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小騷動非關正逐漸習慣對方的三人,而是由從外面回來的烈日和燦星造成的。
在「光」的大廳,和反影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任著剛回來的燦星和烈日圍著勢單力孤的丹菱。
不過,讓丹菱比較安慰的是,烈日和燦星雖然氣勢很嚇人,不過打扮裝束都還算正常,至少以髮型而言——不似反影只是隨意往頸後一束,或是根本不加任何修飾的垂發!
想起初到之時,連續兩次醒來,都被不同的披頭散髮給嚇到的經驗……感到正是四面楚歌的丹菱,衷心的欣賞兩個敵人的裝束。
「你叫做丹菱啊!」燦星像是發現什麼奇怪生物似地,直繞著丹菱打轉。「你怎麼會想到要去影花園等老大呢?」
「……我不是去等他的!」丹菱氣憤地瞪著害她陷入此種情況的反影;但後者仍是坐在他專屬的位子上,悠哉游哉的蹺著修長的雙腳,一副與他無關的樣子。
「那你幹嘛跑去哪兒?影花有毒耶!」燦星一副就是不信的樣子,不是為了跟老大約會,難道去影花園找死啊?
「……我並不清楚影花有毒,」丹菱百口莫辯,只得長歎了口氣,看著這個也許比她弟弟墨繁還小的燦星。「我是誤打誤撞才發現了那個花園的!」
「那你還真是幸運耶,竟然能在無意間碰到這麼珍貴的男人!」燦星聽完了丹菱的辯解,考慮了一會兒,決定相信了丹菱的說詞,順便還替她決定了感想。「是吧,烈日?」
「很漂亮!」一旁滿臉青胡,魁梧冷酷的烈日,從頭到尾都冷眼打量丹菱;在燦星的詢問之下,好不容易才吝嗇地吐出三個字。
「他的意思是說:你很漂亮……他這人說話是這樣的,習慣就好了,」在丹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燦星逕自替語焉不詳的烈日翻譯了原意。「那換句話說,你就是老大的女人羅?」
「公子自重,丹菱不是任何人的女人!」丹菱覺得自已一定是被嚇瘋了,才答應留在這個地方!
「我不叫公子,我叫燦星!」燦星很不高興地糾正她。
聽到這樣的回答,丹菱要費上很大的力氣,才能阻止自己奪門而出的衝動,為什麼連答話都和那個可惡的反影一樣?
還有這些人毫無章法邏輯的想法和說話方式!丹菱覺得自已開始呼吸困難、頭暈目眩……
最後,還是由當家——總管,出面打了圓場。「好了好了,不要一回來就弄得雞飛狗跳的,」狠狠地瞪了眼一直在旁看好戲的反影——每次都要他當壞人!
「你們倆先去休息吧,養好體力;燦星快一個月沒回來,明天要負責下山一趟,採購一些用品……」
「知道了。」看來,燦星比較敬畏的是,對身為頭頭的反影則完全不會用這種語氣,不再是炮火目標的丹菱,開始比較有空觀察新出現的兩名……殺手!
看著眼前正在「話家常」的兩人,丹菱頭疼不已地意識到了兩人的身份……這實在是離譜啊!
