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驥張大嘴想說話,但未出口的話全凍結在唇邊,一個字也沒吐出。
從不知狼狽為何物的他,終於嘗到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從朱承曦踏進這問歐陽驥專用的書房後,才經過兩個鐘頭的時間,原本總是高掛笑容的歐陽驥都快笑不出來了,他還得使上全力來應付這有如排山倒海而來的猛烈攻勢。
「你要換人我沒話說,但李克這個人長期留駐在英國分部,他對國內的現況有深入瞭解嗎?這是我的第一個問題;再者,我對他可說是毫無印象,他是否真的具有撐控日月集團財務大權的能力?這點我也有疑問。這些問題非同不小可,小可不重視。不然,或者這樣吧,接任的人選由我來安排。」歐陽驥猶不死心地想挽回頹勢。
「驥叔會懷疑他的能力也是人之常情。但您大可放心,李克是柳叔相當看重的屬下,而我也會與他有過多次的接觸,他確實是一位相當難得的人才,我本就有意栽培他。而在我的指示下,李克早就接受過財經方面的特別訓D練,所以這些都不成問題。」
這回他好像輸了,這就是讓歐陽驥心涼膽戰的原因——他的手下兼親信、十年來一直掌握日月教經濟大權的費東倫,突然被朱承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換了下來。由於事出突然,歐陽驥在驚愕之餘,當然急得找朱承曦問清楚原因和阻止他這個換人的決定。
要是這次換人成功,他就如同被人砍斷了一條手臂般損失慘重。
而就在他正準備找朱承曦時,他卻好整以暇地出現在他面前,從容不迫地從資料袋裡拿出一疊資料,上頭詳詳細細登載了費東倫掌控日月教經濟大權後所經手過的所有細目檔案。
「驥叔,費東倫的能力我並不懷疑,但他的操守確實有問題。這上頭記載了這近幾年來不正常的交易紀錄,這東西足以證明絕非是我信口開河,現在人證、物證齊全,我有理由要他下台。」
「這會不會是有心人故意栽贓嫁禍?」在尚未把思路恢復到正常前,歐陽驥的問話也失了往常的銳利與咄咄逼人。
朱承蛺不慌不忙地抽出一份調查報告,「明仁企業、法雲集團、西勤公司……這十家公司行號根本全是空殼公司,但是日月集團多年來卻與他們有大量的金錢往來。以日月集團一貫謹慎的行事方針,萬萬不可能會受到這些空殼公司的詐騙欺瞞,但很不幸的,這卻是事實!而且還全都是在費東倫的主導之下。這會是栽贓嫁禍嗎?還是這裡頭另有我所不知道的內幕?」
冷汗自歐陽驥的背脊涔涔而下,緊握的拳頭都快握出汗水來了,但他表面上倒是一臉平靜,並沒有出現驚慌的神情;多年來的江湖歷練早把他訓練得不動如山。
「所以我要安排讓李克來接手,至於費東倫……」
「我來處置。我要詳細調查他背著我們做過哪些勾當,我會給日月集團一個交代的。」歐陽驥當然不會傻到把費東倫送入柳應之的手裡。
雖然這回重擊到他的痛腳,但朱承曦並沒有準備和歐陽驥搞到決裂的地步,主要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猛藥雖可以治病,但絕不可輕忽隨之而來的強烈副作用,所以他也沒堅持要親自處理費東倫,他的想法是適可而止。「不要有流血事件發生,這是我的要求。」
「放心,我會把他送交警方處理,不會流下半滴血的。」儘管氣得咬牙切齒,但他也只能往肚子裡吞。
歐陽驥半瞇著眼睛打量神態自若的朱承曦,暗忖道:他難道已經發覺一切,也想開始反擊了嗎?而他的第一步計劃,就是先掃蕩日月集團內各隸屬於他歐陽驥的人馬,然後再安插他自己信賴的人嗎?
