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們鬧夠了沒有!」被淋得像是落湯雞,俊美的臉上也多了幾塊瘀青的男子,終於忍不住低吼道。
君莫凡睜大眼,惡狠狠地瞪著眼關的阿丁和柳管家;先是布袋、而後是亂棒,跟著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笨蛋將他一棒給敲昏了,趁著他昏迷的時候將他五花大綁,現在又用一桶冷水潑醒他,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混蛋!一想到你對小姐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就恨不得拿刀刺死你!」柳管家激動萬分地喊著,還不忘揮舞著拳頭助陣,面紅耳赤的模樣,像是恨不得將君莫凡大卸八塊的模樣。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君莫凡冷哼一聲,要不是敬重他年紀一大把了,所以遲疑著不敢出手反擊,畢竟他學過多年武藝,要是真的出手,一定會傷了這群不知死活的傢伙。
「你還嘴硬!我老柳當初真是瞎了眼,居然引狼入室!」柳管家越想越氣,隨手拿起身邊的木棍,又想撲過去痛打君莫凡一番。
「老柳,等等啊!」阿丁眼看情況不對,一把抱住了柳管家,急忙說道。「他的頭上還在冒血啊!要是你再這麼打,真的會出人命的!」
「哼!臭小子,暫饒你一條狗命!」柳管家怒氣未消地將棍棒往地上一扔,轉身離去。
「阿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然被打得莫名其妙,但君莫凡可是第一次看到柳管家動怒的模樣,不但憤怒,而且還傷心欲絕,因為在他轉身離去時,君莫凡確定看到了他眼中閃動著 淚光。
「哼!枉費我當你是兄弟一樣,誰知道你居然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阿丁啐一聲,忠厚黝黑的臉卜,也是一臉忿忿不平的模樣。
「要定我罪,也得把罪名說清楚啊!」君莫凡忍不住翻了白眼。「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們氣得這樣吹鬍子瞪眼睛?」
「你……你做了居然還不認?」阿丁更憤怒了,黝黑的臉上出現幾絲詭異的暈紅,怒氣沖沖道。「你……你剛才是不是從小姐的房間出來?是不是佔了小姐的便宜?啊!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就算不希望小姐嫁給別人,就算喜歡小姐,也絕對不能用這種卑劣下流無恥的手段!是男子漢,就公平地和冷靳宇競爭,不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說出了生平最長的一段話之後,阿丁還朝君莫凡的方向惡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表示鄙夷。「呸!我阿丁看不起你!」
這下,君莫凡總算弄懂自己被毒打一頓的原因了。哎!這些人果然惡習難改,依舊躲在附近監視,只是要監視也得用腦筋 啊!光是計算他進入斂雪房間的時間,也知道說話都不夠了,哪 裡有時間讓他「辣手催花」?
