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霜雪已化,點點綠芽裝點枝上春色,紅桃溢滿花香,醉了戀花人的心扉。兩旁楊柳止不住風情綺貌,紛紛隨春風飄蕩水面,擾了平靜的湖心。
碩大的牡丹以王者姿態傲立群芳,高貴不俗的吐露芬芳,百花悄然隱其鋒,靜靜的展露撫媚的風情,留取知音人細賞。
一身白錦勁裝的卓越男子,身邊跟著一個高度只及他肩頭的藍衣童子,兩人四隻眼都以匪夷所思的目光,注視著這個名為「斜劍山莊」的大莊院。
牌樓上的匾額雖沒變,但是外觀似乎有點改變,變得連自幼在此生長二十五年的遊子都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紅瓦白牆成了藍瓦綠牆,本該空無一物的牆上,植滿不知名的蔓生植物,七彩絢麗的花朵在綠葉中綻放,分不清是垣牆還是花牆。
冷玉邪平淡的臉上佈滿詫異之色。
「師父,這裡真的是名聞江湖的斜劍山莊?」司徒斌十分疑惑的問道。
「呢……這個嘛!應該是吧!」不確定的語調在看到週遭熟悉的街道方才肯定。才三年時光,斜劍山莊竟有如此變化,教他一時難以接受。
走進大敞門循的斜劍山莊中庭,一位青衫男子帶著數位小廝,態度和善的走了過來,溫和的問:「請問這位公子有何貫事?」
冷玉邪怔愣了一下,繼而忍不住狂笑,他居然在自家庭中,被當成陌生訪客。「你是山莊新進的弟子嗎?」
「在下陳明,是龍大總管兩年多前收編的弟子,你是莊內何人的故友?」陳明嫌恭的行個禮。
龍大總管是誰?難道短短三年,斜劍山莊主人已易位?想到此,冷玉邪微微的皺著眉。
「你們莊主還是冷天寒吧!」見對方一頷首,他立刻問:「龍大總管是何方神聖?冷剛呢?」
「冷副莊主陪同莊主及夫人前往湘南龍門觀禮,龍大總管是夫人陪嫁侍女之一,你不知情嗎?」
大嫂幾時有陪嫁侍女?而且能一躍任職總管之位,太教人驚訝了,咦?觀禮?!「是龍薄雪和鍾神秀的婚禮嗎?」他記得當年曾聽過他們笑稱兩人有著紅線姻緣在。
「是的。順便在婚禮後,參加龍門第二十八代門主繼位大典。」以夫人及眾位當家主人的玩興,恐怕一時之間是不想回任了。陳明暗忖著。
再則兩位留莊的總管能力更勝過男人,不僅經商手腕圓滑,容貌才華更是出色,尤其是習得一身好武藝,在當今武林高手群中算是一流好手。
最重要的是她們人員高傲,但不驕傲,待人處世一律公平以待,絕不目中無人。欺凌弱小。
一陣淡薄的香氣襲來,冷玉邪縱有再多的疑問也就此打住,視線循著香味而去。頓時心中如雷擊中,呼吸難以順暢。
好美的女子,姿色絕不遜於龍貝妮。他的眼中只有她輕移蓮步的曼妙身影,及迎風微揚的及腰身絲和如滴仙般的靈秀臉龐。
「大總管。」陳明恭敬的態度喚醒冷玉邪的理智。
「你是斜劍山莊的總管?請問尊姓大名?」冷玉邪打量著她,心想如此美艷如花,肩細薄似柳的女子,哪堪得承以重擔?
