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投入水中,來到她沉下的地方。他下潛,一伸手,便將她整個兒撈起。
「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他有一種想扼死她的衝動。
「嗚——」她探出水面,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放——咳咳咳——開——咳——」她拚命拍打著他。「手——咳咳咳——」
「手?」意識到她所說的話,他視線往下移,立即倒抽一口氣。
他這才發現,他的雙手,恰恰自背後握住她的一雙圓乳,而她的背脊則緊貼著他,拼了命地扭動掙扎,她身上的幽香、手中柔滑的觸感令他如遭雷涵。
他猛地撒手。
「你——啊——」
「咚」地一聲,她又落水。
該死!他皺眉,再次伸手撈起她。這回,握住的是她的腰。
「你——咳咳咳!嗚——」她被水嗆得淚流滿面,不敢相信他竟然想淹死她。「放——咳——開——你這人面獸——咳咳——心——咳咳咳——」
「住手!你會把自己淹死的!」他避開她濺起的水花,試圖帶她上岸。
「我就是——咳咳咳——淹死——也不要你——多事——咳咳咳——」她用力地踢動雙腿。「想淹死我的——咳咳——分明就——是你——」
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他乾脆停住,叉住她的腋下,將她高舉上水面。「我警告你——」才一抬眼,卻赫然望進她令人心驚的雙眼。
那雙眼,寫滿了憤恨和羞辱,甚至,充滿了鄙視。彷彿他是一種多麼低賤的動物,他所有的舉動,全都徹底侮辱了她。
這令他的自尊受到挑戰,一股怒火陡升。
從沒有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再一次的,他手一鬆,任她掉進水裡,轉身上岸。
「混——啊——咕嚕——咕嚕嚕——」幾番浮沉,好不容易找到了平衡點,她狼狽地站起。「你這個——」
「放心吧,趙甜兒,我對你不會有興趣的。」他在岸上高高地望著她。「想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甜兒抬眼。這男人在胡說些什麼?
「因為,你那一身肉,實在是太多了。」他大笑著躍上屋頂,在她未及回過神來之前,跟著補上一句道:「傳說中的大唐美女,原來也不過是個臃腫的女人罷了。看來走這趟果真是傷了我的眼,浪費了我寶貴的時間了。」
「你——噢——」她的雙眼大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你這個混帳!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氣極的尖叫在趙府後花園中,久久不歇……
··········
「哇,鷹在搞什麼啊?」聽見一陣陣尖叫傳出,宇文竣丟下口中的草根,緊張地站起。
尖叫聲呢!他望向趙府。只不知,是誰叫得這樣慘烈?
只見鷹自屋頂落下,臉色鐵青地朝他走來。「走吧。」只一句話,他轉身扯住馬韁,翻上馬背。
「走——吧?!」宇文竣看看他,又望了望一瞬間變得喧鬧的趙家門庭。「你做了什麼?喂!別急著走啊!你那一身濕是怎麼回事?到底看見了沒啊?」他追上去,與鷹的坐騎並馳。
「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有女人在裡面尖叫?你決定要帶那個趙甜兒回鮮卑了嗎廣好奇令他興奮不已。
「沒什麼。還沒。」簡單兩句話,回答他所有的問題。馬兒繼續前進。
「什麼叫沒什麼?還沒是什麼意思?」宇文竣緊接著問。
「宇文竣,你比女人還囉唆!」他沒給他好臉色看。
宇文竣一怔,旋即一拍大腿。「啊哈,我知道了。」肯定是如他的預言般,鷹見著了「傷眼」的東西了。
哈!報應!
拓拔鷹側過臉。「你知道什麼?」他沒好氣地回答。
方纔的一切,他尚未消化。事實上,那個趙甜兒引發了他一些不曾有過的情緒。自鮮卑到大唐,沒有一個女人不臣眼於他。不受到他的吸引。尤其在他救了她之後,她竟膽敢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更令他無法平靜的是,她那全身該死的柔滑觸感,和那如絲緞般黑亮的長髮。光是想像她全裸地躺在他身下,她的黑髮披散在雪白的貂皮上時,他的全身便不由自主地緊繃。
不過是個胖女人,她憑什麼勾起他的慾念!難道是太久沒有女人,令他眼光變差了?
