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叫喚聲,岳寧是停頓了一下,但在百分之一秒的駐足後,她還是選擇了加緊腳步向前跨去,遠離這個令她心亂如麻的男人,她更在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她逃難似地想避開楚揚,然而後者卻是愈追愈緊。
這個自大狂!難道忘了她的警告,忘了她給他的羞辱?自從狙擊案之後,她明顯地感覺到楚揚已開始特意與她保持著距離,除了公事以外,兩個人極少有過單獨的碰面與接觸。這預料中的情況雖然讓她喘了口氣,卻有股想流淚的衝動。她不能怪誰,她早就設定了自己的日子終將要孤獨地度過。但在剛才的例行會議上,他看她的眸光卻出現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有不安、責備;有關懷、不捨。她都快被他那如影隨形的眼神給弄瘋了!在會議進行中,她一開口說話,字字句句都成了語無倫次;她一向條理分明的腦袋,也變成了一團漿糊。以前她總覺得會議的時間太短不夠用,今天卻如坐針氈,恨不得趕快結束。天啊!他這回到底又想做什麼?
就在她急於甩脫他的同時,楚揚已出奇快地來到了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丟下一句話:「盧先生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了。」
如遭五雷轟頂般,她停下了腳步;不為什麼,只因為這句話。「楚揚,你實在是太過分了!你憑什麼去探問我的隱私?這很好玩嗎?你拿揭穿別人的秘密當娛樂嗎?還是想拿人家的秘密當笑柄?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你這個不要臉的人!你這個大混蛋!」
岳寧咬牙切齒地咆哮著,氣憤至極:他真的觸著了她心中最痛的地方。
「我向盧先生問你的事,只因為我關心你,你先別誤會,我所謂的關心,只是同事之間的情誼。」他苦澀地說道:「我從不否認你是個難得一見的能幹警員;正因為如此,所以盧先生和陸先生才會讓我們攜手合作共同對付日月教,但你反常的舉止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不忍見我的搭檔就這麼死在敵人所設下的陷阱中,而我卻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很動聽,但事實上,你真的是單純地想幫我嗎?」她斜睨著他。「算了!既然你全都知道了,怎樣?你心裡是不是覺得很害怕?怕我跟我父親一樣卑鄙,把你給出賣了?」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出賣我,從來沒有!既然盧先生能夠相信你,還把這麼重大的任務交給你,我又為什麼要懷疑你?我去探究原因,並非是想刺傷你,我只是不願意讓皇天酒店的事再次重演,以免後悔莫及。」
這番話有著指責與規勸——衝動的結果只會壞事!這道理她不能不明白。岳寧凝視著他,想從他臉上探查出他到底存有幾分真心,他真的能夠毫無介懷的、像她的長官盧雪懷一樣毫無條件地信任她嗎?
一想起盧雪懷,岳寧除了感激之外還是感激。他是接任陸騰退休後所遺留下來的職位,擔任警界最高首長。他感動於她的努力不懈,也疼她、惜她、提拔她,完全不去計較岳寧的父親岳尼恩曾出賣同僚的事。雖然說他們兩人是父女,但卻是完全不同的思想個體,所以沒有理由把上一代的罪過推倭給下一代;那是最殘酷也最不人道的做法。
他明白岳寧以打擊日月教為首要的心情,而她的能力也足夠讓她擔負此項重要任務。
可是,她似乎有點衝過了頭,叫人不得不替她捏把冷汗,因此盧雪懷決定,把這個他一直隱瞞不讓別人知曉的秘密向楚揚透露,期望他能夠適時地澆熄岳寧的一腔怒焰。雖然皇天酒店一案他可以扛下一切責任,但下一回呢?盧雪懷不是擔心她再次誤闖,而是擔心狙擊的情況再度發生,他不願見這女孩有任何的意外。
「不要讓仇恨沖昏了你的理智。聽我說,從今天開始,你好好跟我配合,不要再妄自行動。冷靜地配合我,讓我幫你!」
「我還不夠冷靜嗎?我忍了十年了,還不夠冷靜嗎?我只是不願放棄一點一滴的線索,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哪裡不對了?哪裡有錯?」楚揚雖然撩起了她心中的痛苦,但她卻依然沒有妥協的意思。
