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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水 第三章 作者:季薔(季可薔)

  黑色加長型勞斯萊斯蜿蜒而上,轉進任氏豪邸前闊朗平整的大路。

   車體雖然龐大,卻不笨重,前進步調輕盈而平穩。這樣的輕盈平穩一方面固然可歸功於名牌轎車的超優性能,位於駕駛座上操控自如的司機亦功不可沒。

   他為任家服務超過十五年了,不僅練就一身高超的駕駛技術,對每一位任家人的脾氣性格亦瞭若指掌。

   就譬如目前坐在舒適後座的任承庭,他的性格冷酷,脾氣又如烈火一般,接送他時得格外小心翼翼,只要一個顛簸,後頭便可能射來讓人背脊發涼的目光。

   所以他現在格外專注,全心全意。

   他專注到就連任承庭銳利蘊怒的嗓音一陣陣從後頭傳來,依然毫無所覺,置若罔聞。

   「今天已經十六號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辦好……我不聽任何借口,他們如果硬是不肯讓出土地來,就試試別的手段……什麼手段還要我教你嗎?你第一天在我底下做事?我再給你一星期,一星期後我要看到合約躺在我桌上,要不就是你的辭呈!」

   陰冷絕情的語音方落,勞斯萊斯也正好駛抵任宅銅製大門前。

   大門早已打開,一左一右站著兩名穿著制服的傭人,正恭恭敬敬地準備迎接任承庭。

   「任先生。」

   「任先生。」

   「任先生……」

   一路行進,恭謹喚著任承庭的語音不絕於耳,他只是漠然,邁開任意妄為的步伐筆直前進。

   這步履,如此迅捷而充滿自信,只在經過二樓起居室時稍稍遲緩。

   因為光線黯淡的起居室裡一抹纖細娉婷的倩影。

   他瞇起眼,鷹銳的眸光放縱地打量靜靜坐在室內一角,螓首低垂,神態沉默而靜謐的女人。

   室內每一盞燈都滅著,唯有透過落地玻璃,靜靜灑落的淡金色月光在窗前地面明滅著一片柔和的月影,恍若一潭淺波不定向地流動。

   而她,凝睇著那汪流波,半邊姣好的面容雖然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美,但神情卻仍是一貫的冷漠淡然,神秘難解。

