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稚氣外衣的夜雪,成了足以奪去任何男人呼吸的絕代佳人,而承諾一生相伴的風無痕,也在歲月的淬礪中,變得更穩重、更成熟、更內斂,卻也更冷傲了。
當年,執意將風無痕撤離夜雪身邊的俞老爺,態度極為冷硬,然而夜雪更倔,她威脅父親,一日不見無痕,她便不吃不喝,不言不語,那時,她正生著病,身子虛弱得很,怎堪生受這般折磨,俞老爺被逼得沒法兒,只得依了她。
雖然家規面子很重要,但寶貝女兒更是沒人能比,見女兒如此喜愛風無痕,他著實狠不下心剝奪,兩相權衡之下,也就由著她去了。
這一晃眼,十幾個年頭就這樣過去了。
風無痕勤加習武,一身絕藝無人能及,出色如他,卻始終不曾動搖信念,甘心永隨夜雪,她的安危,成了他肩負的使命,有夜雪在的地方,必有風無痕,兩人形影不離,焦不離孟,宛如一體。
當年那個任人欺凌的風無痕,隨著時日的演變,沒人再敢找他麻煩,也沒人再將他當成下人,只因看清了小姐對他萬般重視,招惹他便等於是和小姐過不去,久而久之,也造就了他在俞家獨一無二的地位,連俞老爺也正視他是個人才,極為看重他,數度提及要將部分重大的家業交由他打理,只是他婉拒了,堅定道:「屬下只想守護小姐。」
是不是大才小用又如何?俞老爺惋惜的眼神,他並未放在心上,小姐就是他的一切,他生命的重心。
他與小姐,本就有著兩極的差異,日復一日,他們之間更是拉出了天與地,雲與泥的差距。也許,在別人眼中,他不再是卑微寒傖的存在,然而高貴如她,是他永遠也無法相提並論的,因為,他只是處於她身後的一個影子罷了。
想起小姐的召喚,他推開門,看向桌邊的嬌美女子,恭敬的喚了聲:「小姐。」
除了老爺,他是唯一能自由進出小姐閨房而不必忌諱避嫌問題的男人,沒人會說什麼,也沒人會往不潔的方向想,他是她的護衛,理所當然該隨侍在側的人。
夜雪抬眼望去。「咦?是無痕呀。」她招招手。「快過來。」
「是。」他移步上前。
夜雪將制了一半的衣袍往他身上比了比,偏著頭很認真地在思量什麼。
無痕身形挺拔,樣貌也生得俊,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了,雖然他老愛冷著一張臉,都不肯笑,可是這無損他的出色,有他在的地方,總是沒人比得上卓眾絕倫的他--不論內在或外在。
要不,爹怎會愈來愈賞識他呢?
有一陣子,她真的好擔心爹把無痕搶走,過了好些食不知味的日子,直到無痕瞧出她的悶悶不樂,弄懂了她的心思,才告訴她:「小姐請放心,無痕答應過永遠跟隨小姐身側,絕不食言。」
有了他的保證,她才放下忐忑惶然的心,再一次輕展笑顏。
無痕有著別人所不及的才能,這點誰也不能否認,如果不去憂心可能因此而失去他,夜雪著實有著與有榮焉的驕傲,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無痕是不平凡的。
他對自身的事,總是不甚在意,可是對她,卻從不馬虎,她很感動他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但是內心深處,她常會悄悄的為他如此輕忽自己而心疼。
這件長衫穿在他身上好看極了,就不知無痕喜不喜歡。
「淡青色好不好?」她仰著頭看他。無痕偏愛素色,她記得。
「好。」他應聲道。拒絕是沒用的,他試過了。
初次為他製衣,他沒接受,但是後來,小姐依然將它完成,悄悄放在他房中,他便知道,她關懷他的意念是堅決的。
這樣的情形一再發生於他的食衣住行及日常生活當中,往後,他也就不再費心去堅持了,因為他終於瞭解,只要他好,小姐便能快樂。
「若太費工夫,小姐就別心煩了。」一如每一回,他不忘叮嚀。
「不麻煩。」她回他澄淨的笑。能為無痕做點什麼是最開心的事了,怎會心煩?