楚揚真想打開她的腦袋瓜子,看看那裡頭裝的究竟是什麼。這種倔強不服輸的女人真是他生平所僅見;不過,楚揚卻不再跟她爭辯,並非是說不過她,當然也不是贊同她,只是不想再激怒她,因為,她烏黑的眸子中全是難以形容的痛楚。「我送你回宿舍吧。」
他溫柔的眼神、溫柔的口吻、溫柔的話語再次撼動了她;她沒有拒絕他。
這星夜,浪漫醉人,清涼的晚風在身上緩緩吹拂,這種氣氛很適合情侶漫步其中。
他們的確也和幾對深情款款的情侶擦身而過,那種手牽著手、相依相偎的感覺很溫馨、很美好,令從未嘗過愛情滋味的她不禁多看了他們幾眼,這種欣羨的目光並沒有招致對方的白眼;相反地,對方也同樣用著欣羨的目光看著她和楚揚。難道在他們眼中,自己和楚揚也像是一對情侶嗎?這種想法一起,她的心頭便像小鹿般亂撞亂跳——天啊!她搖搖頭,甩掉這莫名的想法。
她極力偽裝成平靜的面孔,卻忍不住地偷偷瞄了身邊的他一眼。是心有靈犀嗎?他居然也同時低頭注視著她,令從不知膽怯的岳寧,臉上居然摹地燒紅起來。這真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臉紅,第一次感到扭。記不安,第一次……
孩童的吵鬧聲傳進她的耳裡,讓她忘了再去細想還有什麼也是第一次,而身旁的楚揚也停下了腳步駐足傾聽。等岳寧聽清楚兩個孩子是為何事而爭吵時,血色倏地從她臉上褪去,換上可怕的慘白和呆滯。
「臭小薇!壞小薇!你爸爸是壞人,你也是壞人,你們全家都是大壞人!」一個小男孩瘋狂地大吼著。
「不是的!不是!」名叫小薇的女孩,大約是小學生吧,怯怯的圓臉上竟已淚痕狼藉。
「是!你不要臉!還敢說不是?就是你爸爸,就是你爸爸害死了我爸爸的!你還說不是?是!就是你們!你們全都是壞人。」
「不是!不是啦……」小女孩似乎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一徑地喃喃說著重複的話,和流著豆大的淚珠。
罵人的小男孩抑制不住地也開始嚎啕大哭起來。那聲聲童稚的指責,雖然是在大罵名叫小薇的小女孩,但句句卻如利箭般直射岳寧的心房,令她心頭不住地淌著血。
「我媽媽說是你爸爸虧空公款,然後再嫁禍給我爸爸的,害我爸爸被人誤會,害他自殺死了!我以後再也沒有爸爸——沒有爸爸了……」
「不是這樣啦!我爸爸不會害人——不是——你不要這樣子說我爸爸——不要這樣說!」小女孩一直想替她爸爸講話,但卻找不到有力的話來反駁,在沮喪之下,只能拚命地哭泣,哭得柔腸寸斷。
「你哭什麼哭?你是大壞蛋的女兒,所以你也是大壞蛋!」小男孩撿起旁邊地上的小磚頭,「我打你!拿石頭打死你!不然你長大以後也會像你爸爸一樣害人。」他作勢朝小女孩身上扔去。
「小朋友,住手!」楚揚眼明手快地擋在小孩前面,阻止了小男孩的動作。
「小朋友,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你要是拿石頭打人,那你不也變成大壞蛋了?小朋友,聽叔叔的話,大人的事情讓大人去處理好嗎?小朋友應該要和平相處,不可以吵架的。」
「可是她爸爸——她爸爸……」小男孩嗚咽地說不出話來。
「做錯事的人是她爸爸,並不是她呀!你怎麼可以罵她呢?這樣做是不對的。好了,天都黑了,趕快回家去,不然媽媽找不到你是會擔心的。」
小男孩用手胡亂地擦拭滿臉淚痕,用忿恨的眼神狠狠地瞪視了小薇一眼;由此可知,他根本無視於楚揚的話,但——這能夠怪他嗎?小男孩終於帶著滿臉的恨意轉身離去了。
楚揚不禁微微歎了口氣,正想回頭安慰那名小女孩時,卻不禁愣住了——她紅腫的雙眼雖已不再流淚,卻充滿了空洞和茫然,嘴中毫無生氣地喃喃自語:「我爸爸是壞人嗎?他真的是壞人嗎……」她完全無視於其他人的存在,一步一步地沒入黑暗中。
岳寧的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當年,在眾人的交相指責下,她的恐懼、她的不安、她的罪惡感……一切的一切如今全在這小女孩身上重現,而她好不容易才構築起來的堅強也在瞬間崩毀。淚水毫無預警地溢出了眼眶,她緊咬著泛白的嘴唇,直打著哆嗦。
楚揚不只是看見了她的淚水,他還聽見了嗚咽的聲音:微弱地、隨著風吹進了他的耳裡。
楚揚很難想像向來據傲如鳳凰的岳寧居然也會掉眼淚,而且還是成串成串地滑落下來。飽含淚光的雙眸,看來是那麼地楚楚可憐、那麼地委屈與消沉,和他所認識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她脆弱得惹人憐惜。霎時,他全明白了!借由那個孩子,她回想起自己從前的遭遇,這種折磨是何其殘忍啊!