   柔婉與冷淡,文靜與冰清,蘊於她身上這般對比鮮明的矛盾氣質勾起了他的興趣。

   他嘴角一揚,勾起邪魅的弧度,步履跟著轉了個方向,踏進起居室。

   她感應到他的闖入,螓首一揚。

   他步履一凝,身子一僵,震驚地察覺那對嵌在白玉面容的幽深黑潭竟浮沉著水氣。

   「任伯伯。」她低低喚著,嗓音細緻輕微,卻在他心頭盤旋不去,宛若餘韻繞樑。

   他皺眉,「你在哭?」

   她沒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麼靜靜地凝望著他。

   他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燙到了,背脊一顫。

   一向肆無忌憚的鷹眸竟然不敢再逼視她,不覺一落。

   這一落,讓他原本就不穩的呼吸更加急促。他僵直站著,幾乎是發著怔地緊盯著那抹瑩膩潔白的胸脯,以及那隨著呼吸緩緩起伏的美麗乳峰。

   她似乎挺習慣穿低胸上衣,而她也的確有資格、有本錢穿。

   不愧是在伸展台上討生活的模特兒,身材果然一等一,凹凸有致,嫵媚迷人。

   想著,他視線更加落下,沿著她白色短裙下裸露的修長美腿細細品味。

   不論是曲線還是膚質,都絕對堪稱上乘,沒有一絲瑕疵。

   絕對的、百分之百的美人。

   想他任承庭這輩子見過無數女人,竟還找不出一個及得上她的。就算身材勉強可比擬,氣質也萬萬及不上這女人十分之一。

   她是個珍寶,絕對的珍寶。

   他要得到她。

   「為什麼哭?」他勉強自己的眼光從她誘人的身材收回,「因為傲天嗎?」

   她彷彿一顫,眸中水氣瞬間凝結,孕育一顆珍珠淚,滑落頰畔。

   任承庭再度一震。

   說實在,女人的淚水他見多了,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但她的眼淚……

   「我擔心他。」她終於開啟櫻唇,暗啞吐出這麼一句,嗓音發顫。

   「別擔心,那小子不會有事。」他蹲下身,雙臂半試探地搭上她圓潤的肩頭。

   她沒有迴避,只煽了煽濃密而濕潤的眼睫,剔透的淚珠因此又更滾落了幾顆。

   傲天從小就這樣,讓人擔心。」他擺出一副老父的口吻與態度,「我從小罵他到大,不過也幸好,他從不曾闖過什麼真正挽救不了的滔天大禍。」

   她看他數秒,「任伯伯,你是不是——不贊成傲天娶我?」

   「我那時是不贊成。」

   「現在呢?」

   「只要傲天回來,他高興做什麼我都認了。」

   「真的?」她彷彿有片刻的迷茫與不信,接著,身子驀地一顫,玉臂往前一伸,緊緊抓住任承庭衣襟,「謝謝你,任伯伯,謝謝你……」

   她低低說著,輕喘著氣,情緒似乎極為激動,螓首低垂,纖細的肩頭起起伏伏,默默地啜泣。

   他順勢將她拉人懷裡,讓她濕潤的頰貼著他肩頭,圓潤的乳峰則輕輕抵住他胸膛。

   「好了,好了,別哭了。」他柔聲安慰著,騰出右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部,順著窈窕的曲線一陣輕撫。

   她哭得更加劇烈了,身子不知不覺更加偎近他,玉臂緊緊攀附著他頸項;渴求他的安慰。

   他倒抽一口氣,清楚地感覺到下半身放肆的反應。

   而她恍若毫無知覺,上半身還緊貼著他,不經意地摩挲著。

   該死的!他的慾望被挑起了。

   他深深呼吸,拼盡全力克制生理衝動,絲毫沒注意到起居室門前兩對陰暗的眸子正不贊同地凝望室內一切……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一直到步上三樓。妹夫於冠雲低沉而憤怒的話語依然在任無情耳邊迴旋不絕。

   「水藍根本不曉得自己陷人什麼境地,她不曉得他其實不是單純想安慰她,他其實是想……」

   慍怒而急躁的語音至此忽地中斷,只有一雙陰鬱的眸子沉沉地瞪著他。

   任無情當然明白他想說什麼,也明白接下來的話不是他們這些晚輩該說的。

   但他們仍有了共識。

   「應該有人警告她。」於冠雲忿忿地說。

   「我會告訴她。」他點頭,接下了這個任務。

   得到他的允諾,於冠雲沉鬱地點頭,悻悻然地回到自己房裡,而他,也靜靜拾級,上了三樓。

   他在她門前停下步履,背靠著牆,掩落眼瞼,等她回房。

   他等著,腦海一面翻騰著紛亂思緒。

   他真不明白,二樓起居室那一幕究竟是怎麼演變的——他和冠雲一起回到家,經過起居室時映入眼底的便是水藍被父親擁人懷裡柔聲安慰。

   她哭了,所以父親才趁勢安慰她。

   事情的表相看來應該是那樣子的,可他卻無論如何無法輕易釋懷。

   父親不是那種有耐心哄哭泣女人的男人,更何況還是一個他曾經鄙夷不屑的未來兒媳。

   而水藍——她究竟為什麼哭?她不是那種會在人前展現自己脆弱一面的女人啊。

   可她卻哭倒在他父親懷裡。

   那一幕是不協調的,極端的不協調,映入他眼底成了荒謬的一幕。

   他感覺荒謬、不解、迷惘,還有一股難耐的焦躁……

   不錯,是焦躁,排山倒海襲向他的陌生感覺幾乎奪去他一貫的自持與冷靜。

   不知怎的,看見她哭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裡,令他無法抑制的焦躁。

   他竟有仰天長嘯的衝動。

   他握緊雙拳,克制著這莫名所以的衝動,深深吸氣、吐氣,調整著紊亂的呼吸節奏。

   直到清脆的跫音侵入他的耳膜,促使他張開眼瞼。

   她回來了。

   嬌美麗顏上淚痕已干,美眸清亮,神氣鎮定而漠然。

   那平靜的神態幾乎讓他以為方纔她哭泣的一幕只是他的錯覺。

   「有事嗎?」她問,語氣極端平淡,對他出現在她房門對面的身影彷彿不覺意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什麼?」她總算愕然,挑了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指剛剛在起居室的一切。」

   「你看到了?」

   「看到了。」

   「有什麼不對嗎?」

   他凝望她,良久,「你以為沒什麼嗎?」

   「你該不會誤會了吧?任伯伯只是想安慰我……」

   「你真以為我爸爸只是單純想安慰你嗎?」

   「不然會是怎樣?」

   他一窒。她反問得如此乾脆。倒讓他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不能告訴她,他的父親其實是覬覦她的美色吧?

