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豐似笑非笑地將她放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如假包換。」他破天荒地有問有答,因為她臉上的表情實在是人有趣了,除 了驚怕之外,還外加一絲的惱羞成怒。
「你為什麼不早說?」她脹紅了臉。
「你僭越了——」宇文豐輕輕轉過馬頭,淡然道。「你不適合在馬房工作,我 准你換份差事。」
「不用了,我做得很好。」她著實討厭他高人一等的語調,實在是太目中無人 了。
「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宇文豐揚眉,看不出她個頭雖小,卻敢一再地向他 的權威挑戰。
「你連『風』的身體都碰不到,竟敢大言不慚說你適合這份工作?」他冷笑連 連。
「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我會馴服它的。」她氣唬唬地回道,從來沒人用這種 諷刺的語氣對她,好像她是個無能的笨蛋似的。
「你很自負嘛!」他淡笑,上下打量著她。
「我會馴服『風』的。」她氣得咬牙切齒。
「一個月後見真章,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語畢,宇文豐即策馬,英姿颯爽地夾風而去,風中只聽得到他狂放的笑聲迴盪 在曠野中,久久不散。
莫語柔怒瞪他的背影,卻不得不承認當他騎上「風」時,真的是如同李伯所形 容的:風馳掣電、氣勢磅礡。
一個集冰冷與傲慢於一身的男人。
她發誓一定要挫一挫他的銳氣!
奔馳在草原上的宇文豐,禁不住回想起剛才與他對峙的莫語柔。
她好小的身子,卻有好倔的脾氣。秋水盈盈的星眸,似乎擁有無比的毅力和勇 氣。
不知道她是霧谷中誰的親戚?在霧谷工作的多半是中年以上的人,而且是經過 挑選後才帶回來的莊稼漢,多數都是孤家寡人,唯有如此,他們才可以放心在霧谷 工作。
現在多了一個壞脾氣的丫頭,竟還不自量力的想馴服「風」?想到這裡他又笑 了。
既然閒著沒事,就逗逗那個乳臭未乾的丫頭好了,這總比被那四個老頭逼著照 料那個什麼「弟妹」的好得多。
在等待二弟回谷的日子裡,他暫時不會無聊了。
※※※
「你見過豐小子了?」
夜裡,連園爆出了驚叫聲。
當莫語柔將馬房之事說出後,四老驚訝萬分,不敢相信他們兩個人真的會「不 期而遇」。
「你們怎麼沒告訴我他不是個老頭子?」她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丟臉,她紅著臉 重複下午發生過的事。
四個老人家聚精會神地聆聽著,深怕遺漏任何一句話。
「豐小子真的這麼說?」東風驚奇道,他竟然會給語柔一個月的時間馴馬?奇 哉!怪哉!
「你有沒有說你是誰?」西火也猜不透,他以為宇文豐在發現她是女人後,會 轉身就走。
「我告訴他我是來照顧馬的,我還告訴他我的名字。」莫語柔照實回答,不曉 得說不說名字有什麼差別,她不以為頂著客人的身份,宇文豐就會對她另眼相看。
「他不知道她是誰。」西火頂了頂南雷。
「他一定想不到兩個人是同一個人。」北電也吃吃地笑著,四個老人頓時樂成 一團。
莫語柔完全不懂他們在笑什麼,誰是誰?誰又破了例?她聽得一頭霧水。
「語柔!記住一件事。」東風神秘道。「暫時不要洩漏你的身份。」
「為什麼?」眼前這四對若有所思的眼睛實在是太詭異了,令她不得不提防。
「你想要挫他的傲氣,就要這麼做。」西火誘惑道。
「接下來的事你要自求多福,老爹們幫不了你了。」西火替她打氣,既然宇文 豐以為她只是個尋常僕役,他們就不能整天繞著她打轉,以免洩了秘密。
當晚會議結束後,命運的齒輪也開始轉動了……
※※※
第二天清晨,她一如往常地來到馬房,卻看見一臉驚恐的李伯。「李伯早。」 語柔含笑問好。
「語柔姑娘,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伯臉色蒼白,因為昨晚谷主親自下 了命令,以後照料「風」的事,全權交由莫語柔負責。
「喔!那件事啊!」她做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是我說要在一個月內馴服『風 』的,谷主也答應了我的要求。」
「什麼?」他不敢相信她會這麼大膽,一個連馬都沒騎過的姑娘,竟妄想要在 一個月內馴服一匹烈馬?