瞧見他眼中的疑惑,龍霧冷冷的勾著嘴角。「龍霧、公子有何貫事?」又是古沙豬一隻,她早已見慣不怪。
「冷玉邪。」他直接表明自身的身份。
冷玉邪?!那不是三姑爺的二弟之名。「當真?」
「你不相信?」他眉尾一翹,嘴角帶笑。
「試試。」
龍霧話一說完,袖中飛出一片長絲,細薄如秋風掠過,暗藏無盡內力,直向臉色一斂的冷玉邪而去,絲毫不留半分人情,下手快速而無情。
冷玉邪無意與她為敵,所以百般容忍退讓,但在十數招過後,他發現一個事實——她的身手真是了得,逼得他必須盡全力還擊,才不致處於下風。
一記吳雲遮月化解風中軟絲的凌厲糾纏,鷂身一翻,劍氣一劃,瞬間揚起一片風沙,空中抖落無數綠葉,粼粼劍光在日光下反射,似成百點光芒。
一滴殷紅的血液從芙蓉般玉顏泌出,冷玉邪見狀連忙收劍,心急的上前探視。
「對不起,我是無心的。痛不痛?」他關心的伸手欲拂去她面上的紅花。
龍霧輕輕一偏頭,避開了他的善意。
「一點小傷,不勞費心。你的劍法與令兄相似,的確是冷家二少,恕龍霧冒犯了。」她冷淡的擦去一抹紅漬。
「怎麼會是小傷?容貌等於女人的生命,我這裡有瓶冷香凝,對刀傷、劍痕的療效十分神奇,不致留下疤痕。」
冷玉邪不捨的心疼溢上胸口,責怪自己的不知收斂,誤傷了佳人的五顏,急切掏出懷中的白玉瓷瓶,想要立即為她上藥。可惜佳人不懂郎心,轉身要往言義樓行去。
在她心目中還有比這小小的傷更重要的事,大小姐從二十世紀搬來有一大堆門裡事務待處理,身為龍家子弟,她必須做好份內的工作。
煙、霞、雲、霧原本是出生在二十世紀的新人類,更是龍門在亞洲最得力的助手,是龍三小姐幼時的玩伴兼保鏢,後因出色的才能被門主(即大小姐)賞識,升格為四大壇主。
三年前,三小姐因一把泣血劍之故回到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朝,並與斜劍山莊的莊主冷天寒相戀而結合,繼而留在這個民風還算開放的時代。
身為三小姐的隨侍,當然要以三小姐的安危為主,所以在大小姐的刻意安排下,她們也跟著來到唐朝。只是自從大小姐發明時光機之後,她們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不僅要一手挑起斜劍山莊的事務,讓三小姐在大小姐「光臨」的日子得以脫逃,還得料理大小姐三不五時從另一個世界拖來的一大堆麻煩事。
只是想想她頭就疼了。抬頭看看不知已換幾種顏料的屋瓦,再低頭看看魚池中所剩無幾的高貴錦鯉,龍霧不由得一再歎息。
「龍姑娘,請留步,讓在下先為你治療臉上的傷。」冷玉邪從未見過如此不愛惜容顏的女子,簡直教人氣悶。
龍霧腳步稍級的回個頭說:「小意思,抹把泥土就沒事了。」在二十世紀,她還中過更嚴重的槍傷,差點喪命。
抹把泥土?!這是女人該說的話嗎?一時顧不得禮儀,他拉住她的蔥白玉臂,堅持要為她上藥療傷。
「冷玉邪,你的手似乎放錯了地方。」她眼神不悅的源向那只拉住自己的手掌。
「在斜劍山莊,除了我大哥之外,就數我最大,你不該直呼我的姓名。」冷玉邪下意識不喜歡她連名帶姓的喚他。
龍霧冷哼了一聲。「在斜劍山莊,除了三小姐之外,我不聽令於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煙、霞、雲、霧分別是在四個不同的季節出生。