   他歎了口氣,「離我爸遠一點,水藍。」

   「為什麼?」

   他默然,沉寂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湛幽的黑眸重新凝定她毫無波瀾起伏的平靜嬌容。

   「這世界並不是你所想像那麼單純。」

   她聞言,倏地揚起羽睫,水濛濛的美眸凝睇他數秒,兩瓣芳唇一啟,驀地逸出沙啞而充滿嘲諷意味的笑聲。

   她的笑聲並不狂放,只是輕輕地、宛若清湖水波蕩漾著。

   可其間濃厚的嘲諷卻毋庸置疑。

   他皺起俊朗劍眉。

   「無情,你究竟以為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好一會兒,她終於停住笑聲,明眸璀璨,耀著奇異輝芒,「想對我說這句話,至少要趕在我十三歲以前吧。」

   「水藍——」

   「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必你窮擔心。」她說,語氣冷靜而堅定,接著旋過身,打開房門。

   「你不明白,水藍。」任無情伸手扣住她柔細手腕,「我是為你好……」

   她腳步一停,回眸,「我不明白什麼?」

   「你不該太接近我父親。」

   「為什麼?」

   「因為——」

   「說不出口嗎?我替你說吧。」她微微揚起嘴角,勾勒淡淡笑弧,「你以為任伯伯對我有非分之想?以為他戀上我的美色?」

   他不語,默認。

   「你個性未免太陰沉了吧?任無情,為什麼什麼事都要往最惡劣的一面想?」

   「我陰沉?」

   「怪不得傲天會離開台灣,肯定也是受不了你這種陰森的個性。」她凝視他,語氣充滿惡意嘲弄,「怪不得他說與你不合……」

   任無情扣住她手腕的勁力驀地一緊,「傲天說他與我不合?」他問,語調與眼神皆是陰鬱。

   「沒錯。我看他離開台灣都是因為你。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讓他難受的事?」

   羽潔!

   任無情一震,腦海忽地掠過這個名字。

   他一直就明白,傲天是為了羽潔才選擇遠離台灣的,為了他與羽潔……

   「他恨我嗎?」

   「什麼?」殷水藍蹙眉,彷彿一時間沒聽清他的問題。

   「傲天恨我嗎?」他暗啞地重複,凝定她的黑眸幽深難解,隱隱閃著暗芒。

   「我不知道。」

   「究竟是或不是?」他低吼,抓著她手腕的勁力更加重了,幾乎令她細嫩的肌膚泛上青紫。

   她毫不在意,翦翦秋水直直地回凝他,「你在意?」

   「告訴我!」

   「他曾經告訴我,你搶走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她吐囑清晰,一字一句,「你說他恨不恨你呢?」

   最後一句話宛如暮鼓晨鐘,真正驚動了他。

   他不覺鬆開了她的手腕,面色一白,身子跟著一晃。抵住了牆。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玫瑰唇角一扯,緩緩盪開奇異的微笑。