「李伯,你會幫我吧?」她期望地看著他。
這件事成功的機率就像他學刺繡一樣小,但是面對莫語柔明亮的雙眼,他只能 歎氣了。
「要馴服馬,首先要讓馬適應你的存在,直到它肯讓你接近它後,才可能近它 的身,替他做刷毛淨身等貼身工作,等這些都不是問題後,最後騎不騎得上這匹馬 ,又是一個未知的問題了。」
莫語柔瞭解這些程序後,開始執行第一步。
一整天,她就趴在馬槽和「風」大眼瞪小眼的對望,不管它如何踱步、噴氣, 或咧嘴嘶鳴,莫語柔還是不為所動,仍然固執地守在原位,打定主意和它耗上了。
吃飯時,她也捧著碗筷,蹲在馬槽前,「風」吃著它的馬糧,她就吃自己的飯 菜。
到了晚上,一人一馬都累慘了,可是仍然沒有任何一方肯稍作退讓。
「風」知道她不肯離開,因此放棄了示威的舉動,但是依然不肯讓語柔靠近它 只要她一走近,它馬上又跳又踢,如果她只待在馬槽前,它則將她視若無物般的徹 底忽視她的存在。
第一天,兩方鬥成了平手。
當她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出馬槽時,一個青色的瘦小影子也立刻消失在馬槽的另 一端。
監視了她一整天的,就是宇文豐的侍童——青兒,他揉了揉僵直的腳,不敢延 誤地立刻往竹院跑去。
※※※
宇文豐依然坐在涼亭看書,他聽到青兒的腳步聲時,即迅速地抬起頭,等待他 的報告。
青兒據實以告。他趴在屋簷上一整天卻一無所獲,就差沒在屋頂上睡著。
「她一整天就站在馬槽前和『風』對看,累了就坐,餓了就吃東西,一步也沒 離開過。」
宇文豐一向冷漠的黑瞳漾出一抹笑意,雖然稍縱即逝,卻讓青兒大開眼界。
「然後呢?」
「一點進展也沒有,『風』根本不讓她靠近。」
宇文豐點點頭,重新將視線轉回書中,青兒遲疑地問道:「還要繼續看著她嗎 ?」
「繼續。」他頭也不抬,恢復以往的淡然。
※※※
接下來的每一天,宇文豐都聽到相似的報告內容:莫語柔和「風」的耐力賽持 續進行著,唯一的進展是——莫語柔已經可以站在距離「風」三步的地方,而不會 引起「風」劇烈的反應。
第十天,「風」開始吃她給的胡蘿蔔,但是還是倔強地不讓莫語柔觸摸它的身 體。
青兒報告完當天的進度後,退至一旁,靜待宇文豐下一步的指示;雖然覺得整 件事無聊到了極點,他還是聰明地三緘其口,畢竟主子是天,而他對不苟言笑的宇 文豐除了信服外,還融合了些許的懼意。
「她明天可能會替『風』刷毛,我聽見李伯勸過她,但是她仍然很堅持。」青 兒說道,他頗擔心莫語柔的安全,畢竟「風」肯吃她手上的東西,並不表示天下太 平。他怕明天鐵蹄下會多了縷亡魂。
「我知道了。」宇文豐雲淡風清地應了一句。
能幫的他都幫了,就看宇文豐明天怎麼做了,青兒離開前看了主子一眼,宇文 豐仍舊是萬事不縈於懷的恬淡氣度。
看來莫語柔只能自求多福嘍!