「烈日也是一樣;因為寒冬將至,所以你必須開始檢查所有的房舍,加強修補的工作。」無暇顧及丹菱的異樣——其實應該說,覺得那不是他的責任範圍!所以仍是繼續在交代該辦的事務。
「……皓月……」烈日點了點頭,但說出口的卻不是回答。
「她還要留在山下一陣子,暫不回來;不過沒什麼重要的事,你不必擔心。」丹菱再一次迷惑於烈日的說話方式,不過就如同燦星所言,只要習慣了,就會明白他的意思。
聽到想要的答案,烈日被隱藏在鬍子後面的那一張臉,似乎漾起了微笑;不過丹菱還沒看仔細,烈日就和燦星離開了大廳。
驟然變得安靜,丹菱不由得吐了口氣,感到自在一點。
「你們平日的對話,均是如此?」丹菱心有餘悸般的開口,問著也正想離開的。
「很平常啊……有什麼問題嗎?」反影笑答;他發現丹菱在面對強敵環伺時,那種強自鎮定的樣子真是可愛。
「原來公子是會說話的!」丹菱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逐漸瞭解了反影的個性,現在的丹菱漸漸變得不再小心於修辭和禮節、也漸漸變得不太注重溫柔婉約的外表,她甚至開始會和反影鬥嘴、生氣……
「我說過了,我叫做反影,反——影——」反影笑嘻嘻地挨到她身邊,之前被丹菱叫住的則很識相的離開了大廳。「我當然會說話啊!你看,我每天都說那麼多話給你聽!」
「……」丹菱賭氣不想理他,卻也不知該說什麼,轉頭想走,不意卻被反影一把拉住。「
「別走別走,你今天還沒工作呢!」反影將拉回的嬌軀,緊緊地扣在自己的懷中。
「放手……」丹菱真是生氣了;這個男人總是這樣的,不問時間場合,不管她的心情,就任性的摟抱親吻……
生氣加上浮現腦中的字眼,丹菱又是滿臉通紅。
「不放。」反影傾身低首想一親芳澤,不經意間鬆了臂上的力量,使得丹菱趁機鑽出了他的懷抱。
「不錯嘛,動作這麼靈活。」被丹菱成功逃脫,先是愣了愣,隨即感到有趣的反影,開懷的笑了。
「那有次次都讓你得逞的道理!」丹菱皺皺小鼻子,將反影的笑語頂了回去。
「真的嗎?那再試一次……」反影說著說著,又舉步走向丹菱。
沒料到反影的鍥而不捨,丹菱意識到他的企圖後,驚喘一聲,第一時間就往門口衝去,慌得連自己也忘了,竟做著非常不淑女的行為:她正提著裙快步飛奔。
見了丹菱的狼狽,兀自笑得開懷的反影卻沒有追的意思,只是寓意不明的點點頭,便轉身坐回專屬的位子上。然後,不知在想著什麼有趣的事,除了不住的點頭,臉上滿意的笑容一直不曾散去。
*****
「你說的是真的嗎?」反影頗有興味地挑高了眉毛。「有人在找我?還不惜重金?」
「沒錯,老大,」燦星很得意自己的消息收到了預期的效果。「而且啊,就是上一次你那單任務的買主!」
大堂中,「光」的成員們,趁著丹菱為躲反影、正在膳房張羅晚餐時,聚集在一起,討論著燦星這次帶回來的消息。
一襲黑衣的反影,照例是伸長了雙腿,慵懶地斜靠在他專屬的大位上,十指交握胸前,似是愜意的很;而燦星和烈日、則分坐在他的兩側。四人算是圍成了個三合院的形狀。
「有沒有表明目的?」這次的問句出自。
「沒有,」燦星肯定地說。「只和我們的連絡人說是很重要的急事……至於是什麼事,直說要見了老大才能說;不過他們好像對老大的身份沒什麼概念耶,只說了是上次幫他們處理事情的綠眼男人,並沒有指明『光』的領導人。」
「烈日?」問向一旁的鬚髯大漢。
「沒錯。」悶悶的聲音從大鬍子中傳出;仍是惜字如金。
「連烈日都這麼說,看來是不會錯了,」反影笑道。「一定要見了我才能說的事,就不會是什麼生意的事羅!」
「看來是如此!」燦星聳聳肩。
「那就更詭異了,」乾淨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些人挑明了對反影的興趣?這表示什麼?」
「如果以我的想法,我會覺得是不是那次的工作留了尾巴,」反影的綠眸忽然變冷,但笑意仍未退去。「收尾沒收乾淨!」
「我看沒那麼簡單,」燦星提出了異議。「如果真是這樣,應該會避免打草驚蛇,再編個假買賣騙你現身啊!」一
「燦星說得對,這中間是有點文章。」附和道。
「嗯!」一旁的烈日,也表示意見——雖然這個意見很短!