就在歐陽驥思索著這位小他三十歲的年輕人真正的意圖和動向時,朱承曦已站了起來往外走去,突然又在門口回過頭對著歐陽驥說道:「從明天開始,讓歐陽虹虹做我的私人機要秘書。有她在我的身邊幫忙,我也可以輕鬆點。」
歐陽驥那原本半瞇的眼睛現在瞪得有如銅鈴般大,一向足智多謀的他這次也被朱承曦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嚇得無法思考,摸不著頭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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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的金黃色液體在水晶杯內微微晃動著,輕柔的音樂聲流瀉在朱承曦的房間裡。
他窩在沙發上,看起來已有些微醒,但神智仍很清醒。
坐在對面的封昀,從進來到現在一直用十分不解的眼神凝望著他,最後他攤攤手,無奈地說道:「可以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什麼怎麼一回事?你問的究竟是哪件事啊?」朱承曦故作不解地回問他。
封昀瞪了他一眼,咕噥地道:「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哪件事,還跟我裝糊塗!」
朱承曦笑笑,坐直身子,輕啜了一口杯中的液體。「是有關歐陽虹虹的事?」
封昀點點頭,沉著聲問:「她會聽命於你嗎?」
「你認為呢?」他反問。
封昀搖搖頭,「我可以確定她瘋狂地愛著你、想佔有你,可惜並不會忠於你。我認識她這麼多年,她讓我感覺到她是個變幻莫測、無法捉摸的女人。我只是覺得很奇怪,你為什麼要把一頭隨時會倒戈相向的母獅子放在自己身邊?」
因為酒,朱承曦俊美的臉龐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他微微側過頭,對好友說出了他的用意:「再好的戲劇也得要有一批好的演員配合才能成功,我只不過是把她放在一個最適合她角色的位置上,接下來該怎麼演出、怎麼發展,這全由導演來決定。」
封昀恍然大悟地輕搖著頭。「她只是你計劃下的一個障眼法,你把她放在身邊的目的是要我乾爹對你卸下防備之心。」
「想讓驥叔對我鬆懈防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只要他不立刻跟我決裂就行了。雖然名義上我是日月教的龍頭,但實際上掌權的人卻是他,在這種情況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時間換取我接掌的空間。而繼續跟繕叔和平相處下去,我才會有勝算,也才能把整個日月教從深淵裡救起來。」
「你還沒正式接掌日月集團,就開始積極部署,你這回的行動真是出乎意料地快。」
「我希望它能盡快結束。」朱承曦黯然地道。
打量著他黯然的表情,封昀輕聲說道:「自從你離開那所大學後,我總覺得你有些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同。可是剛剛我突然有一種感覺,你這麼急著想解決日月教的問題,最大的原因是為了那位名叫楚楚的女孩吧。」
朱承曦手一震,杯中的灑灑落在純白的波斯地毯上。他沒有心情去哀悼那張名貴的地毯,只是又拿起酒瓶斟上滿滿一杯,一仰而盡。
「別喝了!會醉的。」封昀阻止他再繼續倒酒,憂心地看著他。
而他則澀澀地笑了出來,「我沒事,你別用那種眼光盯著我瞧行不行?挺嚇人的。」
他無奈地聳聳肩,歎道:「封昀,別把我想成是那種為了愛情就什麼都可以拋棄的癡情種子,我才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
「的確,你是不會因為愛情而拋下肩膀上的責任,但你卻能因為愛情而急促地想解決扛在肩上的責任。在你的想法中,是要用一個幸福寧靜的生活來迎接她,是嗎?」
朱承曦聞言苦笑,「認識你那麼久了,我從來都沒有發現你居然有如此豐富的想像力。」
他歎了口無聲的氣。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在那一瞬間,他感到自己與楚楚之間彷彿豎立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高牆。他沒有立場去責怪楚揚說楚楚會接近他是因為所謂的同情,因為這可能就是事實的真相。只不過,大概沒有人會猜想得到,他突然作出這麼多的決定和計劃,真正的原因是他沒有自信能夠承受那席捲而來的悲哀與失落感,所以想借由忙碌來分散掉這些痛苦的感受。
朱承曦並沒有因為被觸及的心事而顯現出既興奮又期待的表情,封昀本來以為他的目的是想讓事情盡快告一段落後,就可以和愛人相聚的。
「難道不是這樣子的嗎?」封昀蹙眉,不禁脫口而出:「或許真的是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要是我真的能替你解決感情上的問題,也就不會讓自己也陷入矛盾的泥沼裡了。」他咕噥地道。
這話可引來了朱承曦全部的注意力,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談起戀愛來了,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剛毅粗獷的臉上頭一回出現忸怩不安的神態,封昀無奈地搖搖頭,「你也說錯了。
那不叫戀愛,叫單戀。「
朱承曦想一會兒後才問道:「對方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在猜想,搞不好她早就將封昀這個名字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來幫你。」他忘了自己的煩惱,義不容辭地想替朋友解憂。
「不用了。」封昀丟給他一個感激的笑容。