她不曾為誰製衣制鞋,只除了無痕。
爹和姊姊衣裳多得嚇死人,而且件件華麗貴重,並不差她這一件,但是無痕不同,他讓她有著強烈想-針一線、密密縫衣給他的衝動,他不在乎自己,那她就要代替他多在乎他一點,對不對?
他需要的,雖然他什麼都不說。
被需要的感覺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風無痕出了神的看著她幽柔的淺笑。
小姐很美,美得筆墨難以形容。黛眉彎彎,盈盈水眸連夜裡的寒星都相形失色,俏鼻小巧直挺,朱唇微微彎起時,所流瀉的萬種風情,可以讓天下男子化為繞指柔,這張出塵絕俗的美顏,適合清靈純淨的她。
她是一朵清蓮,散發著高雅飄逸的氣息。
放眼長安城,小姐絕色,無人能出其右,莫怪乎及笄之後,登門求親之人幾乎將俞府門檻踩平,而這當中,非王公貴族還無顏登門呢!
思及此,他微微蹙眉。
這群難以計數的求親者,沒見小姐對誰特別留意,而老爺看小姐年紀尚輕,也就順著她的意,全回絕了。
到底小姐中意什麼樣的人呢?
娉婷佳人察覺他灼灼的凝視,由針線堆裡仰首。「為什麼這樣看我?」
風無痕這才驚覺自個兒將她給看癡了,連忙收回視線。「屬下放肆了。」
「才不會。」她又不覺得他放肆,她喜歡無痕看她。
「無痕,陪我到街上走走好不好?」
「小姐想買些什麼嗎?」
「嗯。」
她看著針線籃,心裡頭開始盤算著,剩下的繡線恐怕不夠制完這件衣裳,還有,天氣轉涼了,她得及早替無痕裁件披風才行……
長安城的大街,每一日都是熱鬧非凡的,各個小販子兜售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市集上熙來攘往,風無痕一直緊緊地伴隨在側,心思細密得不讓人群推擠碰觸到她。
夜雪很排斥人的體味夾雜著汗漬的味道,她什麼也不用說,無痕總是知道她需要的是什麼,體貼地將她和人群隔開。
好久沒上街來了,她放鬆心情走走看看,視線突然定在某一處,帶著渴求的眼神仰首望著風無痕。「無痕,我想吃炒栗子。」
風無痕看了一下。「請小姐在這裡候著,屬下去去就來。」
那裡人太多了,不好讓小姐被人推來擠去。
「好。」她很順從的應允,就在原地看著風無痕。
無痕好出色!他俊拔的身形、剛毅卓絕的容顏,一下子就將所有人都給比了下去,因著他的出現,附近的女子全將目光往他身上停駐留連,他卻視若無睹……
他一直都知道的,論外在,無痕有足夠的能耐吸引任何人的注目;論內在,無痕更非池中之物,他絕對有足夠的本事,闖出一番傲人的成就,她一直都很懷疑,自己是憑什麼擁有這樣一個不平凡的男子?
這委屈了他,她明知道的,私心裡,卻刻意去忽視,只因正視後的結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突然間覺得好不舒服,因著那些個女子不加掩飾地用迷戀又愛慕的眼光看著俊俏的無痕,她強烈地想將無痕藏起來,不給任何人有機會拿那種眼神看他……
老天!她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她對無痕的獨佔欲真是愈來愈壓抑不了了,儘管每個人都說無痕是她的,包括無痕自己,但是她也不能……
她好困擾。
閉上眼,她用力甩甩頭,想將那惱人的情緒拋離。
「唷--老大,那兒有個漂亮的小姐耶。」
一陣輕浮的聲浪傳入耳畔,她迅速睜開眼,瞪著眼前不像善類的男人,這群人看來不情好意,她驚嚇的退了兩步。
「嘿,果然是個小美人。」油頭粉面的男人上下估量她,猥瑣的目光瞟呀瞟的,縱使他連碰也沒碰著她,夜雪仍是有了被人輕薄的難堪,他那淫穢的眼神,彷彿她不著寸縷站在他面前一樣。
她心下暗慌,下意識的找尋風無痕的身影。
慘了,無痕不在,她又不曉得怎麼應付,本來是想逃的,可是無痕又叫她在這等他,她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
「別怕、別怕,大爺我從來不傷害嬌滴滴的美人兒,沒人比我更懂得憐香惜玉了,乖乖,我會很疼你的……」輕佻無比地說完,他開始移近她,夜雪無意識的往後退,突地,他一把欺近她,夜雪驚叫一聲,一個名字未加思考的脫口而出。「無痕--」
每回有事,她第一個想到的總是他,唯-能讓她深深倚賴的,也是他。
這個懷抱,只讓她覺得下流輕狎,難受得幾乎作嘔,一點都不像能帶給她心靈安定的無痕。她費力掙扎,使勁的又捶又打,甚至用腳去踢他,趁他微鬆了力道之際,用力推開他,自己也站立不穩的往後跌退了幾步,差點就栽倒。
一雙適時伸來的臂扶住了她,夜雪驚魂未定,耳邊響起了一貫低柔的輕喊。「小姐。」
是無痕!