※※※
雲淡星稀的夜,馬房前出現了一條人影,他本來已經腳踩進馬房了,忽然聽到 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他立即縮回腳,藏在門邊的陰影內,凝神細聽。
「你為什麼不能試著喜歡我?」
輕柔婉約的女音略帶悲傷,門口躲藏的人冷哼一聲,原來有人將馬房當成了幽 會的地點。
他不屑地想轉身離去,卻又為下一句話停住了腳步。
「拜託明天你賣我一個面子嘛,讓我刷你的毛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保證會很小 心的。」
跟著他聽到了馬的嘶叫聲,他瞇起眼,藉著微弱的月光往裡面看,這才看見一 個瘦小的身子立在馬槽前,而她說話的對象是一匹高大的駿馬。
「我還帶了你最喜歡的東西喔!」
馬房內再次傳出嘶鳴聲,但這次卻充滿了歡愉之情。
因為距離太遠,他實在看不出她給馬吃了什麼東西。
「晚安,『風』,記住喔,明天要讓我刷毛,知道嗎?」
直到她的身影遠去,藏在門邊的人才走進馬房,一靠近那匹駿馬,他就聞到了 淡淡的酒味。
「好傢伙,她連你的愛好都摸清楚了。」
男子輕拍馬頸笑道,隨即牽著它走出了馬廢,以優雅的姿勢翻身而上,穩穩地 騎在黑馬上頭。他雙腿一夾,身下的神駒如飛箭般疾奔而去,盡情馳騁於曠野之間 。
在月光的映射中,男子有一張俊逸清疫的臉,他就是霧谷的主人——宇文豐。
他將騎馬的時間改在晚上是最近的事,目的是要讓莫語柔有時間和「風」相處 ,既然是打賭,他就要羸得光明正大。
而且每晚的奔馳可以耗去「風」的精力,它是一匹精力旺盛的種馬,如果不讓 它有足夠的運動量,只怕整天關在馬槽裡,脾氣會更加暴躁。
答應給她時間馴服「風」是一時好玩,他只是想挫挫這個小丫頭的銳氣,但並 不想讓「風」傷了她。
此時身下的馬越奔越快,他知道是「風」體內的酒精起了作用,他俯下身子, 緊密地貼著和他心意相通的「風」,任由它帶著他狂奔飛馳,享受這種近乎飛翔的 感覺。
※※※
第二天,莫語柔興致高昂地來到馬房,她滿心以為昨晚已經和「風」達到協議 ,畢竟她讓「風」嘗了美酒的滋味,刷毛這點面子它應該賣給她吧!
莫語柔挽起衣袖,正要爬進棚欄內時,「風」又開始躁動了,它威脅地揚起前 蹄,一副準備踩扁她的樣子。
「你不守信用哦!」莫語柔企圖喚起「風」的良心。
馬頭一偏,「風」依舊氣焰高漲地踱蹄。
「看來你一點進展也沒有。」
一陣低冷的嗓音從她身後傳出,瞬間她已被人扯出了柵欄,被迫望進一雙孤傲 的眼眸裡。
「是你——」她不甘願地打招呼,想掙脫他鐵箍般的手臂,卻發現徒勞無功。
「放手!你和你的馬一樣惡劣!」她怒瞪著宇文豐,忍不住開口教訓他。
「以下犯上是大不敬,『風』比你懂事多了。」
宇文豐冷笑道,手隨即輕輕一放,莫語柔差點跌倒,她連忙扶住柵欄,以免出 丑。
「你竟然拿我和『風』比較!」莫語柔俏眼一翻,不敢相信他竟然拿畜牲和她 作比較。
「它至少知道誰是主人,不是嗎?」
他將手伸向「風」,只見它熱情地舔著宇文豐的手掌,溫馴得像一隻小白兔, 和剛才的暴躁模樣完全相反。
「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讓她的心跌到了谷底;挫敗感讓她垂頭喪氣, 連肩膀也挺不直了。
莫語柔像個戰敗的老母雞,只想離開這個讓她既難過又難堪的馬廄。
「你上哪裡去?」宇文豐身形晃動,伸手攔住她。
「我輸了。」她完全提不起勁。
「才半個月不到你就放棄,嘖!小鬼,你真差勁。」他仍是冷冷地嘲諷著,不 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看到她這副絕望的模樣。
「我認輸,可以了吧!」她死瞪著地面,就是不想看見他得意的表情。
「小鬼,你在哭嗎?」聽她的聲音悶悶的。
宇文豐遲疑地戳戳她,這只不過是個賭注,真不懂她幹麼這麼認真,還真是個 長不大的小鬼。