但另一方面,他卻不得不承認,縱然胖了些,她卻仍有著驚人的魅力。
「沒什麼嘍。」宇文竣聳聳肩。「不過是個醜女人嘛,何必生悶氣跟自己過不去呢!大不了,咱們再找就是了。」
「誰告訴你她是個醜女人!」他停下馬。「誰說我在生悶氣的?」
呵。這可奇了。宇文竣好奇地抬眼。「不醜?」
「丑!」他再度策馬前進。
醜得令他怒火中燒!
「那就奇怪了。都說趙甜兒是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呢!真有這麼醜嗎?」方才在外頭等他的時候,就見著不少人想進趙府見那趙甜兒一面呢!瞧鷹這反應,事情必有蹊蹺。
「我不喜歡的就叫丑——」
「好吧,至少你也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吧。你若是挑中了那個趙甜兒,我就可以準備到人家家裡提親了,若是不喜歡,我也得趁早再幫著找人選哪。」宇文竣不慌不忙地道。
拓拔鷹沒回他的話,腳下一踢,伸手指著前方一面飄動的旗子道:「看見那是什麼了沒?」
宇文竣往前一看。「看見啦。不過就是間客棧嘛。」叫他看客棧幹嘛?
「很好。」拓拔鷹點點頭。「現在,去把那間客棧包下。」
「包下?!」宇文竣瞪大了雙眼。「鷹,咱們才兩個人,你要把一整間客棧全部包下?」他小心地打量著他。「你——是不是病了?」打趙家出來之後,他就沒有一根筋是對的。該不會是淋濕、淋傻了吧?
「去把那間客棧包下,」他再次重述他的命令。「然後貼出告示,就說是鮮卑富商徵選妻子,只要年滿十六至二十六歲,身心健康,略具姿色的大唐女子都可以依序報名,入選者可得黃金千兩、白銀百錠,若替我生下子嗣,另有重賞。」
「鷹?!這哪是徵婚,根本就是販賣人口嘛!」縱然他知道鷹對女人的觀感,但這樣擺明了的金錢交易,實在是……
「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拓拔鷹揚眉。
「這……」話是沒錯,一時間,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是是是,你說得都對,我這就去辦。」算了,無論如何,這也的確是個辦法。搞不好還真可以找到合適的女人也說不定。
··········
「小姐——
「走開!別理我!」她恨死他了!
打小到大,她都是被眾人稱讚、捧在手心上疼的,從沒人捨得大聲說她一句。而那該死的男人,不但看光了她的身子、摸遍她全身,竟然——還說她是個臃腫的女人!
她的自尊受到極度的打擊。
一個蠻子竟可以這樣羞辱她?!
他以為自己生得好看就能隨便侮辱別人嗎?什麼叫「傷他的眼」、「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她長安第一美女哪一點配不上他了?!
可惡!她很恨地捶打著枕頭。
「小姐,我這就去稟告老爺,讓他派人去把那歹徒捉回來,為小姐報仇!」小桃義憤填膺地握拳。
天底下竟有如此色膽包天的男人!
當時隔著灌木叢,她根本看不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現在看小姐這副模樣,必定是受了委屈了。
但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小姐什麼都不許她說,還要她幫著隱瞞老爺。
「小桃,不許你去胡說!」甜兒抬眼。
發生這樣的事,還敲鑼打鼓喊捉人,那她這輩子還要不要見人?!