她想也沒想,反身投進他懷中,兩手死命地抱住他,惶然的小臉深深埋進他胸懷。
風無痕本能的抬手輕擁夜雪,凝起寒眸望去。
偏偏有人還不怕死,猛燃火信。「唷--少爺你看,找情夫來出頭了耶!」
無知敗類!他成功挑起風無痕的怒氣了。
「嘴巴放乾淨點!」風無痕冷冷地警告。
為首的男人來回審視他們,看他們的裝扮三分不像愛侶,七分倒似主僕。
「呵,我說嘛,裝什麼清高,骨子裡不過就是個浪蕩婊子,偷情偷到自家長工身上去了。嗟!一個狗奴才會好過本少爺嗎?」仗著打手眾多,說話可狂妄了。
「你!」俏顏被激起淡淡的怒意,她最討厭別人這樣稱呼無痕了。「無痕不是什麼狗奴才,向他道歉!」
「道歉?!」像聽到什麼人間奇聞,他笑得狂恣。「不是狗奴才,會服侍周到,連床上也不遺漏?」
當他的面羞辱小姐?很好,光這一項,此人就該死上一百次!
別人怎麼說風無痕,都不至於使他動怒,但千不該萬不該,這人扯上了小姐,小姐善良,能夠原諒,但他卻不!敢動小姐,就要先有最慘痛的自覺!
將夜雪往身後拉,他剛冷的面容覆上層層冰霜,幽眸寒光迸射,執劍的手微緊--
夜雪明瞭他這神情代表什麼,纖細的柔荑覆上他正欲挑劍的手。「無痕不要。」
掌上感受到的柔膩觸感令他心下一動,投眼望去,她眸中輕幽的柔光莫名的化去他沖天的怒焰,寒戾之氣盡消。
持劍的手垂了下來。「屬下遵命。」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他無異議服從。
「我呸!滿口正氣凜然的主僕相稱,誰曉得骨子裡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男盜女娼!」真是虛偽得讓人噁心!天底下有哪一對主僕,女的會用柔得醉死人的眼光看屬下,而當屬下的又表現出那般不尋常的依戀憐惜,風花雪月之事看多了,這事兒哪瞞得過他的眼,要說他們沒點曖昧,鬼都不信。
夜雪忍不住歎氣。
這人真是不知死活。他真想讓無痕割了他的舌嗎?