「我進斂雪房間又沒做什麼,你們幹麼這麼激動?」君莫凡皺眉。雖然被莫名打了一頓,但他們畢竟是為了風斂雪,看來自己也得咬著牙自認倒楣了。
「什麼也沒做?我才不相信你!」阿丁握緊拳頭,忍住心中的憤怒喊道。「你徹底傷了柳管家的心,你不知道嗎?我們本來……本來以為你是好人,還想著要把小姐托付給你,誰知道……誰知道你是這種卑劣的小人!」
「什麼把小姐托付給我?」這下輪到君莫凡莫名其妙了。「你們不是看中了姓冷的那個小子?還警告我不得對他無禮,這下你怎麼解釋?」
「那是……那是……」口才一向不好的阿丁被君莫凡這麼一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傻愣在那裡。
「那是因為我們想測試你對小姐的真心。」突然,阿丁的身後傳來了金繡的聲音,她快步走到君莫凡身邊,動手想要解開他身上的麻繩。
「金繡!你幹什麼?不能把他解開啦!」阿丁傻了眼,急忙阻止金繡的行動。
「我們誤會君小子了。 」 金繡先是對君莫凡歉意一笑,跟著轉頭對阿丁說:「我天一亮就去見小姐,把一切事情都弄清楚啦!」
「問小姐不准,她從以前就老護著君小子,要是真被他佔便宜了,說不定也不敢說出口。」阿丁依舊嚷著。
「嘖!一個姑娘有沒有……我當然看得出來。」金繡臉一紅,輕啐道。「總之我說小姐沒事就沒事,她和君小子兩個人清清白白的,你可別亂嚼舌根。」
「啊?怎麼看?你真看得出來?」阿丁很認真地打破砂鍋問到底。
「阿丁!」金繡一聲嬌叱,輕喝道。「我說沒事就沒事,快來幫我解開繩子,然後去告訴老柳,說我們誤會君小子了。」
「啊!」阿丁依舊一頭霧水,但仍是聽話地解開君莫凡身上的繩索,有些歉意地說:「呃……那個,如果金繡說的是真的,那我真的錯怪你了,對不起,只是我以為……你做了不對的事情,所以一氣之下打了你幾下,你頭上的傷可能就是我打的,畢竟其他人沒有我這個手勁,你要是不服氣,我願意乖乖讓你打回來,就當是……」
「阿丁!」金繡怒瞪他一眼,受不了他的婆婆媽媽。
「喔!好好,我現在就去找柳管家解釋。」阿丁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滿懷歉意地離去。
君莫凡不語,只是看著金繡撕開裙角當布,小心地壓住他頭上冒血的傷口。
「金繡,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吧?」君莫凡開口問道。只是純粹的關心,老柳不會激動成這個樣子,那麼既然自己被沒頭沒問腦地打了一頓,至少有資格知道這個故事吧!
「你看出來了?」金繡輕歎一口氣,也不想再隱瞞,緩聲開口道。「你別怪他,老柳一直以來都很喜歡你,將你當成是自己的孩子一樣,所以才會這麼憤怒的。」
一邊檢查君莫凡身上的傷口,金繡一邊歎息說道:「小姐去世的娘——柳輕煙,也是柳管家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善良又美麗,在柳家是最受寵的孩子,不管她做什麼,柳老爺都不忍心拒絕她,在柳小姐十多歲的時候,從街上帶回一名孤苦無依、叫任無痕的孩子,小姐憐惜他身無分文、模樣潦倒,所以帶回家安置他。」
君莫凡心中一震,隱約想起在很久以前,風金鳳口中叫罵的:風斂雪和她娘一樣,總喜歡撿一些不乾不淨的野男人回來!
「小姐是一片好心,而撿回來的那個孩子,也挺爭氣的,我們大家都喜歡他,聰明、 靈巧,就連模樣也長得好,雖然老柳嘴 巴不說,但他實際上已經把任無痕當成目己的孩子一樣看待。」想起往事,金繡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和小姐原是從兩小無猜,一直到兩情相悅,這些事老柳都看在眼裡,但他們也明白。彼此之間的身份差距太大,為了讓柳老爺能答應這門婚事,任無痕向柳老爺請求,他決定從軍報國,希望柳老爺給他五年的時間,讓他有機會功成名就,回來風風光光地迎娶小姐,我們也都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只是……誰也沒料到,在他離開前,已經私下和小姐結成了夫妻,而在他離開不久後,柳小姐就有了身孕……」
