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該來參加鵬飛樓的週末晚宴的,之鵬早警告過她這將會是一場吵雜、喧鬧的狂歡宴會。
可是她堅持要參加。
而她心裡明白,這些日子來她之所以願意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社交活動,之所以願意忍受這些讓她心煩的一切,並不是為了想達成與父親的協議找個丈夫,而是為了——追尋他。
她知道他會在這些場合出現,所以才勉強自己也來。
可笑吧?從年少時期她就不曾像一般女孩迷戀過什麼偶像明星,沒料到現在反而追著一個男人到處跑。
他是個浪子啊,你究竟為什麼要追著這樣一個男人跑?
齊晚兒心底升起一般類似自我厭惡的感覺,她想起某天在一場酒會裡曾經聽見幾個女人的談話。
她們說他是個浪子,一個英俊的近乎邪惡的浪子,總是浪蕩情場,換過一個又一個情婦,典型醉生夢死的公子哥兒。
她怔怔地凝望著他,或者不是看,只是將一雙明亮眼瞳對準他——一旦那已足夠了,已經足夠通得他呼吸不穩。
她伸出一隻溫軟的玉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臉,順著鼻尖來到兩道濃眉,「你又皺眉了。」她歎息著。
夠了!
嚴寒猛地抓住她那只不安分的小手,鋼鐵雙臂一圈將她扣入懷裡,低下頭,滾燙的唇粗魯地印上她沁涼的唇瓣,揉搓著,意圖強迫她分開雙唇。
「別躲我。」他用手轉回她下頷,黑眸泛紅,語音沙啞,「讓我感覺你。」
「嚴寒……」
「讓我品嚐你。」他輕撫著她燒燙的臉頰,嗓音壓抑,卻掩不住熱切的渴望。
她輕聲歎息,感受道他吹向她的濃烈氣息,那溫熱、迷人的氣息揪著她的心。讓她不知不覺就伸出雙臂主動圈住他預項,將他厚實的胸膛貼向自己,兩瓣沁涼的櫻花美唇微微開啟,歡迎他的掠奪。
他立即俯下頭,深深地、忘情地吸吮著。
當四瓣唇迅速加溫到兩人都無法負荷的溫度,燃燒其間的火焰也威脅著要吞噬兩人。他伸出手,不安分地滑上她圓潤的肩頭,鬆開裹圍住她頸項的銀色絲巾,接著是後背禮服的拉練,滾燙的唇隨著他的手一面烙印上她,頸部、肩頭、瑩白的前胸……
齊晚兒夢幻般的呻吟倏地轉成驚叫,而這聲驚叫也及時止住了嚴寒的動作,他倏地停下,茫然地瞪視著緊緊依偎在他胸膛的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準備在這陰暗的花園一角佔有這個他根本不應當接近的女人。
他驀地推開她,直直地瞪她,在發現她依舊未從方纔的激情中恢復,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時,他不覺詛咒一胄,替她拉上禮服的拉練,穿正禮服,接著繫上銀色絲巾。
在右手拂過她胸前時他不覺微微一停,跳起那只靜靜垂落的鑽石練墜研究著似乎是某種蘭花的形狀。
她很愛這條項練嗎?幾次見面她總是將它掛在胸前。
「很適合你。」他低低說道,語音沙啞。
她一怔。好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鑽石項練,「謝謝。」
「你的氣質確實很像空谷幽蘭——」他忽地一頓,未完的語音消失在空氣中。「
「是黎大哥送我的。」
「黎之鶴?」他臉色忽地陰沉。
「嗯。」
怪不得她會經常藏在身上,怪不得每次見到她,她總是戴著這單項練!
