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施展靈力接住鮮卑王后,已經讓她耗盡了元氣。甚至,她連開口的力量都沒有。文文!天!如果讓他們進到祭壇,一定會發現文文的!不!她不能讓他們這麼做!她勉強撐住身子,伸出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咻地一聲——
她再次出現在賀樓佳滿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白塔,不是你可以進去的地方。」她強撐住一口氣,阻止她的前進。
「滾開!」
賀樓佳滿伸手就要推開她。
迫於無奈,百合再次收攝心神,雙手擊向她的天靈蓋。說時遲那時快,原先幾近瘋狂的賀樓佳滿,應聲倒下。
「百合?你對她——做了什麼?」望著賀樓佳滿癱軟的身軀,宇文竣無法置信地看向百合。百合她……殺了她?!
「我——」
才一開口,一道鮮血卻自她口中湧出。
「百合!」
他接住她倒向地面的身子,整個冒抽痛。「你怎麼了?百合!」什麼時候開始,她竟變得這麼瘦弱?他摟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天!百合!你受傷了?!」他的頭皮發麻,為著她不斷湧出的鮮血。
是賀樓佳滿傷了她?!
天!
老天!
誰來救救她!祭神當天,他已經失去了她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
「我……沒事……」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她也……沒……事……走……你走……」她伸起手,指向塔外,卻又無力地垂下。
「這種時候,你還趕我走!」他心痛如絞。「告訴我,該怎麼救你?我該怎麼救你?」他狂亂地喊。
她真恨他到這種地步?連受這麼重的傷也不願他救?甚至要他離開?老天!他對她做了什麼?
不能死。百合強撐住僅存的意識。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文文該怎麼辦?她若死了,所有的一切就將被公諸於世,只怕連他也有危險。不,她不能死!為了文文,她必須活下來!
「祭……壇……」她的聲音幾不可聞。
是了。祭壇!他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飛也似地往塔頂狂奔。百合是巫女,神不會丟下她不管的!沒錯!神可以救她!她的神可以救她!
「百合——」他吶喊。「只要可以救回你,無論你的神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求求你,一定要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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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放倒在祭壇上,他的手無法控制地發抖。
「百合……神哪!救救百合,她是你最忠實的巫女!你不可以讓她就這樣死去!」他跪在祭壇前,以他最大的誠心祈求著。「如果她因為和我在一起而受到懲罰,那麼,懲罰我一個人就夠了!不是她的錯!從來就不是,這一切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老天!我愛她!求求你——救救我的百合!」他聲嘶力竭地喊。一顆小水滴滴落在百合身上。
那是什麼?他感到臉上一陣濕滑,抬手以手背拭去。這是什麼?望著手背上晶瑩的水珠,他有些困惑?
這是他的——淚?
一道光線自塔頂直射向祭壇。
暖暖的。像是要溫暖百合似的,一道光,變成了一片,然後整個兒地籠罩住百合的身子。他驚訝地看著這片光灑在百合身上,漸漸地,進人她的體內。
是他看錯了嗎?
百合蒼白的臉上,似乎注入了一點血色。「百合——」光芒漸漸消失,直到最後一道光線消散,他立即抱住了她。
她的身子不再冰冷,臉色明顯地好轉。雖然仍未清醒,但她淺淺的呼吸卻令他安心。他知道她不會有事的,是她的神救了她。
這世上,果真有神跡!他感激地想。這一生中,他向來不信神、也不相信真愛,但現在,他信!徹底地相信!
百合,我的摯愛。他輕撫過她瘦削的頰,眼底寫滿了不捨與愛憐。這些日子,她過得並不好,而這一切全都是他害的!他強烈地自責。
本來,應該保護她的是他,但他卻沒有做到。
早在當時,他就該不顧一切、甚至不顧她的反對帶她離開。然而,他卻為了那該死自大的男性自尊,而不再進入白塔一步。
他應該知道,以神為天、以當一個巫女為使命的她,要與他在一起,心裡承受的會是多大的掙扎和壓力。然而,他卻只顧著自己的需要,自私地希望她能主動出塔見他!他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置自己心愛的女人於這樣的境地!
不會了。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再放開她了。他發誓,要給她最好的生活!她值得所有最好的對待!
「嗚……」
一個小小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摟緊百合,仔細看著她所有的反應。然而,她卻仍只是安靜地睡著,鼻間傳來穩定的呼吸聲。
「嗚……哇……」
他轉頭,驚訝地睜大了眼。聲音,是從房裡傳出來的。而且是……嬰孩的哭聲?他抱起百合,將她緊緊護在懷中,起身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難道,在他和鷹不在的時候,百合找到了下一任的巫女?