君莫凡一愣,將所有的故事串連起來,明白了大部分的故事。這就是為什麼柳老爺花了大筆錢,為自己的女兒買了一個丈夫。
「誰知道他到了軍營,就完全失去了聯絡。」金繡低頭拭淚,悲傷道。「柳小姐的肚子一大比一天明顯,柳老爺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下去,這才找了風老爺當女婿,只是先讓斂雪小姐有個身份,不至於一出生就是個父不詳的孩子,倘若五年內任無痕真的回來了,風老爺也答應寫下休書一封,讓有情人重新團圓,只是……任無痕這一去就像從來不曾存在似的,完全消失了。
「啊!」君莫凡一愣,這才明白風斂雪口中所言,娘親原本溫柔又愛笑,只是突然有一大生了病,就再也不說話了。「五年過後他沒有回來?」
「對,柳小姐一直在等他,五年一過,或許是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人……整個人就變成有些不對勁,一直到她去世前意識都沒清醒過。」金繡做出結論,抬頭看著君莫凡說道:「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老柳以為你佔了小姐的清白會這麼生氣的原因吧!他將任無痕當成自己的孩子,但任無痕卻讓小姐姐痛苦 了一生 ,這件事讓他的心裡很不好過。雖然……他早就把你當成小姐唯一的伴侶看待,但是當他發現你從小姐房間走出來,頓時想到了往事,所以反應才會這麼激烈!」
君莫凡不語,想起了方才老柳暴跳如雷、又氣又傷心的模樣。
「我這下全明白了,因為有了前車之鑒,你們才會有事沒事就躲在附近偷看的,對吧?」君莫凡說不出心裡的感受,這表示他們始終不相信自己,但話又說回來,聽完這樣一個故事,誰也無法真的對柳管家生氣吧!
「你不會怪他吧!」金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想起自己用掃把狠狠打了君莫凡好幾下。「他只是……心痛你選了最糟的方式得到小姐罷了。」
君莫凡正想開口說些什麼,眼角卻瞄到門口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老柳!
「我明日。」君莫凡淡淡的笑意,嘴角努動一下,示意門口多了一個人。金繡抬眼,同樣認出對方的身份。
「嗯。幸好你這孩子還不錯,不然看我怎麼修理你。」金繡拉了拉君莫凡的耳朵,故意耳提面命一番,這才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去。
「啊!啊!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頓,真是倒楣!」君莫凡故意大聲嚷著,從地上站起,伸了伸懶腰繼續道。「本來還想找那個老傢伙商量事情,誰知道被他打了一頓,算了算了!看來還是得自己想辦法,看要怎麼讓風老爺點頭讓斂雪嫁給我,只要風老爺一點頭,我就立刻帶斂雪離開,省得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
聽到這裡,柳管家再也忍不住地衝進來。
「喂!你別亂來!」活一說完,柳管家就看到君莫凡嘴角的笑痕,知道自己被這臭小子耍了。
柳管家臉一紅,想道歉,卻怎麼也拉不下這個臉。
「喂!老傢伙!」正當柳管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時候,一隻手臂突然勾了過來,然後,君莫凡一張臉猛然湊到了他身邊,凶狠道:「想辦法找藥讓我的臉恢復啊!要是斂雪看到這些傷,就別怪我不顧義氣,將你們吃醋把我綁起來偷打一頓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喔!」
「君小子……」柳管家又是欣慰、又感到慚愧,雙眼一紅,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
