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東文突然失蹤,現在又突然出現,真是怪透了,他不怕栗爺找上他報仇?」麻小蔓百思不得其解。
「這翩翩酒樓目標這麼明顯,你又在這裡唱曲兒,楚東文不用打聽就能找到你。」高向庭悶悶地道。
「也好。」楚悠悠說。
「什麼也好?」麻小蔓看向她。
「有些事,三年前沒問清楚,如今是該弄清楚的時候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回蘇州肯定是為了錢來的,當年讓他帶走的銀子大概全花乾淨了。」
麻小蔓永遠記得,三年前她拿著賣了首飾的一百二十六兩,給楚東文時他的嘴臉
「這麼少?」楚東文說。
「你要一百兩,我給你送來一百二十六兩還嫌少,你不要是嗎?我拿走好了。」
他一把拉住她,「給我!」
麻小蔓遞上裝銀子的大布袋,史霞拉開大布袋清點了一下。
「是一百二十六兩沒錯。」
「跟悠悠說,我不會再去打擾她了,叫她好好做栗府的少夫人。」他突然說。
「少來這一套!」她不相信。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楚東文說完,拍拍屁股,摟著史霞的腰肢大搖大擺的離去,沒人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
這些,她都說給眾人聽過了,還是沒辦法拼湊出,到底是什麼動機讓楚東文殺了丹鳳公主又嫁禍給栗天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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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楚東文形色慌張的衝進翩翩酒樓,已是翩翩酒樓要打烊的時候。
楚悠悠一眼就看見了他,兄妹倆三年沒見,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麻小蔓和高向庭警覺地站在楚悠悠身後,這時店裡正好沒什麼客人。
「我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楚東文第一句話是這麼說的,語氣惶恐。
「鬼才相信你的話。」麻小蔓諷刺道。
「是真的,我不能為不是我幹的事背黑鍋。」楚東文大叫著他的委屈。
「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麼躲著三年不出面?」高向庭反問,他得小心求證,不能又讓他騙了。
「我本來就要離開蘇州的,不信你們問悠悠,她知道。」
楚悠悠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哥,我一直都相信你,可是你卻不斷的欺騙我,胡大嘴的事是假、知府大人的事也是假,我該信你什麼?」「我承認我說謊成性,可天下人誰敢說他沒扯過半句謊?」楚東文問道。他快瘋了,回來才知道,三年前他走後栗家出了那麼大的事,而他成了嫌疑巳。才
「又在演戲了!」麻小蔓翻了個白眼。
楚東文知道自己已是四面楚歌,「我現在是不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哥,真的不是你殺了丹鳳公主?」楚悠悠做過這樣的白日夢,夢中殺公主的兇手另有其人。
「當然不是,我連丹鳳公主長什麼模樣都沒個概念,怎會殺人?」
「謀財害命啊。」麻小蔓大剌剌地道。
「用騙的就能拿到錢,何必用搶的?」他比喻道。
高向庭走向他,「我要你發毒誓。」
「可以,要以什麼起誓?」楚東文很樂意用任何方法證明他的清白。
「絕子絕孫。」
「好,我發誓,若我楚東文真的殺了丹鳳公主嫁禍給栗少爺,老天罰我不得好死,絕子絕孫。」
「向庭哥,這樣你就要相信他啊,哪有這麼簡單的事!」
「哥,我也相信你。」楚悠悠附議道。
麻小蔓仍持保留態度,總要有人頭腦清楚吧!
