒。」她背過身子,故意不看他,只對著戚武雄和易雲。「苡婕已經中毒了,請兩位趕快去通知園裡的人,要他們提高警覺。」
「此話當真?」易雲連忙掏出銀針,插入殘汁中,那銀針立刻呈現暗黑色。「嚇!」
「快去通知其他人。」
易雲領命,旋踵奪出廊外,十萬火急地召集園內所有的家丁、奴僕,慎重告誡一番,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各處莊園、分棧,要大夥兒提高警覺。
「依少爺之見,此事是否也與尉傑有關?」戚武雄說話間,銳眸有意無意地瞟向穆飛煙。
「你是在問我吧?」她不想佯裝不解,戚武雄一直對她不友善,總認為她接近仇雁申是別有用心,儘管好意接她回寄懷園暫住,但仍時時刻刻派人盯著她。這次下毒事件,說不定他也以為是尉傑支使她的呢!「老實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戚武雄被清中心思,面上有些尷尬。「穆姑娘千萬別誤會,在下毒歹徒未揪出之前,園內每一個人都有必要接受質疑。」
「也包括你?」
「那當然。」戚武雄微怔,接著道:「寄懷園戒備森嚴,外人極難矇混進來,這件案子十成九是內奸所為。」他昂首恭謹地望向仇雁申,等候他的裁示。
可仇雁申並不看他,反倒把臉轉向穆飛煙。「你有何看法?」
「赤煉散。此毒乃天山神農派耆老怪九婆的獨門秘法,無色無味故能殺人於無形。」穆飛煙淡淡的回答。
「怪九婆?」戚武雄聞言不禁大駭。「聽說她長相古怪,性情尤其詭譎,專擅煉製奇丹異毒,卻不研擬解藥;但凡中了她的暗算,無人能活過七個晝夜!」說到後來,他嗓音已沙啞抖顫。
「怪九婆在三年前已經亡故,不會是她下的毒手。」仇雁申幽熾的雙瞳依舊鎖住穆飛煙。
她撇首,故意不去看他審訊的眼光。「她是死了沒錯,但她還有兩名徒弟,一名是赤霞觀音季柔情;另一名則是彤雲仙子尹似水。這對柔情似水的姊妹人如其名,除了秀美絕倫外,使毒的功力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兩個都是女的?」
這下穆飛煙的嫌疑就更大了,論美貌,放眼天下幾個人比得上她?最糟糕的是,她對天山耆老的種種還熟得如數家珍,這……
戚武雄才將天大的疑團籠上心頭,仇雁申卻已撥雲見日地笑得胸有成竹。
「去看看苡婕,囑咐魏嬤嬤,三日之內不准給她任何吃食,只許喂以清水。」
「那些下了毒的水?」戚武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地搔著後腦勺。他家少主在打什麼啞謎?
「沒錯,餓了就給她喝,越多越好。」
戚武雄前腳才步出大廳,他已一掌扣住穆飛煙的纖腰,幽邪柔眸內閃爍著危險的詭光。
穆飛煙無動於衷,無語的矜漠是她唯一能採取的攻勢。
「為何救我?」貼得太近,他淺喘的灼熱猶能沿著頸項傳入她胸臆。
「是苡婕求我,我才……」四目猛地相迎,她心驚於眸光交集那一瞬間,千言萬語的相契。不可能!急於低垂的螓首不聽使喚地染上紅彩,令她備感侷促不安。
「尉傑威嚴並施,你都不肯殺我,一個丫環的軟語相勸,你倒是言聽計從?」仇雁申的笑容漾開,徐徐勾勒一弧俊美非凡的邪魅。
穆飛煙無助的雙腳朝後踉蹌,沒想到整個人竟反而倚進他臂彎裡。在這場合無煙硝味的角力中,她又失守了。
「你知道如何解赤煉散?」為了化解窘境,她趕忙轉移話題。
「你不信?」他熱唇吮住她的耳垂,細細咽啃。
「別——」她一手撫住胸坎,回身避開他。「若是你根本不知道解毒之法,卻讓大夥兒以為你能而放心地取用飲水,豈不是害了……呵,我明白了!」睇見他剛毅陰鷙然莫測高深的眼瞳,她霎時恍然大悟。
「果然冰雪聰明。」猿臂一勾,她又落入他掌中。仇雁申微笑,欣喜於口中攫獲的甘美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