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焚香祝禱時,我覺得好麻煩,需要點燃那麼多柱香,一爐參拜過一爐。
朔月那一天,下課得晚,我拐到行天宮。人不多,中殿顯得空曠,涼夜有風,碧海青天,偶而自殿簷下可窺得幾許星光。
我焚燃了香,看著香煙裊繞上入天聽,突然覺得,這一切真是奇妙。天界,凡間畢竟兩世殊隔,天人與凡俗,更是無處交通。還是塵間某處,有著天界的結界入口,我不知道,只是一剎時,我看著香煙裊繞上升,直沒入青天中,突然覺得,是不是這樣?這裊裊青煙,是不是將我的心情上達帶入天空中?
因得這樣的方式,神明與凡人之間,才得有所交流吧?應該是吧!我總是這樣想,更愛焚燒祝禱時的清明。
就連那兩枚半月竺,也讓我心顫不巳。若說裊繞上升的青煙,凝聚了我心中所有的願望,這兩枚半月竺,就代表了神明所有的回覆。
我不敢求的,我有什麼資格求神呢?
每次,我總怔怔望著手中二枚半月竺,末了,將它們輕輕放回去。還是和神明保持著平衡的關係吧!這樣就好,不要貪求。關於天機的事,它也不可能洩露,至於將來的運命離合,知道了,徒添憂傷。
可是,是不是這一世的聚散離合早都注定得好好的?我始終沒敢這樣問著神明。如果是呢?我真想翻翻那本姻緣天書。月下老人大約是過於怠惰,以致於人世間感情的事,這樣複雜難明。
可是司情仙子怎麼會知道人的感情這麼曲折?每一世輪迥都已喝過盂婆湯了,為什麼還要歸咎於前世未競的纏綿?可是,關於我對沈浩,以及和沈自揚之間,除了歸咎於前世,我找不出什麼更好的藉口。
我抬頭望著青天,滿天瑰麗的星斗如此地燦爛,為什麼人生不如意的事這麼多?
回到家後,我費力地爬上頂樓,沈自揚倚著門牆,朝我展露一絲朦朧微弱的微笑。
我打開門,給他一杯水,輕輕歎了一口氣!
「算是我欠你的。」
他只是瞧著我,微弱地笑。我又歎了一口氣。
「你說吧!你這樣,到底要我怎麼樣?」
他坐到我身邊來,突然擁住我,我先是—驚,懶得掙扎。就任由他抱著。他在我身邊低語,口氣急切而熱烈。
「我只要你對我好,不要再這麼無動於衷。我不相信,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叫我怎麼說!
他越擁越緊,語氣越熱烈,一種激情又在他體內騷動。我連忙推開他,打開窗戶,夜風吹進來,涼了一室昏熱。
「你該回去了。」我說。
「你不用一直趕我走!」他粗聲地回答,眼神熾熱、激動地鎖住我。「我自己知道什麼時候該回去。你先回答我的話。」
「明知道不能勉強的事,為什麼還——」我接口。
「我就是要勉強!」他跳起來,攫獲住我。「我就是要勉強。」跟著將我壓倒在床上,雙手按定住我的掌腕,唇齒一陣陣的灼熱,愛撫過我的頸間。
「請你冷靜一點好不好?」我極力想掙脫他。那雙藝術家的手看來修長柔弱,沒想到力氣卻那麼大,我怎麼掙扎就是掙不開,扣得好緊,抓得我雙手不由得發疼。
我的襯衫因他的粗暴,褪落裸露開來,他狂訴著放肆的激情,陣陣灼熱麻酥,熱印在我的前胸。我本能地抗拒著,他卻將我抓得更緊,一心想將我淹沒在他的深情愛撫中。
一開始就不該對他心軟——我不該昧著良心說這種話的。是我自己可恥,態度一直曖昧不明,既享受他的溫柔,又藕斷絲連,和他糾葛牽纏不清。
我真的是對不起沈浩了——
阿光開始就說,不管我心裡怎麼做決定,一定要立意清楚,不要到頭來,傷人傷己。現在這光景——難道果真是我罪有應得?!
沈自揚親密灼熱的唇,在我額際和胸口之間游移探索著,且不許我有反抗的意圖,一掙扎,他就反應得更熱烈,更讓我羞恥難堪。
他放開我的手,俯抱著我,熱烈地看著我;我說不出是生氣、憤怒、難堪、羞澀、腆顏——還是心慌,根本不敢看他。他拂開我的髮絲,強迫我看著他,燃燒在他眼底的熱情再明白不過,炙焰燙人。
這目光、這熱情、這擁抱,這姿態,再再叫我難堪不過。我感覺到他壓在我身上的重量,隔著衣服,仍然禁不住一股泛自心底的羞恥。
「請你回去,走,拜託!」我抓住敞開的襯衫胸口,不得不開口了。
「為什麼?」他的聲音充滿誘惑,低沉懶洋,在我鬢旁沾吻撩撥著。
我將臉轉開,逃脫他的吻觸。
「為什麼?!你還要我說!」我的聲音抖顫著。該死的,我一直自覺著他身體的重量,羞恥軟麻感泛遍了全身。
到頭來難道是一句抱歉就可以嗎?——我不禁又想起阿光說的,不管我心裡怎麼做決定,一定要立意清楚,不要到頭來,傷人又傷己……事情到這種地步,卻怪我自作自受。我的態度一直暖昧不明,讓沈自揚有霸道的藉口,流付出他的真情溫柔,而不管我接不接受。到頭來,難道我真可以一句抱歉就完全勾消這一切?我的態度,他這樣的對我……算什麼?!我覺得想哭,像是陷溺在蛛網中無助的昆蟲……我算是牽涉進他的情網中了,無路可退了——老天!我真的好想大聲痛哭,這算什麼嘛!
我輕輕地發抖著,那種可恥羞赧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求求你回去吧!」我的語氣軟弱地有點可憐,垂著眼,心灰意懶。「算是我欠你的,反正我是跑不掉了。」
他欣喜若狂,雙手撐在床面,俯視著我,然後,緩緩又俯下身……
「額頭,我的……」他輕輕吻著,低低喃語著,我如夢催眠似地看著他。「睫毛,我的……臉夾,我的……鼻尖,我的……紅唇,我的……」他輕輕執起我的手,輕吻觸著指尖。「手指,我的……髮絲,我的……」然接,然後,他的指尖從我仰起的下巴,延著那道弧紅,一路滑觸下來……頸、肩、胸口……他猛然俯下臉——換作在古代,我怕是非他不能嫁了。
是非他不能嫁了。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我還談什麼純潔——荒唐!我知道。可是他對我這樣癡狂,我不跟著他,又能怎麼辯呢?
這算是天下第一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