情不自禁地,他輕輕擁著她、輕撫著她的秀髮……
而岳寧彷彿找到了疲憊心靈的依靠,深深埋進他的胸膛,毫無保留地宣洩出她壓抑已久的情緒。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在安慰她的同時,楚揚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這是岳寧的第一次,自從她父親過世之後,她是第一次毫無顧忌地依偎在男人懷裡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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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一眨眼,光陰就從指間悄悄流逝了,從來不會稍停。人們或許會仗著自己年輕,總想著來日方長,因此很少會去體會時光流逝的無奈;除非,畏懼中的事物即將發生、卻將來到,也唯有此時,才會去感歎時間為何走得那麼快!
聚散離合本是這個世界中的常態,但縱使能看破這一點,卻也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敞開心胸、毫無介懷地坦然面對它。就像現在,即將道別的傷感愁緒瀰漫在楚楚與朱承曦之間。
兩個月代課的日子轉眼即過,或許這一別再也不會有相見的時候,但就算彼此的心揪得再痛,他們仍然不得不去面對這個現實。畢竟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自己仍有應盡的責任與義務等著去完成,就算對這女孩有特別的好感,並且也盡量地利用借由送她到各地公益團體去當義工和指導她課業的機會,爭取多一點和她相處的時間,所以他也該滿足了。這夢,也是清醒的時候了。
「到了,再見!」他的語氣中有著抑制不住的煩躁。再過三天,他就要離開這個校園了,而對楚楚的不捨之情也使得他無法不心煩。
「要不要上去坐一會兒?」楚楚又問著這已重複過無數次的問題,她也知道必定又會遭到相同的回絕。她無意去探查他內心深處是否隱藏著不可告人的故事,但這兩個月相處下來,雖然她無法深刻瞭解他的內心世界,但再怎麼遲鈍的她也感受到他並不願意來她家,總在刻意逃避著那種歡樂的場合,那似乎會造成他的某些「壓力」,這也正是她最感到莫名其妙的地方。
朱承曦果真搖頭回絕了她的邀請——殊不知,他的確是在逃避,因為他怕自己會深深陷進去而再也不捨得離開,想一輩子都留在那兒。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這除了會把他的責任感消磨殆盡外,如果有一天這種片刻的幸福感再度遠離他時,他會承受不住那種失落的。
他有他的理由,楚楚也就不勉強他,朝他揮揮手,看著他駕駛的寶藍色轎車隱沒在夜色中。
風,輕輕地拂過她,也輕揚起她那一頭如黑緞般的秀髮。她一個轉身,正要過馬路時,卻感到自己揚起的頭髮好像碰到了什麼人的臉,楚楚回過頭想開口道歉,但卻被對方的表情給嚇愣住了。
那是一雙怒火中燒的眼睛,不客氣地盯視著她。那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強烈敵意令楚楚感到害怕。
「我——我似乎見過你。」楚楚不確定地問,並在自己那並不怎麼好的記憶中努力搜尋著。她實在不明白,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為什麼要用仇視的目光瞪著她。
「我們是見過,就在一個月前而已。怎麼,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嘿!這也難怪,我當時好像也忘記介紹我是誰了,難怪你不把我放在心上。」她唇邊泛著冷笑,美麗的臉上有種恨不得能將她生吞活剝的惡毒表情。「那天算你運氣好r有人替你擋掉了那一關,否則你根本不會有機會再見到我,我也不必親自再跑上這一趟。」
她這段話代表了什麼意思?什麼叫不會有機會再見面?這美艷又驕傲的女子曾對她做過什麼事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小姐,你可不可以把話說得清楚一點?我一句都聽不懂耶!我想我是見過你的,但我跟你之間卻連最基本的認識都談不上,我甚至不曉得你是誰,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怒氣沖沖地跑來找我。」她微側著頭,仔細地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我做過得罪你的事?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可以向你道歉的。」楚楚並非怕事,而是在她的人生觀裡,永遠相信「人性本善」這四個字;她總認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壞人,除非是自己挑起事端,否則別人根本不會找上門來才對。
「我叫歐陽虹虹,你最好牢牢記住這個名字!」面對楚楚的一派純真,她更是充滿了厭惡。她咬牙切齒地道:「你就是用這張天真無邪的臉孔來勾引朱承曦的吧?」
勾引?這兩個字重重地劃過楚楚的心房,她悚然一驚。
內心裡,她不否認對朱承曦存有好感,但朱承曦對她是抱持著何種的態度,她並不知道;尤其在面對那張冷淡的面孔時,她更是沒有勇氣去探索答案。
沒錯!他是關心她,但全是適可而止的關心;僅僅是師生之間的關懷,絕對沒有任何足以引起誤會的舉動。歐陽虹虹這種指控實在是不合理,而且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