「這樣嗎……」反影若有所思,含糊地吐出了三個字,許久之後才接了下文。「好吧,那麼既然燦星和烈日已經露過了臉,那麼,這件事就交給去做吧!」
「你的意思是……」定定地望著反影。
「燦星和烈日才剛回來,好歹也讓他們休息一下;而我目前有『要事』在身,暫時也走不開,」反影突然露齒一笑,一臉的得意。「所以你就去幫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那麼想跟我做朋友?」
「我懂了。」聽了反影的話,竟也漸露微笑。
「還有,上次讓你們去探的事,結果如何?」反影又問向燦星。
「完全沒有可疑之處,」燦星像是不用反影多解釋,也能明白反影問的是哪椿。「你所提供的資料,完全符合我和烈日所印證到的……不只如此,她和京城齊家還有點關係。據說,她就是在齊家的人護送北上的途中,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現下齊家的人為了尋她可說是人仰馬翻了!」
「京城齊家?為什麼又扯上他們?」挑起了眉,警覺地插了話,京城齊家的人材輩出,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如果他們要針對「光」的話,是有些麻煩的!
「好像是齊家新主齊風迎娶了靳丹菱的妹妹,所以靳丹菱一失蹤,他們自是義不容辭的大舉搜尋。」燦星倒不覺像有什麼問題,蠻不在乎地答道。
一說及此,反影和都不禁怔了怔,這可是個超級大烏龍耶!兩人也不約而同地互視一眼,暗叫不妙。這下子,若被丹菱那小娘子知曉他們犯下的大烏龍事件,恐怕會將他們修理得體無完膚……
一陣沉默與默契之下——
「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不過,這麼丟人的事以後就別再提了吧!我可不想在那伶牙俐齒的女人面前搬磚頭砸自己的腳!」反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同意!」也不尋常地開懷大笑。
要是只聞聲,任何人都會同意這兩人一定心情好極;但只要有幸面對這兩個人,就會明白什麼叫作「笑比哭還難看」!
像現下的燦星和烈日,就是對這兩副奇特的笑容,一邊莫名其妙、一邊又感到毛骨悚然。
*****
晚飯之後,反影帶著丹菱到他居室的屋頂上,邊坐擁毛毯飲著酒,邊欣賞著夜空中的繁星。
「其實你的酒量非常不錯。」反影的目光一直流連在丹菱因小酌而酡紅的雙頰上。
「算可以,不過不常喝,大概是天生的吧!」丹菱隨意答道。
「我喜歡,」反影低頭笑睇著丹菱。「我喜歡喝酒,也喜歡美麗又具酒量的女人,更喜歡兩者兼具的情況。」
「為什麼不一起上來呢?他不喜歡看星星嗎?」丹菱本就紛亂的心,在聽到反影曖昧的暗示後更是大亂;為了不露出自己的無措,她只有隨便找了個自認安全的話題。
「他是怕你又會羞窘臉紅,不是不喜歡星星。」反影的一雙碧綠眼眸,在夜裡散著妖異的亮光,看得丹菱一陣心驚,卻也不得不承認,是另一種引人的媚惑。
「怕我羞窘?」丹菱不懂。
反影為了解開丹菱的疑惑,用實際的行動向她解釋;一個火熱的吻,封住了丹菱透著酒香的櫻唇……
「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在場,我還是會這樣做,」反影在離開了丹菱的紅後,又意猶未盡地再啄了啄丹菱的眼眉。「如果只有我們倆的話,你的羞窘會比他在場時少一點吧?」
「……沒錯。」丹菱不情願地承認了——又是一個令自己訝異的改變:她什麼時候會在男子的面前坦承感受了。
不要再想這樣的問題,至少,現在不要!丹菱偷偷在心中如此說著;然後,像是再也無法忍受的,她將目光調到了遠處的星空。
反影也沒再開口;看到了丹菱的反應,他就只是任著她眺望繁星,維持著懷擁佳人的姿勢,默默地飲著酒。
最後,先打破沉默的是丹菱。
「我從的口中,知道了你很多事。」丹菱突然開口將與的對話敘述了一遍。「他說我可以問你,而你並不會介意。」
「沒錯。」反影學著丹菱的樣子;但後者並沒有被逗笑。
「你真的願意告訴我?」丹菱聽到肯定的答案,心中堆砌出各式各樣的感受。。