「喂!一個大男人哭什麼,真噁心!吶!我現在要去找冷靳宇把話說清楚,快把藥準備好送過來,知道嗎?」君莫凡有些嫌棄地鬆手說道。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該誤會你。」一直到君莫凡走到門口了,他才聽到柳管家像蚊子般道歉的聲音。
君莫凡掏掏自己的耳朵,不甚在意的說:「嘖!我什麼也沒做,就是在想如果被抓到了,肯定會被你抓起來打一頓,誰知道我什麼也沒做,還是被你打了一頓,哎哎!早知道就該做點什麼 才對,省得被你白打一頓!」
「喂!君小子!」柳管家聽到這話,忍不住又衝上前去。
「不過呢!」君莫凡算準時間,在柳管家伸出手的那一剎那,先一步伸手擋住他,淡笑道:「知道你這純情的老傢伙,居然還會感動到流眼淚,倒也是一種收穫哩!」
「你---」
君莫凡朗聲大笑,不再多說什麼,踩著輕鬆的腳步離去。
「耶?你的臉怎麼了?被人打了?」當冷靳宇看到君莫凡臉上的傷痕時,忍不住笑開了臉。 「你不是護衛嗎?居然也被人打得 鼻青臉腫,嘖嘖!教你功夫的師父真不盡責,要不就是你這些年 都在偷懶。」
「我不是來這裡和你閒聊的!」君莫凡臉一沉。嘖!雖然是半個兄弟,但他就是無法喜歡這個鎮日嘻皮笑臉的傢伙。
「啊!生氣了,生氣了!」冷靳宇依舊嘻笑著,完全不將君莫凡的冷峻當一回事,甚至還伸手搓他的胸膛。「臉已經沒我好看了,現在又被人打成這樣,我真不明白自己哪裡輸給你!」
「不要胡鬧!」君莫凡一聲喝叱,果然讓冷靳宇縮回手,乖乖地立定站好。
「摸一下而已,幹什麼這麼小器……」冷靳宇不悅地蹩眉,頗不是滋味地抱怨著。開始認真思索,或許這傢伙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所以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才敢對自己這樣大小聲。
「我現在就來告訴你答案,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斂雪也不會交給你。」扔下這句簡單的話之後,君莫凡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等!」冷靳宇一個飛身擋在他的面前,似笑非笑道。「這算是什麼回答?把話說清楚再走。」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君莫凡不耐煩地皺眉,重複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斂雪也不會進宮,這樣夠清楚了吧!」
「君莫凡,你當真以為這樣能過關?」冷靳宇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慢條斯理地說道。「別忘了我的身份,要你生或死,全在我的一念之間,明白嗎?」
君莫凡瞪視著他,許久後,才以一種再平靜不過的聲音說道:「好,這些話我只打算說一次,以後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再回答。」
不等冷靳宇的回答。君莫凡深吸一日氣,以一種再鄭重不過的語氣說道:「這玉珮是娘親的遺物,在把玉珮交給我之時,她要我發誓:從今以後、捨棄自己的名字、捨棄自己的身份,她不要我報仇,只要我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當年他不懂,後來長大成人之後,在聽傳授課業的師傅講到了自古宮廷的鬥爭,他想起了死去的娘親,想起自己的出身,同時也明白了當年並不是遭遇到土匪,而是一場血淋淋的鬥爭。
「我這條命, 是她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君莫凡直直面對冷靳宇,坦承道。「從她死去的那一刻起,世上就沒有赫連聿這個人,只有君莫凡,這一生,我都會依循她的遺言,成為一個平凡的人,守著風宅。守著斂雪。」
「即使知道殺母仇人是誰?你也不報仇?」冷靳宇冷聲問道。