龍霧在早春零時六分出生,正常來說應是不該有霧,偏她出生時,一片冷霧圍繞在產房四周,故命名為霧。
龍雲在炎夏正午時分出生,本來天氣晴朗炎熱,誰知她出生之際,天空飄來一朵沁涼的白雲,故命名為了。
龍霞在秋末日落餘暉時出生,在無窗的產房內竟射入一道刺目的霞光,故命名為霞。
龍煙在冬至臘月時分午夜出生,當時來不及送醫院,在一片煙茫茫的野地接生,所以命名為煙。
四人同年出生,分屬四個季節,而且更巧合的是出生時辰首相隔六個小時。
由於她們一出生即體弱多病,一向護短的龍門主子就下令門下弟子以最好的藥材救治,並在她們兩歲時傳授護心強脈的龍氏心法,不管她們的父母以「卑微」、「不配」之詞來搪塞,他堅持給她們最好的一切。
因為龍姓是龍門主姓,除了幾位正統血脈繼承人,其餘皆為龍家僕從後裔,在他們的觀念裡,奴才永遠是奴才,不能有違祖先遺訓,所以不敢貪求太多福分。
及長,為報主子的恩澤,她們更是任勞任怨的一心服侍,雖然有一身好本事,依然謙恭的固守本分,服侍龍家的主子們。對於情愛,則從不放在心上。
「我並不是要命令你,只是希望你能先醫治臉上的傷口。」冷玉邪解釋道。瞧!又泌出些微的血紅。
怎麼一點都不懂照顧自己。他在心裡不捨著,硬拉著她的手臂在石椅上坐下,強抬高她的臉上藥。
「女人家不要一心要在男人堆裡逞強好勝,柔順點才可愛,要是留下疤痕,小心會嫁不出去。」天啊!她的皮膚比目視還要柔嫩嬌細,像滑細的錦緞教人愛不釋手,他有點捨不得移開,帶著細微的眷寵輕撫著。
存心吃豆腐的傢伙。龍霧冷眼的瞧他要摸到幾時才肯罷手,在二十世紀,這只是小兒科的無聊舉動,不值得她發火。
「咳……咳……二少爺,龍大總管的傷口好像沒那麼嚴重。」陳明不好意思的打斷他的「上藥」。
原本就那麼一道微乎其微的小痕,若不細察還真看不出曾受過傷,陳明在一旁著實不解,二少爺的舉止太過怪異。
經他一提醒,冷玉邪不自在的收回手,淡淡的失落感湧了上來。「小心不要碰到水,晚上我再幫你換藥。」
晚上?!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傷,需要他把她當成瀕臨死亡的重患醫治。「晚上有雲會幫我上藥,不勞冷二少費心。」即使是雲看了這傷口,也會輕瞄一眼當無事。
雲?!一種微酸的感覺在胸口徘徊不去。「誰是雲?」他質問的口吻像是捉到老婆爬牆的丈夫。
「雲就是雲。」在她的心裡就是如此。
煙、霞陪同三小姐到湘南龍家祝賀,她們原本的工作就落在她和雲身上。所以兩人協議,每半個月為一輪調,今日正輪到雲處理莊外事務,由她鎮守莊內,整理各地商號的收支帳目及管理一些小瑣事——譬如倦鳥歸巢的冷玉邪。
「你們……感情很好?」冷玉邪很不甘心的開口問
「當然。二十幾年的生死與共,不足以外人道。」龍霧驚覺一晃眼,竟也二十幾個年頭過去。
聽到此,他莫名的悵然感升起,似乎他所鍾情的女子都心有所屬,這是懲罰他年少無知的荒唐歲月嗎?
三年來,他已收起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本色,約束己身的慾念,當個幾近無慾的和尚,為何處罰還未停止?他,真的負了很多女人心嗎?
思及此,冷玉邪無奈的苦笑著。「好好養傷,我先回房去。」說完轉身離去,身後跟著他的小徒弟。
龍霧滿頭霧水的看著他垂頭喪氣的離開,不解他為何換了個人似的,無精打采的好像被女人甩了似的。
算了,不管他,自己的事還有得忙呢!