「你別洩氣,不戰而退並不符合你的個性。這樣好了,你先告訴我她是誰。」朱承曦似乎也忘記自己不也是不戰而退嗎?怎麼光會鼓勵別人,卻忘了提醒自己?哎!果真應驗了一句老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交友如此,夫復何求?封昀拍拍這位年紀比他輕,地位卻比他高的好兄弟,說道:「愛她,並不一定要擁有她。就算我強行介入她的生活,她也未必會接受我,只是徒增她的煩惱而已,這並不是我所樂見的。只要能看到她幸福,看到她快樂,這已是一種滿足,有什麼好埋怨的呢?或許默默地喜歡一個人,在外人看來是十足的癡傻;但對我而言卻是另一種美。」
在他陽剛的外表下,居然也會有如此感性纖細的一面。朱承曦簡直聽傻了,不過,他的這番話倒是加深了他的決心——要是真的愛她,就要帶給她幸福,帶給她快樂,帶給她人世間最美好的一切。
不約而同地,他們同聲歎息,為了這份默契,兩人相視而笑——他們一直是相互信賴的摯友,甚至是可以互相為對方犧牲的夥伴。
但,世事無常、變幻莫測,過了今日之後,下次是否仍有把酒言歡的機會呢?這是任誰也無法預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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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白紙上滿滿地全是這幾個字,要不是突如其來的敲門聲震醒了她,她還不知道自己要繼續寫上幾千遍、幾萬遍才會停止。
楚楚隨手揉掉了它,扔進字紙簍裡,這才無精打采地打開房門。
「楚楚……」楚揚先是喚她一聲,接著皺眉端詳了她好一會兒,並拉著她的手一同坐在床沿,不捨地輕拍她的面頰。「爸媽去英國探望外婆的病還不到一個禮拜,你居然就瘦成這副德行。你這樣子要是讓他們知道了,他們不氣得剝了大哥的皮才怪!」
她不言不語,心事重重。
他收起了笑,凝望著她,「楚楚,有心事?」
「沒有!只不過最近的課業壓力重了些,所以才會瘦下來。」她低垂著頭,小小聲地道。
「楚楚,從小到大你都不曾隱瞞大哥任何事,可是你這回並沒有坦白喔。」
「我——」她沮喪地絞著床單。「大哥,你別問了好不好!我真的沒事。」
「不!你有事。」他的手比了比字紙簍。「而且答案就在那裡面對不對?」
「大哥——」她泫然欲泣,但一直逼自己強忍著。
楚揚歎口氣,寵溺地摸著她的長髮,「楚楚,你從來沒有這種樣子過,這陣子你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我都快不認識了。是什麼人有那麼大的魔力改變了你?是朱承曦這個人嗎?」
「大哥……」她驚駭至極,晶瑩的淚珠不聽話地從眼眶裡滴落下來。
楚揚拭去她的淚,輕柔地說道:「你聽我說,你太年輕太單純,不懂得去對別人設防,而只要對方有心,就很容易掌握住你的心思。當然,我們並不能一口咬定他接近你就是別有用心,但事實上這卻是個值得去深思的問題。大哥問你,你對他瞭解有多少?」
楚楚搖搖頭。「他似乎有許多難言的秘密。」
「這就對了!連你都能感覺得出來,又何況是大哥呢!不瞞你說,大哥見過他,也曾跟他談過;他不是個普通人,這是大哥的結論。」
「大哥!」她驚呼出聲。「你怎麼可以找他談呢?怎麼可以!你找他談了些什麼?」
「也沒什麼啊,我只不過是請他在尚未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與感情之前,別再來打擾你而已。」楚揚被她激烈的反應弄得一愣一愣的。
她的眼淚滑落得更快。「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子說他?你知道嗎?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對我承諾過些什麼,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我自己在癡心妄想。人家早就已經有了未婚妻,而且很快就會結婚了,而我,卻在暗地裡默默地思念著人家。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我已經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了,我發誓!我真的是拚命壓抑自己的感情,可是我還是做不到。我忘不了,我真的就是忘不了他!大哥,我是不是很不知恥?
居然偷偷喜歡上有婦之夫!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她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怎麼辦?他也讓楚楚的一席話嚇白了臉,腦中因無法思考而呈現一片空白。他連做夢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個樣子,他還以為朱承曦的慇勤是別有用心,一直到跟他面對面談判時,他那張傷痛的臉更讓他確定了這件事,但如今怎麼……完了!他也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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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南星。」楚揚向岳寧介紹站在他身邊的年輕男子,接著又轉過頭向邵南星介紹著:「岳寧,台灣警方負責偵辦日月教案件的總指揮。」
「幸會!」初見面的兩個人相視而笑,不多說任何客套話。坐定後,邵南星立即切入主題,拿了兩份資料分別遞給楚揚及岳寧。「這是陸先生所指派混進日月教的臥底最新調查回來的報告,你們看看。」
岳寧飛快地瀏覽過一遍後,抬起頭,不以為然地道:「這裡頭的內容似乎並不能代表些什麼吧。」
「的確,它是不能代表什麼,然而這卻是一份值得我們參考和加以利用的資料。」
邵南星面帶微笑地說道。
「但也不能排除我方臥底人員發生判斷錯誤的可能性呀。」