「我想你大概是誤會了。我跟朱教授純粹只是師生之間的情誼,絕對沒有摻雜任何情愛成分在裡頭,你不該隨便往我們身上扣帽子,這並不公平。」
「是嗎?」歐陽虹虹的聲音更冷,冷得足以刺穿人心。「不管你跟他之間有沒有任何情愛成分在裡頭,你們之間就到此為止。我坦白告訴你,朱承曦是我歐陽虹虹的未婚夫,我們很快就會步上結婚禮堂。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對他存有非分的妄想,甚至想他都不可以!」
「哦!」聽完這段話,她呆呆地應了一聲,然後不自覺地用兩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風沙吹進自己的眼睛裡?否則她為什麼一直覺得眼眶熱熱的,好像要流淚的樣子。而且,空氣也變稀薄了嗎?否則為什麼她的胸口悶悶的,好似快要喘不過氣來。
好難受喔!真的要就這樣就結束了?甚至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朱承曦一直與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原因就是他早已心有所屬。而歐陽虹虹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來警告她,因此所有的問題終於都有了解答,她再也不能偷偷期盼了!她也不可以當第三者,這是不道德的——第三者?自己是否有權利給自己這樣的定位?搞不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是自己自作多情……
楚楚自憐的情緒非但沒有引發歐陽虹虹的同情,反而更加激怒了歐陽虹虹;歐陽虹虹對愛情所持有的態度是完全自私的佔有,不容許任何人來分享。歐陽虹虹怒斥道:「你這是什麼表情,什麼模樣?我說過你連想都不可以想他!我命令你,立刻把這不要臉的骯髒念頭從你的腦子裡徹徹底底給我消掉。」歐陽虹虹不只在言語上恐嚇楚楚,甚至還舉起手來,使盡全力就往楚楚的俏臉上揮打下去。
楚楚非但沒有躲,而且還閉上眼,準備承受這一掌。她是期待著,期待會因為這一掌而打醒自己,然後發現自己原來一直都躺在床上,而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一場惡夢——但是過了很久,那一掌始終都沒有落下來,她正感到奇怪;歐陽虹虹該不會臨時改變主意了吧?還是,這真的只是一場幻夢?她忍不住睜開眼睛來看——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立於眼前,她差點驚叫失聲,那個原本已經開車離去的朱承曦居然直挺挺地站在歐陽虹虹身後,一手還緊緊地抓著她那只舉在半空中的右手。
他那宛若深海的眸子裡可以清楚看見怒氣正在沸騰,緊抿的雙唇因氣憤而泛白。幸好,他先前對藏在暗巷內的紅色跑車起了疑心,所以即時回頭趕上了這一幕,否則楚楚的臉豈不是要莫名其妙地印上五指紅印了?
「承曦,你——」歐陽虹虹心虛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離開了嗎?怎麼又突然轉回頭?還讓他看見了這一幕!天啊!她在他面前一向保持著十分美好的形象,會因為這一次而把十多年來的苦心全數毀之一旦嗎?不!不要!「承曦,你聽我說,我……」她現在的哀兵姿態與剛才不可一世的傲然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你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他痛心疾首地道。
不只歐陽虹虹對他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就連朱承曦對她剛才的舉動也感到十分難以置信:她怎麼會像只瘋狗般地傷害楚楚,甚至還想要攻擊她?當他一想到楚楚因他而成為無辜的受害者時,他便心如刀割。更氣自己把她捲進這個是非圈裡來。這不是她所該承受的,他覺得自己根本無顏再去面對她。
「跟我走!」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從齒縫中迸出來的命令語句是那麼地冷酷無情。
在這種狀況下,不但容不得歐陽虹虹不從,而她也不敢不從。兩個人坐上朱承曦那輛寶藍色的轎車絕塵而去……
走了!默默地走了,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的走了。怎麼風沙又吹進了自己的眼裡?好痛!這回她再也克制不住了,成串成串的淚珠滴落在她的胸前,沾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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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就這樣判定我有罪!試問,天底下有哪一個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未婚夫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何況我也只是嚇嚇她,要她知難而退而已,我絕對沒有傷害她的意思。」歐陽虹虹努力替自己的行為辯解。「你別板著一張臉,我的解釋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慾!而正因為我深深愛著你,所以我的反應才會比較激烈。你為什麼就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想?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車子猛然煞住,歐陽虹虹狼狽地往前衝。