不經意的再往他背後一瞥,無謂的聳聳肩,走向她今天的目標處——言義樓。
※※※
星稀則月明,無風則影不搖,蘆葦在岸邊發出沙沙的細碎聲,好似情人的竊竊私語。
一彎斜月高掛在寂寞的星空下,孤獨的浪子在月下淺酌一壺醇酒,酒人口中是溫熱的甘澀味,冷玉邪帶著些微的愁緒,無心細嘗其中之滋味。
「幹麼,剛回來就窩在亭子裡喝悶酒不成。」打趣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他沒好氣的眼神一轉,不用看就知道來者是何人。「景天,你沒陪大哥、大嫂到湘南嗎?」
幾乎莊內稍具身份的人都前往龍門祝賀,連大牌一點的丫環也跟著去服侍,害他連個熟人都沒見著,只好無聊的喝著酒。
「沒辦法,琉璃剛坐完月子,身子還十分虛弱,不宜遠遊。」可惜沒能跟上迎親行列看「笑話」。向景天在心裡加上一句。
神醫鍾神秀和龍門二十八代門主龍薄雪的成親大典在江湖上謂成一奇談,所以看笑話的人比看熱鬧的人多,誰教他們這三年在江湖上鬧了不少鮮事,一對標準的歡喜冤家。
龍門行事本就亦正亦邪,教人猜不著頭緒,偏偏鍾神秀寵「妻」成癡,任由她為非作歹,兩人的確惹出不少是非,教人既頭疼又好笑。
「男孩還是女孩?」莊內的大小事,冷玉邪尚未得悉,只知景天娶了他妹妹琉璃,風千屈那根大木頭和江南四大美女之一的柳纖雲成親。
「幸好是兒子。」一想到莊主夫人那位兩歲大的鬼靈精女兒,他就大呼好險。
風家的小丫頭是乖巧的任奶媽、丫環擺弄,惟獨她,簡直像極了她恐怖又陰險的大姨,小小年紀已懂得如何玩弄大人寵溺的心理,把人耍得團團轉,還一個小人兒站在那咕咕的笑著。
什麼意思?!「沒想到你也有重子嗣輕女息之念。」
「你錯了,兒女都是父母心頭上的一塊肉,捧在手心上的寶,我豈會有所偏愛。」向景無輕搖手中的折扇。
「那麼何來幸好之說?」
「唉!因為你還沒見到小魔女沅沅,那個小丫頭片子是老天降下的磨練,專門來克莊內的老少。」
「小魔女沅沅?她是誰家的千金?」竟讓一向冷靜自若的向景天慌了手腳。冷玉邪暗忖著。
「啊——」一時恍悟的用折扇拍拍前額。「我忘了你離家三年,對莊內的事還不甚瞭解。沅沅本名冷令沅,是你大哥的獨生女,漂亮得近乎邪惡,是莊內老少的寶也是他們的最怕。」
雖說龍門女子生女則冠母姓,但因時空之差,這一條門規不受禁令,所以得以從父姓。
「邪惡?」一個小女娃?冷玉邪對他用字之重不得其解。「景天,你是否太誇張了吧!」
「不用懷疑,等你見著了她無邪的笑靨時,小心手心多了條蚯蚓。」向景天可是身受其害「無數」。而這蚯蚓還不用她親自去挖,只要眼一垂、嘴一扁,多的是傻子供其差遣。
「千屈那個女娃就可愛多了,就怕被沅沅給帶壞,所以我才慶幸生了個兒子,有借口可以免遭荼毒。」
就怕小丫頭的「魔掌」呀?冷玉邪不信的輕笑。「她只是頑皮了點,瞧你說的。」小孩子哪個不調皮搗蛋,他太誇張了。
「哎呀!我陪你喝一杯,不要再提及小魔女沅沅了。」向景天說著就他的杯子倒了杯酒,仰口一灌。
「聊聊這幾年的趣事吧!」冷玉邪有意無意的說著,「在內的事務似乎由女人接管?」
「幄——煙、霞、雲、霧那四個冰美人呀?」教男人汗顏的女人。他在心中補上一句,「她們可是榮升咱們莊內的四大總管。」
四個冰美人?!冷玉邪忍住心中的躍動。「她們當了斜劍山莊的總管,那你和千屈、冷剛要做什麼?每天打打麻雀、數數豆子嗎?』
他好笑的說中他們此刻的處境,只見向景天尷尬的傻笑,猛搖手中的折扇,故作風雅狀。
「做人呀!難得清閒,這樣也不錯。」他無聊的想捉蚊子、螞蟻當寵物。
原本他們份內的工作全被四個能幹的女人包了,害得幾位昂藏之軀的大男人只能窩在莊裡當廢人,陪陪心愛的老婆舞劍、彈琴和……難以啟齒的刺繡女紅,真教男兒氣短。
可人家的本事的確不凡,個個身懷絕技,把二十世紀的那一套全搬到他們所處的年代。