「我不是小鬼!我也沒有哭。」莫語柔真是受夠了他!她今年十九歲,已經是 個老姑娘了,真不懂他為什麼開口閉口叫她小鬼。
「既然你認輸了,以後就不要到馬廄工作。」宇文豐淡淡說道。
只剩下半個月,他不以為莫語柔可以馴服「風」,既然她自願放棄,也省得他 擔心她跌斷自己的脖子。
「你不可以這麼做!」她驚呼,對她來說,每天來馬房幫忙已經是一種習慣, 也是一種樂趣了,現在這大冰塊竟要叫她罷手,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當然可以,我是這裡的谷主,記得嗎?」他皺眉,不喜歡她質疑自己的決 定。
「你識字嗎?」看她應對靈敏,倒適合當一個書僮。
「我父親是私墊裡的夫子,他曾教我識字。那又如何?」她對宇文豐始終持有 戒心。
「如果你成為我的書僮,就要改掉伶牙俐齒的壞習慣。」宇文豐靠著棚欄悠閒 道。
「我、不、要!」她理直氣壯地拒絕。
她是寄人籬下沒錯,但當馬僮是她心甘情願的,她寧願做苦力也不要服侍這個 陰晴不定的怪人。
「你沒得選擇。你輸了,不是嗎?」他咧嘴邪佞嘲笑道。
「期限是一個月,現在連一半都還沒過。」去他的!只會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會等著你來磨墨。」他揚眉,篤定道。
「你會看到我騎上『風』的英姿。」她昂首,驕傲地說道,並回頭向「風」走 去。
才一接近柵欄她就後悔自己的嘴快,「風」仍是不懷好意地盯著她,就像她背 後那兩道冷凝的目光一樣擾人。
為了不丟臉,莫語柔硬著頭皮再次低頭走進柵欄。
「風」開始踱腳,似乎準備要給她一點教訓。
莫語柔拿起刷子,忽然發現它安靜無比,莫非它終於接受了自己?她的喜悅在 看到一雙純男性的手掌後消失無蹤,「風」正安安靜靜地享受著宇文豐的撫摸。
他的眼神第一次浮現出溫柔的神采,嘴角亦輕輕地揚起,這一刻的宇文豐毫無 冷漠的氣息,俊秀的臉被笑容襯得更好看了。
「看什麼?還不刷馬?」語氣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
這個男人真是有夠惡劣!自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是個美人,雖然還未到傾國 傾城的程度,但是看過她的人都不會吝於給予一個微笑。絕不像宇文豐;他對「風 」都可以表現得如此溫柔,對她卻好像對待個小鬼似的,不但態度冷淡而且殘酷至 極。最氣人的是,她不是輸給另一個女人,而是一匹馬;一匹公馬!
她努力地刷完左邊,手已經酸痛不已,她挺直了腰走向另一邊,才發現宇文豐 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你沒別的事要做了嗎?主人——」她嘲諷道。
「快點刷馬。」他還是輕拍著「風」的頸子。
和他說話真的很累,拿石頭扔向井水,至少還聽到噗通一聲,和宇文豐說話, 卻永遠得不到答案。
「對牛彈琴」不是她的專長,莫語柔還是認命地拿著刷子,開始刷「風」的右 半邊身子。
「好累!」當「風」的最後一縷毛髮也變得烏黑發亮時,她已經手麻腳酸了, 她像個老頭子般無力地爬出柵欄。
「雖然是個生手,你做得還算可以。」一道黑影聳立在她眼前,不用看也知道 是誰,全天下沒幾個人有這種低柔的嗓音,卻偏偏沒有一點熱度。
她咕噥一聲,連鬥嘴的力氣也沒了。
「選擇權在你手上,我不會同情你的。」他冷冷地揶揄著。
陰影旋即自她的頭頂離開,但她還是沒有力氣抬頭。
忽然一陣嘶鳴,「風」再次咬掉她的帽子,並惡劣地把灰塵踢到她滴滿汗珠的 臉上。
「你做什麼——」她狠狠地起身,退了好幾步。
「風」還是驕傲地甩頭,彷彿對自己的惡作劇十分得意。
「剛才你不是還很乖嗎?現在為什麼——」她才罵到一半、個怪異的念頭忽然 浮上心頭;剛才「風」安安靜靜的任由她刷毛,莫非是因為宇文豐站在那裡的緣故 ?