「你到現在仍然認為你沒有錯?」朱承曦打破沉默,冷漠地質問她。
「我不覺得我哪裡有錯。」朱承曦一心護衛楚楚的語氣撩起了她一直控制住的怒氣;她那被父親歐陽驥再三告誡而克制住的驕縱任性也開始一點一點地浮現出來。
「你不分青紅皂白地去侮辱一個無辜的女孩子,甚至還動手打人,這樣你還不認為自己有錯嗎?」
「她無辜嗎?不!她一點都不無辜!她要為自己不檢點的行為負責任,這全是她咎由自取。錯的是她而不是我!她本來就沒資格跟你來往。」
「我不記得我連交朋友的權利都沒有。」
「可是你也別忘記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日月教的教主!一那些來歷不明的女人都配不上你;唯有我,唯有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盛氣凌人、目空一切的傲態是他前所未見的,他不禁開始懷疑,這麼多年來,他到底認識她有多深,瞭解她有多少?他這些年來所看到的全是她的演技而已嗎?難道他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未婚妻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沉默了,並且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她。
歐陽虹虹被他莫測高深的眼神震醒了理智,她不安地抿著唇,「別把我想成是一個無理取鬧的潑婦,我會這麼做全是為了我們將來著想。」她心慌得不敢去迎視他。「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算是已經有了家室的人,你不該再有別的心思,那對我太不公平了。」
「我再重申一遍,在我沒有簽字以前,我隨時有解除婚約的權利。」
「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這句話了。你真是何其殘忍!起初我以為是因為我無條件的奉獻讓你無法接受,所以你拿這句話來做擋箭牌。如今看來,我是錯了,那是因為你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你是故意的!是那個女孩子對不對?對不對?」她歇斯底里地狂喊出來。
「不關她的事,是我覺得有重新認識你的必要。」
「別把罪過推到我頭上來,我不會接受的。還有,你該記得,我跟你的婚約是由你父親所訂下來的,日月教中人盡皆知。你敢公然違背你父親的意思嗎?」歐陽虹虹心急之下甚至抬出已故老教主朱夢龍。
「你要不要試試看?」他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是說到做到的決心和自信。
歐陽虹虹這下不敢再回腔了,她打心底湧起深深的恐懼——他是認真的!他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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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回到這棟豪華別墅後,朱承曦便拋下遠在後頭苦苦追趕的歐陽虹虹,沉著一張臉,不發一語地直往歐陽驥的書房裡沖。
大概又剛開完一場朱承曦無法參與的特別會議吧,書房裡正走出三名歐陽驥麾下的紅色火焰。
三名紅色火焰看見一臉冷肅的教主迎面而來,不禁暗吃了一驚,以為密謀的事情被揭穿了,於是全都驚懼地低垂下頭——除了迴避他灼人的視線外,也是順勢朝他致上九十度的大躬。
朱承曦擺擺手,示意他們立刻離開。
這三名紅色火焰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於是急忙退了開去。
「承曦,你來得正好!過來這邊坐,嘗嘗這壺茶的味道好不好,這可是我們日月集團研究出來的新品種茶葉。剛剛驥叔才跟他們三人研商要如何拓展海外市場,怎樣才能成功地打響這第一炮呢!」歐陽驥悠閒地一面擦拭那些價值不菲的名貴茶具,一面對進入書房的朱承曦說道:「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瞧你的臉色這麼難看。」
「我是來要求解除我跟虹虹的婚約。」
歐陽驥擦拭茶具的動作頓時停住,大約經過了十秒鐘吧,他才又恢復正常,手心雖然微微冒汗,但仍力持鎮定。「是虹虹那丫頭惹你不高興?」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爹地!」歐陽虹虹滿腹委屈地隨後跑進來。「承曦他——」
「你給我住口!」歐陽驥瞪視著自己最寶貝的女兒,他是第一次這麼大聲斥責她。
「你想說什麼?又能說什麼?是你的錯你就必須承認!你們兩個我從小看到大,脾氣是摸得一清二楚。承曦的度量我很明白,一定是你這孩子太任性,做出一些令人無法忍受的事情來,否則承曦怎麼可能會發這麼大的脾氣?你該好好反省一下!」
「不是我,是——」她極欲反駁。
「不許你替自己辯解!你這丫頭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眼看即將為人妻,還不懂得控制小孩子脾氣。」歐陽驥接著苦笑著看向朱承曦,像在尋求他的諒解似地說道:「你們兩個從小一塊兒長大,是青梅竹馬的好朋友,理當十分瞭解彼此的個性。虹虹有時候是比較急躁些,但不管她做了什麼,絕對都不是故意的,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吧。」說完又轉頭瞪視著女兒,『你還不趕快道歉!「