「我不否認你所質疑的問題很有可能發生,可是,我認為誤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何況他們都是由陸先生一手調教出來的高手,相當值得信賴;雖然他們仍然打不進最高層次,也暫時查不出日月教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日月教內部出現了兩股對等的勢力正在相互抗爭的情況是應該不會有錯的。」像是怕岳寧不能信服,邵南星接著又提出佐證:「最近有一種奇怪的現象,那些向來與日月教有交易往來的幫派,最近似乎都減緩了與日月教之間的非法交易,但並不是那些幫派準備洗心革面、棄暗投明,而是整個日月教都收斂了許多,彷彿在顧忌著些什麼。經由這一點來判斷,陸先生這份情報的可信度也更高了。」
「楚揚,你怎麼說?」岳寧公式化地問著沉默不語的他;那回的真情流露似乎沒有改變她與楚揚之間的關係。
「我相信這份情報的可靠性。」
他的回答岳寧並不吃驚,但無可避免地仍然覺得很洩氣。
「那你們打算怎麼做?」
「等!」
「等?」
「是的。組織一向嚴密的日月教居然開始有鬆動的跡象,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機,值得我們去利用。」
「你的意思是說,要等他們自己內部發生內江,自相殘殺之後,我們再坐收漁利?」
「這是最好又最有效的方法,我們甚至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我們想要的結果,還能再進一步引出隱藏於神秘面紗之後的最高層領導人物——藍色火焰及金色火焰。」
「話是沒錯,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這極有可能是一個設計完美的陷阱。他們故意放出假情報,利用這段我們放鬆追查的機會反而將我們一軍,而我們卻像傻瓜一樣呆呆地隨著他們的操縱而舞動。不!我做不到這一點,『等待』不符合我的個性。」岳寧斬釘截鐵地道。
「你——」楚揚全身僵硬,也發現她刻意避開他的目光。當她上次敞開心扉哭倒在自己懷裡時,他以為一切將有轉機,她不會再一個人獨斷獨行。誰知道,她依然固執不改。
一霎時,不自然的沉默在空氣裡凝結住,大家都顯得有些不自在。
「那岳小姐的意思是……」邵南星主動開口打破這份沉默,穩定的語氣也緩和了這兩個人之間那股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僵硬氣氛。
她吸口氣,回道:「要是真如你們所願,他們互相殘殺,這是最好不過的了,但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我決定繼續圍剿他們的巢穴。雖然那些小巢穴對日月教而言沒什麼重要性,但我確定只要底下的基石發生了鬆動,就算日月教再怎麼龐大、怎麼穩固,也會隨著基石的鬆動而崩塌的。」話一說完,她就站起身走了出去,不敢去正視那只叫她不知所措的灼熱眼睛。
「你很辛苦。」邵南星苦笑著搖頭道。
「什麼很辛苦?」楚揚瞪視著他。
「老哥,你還想瞞我?別忘了我也是過來人,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不過,她那種固執的脾氣是足夠叫你擔心到白頭的,對不對?」
楚揚搓揉著自己陰鬱的臉孔,咕噥地道:「可惜人家並不領情,還怪我多管閒事!
我真搞不懂,自己幹嗎要受這種窩囊氣!「他又想到楚楚的煩惱——天啊!他從來沒這麼心煩過。
邵南星安慰地拍著他的肩。「感情這東西剪不斷、理還亂,要是你真能搞得懂、弄得清,我想那大概就不算是愛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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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非得把自己搞成這麼忙碌不可嗎?」歐陽虹虹放下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走到他身後,輕輕按摩著他的肩膀道:「何必呢?爹地把日月集團都弄上了軌道,你只要按照他的步調接手不就行了?何苦沒事找事做,讓自己傷透了腦筋。」
正埋首於桌上各類文件中的朱承曦,頭連抬也不抬地繼續做著他手邊的工作,對身後那個柔情萬千、極力討他歡心的歐陽虹虹視若無睹。
「喂!你別這樣行不行?」她抽走了他手上的筆,嘟囔地道:「再三個月你就會正式接下日月集團的棒子,到那時候你還怕沒得忙嗎?輕鬆點嘛!趁這段日子好好享受一下。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朱承曦拿回他的筆,面無表情地說道:「虹虹,我要你做我的私人秘書是讓你來幫我,不是來妨礙我。」
「那麼大的火?」她媚笑著:「人家只是擔心你的身體會吃不消,關心你而已,這也不行?」
「我全聽到了,也心領了,這樣你該滿意了吧?不要吵我可以嗎?」他也不管她那張美麗的臉孔脹成了紫紅色,只是繼續埋首在他的工作裡。
「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用工作來轉移你心頭那椎心刺骨的思念嗎?」她咬牙切齒地暴怒道。
他猛地抬頭,寒著臉道:「我不想找你吵架。」
「我也不想!」她忿忿地挑高眉頭。「可是你卻一直逼我找你攤牌。這段期間,你總是陰陽怪氣地叫我心寒。對!表面上你是對我好,但是骨子裡呢?你的腦子到底是裝滿誰的影子?你不要以為你問聲不響的我就不知道!承曦,在我八歲的那一年,我就把我的心給了你,可是你拿什麼來回報我?我真懷疑你對我到底有沒有心?」
「心?」他正視著她的臉,有些感傷地道:「本來是有的,也預備給你的,不過你已經親手把它毀掉了。而我現在再重新給彼此一次機會,請你不要再來摧毀它。」
「那我該感謝你嘍?感謝你的寬宏大量、感謝你的慈悲,願意再給你的未婚妻一次機會。」她的笑聲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但你好像把該內疚、該慚愧的角色給對調了吧?