莫非宇文豐是特地站在那裡安撫「風」,好讓她可以完成刷馬的工作?會是這 樣嗎。
「不可能!他那種古怪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體貼的事?」她覺得自己要不 是太荒謬,就是累過頭了。
莫語柔頂著一頭亂髮,心不在焉地走出馬房,忽然撞到一堵堅硬的肉牆。
「你沒事吧?」是去而復返的宇文豐。他看她這麼久都沒出來,還以為她暈倒 在馬房了。
雖然他的聲音聽起來還是要死不活的平淡,她仍然聽出裡面有一絲關懷,這種 感覺,讓她的心情忽然好轉。
「小鬼,你累暈頭了嗎?」看她長髮散落,清麗的小臉佈滿灰塵,他不禁同情 起莫語柔的狠狽,才一下子沒看著她,又被「風」欺負了。
「不要再叫我小鬼!」她板起面孔。
「你不適合這個工作。」宇文豐最後一次勸告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頑固。
「我會馴服『風』的。」晶亮的眼裡閃起一族火焰。
「我不希望在『風』的蹄下撿到一個小鬼的屍體!」他也動怒了,她真是個不 知感激、頑固的丫頭。
「總比替你磨墨來的強!」莫語柔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像個潑婦似的破口大罵, 但是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不知好歹的小鬼。」他斜覷莫語柔一眼,看她又會大吼大叫了,應該沒事才 對,他遂不再與她爭辯。
「不准叫我小鬼!」她怒不可抑地衝到他面前。
宇文豐盯著她,嘴畔忽然漾起一抹微笑,而後幽幽冒出一句:「你的確不是小 鬼。」
「呃?」
「你不自量力、頑固、壞脾氣、歇斯底里,這些全是潑婦才有的行徑,你的確 證明了這一點。」
青袍一揮,他身形已經飄遠。
「宇、文、豐!」
莫語柔用盡力氣大喊,喊到眼冒金星了還是沒人回應,空曠的大地似乎也在冷 冷地嘲弄她。
「我一定會讓你好看的。」她最後使勁一吼,盡量抬頭挺胸地往蓮園走去。
等到馬廄前空無一人時,不遠處的草堆中忽地傳出一陣稀稀疏疏的談話聲。
「他們好像在吵架!」
「笨!哪一對冤家不是吵吵鬧鬧的?」碩大的身子自草叢中站起,正是穿著黑 衣的南雷。
「我沒想到小姑娘也有脾氣,我先前還以為她是個玉雕的娃娃,只會笑哩!」 東風歎道。
「這樣子才好,如果玉娃娃不說話,那日子要怎麼過?豐小子的話本來就不多 ,再配個啞兒媳婦豈不是更槽?」
「照這樣子發展下去,越來越有看頭啦!」東風撫掌一笑。「咱們回去報告好 消息。」
兩道人影旋即迅速地離開了草原。
※※※
接下來幾天,情況沒有絲毫改變,「風」還是一匹不懂得「投降」的烈馬,莫 語柔還是一個灰頭土臉的馬僮。
離最後期限只剩下一個星期了,莫語柔疲累不堪地跌坐在柵欄前,萬念俱灰地 開口:「李伯,當初『風』到底是怎麼被馴服的?」
「谷主騎馬技術很高,他騎在『風』身上將近半個上午,無論它怎麼踢怎麼甩 ,谷主就是牢牢地騎在它身上。這樣反反覆覆試了兩個星期,『風』才認定谷主為 主人。
想起那段精彩的馴馬過程,李伯的嘴角不禁噙著笑意。
「你是說……騎在『風』身上被甩來甩去,還要整整十四天才馴服得了它?」 莫語柔詫然停語,她這才覺得宇文豐果然是個厲害的傢伙。
「一次也沒掉下來過。」李伯崇拜地作出結語。
「原來這樣子才馴服得了它!」莫語柔喃喃說道,眼睛忽然閃起一道光芒。