嚴寒驀地撇過頭,一股惱人的妒意攫住了他,讓他有仰天狂嘯的衝動。
他轉過身,考慮著遠離她。
「別走。」她在他下定離開前搶先開口,幽微的語
聲震懾了他。
他回轉頭,怔怔地凝望她。
「別走。」她再次說道,語音更加幽微了,似乎蘊藏著某種強烈渴望。
「我必須走。」他發現自己極端不願意令她失望,「有人在等我。」
「別走,嚴寒。」她慌了,略帶焦急地喚著,一隻手攀住他的手臂,一張微微仰起的臉刷著蒼白的顏色。
「對不起……」
「請你娶我。」她忽然清晰地迸出一句。
「什麼?」他提高嗓音,不敢置信地瞪她。
「請你娶我。」這一次聲調變細微了,彷彿連她自己也不確定,「拜託你。」
他呼吸一緊,「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
「你不明白……」
「我明白。」她尖銳地打斷他,接著深吸一口氣,「我正式向你求婚。」
他逸出一聲沙啞的笑聲,「齊大小姐恐怕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吧?你,一個從來就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向我這種一無是處的浪子求婚?」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似乎恢復了鎮定,語氣堅定許多。「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不曾見過世面的大小姐,你也不是什麼一無是處的浪子。」
「你瞭解我多少?」他諷刺地問。
「足夠多了。」她的語調平靜。
嚴寒瞪視她許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質問道。
「因為我必須結婚。」
「為什麼?」
「我父親他——近來一直認為自己身子愈來愈差,很希望我能找個理想歸宿……」
他冷哼一聲,「我相信他一定已經為你安排好人選。」
「黎大哥。」
「黎之鶴?」嚴寒確認著。不知怎地,心底忽然掀起一陣莫名其妙的酸意。
「不錯。」
「那很好啊,你為什麼不嫁他?」
「因為我不想黎大哥被迫娶我。」她簡潔回答。
「所以你寧可向我這種人求婚?」
她蹙眉,「沒錯。」
他驀地迸出一陣大笑,「你在開玩笑吧?放著黎之鶴那種新新好男人不嫁,反而想嫁給我?」
「我是認真的。」她靜靜地強調,不理會他刺耳的嘲笑聲。
嚴寒止住狂笑,黑眸直逼著她「為什麼?」他恢復冷靜。
「從小黎大哥一直就最照顧我,父親也認為他是最適合我的人。」她輕聲說道,「可是我知道黎大哥並不愛我,我們感情極好,但非關男女情愛。他娶了我姊姊,雖然她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但我知道還有另外一個女孩——我不希望剝奪屬於他的幸福,強迫他一生照顧我。「
「你不想嫁給他是因為知道他不愛你?」
「嗯。」
「所以你寧可嫁給一個你不愛的人?」他半嘲諷地。
「我只是請你幫忙。」她冷靜地回答。
他沉默地盯著她。
「並不是要你一輩子照顧我,只是暫時的。」她急急地說道。
「多久?」
「或許要幾年——」她喃喃的語音途失在空氣中。
他明白她的意思,至少要齊浩天歸天之後吧。
「我保證不會死賴著你。」她再度焦急地強調。
嚴寒緊蹙眉峰。
可能嗎?就在他窮途末路、急需資金的時候,竟然就這麼巧地有一個富可敵國的千金小姐自動表明願意嫁給他,讓他乎白無故地得了個籌措資金的管道?
真不可思議!上帝竟會如此眷顧他這個一無用處的花花公子?
「你不答應?」她輕輕問道。
「我需要考慮。」
不知怎地,想到要娶她這麼一個不沾世塵的女孩子就讓他猶豫不決。他的確需要她的錢,也實在沒理由拒
絕她這個誘人的提議,但他就是無法下決心。
比起她來,他似乎寧可去娶丁維安——雖然他對她毫無好感。
「你可以開出條件。」她忽然補上一句。
他微微挑眉,「任何條件都可以?」
「請說。」
說真的,他沒什麼條件好開的。只要她能夠嫁給他一陣子,讓他打著齊家女婿的名號,方便得到融資籍以重整公司、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照這種情形看來,該開條件的是她,不是他。
「我倒沒什麼條件。」他聳聳肩,「只怕你父親不會就這樣把你嫁給我。」
聽到沒有拒絕的意思,她像是鬆了一口氣,「這一點請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他的。」
他微微冷笑,她怎會如此天真,以為齊浩天會將她嫁給他這種人?
「黎之鶴呢?你不是一向跟他很親近嗎?他會允許你這麼做?」
「沒有人可以動搖我的決定。」齊晚兒微微一笑,「只要是我決定的事不論是爸爸和黎大哥都不會反對。」信心滿滿。
是嗎?她真能如此肯定?
嚴寒瞪著那張煥發著堅定神采的清麗面孔,不覺一陣沉默。
或者她並不如表面上看來柔弱細緻:或者她確實也有著倔強的一面。
「你真是沒什麼要求嗎?」見他沉默不語,她鼓起勇氣再問了一次。
「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提出這種奇怪的提議啊。一般人——」
「我不是指這個。」嚴寒打斷她,「而是奇怪你為什麼選我來——」他考慮著措辭,略帶諷刺地,「執行這項任務?」
「因為越認識的男人不多,」她輕聲說道,「除了黎大大哥和之鵬以外就是你了。而且我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你。」
「信任誰?」嚴寒雙眉挑得老高,除了之鵬還沒有任何人對他說過這句話呢,「你是哪裡得來這個莫名其妙想法的?」
「直覺。」
直覺?她竟然憑直覺決定信任他?