反影見了丹菱認真的神情,笑了笑,自斟了杯酒,然後對著燦爛星空,清楚的出聲。「其實我不是中土人士;我父親是扶桑天皇,母親是天皇的第三個皇妃。」
「是真的嗎?」丹菱訝異地坐直了身子;她沒想到反影會有這麼直截了當的開場白。
面對丹菱,反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繼續著自己的敘述。
「母親懷孕的時候,父親相當的高興,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有了子嗣,母親也非常的開心,因為她因這次的懷孕而地位大增。
「本來很興奮的母親,在臨盆的時候卻發現了可怕的事情:她雖一舉生男,卻懷的是雙胞胎——在扶桑,擁有繼位資格的天皇之子是不允許出現雙胞胎的情形,以防兄弟牆,同時,也表示著不吉祥、有災禍的預警。再加上,身為雙胞胎弟弟的我,竟有著一雙綠色的眼睛。」
「這並不是你的錯!」丹菱聽見反影主動提起了自己異於常人的地方,忍不住出聲安慰。
但反影只是笑了笑,伸手摟著丹菱的肩,反而安撫著丹菱。
「母親相當驚恐,害怕我的存在令她失去地位,甚至還可能替她招來殺身之禍,所以便叫唯一知道真相的產婆將我帶出宮殺掉。
「結果,因為出了宮的產婆不忍心,便帶著我連夜逃出了京城,投靠她鄉下的妹妹。一天,產婆的妹妹背著我去河邊洗衣回來後,便發現產婆在院子裡身首異處——想來,是我母親派人滅的口。」
「你的母親……」丹菱忍不住掩口驚呼。「這未免太……或許你誤會了……」
丹菱實在沒有想到,這世上竟會有這樣的母親,所以即使是在聽著反影述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你還好吧?」反影感受到了丹菱的激動,微蹙起眉峰。「還是別再說這些事了吧!」
「不,我還好,」雖然內容如此駭人聽聞,但丹菱仍堅持著;她想瞭解反影!她真的很想瞭解到底是為了什麼,才有了今日的反影。「你繼續說吧!」
面對丹菱的堅持,反影默然,面無表情,只是注視著丹菱。在發現丹菱也用著不移的眼光表示著自己的心意後,遂歎了口氣。
「之後,產婆的妹妹便將我的身體塗上黑炭、再扮作女孩子扶養長大,從此遠離皇室。沒想到,在我五歲那一年,當朝幕府將軍在出巡時看到我,視我做可展覽的奇珍異獸,又將我獻進了後宮。
「一直到十歲,我一直在後宮打雜;飲宴時就負責娛樂貴賓。結果,十歲那年,一個喝醉了的女官,不知怎麼的,就把我拖到她房裡去……後來我雖掙脫掉,卻也被發現男兒之身。所以扶養我的那個女人,帶著我連夜逃出宮去,最後輾轉逃到朝鮮。」
反影說到此,便停下來喝了口酒,遙望著遠方的星空。
丹菱沒有催促他繼續,她雖無法感同身受,而反影似乎也避重就輕地帶過了很多事,但她仍可以想像在遙遠的過去,那個小男孩曾經背負了多大的痛苦。
她沒來由的一陣心疼,輕輕地握起了反影空下的一隻手。
「後來,她因操勞過度去世,我便一個人流浪到了中國。」反影向著丹菱笑了笑,因她溫柔的舉動。「不久,我遇上了我的師父,他帶我回到他的居所——就是大路旁的棄屋;他教我文、武,所以,我便在此定居。
「師父去世之後,我想搬到更安靜一點的地方——離大路不遠的舊屋實在太容易被人打擾了;而師弟妹們都願意跟著我,所以,我搬到這兒,也就是你現在所在的地方——『光』。」
反影平靜無波的聲音,至此告了個段落。
「故事說完了,怎麼樣,好不好聽?」反影喝乾了杯子裡的酒,低頭笑問丹菱,卻發現丹菱早已在忍聲飲泣。
「別這樣嘛,有什麼好哭的呢?」反影無奈地安慰著丹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他這個在回首當年的當事者沒掉淚,反倒是聽說書的人哭得亂七八糟的。「又要聽,又愛哭……下次你再要求我講故事時,你猜我會不會理你?」
被反影拍哄著的丹菱,卻依然是哭得說不出話來;她早就能預料到,像反影這樣的人,一定是有著比別人更艱辛的成長過程,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艱辛到這般程度!