歐陽虹虹也算是聰明人,挺識時務的,她知道繼續惹火朱承曦可不是明智之舉,於是她撒嬌道:「你就別生氣了。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不該那麼小心眼的,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犯了!」
父女倆一搭一唱的,全沒給朱承曦說話的餘地。朱承曦一想起楚楚那遭受屈辱的臉孔,一顆心就不由得一擰。歐陽虹虹向他道歉根本毫無意義,如果她有誠意的話,就必須當面向楚楚致歉。
朱承曦的態度無比地堅決,「虹虹,你必須為你不當的行為去向楚小姐道歉。」
她做出來的笑臉立即崩潰,眼瞳中有著憤怒的焰火。她正想發作,此時門外閃進來的另一個人,卻出聲將這即將發生的風暴消弭於無形。
「承曦,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說話的人是柳應之,他的出現也適時地給情緒激動的朱承曦澆上一盆冷水。
「既然是虹虹的過失,我一定會要她去道歉。你放心好了。」歐陽驥以大公無私的姿態結束了這場紛爭。
朱承曦不再說話,隨著柳應之退出了這間歐陽驥專用的書房。
而在確定他們兩人都走遠了之後,歐陽驥的眼神轉為陰沉可怕。他沉著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歐陽虹虹不甘心地把楚楚介入他們之間的事加油添醋說了出來:「爹地,我上次所擔心的人就是她。我本來計劃弄個車禍讓她斷只手或少條腿的,沒想到卻讓承曦給破壞了。我今天更加確定那女人在承曦的心目中佔有一席之地。爹地,您說我還能眼睜睜地放任不管嗎?」
「當然不能。不過做事也要有方法,像你莽莽撞撞的反而會壞事,比方今天就是個例子。要成大事就得有計劃,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件事我來處理,我會摸清楚她的底細,看看她是何方神聖再做決定。這段期間我不許你再去爭風吃醋。你儘管放心,教主夫人的寶座一定落在你身上,承曦一輩子都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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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我剛才竟會如此失控,要不是您及時趕來制止,我恐怕就真的得為我的衝動而付出不小的代價了。」朱承曦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
「剛剛那個人的確不像遇事冷靜的朱承曦。」柳應之不禁蹙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輕聲問道:「那女孩真的在你心目中佔著如此重要的地位?」
一直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滿天星辰、動也不動的朱承曦聞言微微一震,回頭說道:「沒有!是歐陽虹虹反應太過度了。」他的身體卻十分僵硬。
柳應之幾乎是用心疼的表情看著他,「我不是在責怪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而已。」他並無子嗣,而朱承曦是由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就等於是他的親生兒子一般;做父親的怎會不清楚兒子的情緒變化呢?
當年他之所以將日月教的所有教務放手給歐陽驥,除了是尊重前任教主朱夢龍的遺命外,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搞權力鬥爭,尤其是他自知最後必然會敗給歐陽驥。所以,他給自己訂下了步步為營的策略。首先,他必須完全掌握未來繼承人的培育工作,把他栽培成為可以擔負重責大任的人;倘若歐陽驥真有攬權稱霸的野心,也有人可以出面制止,日月教的大權才不至於完全操於一個人手上。
朱承曦敬愛地看著頭髮泛白、外表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柳應之,一絲慚愧襲上心頭。柳應之是一位慈愛的長者,雖然在他年輕時十分意氣風發,立下不少功勞,但他卻在處於高峰時急流勇退,毫不戀棧,從權利慾念中完全抽身。如果不是因為與上任教主的深厚友情,在他托孤下不忍離去,或許他早已退隱江湖,做個優遊自在的逍遙者。
面對有如父親般的柳應之,朱承曦不想欺瞞他對感情的看法。「其實我自己也很矛盾。我不否認,那女孩的一顰一笑總是深深牽引著我,但我有太多太多的束縛,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去愛她。我沒有理由去讓一個不解世故且善良純真的女孩捲入這個是非圈中。
愛一個人就是要給她幸福,而不是永無止境的痛楚。「
「所以你決定要放棄?」
「我不得不放棄。況且,現在也不是跟驥叔起衝突的時候;我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辜負了父親以及您的期盼與栽培。」
「怪不怪你父親當年擅自替你安排的婚姻?」柳應之問道。