事實上,變心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所以該求人家原諒的人也是你而不是我。是你的意志不堅,讓那故作清純的賤貨迷上你,我們才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你還怪我?「
「歐陽虹虹!請你自重一點,別自取其辱。」
「我罵她,你心疼是嗎?瞧你的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你們都一個月沒見面了,你怎麼還是念念不忘她呢?她為什麼就像個鬼魂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著你?」
「夠了!我再說一次,我不想和你吵架,所以你最好別拿過去的事情來煽風點火。
我的耐性有限,你別自找麻煩!「
他深邃的眸子裡閃著忿怒的火焰,緊握的拳頭像是就要揮出去一樣。他的反應讓歐陽虹虹痛苦地閉了閉眼,時空彷彿靜止了——當她再度睜開眼時,態度已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對不起!我的性子太急躁了。你對我已經夠好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誠如你所說的,事情都過去了,她也不可能再出現,我是該放一百二十個心才對。」她轉身出去時,喃喃自語著幾句沒讓朱承曦聽見的話:「既然她喜歡當鬼魂,那我就實現她的夢想,這何嘗不是好事一樁呢?」
楚楚!他用手支著額頭,俊美的面容十分蒼白。他在心裡說道:「不要再去想她,也不能再去害她!就讓一切隨風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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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的風不斷刮著,直撲這間位於頂樓加蓋的違章建築。房子的窗戶被吹得嘎嘎作響,屋內還有人四處走動的聲響,這些令她感到不舒服的聲響不斷刺激著她的腦部,也喚回了她混沌一片的思緒。
在仍然有點飄忽的狀態下,她吃力地坐起身子,雙手按壓著疼痛欲裂的太陽穴,並且緩緩睜開了雙眼——「才多久沒見,你倒是變得更美麗,也更迷人了。」刺耳的嗓音是發自那個名叫歐陽虹虹的女子口中。
她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楚楚感到不解。楚楚眉頭深鎖,困惑地看著歐陽虹虹,也慢慢憶想起了先前的事——她從瑪亞啟聰學校出來,在巷口轉角處,有人從背後用黑布罩上她的眼,摀住她的口,讓她聞了一種類似麻醉劑的東西,接著她感到頭一昏,就此不省人事了,沒想到居然是歐陽虹虹指使人去做的。
「歐陽小姐,你這種行為是綁架,會被判刑的。你快放我走吧,今天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楚楚並非求饒,而是用訓示的口吻在說歐陽虹虹,還怕歐陽虹虹不懂似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加重語氣說道。
「你這是在威脅我?」歐陽虹虹氣白了臉,眼中噴出怒火。歐陽虹虹本來是想看楚楚哭看楚楚叫,看楚楚害怕得跪倒在自己面前求饒,但現在的情況怎麼跟自己預估的完全不一樣?楚楚居然是用諄諄教誨的語氣在跟自己說話!
「我不是在威脅你,我只是告訴你一件嚴重的事實。」楚楚沉靜的神情帶著淡淡的哀愁。「我知道你是因為氣不過前段日子我和朱教授的事,那讓你心裡起了疙瘩,但是都已經事過境遷了,而且我也好一段時間沒見過朱教授,其實你根本沒必要再來找我的。」
楚楚的眼中不自覺蒙上一層淚影——明知不對,她卻沒有辦法阻止自己再去想他。
本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哪裡知道積壓情感更是一種酷刑,無時無刻地折磨著她。這都是她活該!活該受點教訓。她吸吸鼻子,強抑著快要流下來的淚水——介入別人的情感,錯一次就夠了,可別此時此地又在人家的未婚妻面前再次暴露內心的渴望。
「對!朱承曦的人是沒有來找過你,但是他的心呢?他的心幾乎完完全全飛到你身上了!一定是這樣的,否則為什麼我用盡了種種方法,也始終得不到他的熱情相應?沒錯!他從來不罵我,也沒有不理我,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的眼裡就是沒有我,對我的態度永遠是客氣地以禮相待。有沒有搞錯啊?我是他的未婚妻耶!可是他卻當我是陌生人。」
歐陽虹虹陰冷地看著楚楚。「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全是你造成的!你還在我面前演戲,裝成一副事不關己的可憐模樣。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貨!賤貨——」歐陽虹虹嚥不下這口氣,一觸即發的憤怒讓她平靜不下來,她就這麼歇斯底里地在楚楚面前嘮叨不休、來回不安的踱著。
聽完歐陽虹虹的話,楚楚低呼一聲,但立刻又捂上自己的小嘴。歐陽虹虹剛剛說了些什麼?自己聽錯了嗎?是!一定是的!必定是自己因為思念過深才會產生這種幻覺的,一定是的!
歐陽虹虹突然停下腳步,蹲在楚楚面前笑了起來,邪惡的笑容讓她嬌艷的臉孔看來既危險又恐怖。歐陽虹虹從齒縫迸出陰冷的幾句話:「你說說看,要是有一天你不再是你的話,那朱承曦還會不會要你呢?」歐陽虹虹傾近楚楚,似乎很期待她的回答。
而陷入極端混亂中的楚楚根本沒聽見歐陽虹虹說了些什麼話……
「你說話,回答我的問題呀!你以為裝聾作啞就可以打發我了嗎?」歐陽虹虹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真搞不懂,朱承曦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他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又呆又蠢的女人?怎麼會……」說到最後,她根本是在喃喃自語:「我何必那麼擔心她會來妨礙我?爹地說過我是最好的,我們歐陽家沒有人會不戰而敗,我是最好的!」
她殘酷地笑道:「可是你真的很礙眼啊!所以我想讓你從人世間消失。一旦你死了,朱承曦又能奈我何?他總不能一輩子抱著你的牌位了此一生吧?」她的臉幻化成催命閻羅,在楚楚的面前飄移著,艷紅如血的唇瓣吐出無情的聲音:「你去死吧!」
楚楚愕然地看著她,在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生命正遭受到威脅,而是想不通——難道妒嫉真的會令一個人變得這麼殘暴嗎?