君莫凡渾身一震,將牙齒咬得格格出聲,忍耐著心中巨大的掙扎與痛楚,半晌後才開口道:「是。如果你真的認為我是那個人,那麼我就是你的兄長,若是你顧及到這麼一丁點的血緣關係,那麼你就不該找尋我。我離開宮廷、離開那種鬥爭的世界已經太久,若是回去,我也不一定報得了仇。」
「但我會幫你。」冷靳宇保證。
君莫凡再次搖頭,苦笑道:「心中有牽掛的人,是無法毫無顧忌地戰鬥,你留我在身邊無法成為好棋子,只會是一個障礙。」
「風斂雪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冷靳宇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為了她,你連皇子的身份都能捨去?」
「能。」君莫凡毫不猶豫地說道。「你應該看得出來,光是風家的是是非作,她都會受傷害,我怎麼能讓她進宮承受無休無止的鬥爭?何況除了娘親的捨命,若不是有她相救,今日也不會有君莫凡這個人。」
「人各有志,我的夢很小很單純,就是用自己的一雙手,守住自己最重要的人。」君莫凡最後結語。「我曾經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如今我不會再犯這個錯。」
「看來你已經下定了決心。」冷靳宇沉吟片刻,露出深思的表情。
就在兩人談話到了一個段落的進修,突然傳來了阿丁急促的呼喊聲。
「莫凡!莫凡!出事了!」
阿丁氣喘吁吁地衝過來,看到冷靳宇時一愣,跟著急忙將君莫凡拉到一旁說道:「出大事啦!風二小姐不知道從哪裡請到了縣府大人,說前幾天,衙門裡官爺們的軍服全部被人偷走!」
「什麼意思?」
「冷公子前幾天來,不是帶著一大群差役嗎?風二小姐說:這冷公子根本是個混混騙子,去衙門偷了衣服,偽裝成官差來我們風宅逞威風,所以她特別請來了縣府大人,說要冷公子上大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啊!」阿丁說著說著又把君莫凡拉得更遠。這冷公子來路不明,不知道是誰,還是小心為妙。
君莫凡望向冷靳宇,知道他早已經將阿丁的話全部聽進耳,於是挑高一道眉,像是在等待他的反應。
「哎!這女人可美厲害,居然查到這個地步。」冷靳宇以玉扇輕拍掌心,有些無奈地笑道。「縣府大人都到了,看來不出面是不行啦!」
「阿丁,你先回大廳,我們隨後就到。」君莫凡看他絲毫沒有緊張的模樣,於是示意阿丁先行離開,而後好奇問道:「你又在搞什麼花樣?」
「宮廷侍衛一大票人,一排站出去豈不是嚇死人?」冷靳宇「唰」的一聲抖開扇子煽動著,一臉無趣道:「所以我讓他們換了衣服,但隔天我就派人送還回去啦!衣服上面還附了一個大元寶當謝禮,這樣還不行?」
君莫凡有些無奈地歎氣,如果不是他的言談中不經意流出的貴氣與精明,以及他手上握有那塊紫色的紫龍抉,連自己也不相信這個嘻嘻哈哈的冷靳宇就是當朝的太子。
「上大廳解釋?還是要順勢當成小賊逃走?」君莫凡見他從腰間取出一技短笛,或長或短地吹出一段旋律,俊秀的臉依舊是一臉不在乎的模樣。
「嘖!我風風光光的進來,自然也要從風風光光的出去。」冷靳宇將短笛收好,回頭對君莫凡說道:「走,一起去看熱鬧,你不認我這兄弟無妨,但我卻想為你和斂雪妹妹出出氣哩!」
所有的鬧劇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結束。
當縣府大人下令,要將這個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小子抓起時,風家大門砰的一聲被撞開,衝進了至少四十名身穿禁衛軍服飾的宮廷侍衛。
縣府大人霎時間嚇白了老臉, 狼狽萬分地從椅子上跌下 來,這才知道自己做出了多大的蠢事,他方才下令要逮捕的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的太子——赫連靳宇。
「太子殿下饒命!饒命啊!」他不停地磕頭求饒。怎麼會這麼倒楣,不是聽說太子自幼體弱多病,一直以來都在一座隱密的行宮養傷,就連皇上也鮮少見他一面,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個地方?但此人手上握著的玉珮,確實就是太子身上那塊紫龍抉啊!