實在不想看到當街血濺五步的畫面,她拉了風無痕的手想遠離是非之地。
他至少該廢了那雙膽敢輕薄小姐的手,但是讓她握住的手,卻軟軟的使不上力,只能任她拉著走。
小姐的手,依然是記憶中的柔軟,依然給了他記憶中的眷戀。
「這樣就想走?」那名男子不甘心讓幾乎到手的絕世美人落了空,一個示意,十來名打手衝上前去就是一陣好打。
風無痕將夜雪攬護懷中,輕巧的移形換位,閃過了攻勢,單手應對便已游刃有餘,身形一晃,他一手扣住閃躲不及的始作俑者咽喉。
「這叫自尋死路。」吐出的話語,冷得足以凍結空氣。
對方削了氣焰,嚇得冷汗涔涔。他一點也不敢懷疑,這個冷傲的男子,會當場取了他的命。
「無痕!」夜雪搖了搖頭。
真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呀!寒絕男子在這一聲柔柔淡淡的輕喊中,竟什麼也不說,聽從的鬆了手。
本以為已死裡逃生,正待吁上一口氣,冷面羅剎又一把扣上他肩臂處,加重力道,提氣運行內力一捏--
「啊--」殺豬一般的慘叫聲響起。
手骨盡碎。
廢他一臂,算是便宜他了。
風無痕冷哼一聲,與搖頭歎息的夜雪一道離去。
不該忘卻無痕的行事作風的,合該是這個人自絕後路。
無痕性傲,縱使自身傷痕纍纍,他都未必會動怒,但事情若關乎到她,就是被傷一根寒毛,他都會要人拿命來抵,今天這樣,已經很手下留情了,要換作以前,早讓他的家人給他準備棺材去了。
正、邪,很難去論斷,無痕的是非觀是以她為詮釋,為了她,不惜與天下對立,這樣的他,很狂、很傲,她無法去說他什麼,因為-切都是為了她。
所以,她實在很懷疑他會如此「輕易」的放過這個人。
「無痕,答應我,你不會。」無痕只聽她的話,她要他放手,他會,但那是「現在」,往後,在她看不見的角落,就很難說了。
她要他承諾他什麼也不會做。
小姐太瞭解他了。
風無痕看了她一眼,勉為其難的點頭。
「我要無痕親口說出來。」她待無痕以真,無痕亦然,他親口允諾她,便絕不會陽奉陰違的欺騙她。
風無痕歎了口氣。「是的,屬下不會。」
「不會什麼?」
真是步步逼人啊!
「不會動那個人渣。」被逼得沒法兒,他微惱地說道。
一個雜碎,哪裡值得小姐這麼護他!
無痕不大開心,她看出來了。
其實她只是不希望他沾太多的血腥,不要無痕變成冷酷可怕的人。
無痕盡職的陪她到錦繡坊裁了布,買了足量的繡線,步上回程。
回程途中,兩人過份靜默,風無痕一句話也沒跟她說。
「說說話嘛,無痕。」回府之後,夜雪終於方便纏他了,她才不放他走,在花園繞著他打轉。
風無痕硬是別開臉不搭腔。
「說啦,我想聽聽無痕的聲音。」
別看無痕對她千依百順、唯命是從的,其實他也會跟她鬧脾氣,不過他什麼都不會說,只會悶在心裡。
「小姐要無痕說什麼?」他不自在地應了聲。
「無痕在生氣。」
「屬下不敢。」
才怪!他這口吻明明就是在嘔氣。「那你說,你為什麼不理我?」
「屬下沒有。」
「還沒有!」她繞到他面前。「無痕說謊,真差勁。」
不得已,他直視她,誠實招了。「小姐待人太寬厚,有些人,並不值得原諒,否則,難保不會為自己招來災劫。」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她以德報怨的心胸呀,他擔心終有一日會縱虎為患。
說來說去,他還是在關懷她,為她憂慮。
夜雪好窩心。「沒關係呀,有無痕保護我。」
「小姐!」他深擰著眉。小姐就是這樣,從沒有警戒之心,還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同她一樣單純善良,單靠一個他,如何保她平安順遂至走完今生?
「好了啦,別惱了,我知道你是在氣今兒個街上的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又沒什麼事,得饒人處且饒人嘛!」
他不管有沒有事,有傷小姐意圖,就罪無可赦。
「人間敗類,浪費了小姐的仁慈。」
「你也教訓他啦,氣還不消?」
依風無痕看,取了他狗命,氣都未必會消!