嚴寒凝望著她那掛著神秘笑意的容顏數秒,「那麼,我們的婚姻需要真實到什麼地步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猶豫疑地。
「簡而言之,」他半捉弄道,「我們只需要在人前維持婚姻的假象就好呢?還是可以維持正常的夫妻生活,一直到簽定離婚協議為止?」
齊晚兒沉默著。
她完全明白他所謂「正常」夫妻生活的意思,也無法
克制心底一般不自在的感覺,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開口,「我們一定得討論這個嗎?我覺得它並不重要。」她試圖輕描淡寫地帶過這個話題。
「我倒覺得它重要得很呢,親愛的。」他彷彿有意令她更加尷尬似的,故意親暱地喚了她一聲。
她果然隨著他這聲叫喚從臉頰嫣紅到頸項,氣息也跟著急促起來。好一會兒,她才語音不穩地說,「如果你堅持的話,我不反對。
輪到他心神不寧了,「你不反對?」
「對。」她以一個誇張的手勢移轉話,「我們可以開始談條件了嗎?」
「條件?」
「如果你答應幫忙的話,我可以移轉我名下一半的財產給你。」
「一半?」他聲調一變。
「不夠嗎?」她微微蹙眉,「或者更多一點……」
「我不需要!」他語調粗魯地打斷她,無法忍受她竟提議以金錢為條件,「我不需要你該死的任何一毛錢!」
「可是你需要錢不是嗎?」
他一窒,「你知道我破產?」
「聽說了。」她冷靜道。
「所以才提出這樣的條件?」
「這很公平不是嗎?你需要金錢挽救事業,而我需要一個婚姻來安撫我父親……」
「該死的!」他以一聲激烈的詛咒截斷了她。
她呆怔數秒,「你覺得這樣的交易不好嗎?」
「太好了!」他一字一句自齒縫中逼出,「它好得不像真的,是上天眷顧我才賜給我這種機會。」
「你——」她當然聽得出他語氣的強烈厭惡,「不答應?」
「我答應,為什麼不答應?我是白癡才拒絕這樣白白得的機會!」
他是天生的女性殺手,是所有女人的克明,有勇氣與他來一段浪漫情的女人,就必須有勇氣承受有一天他厭倦後連看都不看你一眼的痛苦。
是嗎?他會是那樣可怕的男人嗎?是那種會讓女人
傷心的男人?
可是,他一直對她那麼好啊,總是不經意地體貼,像一道最溫柔的暖流熨過她的心。
她真的好想再聽到他的聲音啊。聽他聲音,和他說話,碰觸他……
她抱頭歎息,心緒紛擾,直到花叢另一邊兩個女人的私語聲引起她的注意力。
「丁維安,你那位英俊的男伴呢?」
「你是指哪一個?」丁維安的嗓音不尋常地嬌軟。
「當然是那個魔鬼浪子,路西弗!」另一個嗓音則屬於尖銳的高音,「你最近不是和他走得挺近的嗎?」
「你是指嚴寒?」
「對呀,你不曉得,最近你可是不少女人嫉恨的對象,就連我也忍不住羨慕你呢。」
「我真的逮到大魚了,是不是?」丁維安得意地。
「他呢?今天沒陪你來嗎?」
「怎麼敢不陪我?」丁維安笑聲愉悅,「他只是先去向黎之鵬打個招呼而已。」
她的朋友沉默了一會兒,「看樣子你對他很有把握嘛。你放心他自己一個人,不怕別的女人乘機勾引他嗎?」
「他不會理會她們的。」
「哦?」她的朋友語音諷刺,「這可跟我聽說的嚴寒不同。據說他是來者不拒的,不是嗎?」
「從前是這樣沒錯。」
「你的意思是現在他已經徹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我可不敢如此自信。「
「什麼意思?」
「嚴寒的確需要我,但可不是因為迷戀我的關係。」
「那是為了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丁維安嘲弄道:「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不是因為看上她,自然就是為了她的錢羅。」
「他需要錢?他不是才剛繼承一大筆財產嗎?」
「哈!那只是假象。」丁維安毫不留情地說,「東亞百貨根本只是一個好看的空殼子,其實早就快爛掉了。」
「你是說真的?」
「絕無虛假。」
「那你還跟他混在一起?」
「他想騙我的錢,難道我就不能騙他的人嗎?」丁維安笑得暢懷,「想跟我鬥,他還早得很呢。我不過跟他玩玩而已,畢竟他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呢,放過他豈不是太可惜了!」
「說得是,哪個男人逃得過你布下的魅力之網呢?」
兩個女人同時笑了,那高昂歡暢的笑聲深深刺著齊晚兒的心。
她腳步踉蹌地離開那兩個女人處身的角落,想逃開他們毫不掩飾的嘲笑聲。
雖然她們嘲弄的對象並不是她,但她卻仍然莫名地感到一陣心痛。
她只起那天請她去餐廳用餐的嚴寒,想起總是心事重重的嚴寒,想起一直是放蕩任性、醉生夢死,而現在卻發現自己一無所有的嚴寒。
他之所以和丁維安在一起真的只是為了錢嗎?他真的這麼需要錢?急迫到必須接受這樣一個女人的侮辱?