「語柔姑娘!你不是想如法炮製吧?」李伯看她泛起了一抹微笑,不禁嚇白了 臉,他告訴她這件事只是想讓她知難而退,並不是要她莫名其妙地去送死。
「我只剩下一個禮拜了。」她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
「語柔姑娘!」李伯大口喘氣,以為她瘋了。
「李伯你別擔心,我不會現在就行動的。」她甜甜一笑。「現在還不是最後關 頭。」
像個優雅的千金小姐,她粉頸低垂地走出馬房,只留下未雨綢繆的李伯,怔怔 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
「谷主!大事不好了!」
近中午時,竹院響起了青兒的呼叫聲。
「什麼事?」宇文豐從書中抬起頭。
「語柔姑娘……牽出了『風』」青兒緊張的大喊。今天他一如往常的貼在屋頂 監視她,卻發現莫語柔趁著午膳時偷偷將「風」牽了出來。
她和李伯前幾天的對話青兒也聽見了,因此他明白莫語柔想做什麼,所以他才 會沒命似地奔回竹院,想及早阻止這樁慘劇!
「她想做什麼?」宇文豐不解地問道。
「她想用您馴服『風』的方式——馴服『風』。」青兒以為莫語柔不會傻到用 這種方法玩命,因而先前他並沒有向宇文豐報告她和李伯的談話內容。
「小鬼!」他臉色微變,青色的身影旋即已飄出竹院。
「希望還來得及。」青兒邊祈禱邊追過去。
當宇文豐趕到馬廄時,什麼也沒看見,他心中一緊,施展輕功在原野上到處尋 找「風」的蹤影,並開始扯開喉嚨大喊愛馬的名字。
「風!」他提氣大喊。
奔走了一會兒,他在靠近樹林之處隱約看到一匹馬的形影。
「風!」宇文豐幾個縱身,已經趕到樹林,但馬背上卻空無一人。
他立刻翻身上馬,俯身對「風」低語。「帶我去找她。」
「風」邁開腳步,以疾速向樹林深處奔馳而去,直到抵達了小溪邊,它才停下 來昂首嘶鳴。
宇文豐下馬,仔細地找尋莫語柔,最後在溪流的淺灘處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莫語柔半個身子泡在水邊,臉色慘白,身上有多處擦傷,看起來奄奄一息。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莫語柔,伸手探她的鼻息和脈象。
她還活著!
確定了這個事實後,他才放下懸在半空中的心,拉開始檢查她的手腳,看是否 有骨折的現象。
當他的手摸到左小腿時,懷裡的莫語柔忽地痛呼一聲,佈滿痛楚的星眸亦緩緩 睜開。
「我的腳好痛!」她困難地開口。
「別動,我看看。」他以更輕柔的手勁檢查她的腳踝。果然是扭到了。
「自作自受!沒跌斷你的頸子算你運氣好。」看她並無大礙後,宇文豐忍不住 開始教訓她。
「你……」一開口,她全身的骨頭好像都要散掉般,疼痛難當。
「受了傷就閉嘴。」宇文豐冷哼,接著隨手就要解開她的衣服,檢查是否有其 他內傷。
「你……你想幹什麼?」她嚇白了臉,放聲大喊。
「閉嘴!」他怒瞪她一眼,但仍繼續著手邊的工作,在解開外衣的同時,他奚 落道。
「我對乳臭未乾的小鬼——」
他忽地住口,因為手摸到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
宇文豐鐵青著臉低下頭,看到她寬大的衣服內穿的竟是姑娘家的貼身褻衣,而 他的手正放在她的胸前。
「你到底幾歲?」陰霾登時佈滿了他的俊臉。「十九歲。」她以細不可問的聲 音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