「帶出去,看了讓人礙眼。」冷靳宇一聲令下,縣府大人哭爹喊娘地被拖了出去。
縣府大人離開了,留在大廳裡的風家兩位千金,嚇得依舊跪地不起,連頭也不敢抬起。
「我這人一生之中,最恨的就是看不起我的人。」冷靳宇懶洋洋地坐在椅上,以不帶情緒的聲音開口道。「從以前到現在,得罪過我的人,他們墳前的草現在都長得和你們一般高了。」
風金鳳與風明珠嚇得不住發抖,但仍然不敢多吭一句。
「但你們偏偏又是斂雪妹妹的親人,唉!這該怎麼辦才好?」冷靳字咳聲歎氣,顯得十分為難。
「靳宇!」始終站在君莫凡身邊的風斂雪忍不住出聲想為家人求情,卻被君莫凡拉住身子,他淡笑不語,知道冷靳字只是想戲弄這些人罷了。
「你說該怎麼辦,義兄?」冷靳宇將目光轉向君莫凡,將麻煩扔回他身上。
義兄?!當冷靳宇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知道君莫凡什麼時候成為了太子殿下的結拜兄弟。
「這個嘛……」君莫凡也作出沉思的表情,他的舉動讓風斂雪急得想掉淚。
雖然她知道莫凡對於風家其他人的冷淡一直很替她抱不平,但是……就算再怎麼不親,他們也是家人,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砍頭啊!
「別哭啊!」君莫凡見她急得掉淚,忍不住輕歎一口氣,微笑道。「不會有事的。」
他拍拍風斂雪,向前一步對臉色慘白的風老爺開口道:「承蒙太子殿下賞識,和我結為異姓兄弟,我義弟此行不願張揚,只是想來參加我和斂雪的婚禮,我本想今天親自向老爺求親,不料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但老爺別擔心,若是小姐嫁給我,我們就是一家人,想必義弟不會過分為難才是。」
冷靳宇以玉扇拍了拍腦袋。好傢伙!可真會利用機會,方才喊他一聲義兄,是想最後一次提醒他,只要他願意,自己永遠會認他這個哥哥,沒想到反倒被君莫凡利用這個關係、開口求親,弄得他連反對的立場都沒有了。
『啊?!」這下不僅是風老爺目瞪口呆,就連一群宮廷侍衛都傻眼了。兩天前不是太子殿下要娶親?怎麼現在不單多了一個義兄,新娘子也成了義兄的新娘子?
「對對!就是這樣。」冷靳宇擺擺手,雖然事情不盡如他所想,但此行畢竟達到了目的,將斂雪妹妹交給自己的半個大哥,應該會得到幸福的。
冷靳宇清了清喉嚨,以難得認真的語氣說道:「風老爺,風夫人,這風宅發生的所有事情,我們彼此都是心知肚明,但在離開前,我還是得多事地說一句;約定不管過了多久就是約定,再說,斂雪妹妹和上一代的恩怨完全無關,你們要是誰再有輕忽無禮的態度,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你們。」
風老爺和風夫人一震,完全不敢吭聲。
「仔細想想,這些年你們吃的、住的、穿的、用的,哪一項不是柳家人賜予的?為什麼不用這個角度想想?難道這就是你風家人報恩的態度嗎?」冷靳宇玉扇一收,漾開淡笑說道:「我言盡於此,該怎麼做,你們自己看著辦!」
冷靳宇緩步踱到門口,這才聽見風老爺以顫抖、悔悟的聲音說道:「斂……雪,你真心喜歡莫凡嗎?若是如此,爹……爹不會反對的。」
「謝謝爹。」風斂雪又驚又喜,期盼了這麼久,終於……終於他們肯接納自己是家人了嗎?