   他大受打擊。

   她猜得沒錯,他的弱點果然是任傲天。

   他並非無情,至少在意從小最親的手足,不願傷害他、對不起他。

   暗示傲天恨他,對他而言無疑是懲罰。

   絕對是懲罰。否則他一向平靜的雋顏不會在瞬間渲染一片蒼白,那拼了命想鎮靜,卻又無法鎮靜的激動神情到現在還在她腦海盤旋不去。

   他真的在乎,非常非常在乎。

   到現在想起他當時的激動,她一顆心彷彿還隱隱拉扯著。

   不,她不能心軟,絕對不能。

   這懲罰還不夠深、不夠重……

   「在想什麼?水藍。」

   突如其來的喝叱拉回殷水藍遠走的思緒,她心神一凜,眸光從不知名的遠方調轉,望向負責拍攝這支唇膏廣告的導演。

   他雖然年輕,卻是業界首屈一指的人物,才氣縱橫。

   「你的表情變了。」線條稅利的臉龐寫著對她的不滿,「專心點。」

   「對不起。」

   「再來一遍,我要一張能挑動任何人的臉——」

   他命令著,在工作人員重新部署一切後喊了卡麥拉。

   殷水藍俯下身,由著鏡頭由遠而近,緩緩帶向她,特寫她清麗嫵媚的容顏。

   最後,鎖定她緩緩舔舐著水紅櫻桃的艷美唇瓣。

   櫻桃在一陣似戲似謔的輕咬後,驀地落人口腔,接著鏡頭一仰,重新將她整張臉攝人。

   煙水迷茫的星眸透過鏡頭,望人每一雙凝定她的眼瞳,望人他們心海,放肆地在其間掀起驚濤駭浪。

   攝影棚驀地陷入一陣靜寂——絕對的、完全的靜寂。

   所有人都怔住了,在這奇異的氣氛裡動彈不得,就連呼吸也停了,不曾攪動空氣流轉。

   彷彿每一個人都被她下了蠱,魅惑了一顆心。

   半晌,導演總算神智一醒,「卡!就是這樣。」他笑,朝殷水藍豎起拇指,表達讚賞意味,「好極了。」

   對這樣的讚賞她只是微微頷首,甚至不曾拉開一絲微笑。

   「今天就拍到這裡,收工!」

   年輕導演一句話令攝影棚重新恢復忙亂,工作人員來來去去,收拾著一切。

   殷水藍則是踏著平靜的步回,默默走回化妝間,才一推開門,負責打點她的化妝師便急急迎向她。

   「殷小姐,這位小姐說要見你,她等你很久了。」

   「哦?」她偏轉頭,眸光迅速梭巡週遭一圈。一張似曾相識的清秀容顏吸引了她注意力。

   黛眉、明眸、瑤鼻、櫻唇,還有染成咖啡紅的狂野秀髮。

   不錯,正是那個女人——那天闖入任無情辦公室的女人。

   她找她有什麼事?

   女郎彷彿看出她的疑問,主動走近她,柔荑一伸,「殷小姐吧。你好。在下薛羽純,無情的朋友。」

   果然是她,薛羽純——曾經與任無情訂婚的女人。

   她心一緊,直覺警告自己留神戒備。

   「我有些事想請教殷小姐。」薛羽純望著她,淺淺一笑,「方便請你喝杯咖啡嗎?」

   「冒昧打擾你,真是抱歉。」

   待兩人點過咖啡,侍者也領命而去後,薛羽純首先開口,語氣溫和且誠摯有禮。

   殷水藍不覺一怔。

   依薛羽純全身名牌、時髦俏麗的裝扮,她原以為她會是個頤指氣使的富家千金。

   沒料到她態度如此和善溫潤。

   看樣子有必要對她重新評估……

   殷水藍斟酌著,舉起玻璃水杯,藉著輕啜飲水的動作掩飾眸中神色。「不知道薛小姐有什麼想問我的?」

   「無情告訴我,你是傲天的未婚妻?」薛羽純問,清亮美眸似乎耀著異樣光芒。

   「是的。」殷水藍靜定回應,注意到那對美眸光芒一黯。

   為什麼?

   她悄悄蹙眉,心底不覺升起滿腔疑問,表面神情卻維持分毫不變。

   氣氛一時沉靜下來。

   股水藍望著薛羽純,心念電轉,估量其來意為何,而後者彷彿也陷入深思,默然不語。

   半晌,薛羽純總算重新啟齒,優美的唇強拉起一個看來不甚真心的弧度,「恭喜你們。郎才女貌,確實是一對璧人。」

   「謝謝。」殷水藍微微一笑,卻敏感地感受到這段道賀來得勉強。

   薛羽純不高興?為什麼?莫非她對傲天另有別樣情感?

   她看著薛羽純低眉斂眸,默然了好一會兒輕輕問道:「你愛傲天嗎?」

   「當然!」

   「啊,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彷彿驀然察覺自己問話的過分,薛羽純揚起眼瞼,嘴角泛著尷尬微笑,「我不是……對不起,竟然問你這種問題。」她語音發顫,「你們當然是相愛的,傲天不會要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

   「你擔心嗎?」

   「擔心?」薛羽純微微茫然。

   「你擔心傲天還愛著你?」

   「傲天——愛我?」她怔怔地,語氣是不可思議的。

   「你放心吧,傲天現在愛的是我,他早收回了對你的感情。」

   「啊,不,你誤會了,傲天從來沒有……」

   「他怎麼樣不必你多管。」不容情的話語一字一句自殷水藍唇間擲落,她瞪著薛羽純,不知怎地,胸腔滿溢煩躁,「你應該重視、應該擔憂的人是無情吧?畢竟你曾經想要結婚的對象是他,不是嗎?」

   「你誤會了,水藍,我只是因為聽說傲天登山失蹤,所以想問問……」

   「請別那樣叫我。」她打斷她,語氣雖平淡,其間的不悅卻毋庸置疑。

   薛羽純一愣,「不能嗎?」

   「我們才第一次見面。」

   「可是你是傲天的未婚妻,是無情未來的大嫂,所以……」

   所以便與她扯上親密關係了嗎?因為她可能嫁給傲天,而薛羽純也可能嫁給任無情,所以兩人有可能成為妯娌。是這樣吧?這女人是這麼想吧?