「不怪!」他露出諒解的笑容來。「當年仍是稚子的我,十分需要驥叔與柳叔的輔助。但父親有感於駭叔這頭猛虎必定不甘雌伏,為了安撫他,才決定拿這條婚約來絆住他。驥叔並無子嗣可以繼承事業,而我如果與虹虹結婚,就等於是他的兒子,到那時,他等於掌控了日月教全部的資源與人脈,他也就不會急於把日月教給併吞掉了。其實,驥叔如果按照我父親的計劃來做,讓日月教早些脫離黑社會,步上正軌,那麼我可以毫無條件地將整個日月教交給他,但是……」
「事與願違。」柳應之露出一抹苦笑,算是自我嘲諷吧。原以為只要沒去製造一個和歐陽驥相對立的環境,就不至於刺激歐陽驥的野心,但這招顯然不管用。
「他顯然沒有停止過他的野心。老實說,他的才幹令人不敢小覷,但他的狂妄卻是他的致命傷。」他吁了一口氣,「我原本期盼事情不至於發展成自家人互相殘殺的局面,但照這種情況看來,我似乎是在癡人說夢。承曦,雖然避無可避,但我希望你能把傷害減至最低;至於該怎麼做,就全靠你的智慧了。」
擔子是愈來愈重了,朱承曦的心情完全跌落谷底。不期然地,他又想起了楚楚的俏臉——也唯有她那完全無邪的笑容才會讓他增加點信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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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勉強轉動已然僵硬的脖子,回頭再望了一眼。結束了!或許多年以後他會再次踏進校園,但是否能再遇上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他澀澀一笑,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他拿著車鑰匙預備開啟車門,身後一個細微的響聲讓他猛然一震。他停止了開門的動作,迅速回頭……
「我站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怯怯的聲音從楚楚的嘴裡發出來。自從三天前的晚上發生了和歐陽虹虹爭執的事件後,就再也沒見過面的可人兒,如今終於現身站在他的面前了。「
她不敢正視他的臉,彷彿是犯了過錯而等待責罰的小可憐一般,臉蛋脹得通紅。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如果——如果我今天再不說,我——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雖然是結結巴巴講完這段話,但是卻完全沒有勉強道歉的意味,這讓朱承曦感到無比的心疼,衝動地想擁她入懷,在她耳邊安慰她:「錯的不是你,該道歉的人也不是你!」但理智阻止了他的動作。
朱承曦覺得汗顏;她就是這樣不懂記仇,不會記恨,還把別人加在她身上的痛楚拋到九霄雲外去。不但如此,還回過頭來自省自己是否真的做出惹人厭惡的事情來。那自自然然散發出來的純淨和善良,總讓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配跟她在一起。
他面色凝重的模樣著實叫她心驚,於是她想也不想地立刻脫口而出問道:「歐陽小姐是不是相信我的解釋?她仍然在誤會著你嗎?……怎麼會這樣?那該怎麼辦?我真的沒想到會因為我而引起你們之間這麼大的誤會……要不這樣,可以的話,你請歐陽小姐再跑一趟,或者讓我去見見她,我願意再次當面向她解釋,清楚地讓她明白這完全是一場誤會。」
「你等我就是為了確定我跟歐陽虹虹和解了嗎?」他偷偷歎息著。
「是的。」她羞愧地低垂著眼,看著自己的腳尖,「要是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有了未婚妻,我就不會常常這樣麻煩你,那就不會引起這些誤會了,你跟她也就不會吵架了。」
她自責甚深。
「這完全不關你的事,也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無理取鬧。應該感到慚愧的人是我!
我居然沒能讓她親自來向你道歉。「
「不!你千萬別這樣說,不然我會覺得自己更像個罪人,好像一直在破壞人家的感情,我會良心不安的。」她似乎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只有懇求道:「就這樣算了好嗎?」
朱承曦的眼睛不由得蒙上一層掩不住的抑鬱。面對她,他真是滿心的抱歉,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或是能說些什麼。何況,再說下去有必要嗎?終此一別,可能再無相見之日,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的容顏刻印在腦海裡,除此之外別無它想……
他的愁緒漸漸感染了她,她一直無意識地搓揉著雙手——離別的時刻到了。「那麼……再見,你保重!」她要自己笑得燦爛點,才不致於讓自己看來顯得那麼的癡傻。
「再見!」
楚楚輕盈的身軀如浮雲般愈飄愈遠……
他的人生本就容不下浪漫的風花雪月,因此自己如果無法守護她,那也就不該帶給她任何的災難。如果他們有緣,待一切均告塵埃落定之後,上天定會賜予他一個新的機會。
他無奈地歎一聲。
突然,他感到有一股強大的氣勢直撲而來,全身的毛孔均戒備似地緊縮起來。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這表示正有不尋常的人在接近他。
那人似乎並無刻意躲藏的意思。果然,不久之後,校舍的轉角處出現了一位俊逸挺拔的男子。他閃動著思考的眼眸,用十分優美的姿態走向他。
面對這位該是十分陌生的男子,朱承曦卻有著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竄上心頭;尤其是那對眼睛——靈光一閃,那雙眸子像極了楚楚!