淚眼迷濛中, 她感覺到君莫凡牢牢握住了她的手,忍不住 轉頭對他綻開一抹燦亮、美麗的微笑。
「以後我們的家人一定會越來越多的。」君莫凡在她耳邊柔聲說道。知道這些年來,雖然嘴裡不說,但她始終希望風老爺能接納自己,能在他的祝福下成為一個幸福的新嫁娘,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可以達成了。
「嗯。」她開心地擁住君莫凡,擁抱這種幸福的滋味。
因為有他,風斂雪知道,這一生她永遠不會孤獨了……
數日後。風宅門門,充滿了離別的景象。
冷靳宇以身份被識破、覺得處處拘謹為理由,提早離開了風宅,而風斂雪,則是在君莫凡的陪同下,帶著母親的骨灰。打算將它葬在父親任無痕的墓前,了卻她的心願。
據冷靳宇所言,當年任無痕到了軍營後,就遇上了戰役,結果被敵方俘虜,被關在敵營好幾年,想盡了辦法才脫逃,但是想到一事無成根本沒臉回去,更聽說了柳輕煙嫁人的消息,他萬念俱灰,再次投身軍營,誓死殺敵,想忘卻自己心愛的女人。
當任無痕成為一名有作為的將軍時,已經是十幾年以後的事情了,他在返京時巧遇柳家的舊識,這才知道,柳輕煙是帶著身孕嫁到風家,但因為約定的五年之期早已經過去,以至柳輕煙生了一場重病,不到幾年就死了。
知道真相之後的任無痕痛不欲生,完全失去了求生的念頭,請命重返戰場,,在一次戰役中戰死沙場。
「在一次慶功宴中,任將軍喝多了,忍不住說了這段往事,我將幼時見過風夫人的事情聯想在一起,才知道任將軍就是斂雪妹妹的生身之父。」冷靳宇離開前這麼說著,總算不負對方所托,至少風將軍的女兒,會過著幸福的日子。
「那麼,兩位保重。」冷靳宇騎在一匹白馬上,揮揮手,俊臉含笑地和他們道別。
「等等!」君莫凡追上前去,忍不住開口道。「謝謝你。」
「別這麼說。」冷靳宇挑高一道眉,淡笑道。「還記心你和我說過的,人各有志?你的志向是當個平凡人,而我的不是。」
說完這些話之後,冷靳宇雙腿一跨,策馬離去,直到遠遠離開了風宅,他才停下馬,伸出手,緩緩地摘下冠髻,濃密的髮絲下,露了了一張絕色清靈的面孔。
再次伸出手,她將腰間懸掛的紫龍抉細心收好,望著天空,以清柔的嗓音說道:「大哥,不負所托,你的斂雪妹妹是個可愛的姑娘,這麼好的人絕對不適合宮廷裡的腥風血雨, 不是嗎?醜陋的、骯髒的事情,就讓我 個已經一無所有的人來完成吧!」
說完之後,淡淡一笑,隨手將一頭飛瀑肌的青絲綰在腦後,再次輕喝一聲策馬前進,銀鈴般的笑聲在風中不斷地飄蕩著,重新邁向旅程……
「莫凡,伯你剛才和靳宇說了什麼?」風斂雪好奇地問道「沒什麼,只是遺憾他不能參加我們的婚禮。」看莫凡笑著開口。「還有、謝謝他。不和我搶新娘。」
「才不是搶,是我自己作了決定的。」風斂雪不好意思地開口。
「是啊!你選了找,我也選了你,這全部是命中注定好的!」君莫凡翻身上馬,將她緊緊地攬在懷中,回頭對一群依依不捨的人道:「喂!你誰再苦著一張臉,我們就不回來啦!」
真是的,不過是帶斂雪出幾天,有必要露出這種世界末日的臉嗎?
「喝!」君莫凡嘴角揚起笑,甚至不想聽他們的抱怨,雙腿一央就策馬前進。
「莫凡,等我們回來之後.我還想去一個地方。」在他堅實的懷抱裡,風斂雪笑著提出另外一個要求。
「哪裡?
「山上,我第一次遇見你的地方!」風斂雪甜甜地說道。
「啊!是你撿到我的地方。」君莫凡也露出淡淡的笑痕。
「對啊!是我撿到我的夫君的地方,說不定我們這次去,還能撿到不一樣的東西呢!」風斂雪仰頭,一雙明眸充滿了溫柔的笑意。
君莫凡朗聲大笑,將懷中的人兒攬得更緊,緊緊地,攬住了這一生最重要的幸福,兩人的笑聲交錯在一起,在風中飄蕩再飄蕩,交織成最幸福的聲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