「你放心地去死,但我不會讓你就這樣默默地死掉,我早就替你準備好一個華儷的典禮,還會安排一個特別的葬禮以示追悼。」
被人輪姦後再毀容,這樣鐵定可以成為社會新聞的頭版,這典禮是夠華麗隆重的了!
歐陽虹虹愉快地走到陽台上,欣賞著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
楚楚真不知是該罵自己沒神經,還是該稱讚自己膽子大。面對這樣的困境,她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失望至極。她再也見不到他了,甚至連再看他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四個彪形大漢推門而入,他們臉上的凶戾之氣稍稍喚起了她恐懼的細胞。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卻換來不懷好意的眼神直射過來——大膽且淫慾。
他們濃重的鼻息令她心驚膽戰,她放棄尖叫,拚命搜尋可以脫身的空隙,但除了那被風吹得嘎嘎作響的窗子之外,唯一的出口已被這幾個彪形大漢給堵住並且鎖上了,根本是退無可退。
她萬分驚恐地咬住自己下唇,不自覺地抓緊了自己的衣襟,再往後退去——她的舉動刺激著他們,有人控制不住,一個箭步就往她衝去。
「啪」的一聲,她的掌印落在那名大漢的臉上。
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他們全嚇了一跳,但也只是愣了一下,他們隨即又恢復了猙獰的笑聲和更進一步的舉動;他們全把她的反撲當成是臨死前的掙扎。
她纖細的腕骨被人捏住,整個人再被狠狠地摔倒在地上,接著雙手被人粗魯地定在頭頂上方,亂踹的雙腿也被人緊緊的壓住。
她瘋狂地掙扎著,急欲擺脫他們的掌控,卻只是更激起了他們的慾火。有人以肥胖的身體壓住了她,開始撕扯她身上的衣物,並且不安分地撫摸著她的潔白的身軀。
「放開我!」她嘶喊著,淚水從眼角滑向耳際,絕望完全佔據了她的心房,她只覺得一顆心愈來愈沉……
「放開她!」森冷的口氣比北地寒霜還要凍人,令四名大漢頓時驚愕得全停下了動作。
那四名大漢彷彿被抽去了血液般,臉上全是一片慘白,只是怔怔地看著同伴一個接著一個被打倒。等到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時,那四人已全被擺平,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朱承曦走過去,把自己身上的襯衫脫下來,披蓋在已被褪下上半身衣物的嬌柔身軀上。他俯下身,輕輕地抱起那猶止不住顫抖的身子,他的內疚、他的抱歉、他的不安,他的種種懊悔情緒全在喉頭打了結,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會兒,她才忘情地摟住他的頸項,大哭出聲,盡情宣洩自己的恐懼,嗚咽地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永遠都見不到你了!」
他摟緊了她。「對不起,全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言語上的道歉仍然無法表達他內心的自責,他只能緊緊摟著她的身子,想為她冰冷的嬌軀取暖,但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他全失了方寸。
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狂亂的情緒漸漸平歇。一仰頭,迎上他那對悔恨交加、癡迷狂野的眼——「教——教授——」在這雙安全的臂彎裡,她漸漸忘了剛才的恐懼,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羞怯襲上心頭;她從來沒有跟男人靠得那麼近,尤其是自己所鍾情的男人。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在她鼻間飄散著,令她臉上紅潮乍起。
他捧著她的臉龐,沉溺於極度的自責中,用低低切切。幹幹澀澀的聲音道:「楚楚,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表達我的歉意;因為我的裹足不前、我的懦弱、我的無知、我的自大,我的種種不是,而讓你今天遭遇到這種侮辱、這種痛苦,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那麼地愛你,卻總是保護不了你,我可以說是天底下最沒用的男人了!我甚至無顏求你原諒我。」
他深情的表白令她動容,他深深的哀愁抽痛了她的心。在悲喜交加下,她的淚水再度滑下。
她的淚水讓他心疼不已。「別哭!如果你恨我、氣我,你可以打我、罵我,全都無所謂,但請你別哭。你哭,是不是代表你不原諒我?」
「我——我有叫自己別哭嘛!可是——可是我停不下來啊!」她的頭埋進他的胸膛裡。「你忘了——我的神經線——總——總是比人家慢半拍的……」她哽咽地把話說完。
他愛憐地輕撫她的頭髮,暗罵自己大傻瓜;他早該想到心地善良的她怎麼會恨他、責怪他呢?他是不該只求表面的心安,他要做到的是讓她一生一世都很幸福;他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今天的過錯,但……他一驚,他只顧慮到自己的感受,那她呢?她又有什麼樣的想法?他怎能自私得沒去考慮她真正的心意呢?