「我不是說過,什麼事都沒有!你為什麼就是聽不懂?」
「小姐,你快別生氣。」小桃心慌地解釋著。「只是……看小姐你這樣子,我好擔心……」
一聽這話,甜兒頓時覺得內疚起來。「對不起,小桃,我不是故意的……」無論她再怎麼生氣,也不該拿小桃出氣。
真正該受到懲罰的,是那個可惡、該死的混蛋蠻子。
「小姐——」小桃紅了眼眶。她知道,小姐的心地向來就是很好的,人又生得美,可為什麼會有那樣壞心的男人要欺負她。
「夠了。」甜兒自床榻上坐起,她不要再坐在這兒自怨自艾。
這些男人,都以為女人是好欺負的嗎?應該受到懲罰的人,她絕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他!
「小桃,去替我收拾些東西,我要出門一趟。」她下定決心。
「出門?小姐,咱們要出遠門嗎?」小桃疑惑。怎麼之前都沒聽小姐說過?
「不。」甜兒揚眉。「不是咱們,是『我』要出遠門。」
「小姐?!」小桃大驚失色。「這樣不可以的!」小姐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可以一個人出遠門,這樣肯定會出事的!
「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發現的。」甜兒微笑。
··········
這該死的傢伙!
站在長安街心,看著眼前的告示,甜兒氣得渾身發抖。鮮卑富商?他為什麼不乾脆寫鮮卑採花賊算了!
打聽他的行蹤,比她想像的要簡單得太多了!長安城裡遠道而來的外族人是很多,但像他那樣生得高大、黝黑的男人……慢著,聽聽她自己在說些什麼,她這是在罵他,還是在稱讚他?
這個無恥的傢伙,她還以為要千刀萬里追才能找到他,可沒想到他不但對自己擅闖民宅、侮辱美女的罪行毫無悔意,竟然還張揚地貼起招親告示來了!
「唰」——二話不說,她一伸手撕下告示。
「喂!小兄弟,那是人家招親的告示,你一個男人撕它做什麼?」一個清朗的男聲響起。
「我拿回家讓我姐姐瞧瞧不成嗎?」哪來這多管閒事的男人?甜兒抬起頭,卻不由得怔了一怔。
好俊挺的男人!
瞧他一襲白衫、一把白扇,文質中還帶著英氣。長安城裡,有這樣的男人嗎?還是,他也是打外地來的?
「姐姐啊——」宇文竣上下打量著眼前圓滾滾的小兄弟。唇紅齒白、眉若彎月,臉上的肌膚更是吹彈可破,那麼他的姐姐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吧?但條件是,得比他瘦點才成。
「小兄弟,你有幾個姐姐啊?」他微笑,彎下腰來與他說話。
「我……我有幾個姐姐關你什麼事!」甜兒後退一步。
說話就說話,這人幹麼這麼靠近她。這年頭,難不成只要稍微長得好看一點的人都有問題?
「呃……是沒有太大的關係,但是,也可能有很大的關係。」宇文竣收起摺扇道。「這樣吧,小兄弟,你家中有幾個姐姐,把她們全都帶來可好?」
「帶來?」甜兒警覺地往後退。「你跟這個鮮卑人是什麼關係?」她舉起手中的告示。
「呃……」宇文竣揚眉。瞧這小兄弟的模樣,該不會是跟鷹有什麼過節?還是……「關係是沒什麼關係,不過,如果你姐姐對嫁入富商家有興趣的話,不妨把她們都帶來吧!」說完,對他搖搖手,逕自離去。
「喂!等等!我還有話要問你!等等啊!」甜兒急得跳腳。
她正想多收集些敵人的情報,沒想到他轉頭就跑了。好!沒關係,他跑他的,反正她現在已經掌握了那歹人的行蹤,不怕找不著他!
··········
「下一個!」
拓拔鷹按住發疼的太陽穴,不耐地發號施令。
真是夠了!.
他怎麼會想出「招親」這種餿主意整死自己的?!打告示一貼出開始,上門報名的女子便絡繹不絕。但他已經連續看了五天的女人,卻發現根本沒有一個女人入得了他的眼!