齊晚兒感到生氣、失望,以及深深的痛心。
雖然對他認識不深,但齊晚兒可以確定他是一個自負的男人。
他玩世不恭、漫不在乎、我行我素,絕不是那種會看人臉色、對人卑躬屈膝的男人!而他現在竟為了錢任由一個女人如此踐踏他的自尊?
他真的這麼需要錢嗎?他需要錢的話她可以給他。
齊晚兒忽然愣住了。
嚴寒需要錢,而她,需要一個丈夫——她不覺屏住呼吸,腦中開始評估著這靈光一現的念頭。
一個對一向循規蹈矩的她而言十分瘋狂的念頭……
「為什麼我走到哪裡,似乎總見得到你?」一個低沉、沙啞,抹著濃濃嘲諷的語音自她頭頂攫住她。
第四次見面。
她仰起頭,知道自己終於等到了近日來一直追尋的男人。「嚴寒。」她低低喚著,伴隨著一聲細微的、如夢似的歎息。
她感覺他似乎倒抽一口氣,好半晌,方再度開口,「告訴我為什麼,你是某種陰魂不散的幽靈嗎?」
他在生氣,他不高興見到她嗎?可是她卻想碰到他、這些日子以來盤旋腦中的一直只有他,他帶著嘲諷的聲調,他總是皺緊的眉頭,他的手拂過她時帶來的奇妙溫暖。
他不想見到她嗎?
「選裡是鵬飛樓。」她極力令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我當然知道。」
「是之鵬的家。」她靜靜說道:「我與他交情不凡、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她又感到那灼熱的視線了,他正瞪視她嗎?齊晚兒不覺低垂眼瞼,他帶著麝香的體味騷擾著她的嗅覺,刺激她心跳加速。
「你看起來不是那種喜歡社交宴會的女人。」
「從我失明以來,我便被限制不能出入公眾場合,十幾年了。」她得深深吸氣才能維持聲調平穩,「好不容易我父親終於准許我參加社交活動,我怎麼能不出來透透氣?」
「你——不怕讓人知道你失明的事實嗎?」
「除了你,有人注意到嗎?」
嚴寒一窒。
她說的該死的正確,這些好事分子竟然沒一個人注
意到她眼睛是瞎的?他們只顧著醉生夢死,只顧著圍繞她猜測她真實身份,但竟沒一個人看得出她眼睛不便。
或者是因為之鵬將她保護得極好,一直緊緊跟在她身邊——問題是他如果真要保護她就不該讓她來參加這種鬼宴會!鵬飛樓的週末晚宴一向是頹廢瘋狂的,怎能讓她混在這群過了午夜十二點精神就會呈現迷亂狀態的公子小姐之間?
「之鵬不該讓你來。」他指控著。
「是我要求他的。」
「他不該答應你!」
「他很難拒絕我。」她微微笑著,而那株恬淡純淨的微笑融化了嚴寒冰凍的心。
之鵬無法拒絕她。確實——嚴寒自嘲地勾勾嘴角,這世上怕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那張純潔透明的面孔吧?
而那雙透明雙瞳現今正直直對著他。
嚴寒皺眉,有股想轉過身的衝動,但他強迫自己站定原地。
該死的!她明明看不見啊,為什麼自己總是覺得完全被看透了,忍不住想躲開那雙清亮眼眸?