別人用算盤記帳,她們用什麼電子計算機;寫帳本用的該是毛筆,她們用的是什麼原子筆;通信用信鴿或是驛站傳遞,她們用的是通什麼器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誰能跟「未來人類」相比呢?他們這些「古」男人只能靠邊站。
「咱們莊內只有一位叫雲的女子嗎?不是男人?」一份期待油然而生,冷玉邪再一次確定。
「你說的應該是龍雲,一位美得冒火的冰霜佳人,不過你大概還沒見過她才是,怎麼特別提起她?」
原來他是「她」。「沒什麼,只是聽另一位總管提起,所以才隨口問問。」冷玉邪臉上不自覺露出一抹異光。
咦?!向景天狐疑的微擰眉心,難道……「你喜歡龍霧?」千萬別讓自己猜中,那個女人冰得凍人。
「呢……沒這回事。」冷玉邪以輕咳掩飾心虛。「她長得那麼靈美,一定早有心上人才是。」
「靈美?!」完了完了,他當真中毒不輕。「是兄弟就聽我一聲勸,她不是你能招惹的。」向景天勸道。
這個女人是四個冰霜美人之首,若不是看在莊主夫人的份上,她連多抬睫扇看他們一下都嫌多餘,男人在她眼中只是一個活的生物體。
「她訂親了?」這個念頭突然冒出來,讓他渾身不舒暢。
向景天一臉很害怕的表情。「誰敢要她,你沒聽過美麗的花朵通常是帶刺有劇毒的,可別做傻事。」
看他滿臉驚恐的模樣,冷玉邪忍不住的輕笑。「虧你還是莊內最冷靜聰明的男人,怎麼說起話來一副『受害』甚重的樣子。」
「你離家多年有所不知,一個女人能做十個大男人的工作,不但游刃有餘,甚至怡然自得的管起其他瑣事。」
向景天不厭其煩的把四大總管的來歷及能耐,—一詳盡的道於冷玉邪知,期望能打消他的癡妄。
「所以說,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姓龍的女人,她們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莊裡的幾位男人都吃過苦頭,莊外的男人一看見龍家的四位冰美人駕到都自動的讓路。
有些不怕死的痞子,貪戀美色而慘遭削胳斷臂的下場,可謂未聞花香先見紅,拈花不著枉風流。
冷玉邪眉心一鬆,巧色以對。「聽君一席話,才知多舌非婦,背後道人長短,有失君子風範。」佳人心中無系,是上天給他的再一次機會。
「忠言總是逆言,好心的勸你回頭,你卻當我是長舌之八。罷了,被凍傷了可以來找我哭訴。」
三年前的心結已化,冷玉邪不再汲汲於無望的苦果,而能重新尋得春色,怕就怕佳人多刺,再次傷了他的心。
「你哦!最愛說些風涼話,我只是有點動心而已。」他替向景天倒滿酒,自己拎著壺口以酌。
「要讓嘗遍百花滋味的冷二少動心可不簡單,我會為你多上注香祈福。」明知山裡有老虎,硬要送肉八虎口。向景天勸不動他,也沒法子。
冷玉邪覺得他言過其實的晃著腦。「人生自有多情種,你不就一例,妹婿。」冷玉邪提醒他兩人的姻親關係。
「真懂得利用時機。」垮著一張臉,向景天不屑的撇嘴。「二——舅子。」他可叫得不甘不願。
「別苦著臉,娶得琉璃可是你的福氣,所以咱們這些陪嫁品就請你多擔待了。」冷玉邪的心清十分愉悅。
想到琉璃,他的臉上散發一抹淺淺的笑意。「她是我一生不悔的執著,我很慶幸有她相伴一生。」
「真羨慕你。」冷玉邪的一隻手搭上他的肩頭。「何時我才能擁有一份美滿歡喜的幸福歸宿?」冷玉邪也渴望一份真愛。
「憑你一表人才,氣宇非凡,卓立俊逸,是多少名媛閨秀心目中的最佳夫婿,隨便一指就是百花齊艷,群芳羞紅玉頰的忙點頭口,而且牡丹芙蓉各有所艷,百合清幽美素蘭淡雅,雪梅飄逸杏花俏,杜鵑多情海棠含笑,個個都不遜扎人薔薇呀!」說來說去,向景天就是不想冷玉邪太過迷戀龍霧,所以不斷的替他洗腦,盼他能聽進一二。