楚東文心情好些,終於有了笑容。「真不能幹壞事,差點被千夫所指。」
「史霞姑娘也同哥哥一起回來?」
楚東文板了下面孔,「別提史霞了,一離開蘇州她就跑了,還偷了我的五十兩銀子。」
「果然被厲害的女人整了。」麻小蔓掩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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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天璃哭喪著臉坐在小抱廳,哀求著栗天擇收回成命,「大哥,我不要嫁人,我要留在家裡陪伴娘。」
「已經決定的事,不能改變。」他振筆疾書,寫信給京城的刑部大人。
「方家那麼多兄弟,為什麼誰不挑,偏偏挑上那個方川洲?我不要他啦!」
「三天後,媒人會來提親,你去帳房支些銀兩上街添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嫁妝我會另外替你辦。」
「我不要嫁方川洲,他長得不夠體面。」
「方頭大耳還不夠體面?是福相了。」
「他太醜了!」
「那你要誰?」
「方川俠,新科狀元方川俠。」栗天璃說。
栗天擇放下筆,「川俠已有意中人了。」
「什麼?沒聽人說啊,不可能,哥,一定是你弄錯了,你才剛回家,很多事不清楚……」
他打斷她的話,「川俠喜歡的女子是私塾師傅傅百佳姑娘。」
「不可能,方川俠是我的,我要把他搶過來。」
「強摘的瓜不甜。」他感觸良多。
「才不會。大哥,求求你別急著把我嫁出去,我要自己挑選中意的對象。」
「不准。」
「為什麼非這麼急迫不可?娘不擔心我做老姑娘,大哥卻急著要我嫁?」
「因為你和這個家的主母沒法相處,你會欺侮她,我必須保護她。」栗天擇說出重點。
「主母?誰是這個家的主母,哥,你要娶……乎妻?」
「沒有什麼乎妻,我栗天擇就娶過一個妻子。」
栗天璃嚇住,「大哥……和那害人精?」
「什麼害人精,你說的是誰?」他厲聲斥道。
「楚悠悠啊,是大哥要休掉的女人。她把你害得那麼慘,咱們家幾乎要破敗了,全是因為她。」
「她是你大嫂,以後要這麼稱呼她。」
肌膚之親之後,他再也無法忽視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雖然她背叛過他,可他知道他還是很在乎她,這是兩難的矛盾。
「大哥 」
「別說了,如果你不想嫁給方川洲,就得保證以後在家裡安分守己。」
「我一向安分守己的。不是我不嫁方川洲,而是我們倆條件實在懸殊太多,方川洲配不上咱們栗家,一個秀才能有什麼發展?」
「隨你,總之今後不要讓我知道任何悠悠受委屈的事,要是查出來與你有關,絕不饒你。」
家和萬事興,他深信不疑。
「要是我被她欺負了呢?」
「向來只有你欺負她,她有什麼心眼欺負你?天璃,很多事我不是不知道,不過不想多理會罷了,你是我妹妹,你的那點心思我會不瞭解?」他點到為止。
「大哥,你真的準備原諒楚……大嫂了?」栗天璃完全跟不上事件發展的進度。「我和你嫂子間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你只要管好自己即可。」「娘的想法呢?娘恨死她了。」栗天璃搬出娘親來,看看能否鎮住楚悠悠。「我會跟娘解釋,好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你出去吧!記得把門帶上。」她識趣的走開。
刻薄話楚悠悠聽多了,當年發生那麼大的事轟動蘇州,她忍受人前人後讓人指指點點的日子,為什麼還能活下來,就是為了再見到栗天擇。
她知道自己的心沒有改變,還是那個一往情深的傻瓜,她不奢望他原諒她,只求有機會彌補。
「少夫人,少爺要你回煙波府居住。」車車站在門外恭敬地道。
「回煙波府?」楚悠悠始料未及。
「少夫人,少爺要您現在就回去。」車車還是一派老實的模樣。
「車車表哥,你怎麼會在這裡?」麻小蔓拎了一塊五花肉從外頭走進來。
「是啊,今天吃烤肉啊?」車車笑問。
「要不要留下來一塊兒吃?」麻小蔓隨口問問,她這人樂天的活著,所以煩惱不上身。
「我來接少夫人回煙波府。」車車走進門,有表妹在,他不怕瓜田李下。
「嗄?悠悠,這是怎麼回事?你回煙波府,那我呢?我今天才搬來跟你住,馬上就要說再見了?」
麻小蔓沒什麼定性,偶爾跟楚悠悠住一塊兒,有的時候又同傅百佳擠。
「我還沒決定要不要回煙波府。」楚悠悠猶豫著。
「少夫人,您不回去,少爺會發脾氣的!」車車著急地說。
「這是團圓的大好機會,你不可以不回去。」麻小蔓也跟進勸和。
「是啊,煙波府需要少夫人。」車車待在煙波府多年,有些事他看得比主子們透徹。
「不如這樣吧!反正我也很久沒住煙波府了,有時候真的很懷念裡頭的伙食,三年了,不知道玲瓏小築裡的相思樹長得怎麼樣了?」
想到那段吃好、住好、睡飽飽的日子,她就覺得好滿足、好開心。
「你願意陪我一道去?」
遇事有個人可以幫忙出主意也是好的。
「小蔓,少夫人同意你跟著去我是沒意見,不過天璃小姐那裡你可要多忍耐、多擔待些。」
「車車表哥最差勁了,我是你表妹耶,你不去叫栗天璃多擔待,卻要我這個做表妹的多忍耐?」有這種道理嗎?