「你喜歡鵬飛樓嗎?」她突如其來地問道。
他一愣,「什麼?」
「鵬飛樓。」她柔柔地重複,「是一棟很棒的建築,你應該也很喜歡吧?」
「你怎麼知道它很棒?」他粗魯地問。
「我兩天前就來這裡了。」她平和地解釋,「為了讓我熟悉週遭環境,之鵬帶我參觀過好幾遍。除了傢俱的擺設位置,室內空間的格局,我還知道這裡每一面天花板、每一面牆、每一根廊柱是怎麼設計的——尤其是之鵬房裡那塊透明的天窗,你不覺得那是很棒的設計嗎?夜晚躺在床上,星光便會透過玻璃灑落下來……」
他怔怔聽著她夢幻般的敘述,「你喜歡這棟房子?」
「嗯。」她點點頭,「我想應該是某個不知名的年輕建築師設計的,因為這樣的建築風格不符合我所知道的任何一位大師,不像講求精準對稱的美國風,或者線條俐落的後現代主義,也不是中國式——之鵬真可惡,一直不肯告訴我這裡是誰設計的,你知道是誰嗎?」
他當然知道,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因為他就是設計這棟房子的人。
「你大概也不曉得吧?」她見他久久不回答,逕自繼續說道,「可能是某個不想具名的人吧。」
不錯。他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鵬飛樓是出自他的設計,建築對他而言是一個早該放棄的夢想,他不希望除了之鵬還有別人觸及他小心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
鵬飛樓——只是他為了平撫自己內心強烈渴望,衝動之下產生的練習作品,沒料到之鵬竟然偷偷取出他壓在床底的藍圖將它付諸實行。
「該死的,之鵬,那只是一張幼稚的草圖,你究竟拿它
去做什麼?「記得他當時曾經狂怒地質問好友。
「我當然知道那只是一張草圖,我請專家看過了。」黎之鵬神色自若,「他說那張透視圖好些地方根本畫得不對。」
「當然不對!」他又是慚愧又是惱怒,「那只是我胡亂畫的!我又不是科班出身,你期待我畫得多正確?」
「可是卻非常有創意呢。」黎之鵬微微一笑,「那個專家也說了,撇開正確性不談,設計這張藍圖的人真可說是建築界未來可以期待的超級新星。」
去他的超級新星!
嚴寒強迫自己從回憶中回神,「我還有事,沒空站在這陪你討論這些。」他粗聲宣佈,邁開步伐就要遠離她。
「因為你必須去陪那位大小姐嗎?」她冷靜的聲音留在了他。
「什麼?」
「丁維安,我相信這是她的名字。」
「你該死的怎麼知道維安?」他詛咒著,冒出一串英文髒話。
「我知道她自認你是她的禁臠。」
最後兩個字奪走了嚴寒所有的注意力,他回過頭,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張平靜溫和的臉孔,「你懂什麼叫禁臠?」
他問,聲音像刮著金屬般銳利。
「雖然我不曾接受過正式教育,但我有家教,記得嗎?」她平和的聲調彷彿他問得可笑,「我當然知道那兩個字的意義。那代表一個人因為某種原因接受了另一個人的控制,一切都掌握在另一個人手中——「
「住口!」他狂暴的聲音止住她。
她卻像毫不畏懼他的憤怒,「你生氣嗎?因為自已被丁維安如此認為?」
他氣的是她如此認為!丁維安怎麼想那是她的事,他不在乎,他原本就打算和她玩一場你情我願的遊戲,可是面對這位齊家千金平靜的聲調卻讓他沒來由地憤怒。
那不是同情,不是嘲諷,更不是瞧不起,只是那樣平淡地敘述著,但就讓他面頰一陣滾燙,直覺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
女人——他從來就不在乎她們說了哪些話,即便再愚蠢也不能稍稍挑動他的怒意,但她只是輕描淡寫兩個字……
一陣莫名衝動讓他雙手抓住了她秀氣的肩膀,十指用力掐著,「回家去!齊晚兒,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慢慢地道,「不應該來這種地方,不應該參加這種爾虞我詐的社交宴……」
她兩道清秀眉毛緊緊蹙著,似乎正忍著肩膀的疼痛,但聲調部仍是冷靜的,「我不回去。」
他指尖更加用力,她立即一聲輕呼。
這聲輕呼喚回了嚴寒的神智,雙手一鬆,定睛望向她微微發白的唇瓣,「對不起……」他茫然道歉,又茫然注視了她好一會兒,「我求你回家吧,別再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