來人一站定在朱承曦面前,立即就報上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我是楚楚的大哥,楚揚。」
「朱承曦。」他也報上姓名。
「我聽楚楚提過,這兩個月來,她承蒙你多方面的照顧與幫忙,甚至還救過她一命。
實在是太感謝了。「
從他的表情,朱承曦完全看不出這位楚楚的大哥找他究竟有何用意,他只是清楚地知道對方並不光是單純來道謝的。「沒有你所說的那麼嚴重;況且事情都已經過去,我早忘了。」
「施恩不望報,令人敬佩。」楚揚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似地說道:「楚楚是一個很單純的小女孩,在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所謂的壞人存在。這是她的優點,但也是她最要命的缺點,這個你明白嗎?」
「你是想提醒我,或是警告我什麼嗎?」朱承曦推敲他的意思;他似乎別有所指。
楚揚笑笑;他的聰明才智果真高人一等,不必他再費心解釋。既然如此,他就把話說清楚:「或許你會認為我的話純為無稽之談,但我仍有說出來的必要。楚楚是我唯一的妹妹,我這個做大哥的人有義務保護她。」他用著看透視人心的目光直視著他,一字一字清晰地說道:「而我的直覺告訴我,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雖然到目前為止,我仍然不知道你真實的身份。」
朱承曦也定定地回望著他,從第一眼開始,一種敏銳的直覺就讓他不敢看輕楚揚。
所以對於他的這一番話,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縱然免不了被他那高超的洞悉力而弄得心湖波動,但他掩飾的功夫倒是做得滴水不漏。「直覺是會騙人的。」
楚揚搖搖頭,「就算直覺會騙人,但親眼所見就不該有錯了吧?就在你四周,起碼有兩個人在暗地裡保護你。」
沒想到他的觀察是如此地細微!自從上回車禍受了點小傷之後,封昀就不理會他的反對而派遣兩個人在遠處保護著他。這兩個人還都是經過封昀所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以不留痕跡的方式遠遠跟隨他。沒想到,居然還是逃不過楚揚的眼睛。
楚楚曾概略提過有個從事警務工作的大哥,但他卻沒有因為這樣而多加防範,因為警員也分成好幾類。不過他沒有料到,她大哥居然是最厲害的那一類。
「大富人家的公子總是害怕綁架之類的案子發生,所以有保鏢跟在身旁也不足為奇。」
「但願如此。」說實話,楚揚是由衷希望一切真的就如他所說的這般單純,但顯然他的這番話依然無法消弭他內心的疑慮;尤其這陣子楚楚的變化之大,連他這個不常待在家裡的大哥都感覺到了。
有時候,她獨自一個人躲進房間裡不知在做些什麼;又有的時候,她傻呼呼地坐在陽台上對著天空發呆,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問她,她只是彆扭地一笑帶過,但那雙清澈的眸子倒是透露出些許訊息來——她反常的舉動,讓全家人都以為這小丫頭正談起純純的戀愛來了。要真是如此,楚父楚母也並不表反對,但希望她能把對方帶回家裡來,而楚楚的答案全是:「沒有那回事!」
直至車禍事件發生,楚揚看見了封昀,讓他的記憶之鎖再度打開——上回酒店所發生的狙擊案又重回腦海。封昀和朱承曦相識,這雖然不能代表什麼,但卻沒有更好的理由可以讓他解釋得通這些事件之間的關聯。尤其最近楚楚失魂落魄的模樣更讓他覺得不安,他很害怕這位不解世事的妹妹會捲進不可知的事件中,也擔心會有意想不到的危險正在接近她,這些都讓他不得不來找這位「年輕的教授」好好談談。
「你一定感覺得到楚楚的單純,這也說明了她是朵溫室裡的小花,從來沒有經歷過外面的風吹雨打,而我們也希望她能一直保持這種單純和幸福,並且也傾盡全力來保護這朵花蕊,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哪怕只是一丁點。」
「你就這麼認定我會傷害楚楚?」朱承曦垂下眼,有氣無力地問道;事實上他根本無力反駁。
「在你故意隱瞞你真正身份的同時,你就已經在傷害她了。」楚揚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用何種心態再度質問這位風采迷人、氣質高貴的年輕人。「楚楚個性單純、毫無心機,從不對任何人設防;如果有心,很容易就可以攻破她的心理防線。再加上她那過度氾濫的同情心,總是想把一些值得同情的人或動物納入羽翼之下加以保護,也不去想想這種做法是否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彷彿一道凜冽的寒意竄入心田,讓他心中僅存的希望更加渺茫——同情?他早該想到才對!她常說他的眼神總是讓她覺得心痛,正因為這樣,才會引起她對自己的特別關注;在她的想法裡,是見不得痛苦悲傷的存在。楚楚是那種會把愛情和同情混為一談的人;而他,卻可笑地把這種同情幻想成愛情,而自欺欺人地迷戀其中……他啞然失笑了。
他臉上一瞬間閃過的蒼白讓楚揚升起一絲罪惡感,他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但有些事是不能下賭注的,怪他自私也罷,否則要是真的出事了,就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我所說的這些話,你可能會覺得很刺耳、很難接受,但我仍然得告訴你,因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把她帶入險境之中。希望你能記得。」
朱承曦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並且乾澀地回道:「你儘管放心,溫室裡那種備受保護的花蕊,我是不會有興趣去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