「楚楚。」他抿抿唇,艱難地開口道:「你願不願意讓我用一生來補償我的罪過,讓我一生守護著你?我保證,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半分傷害的。」他的表情是那麼真摯、那麼誠懇。
她沒說話,卻緩緩地點了一下頭——他的不安也終於在她的答應下而獲得了解救。
不由分說地,他低頭吻住了她好像是共同期待已久的情節,兩個人都迷失在纏綿的熱吻裡。他們互相吸吮、互相吞噬對方的唇舌——她倒抽一口氣,整個人好像即將融入他的體內。
這種狂熱的愛戀,讓她差點站不住腳,幸好他一直環抱著她。過了良久,他們才不捨地分開,楚楚只覺得渾身輕飄飄地,久久都無法回神;這是她的初吻,而她也如願地獻給了自己最愛的男人,她顯得嬌羞不已……
朱承曦深情地看著她,突然附在她耳邊神秘兮兮地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楚楚茫然地問道,她還是無法從剛才的鎖魂中回復過來。
「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吻;它是如此的甘美與甜蜜!」
本就酡紅的臉蛋更紅了,簡直像只熟透的紅蘋果,而除了害臊之外,她還很訝異——這男人也有這麼輕鬆自在的一面!在她的記憶中,他總是充滿了極度的憂鬱,滿眼孤寂,似乎背負著沉重的命運,但現在,他彷彿換了個人似的。
朱承曦看穿了她心底的疑問,也知道是該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但說出真相的時機不是現在,歷經剛才的波折後,她哪還禁得起再次的風暴呢?她那純潔無邪的心靈是否能接受醜惡的現實呢?他需要一點時間,讓他把一切解決,而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到她的諒解。
「楚楚,我這樣的要求是有點過分,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給我一點時間,也給你自己一點時間,我會讓你真正瞭解朱承曦這個人所有的一切,不管好的、壞的,我將來一定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如果到那時候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也無所謂,我會尊重你的抉擇。」
「不!我保證絕不會有那種情況發生的,我會給你時間,等你來告訴我一切。」
「那我也同樣對你許下承諾,我會排除所有的困難,永遠永遠愛著你。」
這一回,楚楚主動獻出她的唇,兩人再次跌入了浪漫的情境中……
朱承曦接著輕吻著她小巧的耳垂,呢喃道:「從你的吻中,我可以感覺到你對我的愛是那麼地深、那麼地濃,要是有一天我迷失了方向,你的吻將是我最佳的指標。」
他這句話讓她摹然一顫,心頭隱隱約約的閃過一絲無形的不安……不會的!這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亂想,她這麼告訴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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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上樓。」朱承曦這一回主動開口要送她回到家門口,他真的很駭怕,怕她在他的視線範圍外又會再度出什麼意外。如果不是那些會威脅楚楚的人事物依然存在著,而且需要他去解決,他是一刻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身邊的。
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他晚到一步的話,那他將會面對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也許是上天果真不願他們就此分散。那天他抑制不住對她的思念,而歐陽虹虹有些不對勁的舉止也讓他提高了警覺——卻沒想到她真的那麼卑鄙、做得那麼絕。
「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你還是先回去吧。」她的笑容有些勉強,雙手不安地扭扯著身上這件不久前才在服裝店新買的衣裳,她的視線落在仍昏死在車子後座的歐陽虹虹身上。「你不要太苛責她,她也很可憐的。」她求情的意味很明顯。
「可憐?」朱承曦半點也不留情面地道:「楚楚,她一點都不值得你去同情,像她這種蛇蠍心腸的女人活該遭到懲罰,我沒有把她送進監牢就已經算是很好了!現在,我只不過是跟她正式解除婚約,已經算是便宜她了。」對歐陽虹虹出自內心的嫌惡,使他看也不願再看她一眼。
「承曦。」這兩個字順地的從她嘴裡溜出來。從他瘋狂的來救她,一掌打昏了站在陽台上等著看好戲的歐陽虹虹開始,接著又從那些大漢手中救回了她的清白,她終於知道他是在乎她的。可是畢竟他們已有了婚約,而她則是別人口中的第三者,她仍無法從罪惡感中跳脫出來。
「她這樣子對你,你一點都不怪她?」朱承曦為她的善良而歎息。
「不怪,真的不怪!她雖然用這種卑鄙的方式來表示她的不滿,可是她的心情我能夠體會。」
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已約略敘述了一下他與歐陽虹虹訂下婚約的過程。他的說法是:為了家族企業的內部團結安定,他父親做了這個決定,而年幼的他並不反對。雖說兩個人是青梅竹馬,但他明白自己從未受過她;當然,也並不討厭她。
歐陽虹虹一直以來都成功地扮演著癡心者的角色,偶爾的小姐脾氣也不至於令人對她產生反感,再加上聰明的她總是能很快地收斂她的脾氣,從不過分,也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去解除這個婚約。