「景天呀景天,沒想到娶了琉璃妹子還不安分,淨在那尋香藏美,可憐我那多情的小琉璃哦!」冷玉邪故意以他的話來反諷,責他不惜家中蟬娟,滿腦子譜寫群芳錄。
不理會他的嘲弄,向景天神色一正。「我不希望再見到你受傷。」
冷玉邪收起嘻笑臉孔,表情嚴肅的說:「心傷總難療,罷逐千江月,明月豈無情,夜夜照塵心。我只是個平凡男子。」
一語道盡他的無奈,即使無意風月,但情難自持,一朝回首望,伊人倚門合,教他豈能不動心。
「龍霧的個性冷漠不多言,除了大嫂的話之外,她是沒有人情講,你是自找苦吃。」向景天覺得他老是挑硬刺吞。
「總得試試才知,也不枉此生。」冷玉邪是下定了決心,不再任幸福擦身而過。
「我能說什麼呢?只有一聲祝福。」外加無限同情。他暗自補上一句。
「還有好運氣。」冷玉邪高舉酒壺為自己打氣。早日拖得美人歸,把冰山融化掉。」雖然後勢不看俏,他還是祝福。
「謝了,兄弟,咱們再乾一杯。」
兩人在月下對飲,不覺玉兔西沉日泛東。
※※※
輕解發上珠釵,對鏡梳理雲鬢,銅鏡中的嬌容一如往常的恬適悠然,淺妝淡卸更顯清麗柔美。
來到唐朝已近三年時光,由一時髦現代的前衛女子,化身為嬌艷多媚的古代仕女,實在非龍霧所願,但迫於無奈,她只得接受古禮的束縛。
平素一身黑色勁裝行事是多麼方便,現在落得長裙礙身,辦起事來不俐落,令她好懷念二十世紀的生活。
所幸唐朝民風開放,女子不用守大門不邁、二門不出的清規,不然她真會悶死在古代。
一日為僕,終身為僕;一世為奴,世代為奴是上一代遺留的祖訓,教她不得不從。
龍家對待她們十分禮遇,並不因為身份卑賤而有所輕忽,反而一味慣寵關注,絕不會有所偏愛,一律視同已出,同享富貴,令她們感念在心,更加用心於服侍主子。
二十五年了,龍霧竟覺得有些寂寞。
門上傳來規律的敲門聲,一位絕麗冷然的藍紗女子走了進來,不等人招呼,自行倒了杯茶飲用。
「雲,你回來了。」
龍雲疲倦的轉轉脖子,順著經絡揉捏頸項。「無聊透了頂,每天和一群老色鬼交際應酬,真他媽的,咱們玩的是刀槍又不是算盤珠子。」
舞刀弄劍,槍林彈火中來去才是她一貫的生活,現在卻落得滿身銅臭的市儈味。想當初還覺得滿好玩的,久了之後才嫌貧乏,要不是大小姐偶爾來瘋上一場,帶來二十世紀的新玩意來解悶,她真的要拿街尾王大嬸的豆腐來撞頭。
「累了就早點休息,何必委屈自己。」龍霧也知道她們出色的容貌的確容易招惹是非。
「睡不著,所以想來你這裡拿幾本書回去看。」以她們作息時間,此時尚嫌太早。
「看你喜歡什麼自己拿,我全看過了。」龍霧指著櫃上一整排書,全是來自二十世紀的作品。
龍雲站起身,走到書櫃前挑選。「就這幾本吧!幽默文學和笑話大全,看能不能讓心情好些。」
「少了沅沅這個小調皮鬼,生活沉悶了許多。」龍霧只要看到她活潑童稚的笑容,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說得也是。當她在身邊團團轉時,咱們嫌她煩心,一旦沒聽見她魔鬼似的笑聲,反而全身少了生氣。」沅沅還真是她們姊妹的開心果。「原本以為可以多見日清閒可過,現在,唉!失算。」自動請纓留守挺蠢的。「咦?!你的臉?」
龍雲沒提起,她倒忘了這回事。「沒什麼,一點小傷。」
「傷痕雖小,但能傷得你身的人不多。」龍雲很好奇有誰能有此等能耐。
「估計錯誤,低估了對方的身手。」瞧她一臉興味,龍霧說,「是友非敵,不用興奮。」
「是嗎?真可惜。好久沒動動筋骨了。」能和她對上幾招的人,都以有妻室為由,拒絕她的挑釁。
「不用太早放棄,他會是個好對手。」龍霧思及他孤寂的背影,竟有一絲不忍。
沒注意龍霧一閃而過的思緒,龍雲無力的擺擺手,拿了兩三本書,說了句晚安,就回到自己的居所,剩下她獨自對鏡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