「好了嘛,別板著一張臉,我會當是我得罪了你呢!」夜雪討好地扯扯他的手。
「小姐言重了。」他不著痕跡地抽回手。
「那笑一個給我看。」
風無痕無奈,只得扯出一抹笑。
那不是真心的笑,只是在安她的心,沒有歡愉氣息的笑容,怎麼也不真實。記憶中,夜雪始終不曾見他由衷笑過,因為他沒有快樂。
面對這樣的他,心,會疼。
「小姐?」她莫名的凝注,令風無痕不解。
「無痕,你快樂嗎?」她突然問道,表情好認真。
風無痕一震。「小姐何出此言?」
「別管,你回答就是了。」她就是覺得無痕憂鬱,她是最瞭解他的人,可也看不透究竟是什麼事困擾了他,為何他會心事重重?他善隱藏,但瞞不過她,偶爾,她會瞧見他莫名的憂傷。
風無痕避開她的眼。「快樂。」
「你說謊!」他明明有苦惱。
「能守在小姐身邊,就是無痕的快樂。」快樂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從不知曉,至少目前的生活能令他滿足,離開了小姐,他會更加茫然,更加痛苦。
「是這樣嗎?」無痕不只一次這麼對她說,但是留在她看得到的地方,他真的就能快樂?她一直是堅信不移的,可為什麼她看到的卻不是這樣?
「是。小姐多心了。」
明知他沒對她坦白,但這番話語仍是安慰了她,讓她更加心安理得的留住他。
十二年來,一直如此。
「那,無痕若有何希求,一定要告訴我,好嗎?」唯有盡其所能的待他好,才能稍稍安撫她的愧疚。
她的心思,風無痕懂,成全的點個頭,安下她的心。
夜雪再度露出愁雲盡掃的微笑,想起手中的紙袋,她剝了顆栗子遞到他嘴邊。「來,吃一個。」
「多謝小姐。」風無痕沒接受這樣的親匿,以手接過之後才入口。
夜雪有淡淡的失望。
隨著年歲的增長,無痕待她愈來愈疏離了,以前,他有的時候不會拒絕她的,可是現在,他變得好拘謹,事事嚴守主僕分際,分毫不多逾越,她試過很多次了,沒一次例外。
「喲--妹子好雅興,和你的能幹護衛在園子裡談天說地呀?」
含著淡嘲的女音傳來,夜雪聞聲望去。
「是姊姊。」
這些年來,她與姊姊的關係日漸疏冷,至今,已堪稱如履薄冰的地步了,她始終不明白自己是哪兒得罪了朝寧,弄得一見面不是含沙射影就是冷嘲熱諷,姊妹形同陌路,這不是她多心,姊姊真的在怨恨她,但是,為什麼呢?
「我說雪兒,你也老大不小了,成天和個身份低下的奴才廝混,這像話嗎?」
無痕一直都跟著她,小時候就是這樣了,為什麼會不像話?
「可爹並沒有說什麼呀。」她急急說道,下意識握緊無痕的手。
「那是爹拗不過你的任性。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動不動就纏著無痕,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生性放蕩,私通下人,勾搭不清呢!」俞朝寧字字尖銳,說得毫不留情。
「我……沒有。」她和無痕是清清白白的,為什麼每個人都這樣說?
「沒有?那你們黏那麼緊是什麼意思?我可提醒你,別仗著年幼無知,就盡做些低俗敗德之事,我們俞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夜雪渾身一顫,幾乎無力招架她飽含羞辱的殘酷言詞。
風無痕不著痕跡的輕輕扶住她,冷眸望向俞朝寧。「多謝大小姐關心,清者自清,屬下只知盡心護衛二小姐,何來低俗敗德之說?」
「最好如此!」朝寧冷冽地掃了夜雪一眼。「你聽到沒有!」
夜雪無力地點了一下頭。
直到朝寧離去,她兩手勾著無痕的肩,微失血色的唇畔輕輕飄出話來。「無痕的肩膀借一下--」
她好想哭。
為什麼她們姊妹會變成這樣?見面宛如仇敵,為什麼姊姊要傷害她?
遲疑了好一會兒,他終於還是攬住她柔弱的纖肩。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姊姊好恨我。」她低低說著,止不住哽咽。
幽眸浮上幾許複雜之色。「不是小姐的錯,是屬下連累了小姐。」
無痕總是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明明那不是他該背負的。
夜雪抽抽噎噎。「無痕只是在保護我。」她仰起淚濛濛的大眼。「姊說的是真的嗎?我這樣就算低俗敗德,會壞了門風?」
如果是,那她該怎麼辦?她不能沒有無痕呀!
迎視她眼底的慌亂,他定定地道:「小姐無需想太多,大小姐之言,純屬興風作浪,不必認真。」
是嗎?
堅定溫和的眸光,給了她安定的力量。
她終於點頭,含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