「她是小姐嘛!」他知道天璃小姐看不上他。
「行啦!真是怕了你,追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法追上人家,要不要我幫忙啊?」
車車嚇一跳,忙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夠了。」
麻小蔓橫了他一眼,「是不是怕我越幫越忙?悠悠,你行行好幫幫我這沒用的車車表哥吧!」
「原來車總管還是一直喜歡著天璃小姐。」
問題是她對栗天璃沒有影響力,想幫亦無從幫起啊,她的力量實在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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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府
睽違三年的煙波府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如往昔,但已物是人非。
楚悠悠住進他和她三年前的新房,房裡的擺設和三年前婚筵的那一晚所見沒有不同。
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你有什麼感觸?」
是他,楚悠悠嚇了一跳。
「為什麼讓我住進來?」她想弄明白。
栗天擇深思的看著她,「你說呢?」
「我不知道。」她怎麼可能知道。
「本來你應該收到我寫的休書,一封遲到的休書,我三年前應該寫的,但是當時所有發生的事都太匆促,像一場惡夢,我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人已經在京城的天牢裡了。」
聽他說到這段往事,她的淚又忍不住的快要掉下來。
「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可能這一輩子都還不清對你的虧欠。」
「最好的償還就是留在這裡,留在我身邊。」栗天擇說。
楚悠悠不瞭解他的想法。
「東文哥發誓,他沒有殺人。」她一直想告訴他。
栗天擇笑了下,「這已經不重要了。」
「不,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她急切的陳述。
「因為如果你能證明楚東文沒有殺人,你就可以不必贖罪了是嗎?」他冷靜的看著她。
「不是的,我要的是良心的平靜,你知道我這三年來日日夜夜都在為這件事深深的自責嗎?如果那一夜,我沒在床上睡著,就可以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不是那麼貪睡的人啊,我真的不是……」她悲傷的哭著,「也許那一天我實在是累壞了,才會睡著。」
「楚東文回來了,你不許私下跟他見面。」栗天擇命令道。
「他是我哥哥。」楚悠悠不明白。
「但不是親生的哥哥,三年前你可以為了他不肯嫁我為妻,我不能不防範三年後的你對他舊情復燃。」他陰沉的看著她,恨意難消。
楚悠悠澀澀一笑,「不是這樣的。」這一團混亂,她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你又想編什麼理由騙我?」他扣住她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丹鳳公主看上了你,她不准我們成親,我不得不想出那個可笑的借口,可惜還是沒把你氣走。」她一口氣說完。
他面無表情地道:「你終於會用向你」這個平起平坐的字眼了,我想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記起來了……羞什麼?夫妻之間聊這些事很平常啊,替我生下子嗣,也許我會相信你剛才告訴我的故事。」
「那不是故事。」
「不管是不是,從今晚開始,你要更努力伺候我,直到有孕為止。」
楚悠悠完全呆住,他明明還恨著她的,為什麼要她替他生孩子?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他不想長篇大論,「因為我年紀不小了,因為我早該做爹爹,因為我晚上需要女人替我紓解某部分的壓力,這樣的答案有沒有回答了你的問題?」
「這……不一定非我不可。」