不,不可能!
沒有王室的協助,百合不可能這麼做。
房門,是半掩著的。
他腳下一踢,房門輕輕被推開。
進到房裡,映人眼簾的,卻是令他再驚訝不過的——一個女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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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險些掉了下巴。
原本啼哭的孩子,在看見他……或者是百合後,立即停止了哭泣。這是——誰的孩子?他走近,讓百合躺在娃兒身邊。
孩子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
「這——」看見躺在床榻上的兩個人,有著驚人的相似面貌,他的一顆心狂跳不已。「這是——」百合的女兒?百合和他的……女兒?!
他拉了拉衣襟,感到有些呼吸困難。她……懷了他的孩子?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初為人父的喜悅幾乎沖昏了他的腦子,讓他無法正常的思考。
她一個人在白塔中生下了他和她的女兒?!孩子像是初生不久,這表示,她不久前才生下她、而她竟該死的對他隱瞞了一切!
那麼,她會這麼虛弱,也是因為在生產過後耗去太多體力?之所以會口吐鮮血,是因為在那樣虛弱的情況下使出靈力救甜兒、甚至打昏賀樓佳滿?
而他就在她面前,不但幫不了她,還讓她受這樣重的傷!他的心整個揪緊。
這就是她為什麼要封塔,又為什麼要趕他走的原因嗎?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發現這一切!
老天!懷孕生產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危險的事,而她竟在白塔之中一個人生下孩子?想到她可能在生產中死去,他就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百合,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他俯下身子,吻著她的唇。
熟悉的幽香傳進他鼻間,他的心為之震動。他愛她,深愛著她。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竟可以愛得如此的深。
然而他的愛,卻未替她帶來幸福與快樂。他合上眼,心中充滿了歉疚和憐惜。
「百合……」在她耳邊低語。「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好好愛你,好嗎?」
「格——」小女娃發出細細的聲音。
他一怔,抱起這個屬於他的孩子,試著對她說話。「娃兒——」他抱著小女娃,卻為懷中柔軟的身子而感到有些不安。這麼軟,他應該不會抱疼她吧?「我是宇文竣……呃……」一時間,他竟變得結巴起來。「我的意思是說……我是你爹……」
「格格、格格……」女娃兒發出格格的笑聲,像是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女兒。他和百合的女兒。他的心整個兒漲滿。
「好娃兒,爹就知道你是這麼地聰明,真不愧是你娘的女兒。」他在她頰上印下一個遲來的吻。「你和娘在這兒好好歇會兒,等爹把事情處理好,很快就會來接你們的。」他再抬眼,眼底儘是喜悅。
等我,百合。
他看著她們母女,作出他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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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迷濛間,一種熟悉卻溫暖的感覺包圍住她一是那一直以來,她想念著的感覺嗎?似乎,她聽見了他的聲音……
文文?
是文文在笑?什麼事讓她笑得這麼開心?還是,她也像她一樣,夢見了心愛的人?夢見了在鮮卑草原上,他和她及文文,快樂地在草原上翻滾著。如果是夢,可不可以讓她慢點醒呢?帶著微笑,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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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一聲叱喝自高塔大門傳來,宇文竣將賀樓佳滿整個兒押住,半推著出現在眾人面前。
百合說的沒錯,賀樓佳滿沒事,不過是昏過去罷了。她醒來的時候,他正巧一手自地上拉起她。幸好她什麼都沒看見,否則,又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波。這種惡毒的女人,對她客氣就是自找麻煩。
「妖怪!你是妖怪!」一出塔門,看見甜兒的臉,披頭散髮的賀樓佳滿,整個人彷彿瘋了一般。
「賀樓佳滿!你竟然敢謀害當朝王后!」看見傷害自己妻子的女人,拓拔鷹怒不可抑,恨不得親手殺了她。
「佳滿……」白髮老人蹣跚地走向女兒。「佳滿,你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本來,在他的計劃中,他們還有大好希望,可現在,全讓她給毀了。
「爹!是她!」賀樓佳滿指向甜兒。「是她毀了我的幸福。是她!」
「來人!把她押下去!」拓拔鷹下令。
「鷹,」老人轉過身。「能不能……請你看在父子多年的情分上……饒過佳滿……」
拓拔鷹別過臉,心中滿是掙扎。
看在父子多年的情分上……是的,他是義父自小一手扶養長大,而佳滿是與他一同長大的。但——她卻做了這不可原諒的錯事!