   「你跟無情為什麼取消婚事?」

   「什麼?」薛羽純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微微怔然。

   「你愛無情嗎?」

   「我……是愛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哦?」

   「真的。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薛羽純強調著,「你相信我。」

   殷水藍不語。

   「真的,你相信我,水藍,我跟無情的感情比我與傲天好上千百倍,你不必擔心我對做天有什麼非分之想。」

   薛羽純急急地解釋,聽得出是想令她釋懷,可她聽著,卻莫名更添上幾許氣惱。

   她不明白自己在氣惱什麼,在不悅什麼。總之在面對著這個與任家兩個兄弟有著極深感情羈絆的女人時,她就是無法保持心情鎮靜。

   傲天愛她,無情也鍾愛她——她為何有如許大的魅力?

   「對不起,我想我們今日的會面就到此結束吧。」殷水藍拋下一句,匆匆忙忙起身。

   雖然她極力想鎮定心神,想維持步履的優閒平和但微微顫動的蒼白唇瓣仍洩漏了她激動的情緒。

   她無法在薛羽純面前多留一刻,再繼續與她面對面,恐怕她會失去一貫的冷靜。

   她不能冒險……

   「水藍,水藍!高昂而喜悅的呼喚停住了殷水藍急促的步履,她偏轉臉龐,流轉眸光尋找著聲音的來向。

   終於,明眸凝定一輛寶藍色的BMW。

   是於冠雲。

   他坐在車上,俊秀斯文的面上掛著欣悅的微笑左臂伸出車窗朝她頻頻招動著。

   「我正要回去。要不要搭便車?」

    

          ☆        ☆        ☆

    

   她為何有如許大的魅力?

   於冠雲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每回一面對她,心情便無法完全的平穩。

   他轉過頭,呼吸在接觸她清麗絕倫的側面後不覺一緊。

   她像陣旋風,捲進他平淡無聊的人生,吹得他一顆心東搖西晃。

   「方纔怎麼回事?看你走在路上好像很急似的。」

   她聞言驀地轉首,灼亮的眼眸燙得他全身一顫。

   「怎麼……怎麼回事?」他無法抑制嗓音的不穩。

   「冠雲,你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傲天從前是不是有很多女人?」

   「什麼?」他一愣,半晌好不容易回神,「是澄心跟你說了什麼嗎?你別信她,她就愛挑撥離間。」

   「你不必安慰我,告訴我實話。」

   「這——」

   「是真的吧?」

   他猶豫數秒,「就算他花,也是遇到你之前的事了。」

   「是嗎?」她語音細微,低眉斂眸,貝齒輕輕咬住下唇,「我懷疑——」

   「別想那麼多了,水藍。」他溫和地勸慰,「傲天肯定是愛你的。他怎麼能不愛你呢?你是那麼美好的一個女人,又美麗、又溫柔……」

   她驀地揚起墨黑眼睫,「你那麼認為?」

   「嗯。」

   明媚的眼眸逐漸蒙上水氣,「可是我懷疑——」

   「懷疑什麼?」

   「我懷疑傲天是不是真的愛我。」

   「水藍——」

   「真的。」她輕聲道,語音低微傷感,「說不定他根本不愛我。」

   「你怎麼會那麼想呢?」

   「至少他就不曾像你這樣溫柔地對我說話。」她嗓音沙啞,低柔地拂過他耳畔。

   他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呼吸跟著急促不勻。

   踩下煞車,他將心愛的跑車停在路邊,偏轉臉龐,黑眸怔然凝定她。

   他猶豫地、不確定地望著她,眸中閃過一道道異彩。

   「是真的。」她沒有迴避他的眼神,直直回凝他:「你是個溫柔的男人,比傲天溫柔百倍。」

   他背脊一顫,幾乎融化於她溫柔似水的眼神。

   「為什麼傲天不曾那麼對我呢?我只要他偶爾哄哄我啊……」

   「水藍,別難過,別這麼說。」他嗓音暗啞,望著她悵然悲傷的神情,他只覺心臟緊緊絞扭,一顆心彷彿都要被擰碎了。

   讓我愛你!

   他幾乎有股衝動想對她這麼說,對她說他一定會好好疼她、憐她。

   他一定會好好疼她憐她的——他這麼想著,癡癡默默,絲毫沒注意到身邊的女人,嘴角,悄悄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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