栗天擇皺著眉,不喜歡她這樣追根究柢,盤算著要找什麼理由打發她。
「因為,我被你迷住了。」
他不想要別的女人,這是他心裡最深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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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天擇走進寶神農時,高向庭正在替一位有孕在身的婦人診脈。「一切都很好,你這一胎比上一胎穩定多了。」
「大夫,謝謝你。」婦人說。
「你該謝你的夫君,因為他的開明讓你不忌醫。好了,不需要拿一些藥補身了,平常注意飲食即可。」
婦人與她的丈夫走後,高向庭起身倒了杯茶。「稀客!」
「我早想來拜訪你了,這幾天比較忙。」
「是啊,忙著與妻子重修舊好。」他不是取笑,是祝福。
聞言,栗天擇沒有一點不高興,旋即說出他的目的:「你到底有沒有成家的打算?」
高向庭愣了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傅百佳姑娘,你應該不陌生才是,你們認識相交也有好幾年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新科狀元方川俠,你認得嗎?」
方川俠最近成了蘇州城內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之一,是名門閨女爭相打聽的婚嫁對象。
「知道這人,可不熟稔。如何?」
「他看上傅姑娘了。」
高向庭的表情明顯的僵了下,「你怎麼知道?」
「本來我預備將天璃許配給方川俠,所以就這件事探了方狀元的口風,他先是說了一套婉轉拒絕的話術,後來見我不死心,遂說出了他的心意。」
「栗爺跟我說這些有何指教?」
高向庭不習慣在外人面前討論兒女情長,他還沒準備好承認什麼,所以顯得有點支吾其詞。
「明人不說暗話。」
「什麼意思?」
「三年前,我就看出你對傅姑娘有不尋常的好感,我蹲了三年的天牢回來,你還是在原地踏步。」
高向庭輕咳了兩聲,以掩飾他的尷尬。
「有好感很平常啊,百佳是個好女孩。」
「只是這樣?」
高向庭不語。
栗天擇笑了下,「別怪我多事,我還暗示了方川俠幾句,我說傅姑娘或許也有意中人了。」
「栗爺問過百佳?」
栗天擇搖搖頭,「我和傅姑娘不熟,不過若朋友有需要,我倒可以請內人幫忙探問。」
「栗爺真熱心,和夫人團圓之後也冀望人人嚮往之。」高向庭掙扎著。
他對百佳,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他有些茫然。
「有花堪折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是栗天擇勸己也勸人的話。
他知道自己無法再愛別的女人,所以將舊愛迎回,他想他會慢慢原諒她的。
「你是如何辦到的?」
「呃?」栗天擇一時語塞。
「與悠悠重新開始,這是需要勇氣的,我雖然知道悠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可被她深深傷害過的你,是如何走出陰霾的?」
「要承認自己仍深受她吸引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我在牢裡時,有時恨她恨入骨髓,有時卻想她想得快瘋掉,我都走過來了。」栗天擇抿嘴一笑。
「楚東文的事,悠悠告訴你了?」
他點點頭,「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不論事情真相如何,都不會改變現況,我們又在一起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楚東文,那會是誰?」
栗天擇突然問道:「我真的不如楚東文嗎?她為什麼寧願要他不要我?」
高向庭被栗天擇受傷的神情震住,原來這就是深愛一個人時會有的痛。
如果百佳選擇了別人,他也會這麼痛嗎?
「她受丹鳳公主威脅,才編了那個傷人的理由,她沒告訴你?」
「她說了。」等於沒說,因為當事人已不在人世。
「你不考慮相信?」
「不知道。」
沒有心魂俱裂過的人,不會明白他受過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