「義父,謀害王后,是誅九族的重罪。」他實難以寬宥。想到甜兒幾乎因此而死去,他的心整個兒糾結。
「鷹……」甜兒忍不住扯緊他的衣袖。「我已經沒事了,而且我連一點傷也沒有……你……別對他們治這麼重的罪……」
宇文竣為甜兒的話動容。
鷹娶對了妻子。從她所說的話,就可以知道她是真心愛著鷹的。任誰都清楚,鷹若因為這事而殺了佳滿,傷心的不只是白髮老人,還有鷹自己。而甜兒的一句話,卻化解了僵局。整件事看似輕易,但大夥兒心裡明白,沒有足夠的智慧和寬容,是無法做到的。
「甜兒。」拓拔鷹摟緊她。
「王后宅心仁厚,願意原諒佳滿喪失心智的瘋狂行為,請受老朽一拜。」白髮老人立即拉著女兒跪倒在地。
「義父!」拓拔鷹於心不忍,拉住了年邁的義父。「來人,把賀樓佳滿押下去,聽後審訓。」
「不要!不要抓我!」賀樓佳滿被押住,竟開始瘋狂地大叫起來。「我不想死啊!爹!救我!」
「鷹!你真要殺了佳滿?!」老人幾乎快站不穩。
拓拔鷹搖搖頭。「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義父,這已經是我所能做的最大的讓步了。」
老人知道大勢已去,不再強求。「多謝王上、王后開恩。」只要能保住女兒的性命,他也不能再多要求什麼了。
沒再多說任何話,拓拔鷹一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帶著甜兒往後宮走去。
宇文竣見狀,旋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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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
跟上鷹的腳步,宇文竣出聲喚住了他。百合為了救甜兒,險些犧牲自己的性命。他必須讓鷹知道這些。
至於他和百合之間的一切,他仍猶豫著該不該全盤托出。
救了鮮卑王后的命是大功一件;但與他生下一個女兒卻是死罪一條。他必須先試探鷹的反應,才能決定該怎麼做,以將傷害減至最低。
「這時刻,我不想再見到任何會打擾我和甜兒的人。」拓拔鷹停下腳步,眼底寫滿了不悅。
甜兒小聲地喚著他,要他聽聽宇文竣想說些什麼。她知道,若不是急事,宇文竣不會這樣堅持。
「鷹,你不想知道是誰救了甜兒?」他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但,他不得不談,而且一刻都不能再等。
「想,但不是現在。」拓拔鷹抬眼。
「誰?是誰救了我?是神仙嗎?你怎麼會知道?」甜兒的雙眼變得晶亮。
「甜兒!」
拓拔鷹制止了激動的她,將她鎖回自己身邊。
「在我告訴你之前,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要答應。」鷹向來重然諾,只要有他一句話,百合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要求?什麼要求?」拓拔鷹揚眉。這令他好奇,竣從來都不是會提出要求的人,甚至,名利財富他從未看在眼裡,如今他想提出要求,甚至有脅迫的意味,他不禁要懷疑,方才在高塔之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先答應我。」
拓拔鷹瞇起眼。「好,我答應你。但必須在我能做到的範圍之內。」他補上一句。
後面這句話,讓他的心一冷,然而事情不到最後關頭,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你做得到。」他肯定地點頭。「也只有你能做得到。」關鍵只在,他願不願意這麼做。「剛才甜兒落下高塔的時候,是……百合救了她。」
「百合?!元百合?!」拓拔鷹驚異。「你見到了百合?」拓拔鷹開口,神情卻是凝重的。
竣與百合之間的事,在祭神時,他曾察覺些端倪。當佳滿說出兩人之間有染時,他著實替竣擔心,現在看來,只怕……他希望事情不會是他所想的那樣。
「是。」宇文竣點頭。「在我追上佳滿的時候,百合出現了。她以她的靈力救了甜兒,卻也因此虛弱得倒在階梯上。」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心痛。
「是了。也只有她能做得到。」
拓拔鷹點頭,他早該想到是她。
「鷹,她不能再待在那裡。」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拓拔鷹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我朝的巫女,這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難道,你要我廢掉高塔,扼殺百姓信仰的中心?」他突然停了下來。「竣,你愛她?」
宇文竣不語,但眼神早已洩漏了一切。
「你明知道巫女是不允許婚嫁的!堪至,她們不可能活得太久。」拓拔鷹提高了聲調。「竣,你太糊塗了!」愛上一個巫女,是不可能有結果的!
宇文竣抬眼,無法對這樣的指責多說什麼。「鷹,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做得到。」他不能讓百合再待在那個地方!絕不!
「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也得變成可能!」宇文竣的態度轉趨強硬。「鷹,你必須!」如果鷹不能幫上忙,他就只能用最後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