他陳述的過程有些輕描淡寫,是有意隱瞞部分真相。他握著她的手,求她諒解道:「有些事情我現在沒有辦法立即告訴你;而那些複雜的事情也超乎你的想像,是一個你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我不想嚇壞你。但是我用我的生命向你起誓,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去處理完這些事,到時候我再從頭到尾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楚楚,你能原諒我的暫時欺瞞嗎?」
她為何不能諒解他出自善意的隱瞞?當然能!她不再追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而心甘情願地相信他;即使被騙……不!他不會騙她的。
「你真的傻得可愛。」朱承曦輕撫著她的臉蛋。「我答應你會用心平氣和的態度跟她談,但僅止於這一次,如果她膽敢再設計陷害你,我會讓她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沒想到歐陽虹虹竟是一個這麼齷齪卑鄙、喪心病狂的人,他決定不再顧忌什麼,也不惜冒著與歐陽驥決裂的風險。他和柳叔顧全大局一再忍讓的結果,換來的卻是他們的得寸進尺。事到如今,就算是會玉石俱焚,他也決心放手一搏了。
「你在想些什麼?我喊你半天了,怎麼都沒有反應?」楚楚輕輕拍著他的臉頰,將他自冥思中喚了回來。
「沒想什麼。」他突然在她額頭印下一吻,「我愛你。」
他的告白卻換來她的臉蛋陡地脹紅。
「等我!我一定會帶來好消息,再過不久之後。」
她羞赧地點點頭,帶著極度興奮和忐忑不安的矛盾心情奔上樓去。她真的得好好想一想,用那顆不怎麼靈光的腦袋仔細想今天所發生的事情,這些對她而言猶如是人生的另一個重要轉折點。
他深情地目送她離去,接著斜睨了一眼仍不省人事的歐陽虹虹,他那一掌是下得很重,足夠讓她昏迷大半天了。他拿起行動電話撥號,聯絡上疼他如親生兒子的柳應之,把前因後果重說了一遍,也說出他的決定。
「你想清楚了?」柳應之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
「很清楚,而且也決定了。」。
他沉思了一會兒,接著道:「那好,你要柳叔怎麼配合?」
「請柳叔把旗下的紅色火焰兩天內調回台灣。在調回來之前,順便請他們告訴親信手下,如果台灣總部方面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就請各地的分部與日月教的總部徹底斷絕所有的關係與聯繫,從此獨立作業。我不能讓那些分散在外。已經開始正常經營的分部再度落回驥叔的手中,那樣的話,我們先前的努力豈不全都成了白費?」
「承曦,你這番交代是否意味著我們會輸?」
「不!我們不會輸的,我這麼說只是預防萬一。」
「那歐陽虹虹怎麼辦?如果現在讓她回到歐陽驥的身邊,把今天的事全都說出來,你驥叔一定會有所警覺的。」柳應之提醒道。
「先讓李克幫忙藏匿她一陣子。李克是您的人,我信得過。」
「好吧,一切由你決定。」電話那頭的柳應之喃喃說道:「是成是敗,兩天後自有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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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把所有的紅色火焰召回總部,我有重要事情要宣佈。」朱承曦指示道。
「等等,我反對!」歐陽驥悄悄地看了高深莫測的朱承曦一眼,對於他這種臨時性的安排更是大吃一驚。「每半年一次的總部會議是歷年來的規矩,突然改變規矩加開臨時會議,會引起分部不必要的揣測和不安,更會妨礙各地分部的既定作業,這不太好吧?
更何況,總部最近一切都運作正常,並沒有發生特別的事情,何必叫他們回來?這太勞師動眾了!「
「規矩是人定的;而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麼理由不能改變?再說,各地分部有什麼計劃怕耽擱了?我可沒聽說過,有哪一家企業會因為負責人不在幾天而宣告倒閉的。」
這句話堵得歐陽驥一時啞口無言。他不贊成的原因是害怕掉入朱承曦的陷階裡——如果他將所有的紅色火焰都留置台灣,這樣一來,他的親信手下形同被軟禁,眼看即將要成功的計劃豈不就此卡住?這……
「柳叔,您那邊有沒有問題?」朱承曦沒給歐陽驥多餘的時間去深思,轉頭問柳應之的看法。
「沒有問題。」
「那好,柳叔這邊做得到,想必驥叔那邊更能配合才對。」
「是——是……」在不明就裡之下,歐陽驥也只有暫時先答應下來。
朱承曦站起身。「那就兩天之後在日月大樓會議室裡見。」說完,他那挺拔瀟灑的身影已消失在歐陽驥的視線之外,而柳應之也隨後告退。
他是否遺漏了些什麼?歐陽驥如此想著。這太奇怪、也太突然了!而他專用的電話也在此時響起——「歐陽小姐好像被少爺帶走了。」
電話一通,歐陽驥的私人助理段中立刻心急如焚地說道。
「什麼?把話說清楚點!」歐陽驥沉聲問道。
「事情是這樣的,小姐氣不過一個叫楚楚的女孩子,要我找人去幹掉她,結果反而弄得灰頭土臉地回來。據他們所言,是有個年輕男人突然出現,不但擺平了他們,連小姐也跟著失蹤了。從他們的形容來判斷,那年輕人極可能就是朱少爺。」
這就是答案了吧?為了一個女人,他決心豁出去了!歐陽驥不怒反笑,幽幽地道:「段中,你上次跟我提的那個人到台灣了沒有?」
段中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道:「您決定要用她了嗎?」
「帶她來見我。」
「好的。那小姐呢?」
「他不會傷害她的,就讓那丫頭委屈幾天好了,反正這事成功了,朱承曦就會乖乖地把她送回來。」
掛上電話,歐陽驥得意地綻開了笑容;看著自己一雙雄厚的手掌,他勝利在握地道:「任憑你再怎麼厲害,孫猴子就是孫猴子,永遠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這是命定之數,任誰也無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