無論是胖是瘦,她們甚至比不上「她」的一根指頭。
突然意識到他想到的「她」是誰,他對自己皺起了眉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自走出趙家宅院的那天起,那個胖女人就像是陰魂不散似的,老出現在他腦子裡。
是他病了?還是她對他下了蠱?
夠了!他站起身。看樣子他在這長安城是找不到他要的女人了。或許,他應該上妓院一趟,讓他那該死的腦袋好好清醒一下。
「放我進去!讓我進去!別抓著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外頭在吵些什麼?」拓拔鷹反射性地蹙起了眉心。
只見掌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通報。「大爺,外頭有個小公子硬是要闖進來。我都告訴他這裡不接受男人報名的,可是他
小公子?男人要來報名?拓拔鷹疑惑。
「讓我過去——」尖叫聲仍然持續。
說時遲那時快,扭成一團的店小二和那名小公子幾乎是半滾著進門。眼前熟悉的身影令拓拔鷹皺起了眉頭。
「放開我——」
是她?!
「放開她。」拓拔鷹下令。
「大爺,我實在是擋不住這位公子,」店小二一臉狼狽地抬起頭。「他硬是要闖……」
「放開!」一甩開店小二,身著男裝的甜兒指著仇人就準備開罵。「你這個混——」
拓拔鷹鷹眼一掃,震得她立刻噤聲。
「我明白了,你們先下去吧!」他揮揮手。看見她的圓圓臉,他心裡就已有了底。「這事我自己解決。還有,從今天起,把外頭的告示撤掉。」
掌櫃與店小二交換了個神色,訕訕地離去。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他下令。掉轉頭,好整以暇地回到座位上。
甜兒愣在當場。
「你——」瞬間,她的怒火再次爆發了。「我可不可以說話何必要得到你的允許!我警告你!你這個——這個卑鄙、無恥、下流的採花賊!」
他一手支頷。「花?我從沒見過什麼值得採的花。再說,我也不是你口中的採花賊。」再看見她,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卻在同時,激起他心中一些奇異的情緒。
「怎麼,找我有事?」
事實上,他竟發現自己欣喜於再次看見她。無論她找他的理由是什麼。
「有事?!」她兩手「啪」地一聲拍在他桌前,杏眼圓睜。「你——自己做的事還想抵賴!」
「趙甜兒,」拓拔鷹雙手交放在桌上,直望進她眼裡道。「我承認我是看了些不該看的……呃……東西,但那純粹是個意外。」至少,不是在他一開始所預期的範圍內。
眼前的她,縱然穿著男裝,仍比他五天來看的那些女人好看多了。不過……在寬大的長衫下,看不出她的腰身,是不是……她又比五天前圓了些?他微微皺眉。
「意外?!你稱那些是意外?!你闖進我的後花園、看光了我的身子、摸了我的……」她整張臉在瞬間脹得通紅。「還企圖淹死我!而你竟敢稱這一切是個意外?!你——」她甚至不知道這個歹人的名字。
「拓拔鷹。」他開口。
自他有記憶以來,女人在他面前向來是百依百順,從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她這樣,尤其還是個以溫婉著稱的大女子。
「你不怕我報官?」她一怔。這男人,當真一點侮意也沒有?
「報官?我比較擔心的是,你報了官後的名聲。」他提醒她。「還有……我一直在想——像你這樣的女人,卻可以不計身份、不計後果、大費周章地找我,該不會是——你愛上了我?」他挑眉,緩緩勾起唇角。
這話一出口,卻讓兩人都怔住了。
她是為他的話語;而他則是為她明顯的反應。
原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但在看見她的臉色在瞬間刷白,旋即又轉為通紅的反應,讓他自己也愣住了。
她當真愛上了他?!
「住口!你胡說!我要你還我的清白來!」她惱羞成怒。
「還?要我怎麼還?你本來就是清白的。」事實上,她也從沒失去過。
「拓拔鷹!」她幾乎尖叫。他竟敢用如此輕謾戲謔的態度對待她!再也無法忍受,她整個人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