從離家前到現在,遭遇了一連串事情的丹菱,第一次忍不住痛哭失聲;她放任自己埋首在反影的胸前,大膽地伸出雙手環住了反影的腰,哭得沒有了分寸。
「唉,天啊,早知道你會哭成這樣,就算以拒絕下廚來抗議我,害他在你面前失算,我也不會說的,」反影溫柔地擁摟著哭得抽噎不已的丹菱。「……算了,反正我也是第一次這麼抱著一個大哭的女人,這感覺還蠻新鮮的……再給你一刻鐘啊,然後就要回復正常,知道嗎?」
結果,一刻鐘之後,冷星寒夜之中,還是飄蕩著反影溫柔的笑語安慰,和丹菱時續時斷的哽咽聲。
*****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相當熱鬧的吃完了早餐後,燦星下山去採買日用食品,則去執行反影昨日才交給他的任務。
丹菱實在替擔心,不知那一頭銀髮會造成多大的騷動!她的憂慮溢於言表,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好笑,直笑得丹菱氣紅了臉。
為了討好丹菱,反影這次竟出人意表的好心,主動替她解圍。
原來為了避人耳目,早已從某些動植物中提煉合成出一種藥劑,當要下山時,只要服下一些,髮色便能完全轉黑,而回到山上後,在數日間黑亮的顏色便慢慢淡去。
「這不是因為自卑……我其實是很喜歡自已原來的頭髮,」向著習慣女兒家悲天憫人個性的丹菱解釋道:「只是我們的身份特殊,不宜驚動外界,所以才有此權宜之策。」
結果,等到丹菱親眼見到的銀髮,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完全變色後,又是驚恐得讓眾人爆笑出聲!
「你們到底是群什麼樣的人啊……」等到連烈日都去忙碌他的工作、飯廳內終於只剩下她和反影兩人時,丹菱才從震驚的情況中回復,若有所思地感歎了起來。
「自從來到了這兒之後,我發現驚訝的感覺已成了必備的情緒了。」
「沒有這麼嚴重吧?」反影也學著她沉重的搖頭歎氣,最後被丹菱認真的眼光給制止。「我們只不過是群『出色』的男人罷了,沒有什麼特別的。」
「今天又要去哪兒?」面對著反影大言不慚的回答,丹菱實在是無言以對,只有實事求是。
「怎麼啦,你好像沒什麼精神?」反影見了丹菱不常見的表情,居然也收起了玩笑的態度。「不舒服嗎?」
「沒什麼,」丹菱認命地擠出一絲笑容:她實在很想直接告訴反影,就算不舒服也是讓一群過於「出色」的男人給氣得……但最終她只是讓微笑綻放在臉上。「我們可以走了嗎?」
反影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研究了丹菱的表情,然後像是很快的歸納出了結論——因為頑皮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
「當然!」
*****
在下山後數天中,除了改由丹菱掌廚之外,「光」可說是平靜無波,無論大、小事,一件也沒發生過。
眾人仍是和往常一樣的過日子。
這一天,反影選了處不算濃密的樹林,讓兩人躲在搖曳的樹影中,靠著堅實的樹幹,愜意的在吹著勁風的山坡上,向晴陽和林葉借得一片寧靜的天地,讓他盡情的享受丹菱美麗的韻姿。
琴音翻揚的華麗中不失柔情,善感的優雅中不失生氣!
令得專注於琴聲上的反影,愉悅地閉上了雙眼,開心的以手作枕,沉醉於樂音冥想。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就連丹菱都沉醉在自己的樂曲中——反影突然睜開雙眼,綠眸中射出森冷而充滿了殺氣的眼光,驚得丹菱手上一不慎,突地挑斷了根琴弦,傷了自己的食指。
「好痛……」丹菱忍不住低呼了聲。這一聲,引起了在丹菱挑斷琴弦的同時便躍身而起、轉身望向林子入口的反影的回頭。
「怎麼這麼不小心……」反影見丹菱纖白的柔指上,現出了殷紅的血珠後,便急步到丹菱的身邊,蹲下的同時也將丹菱的手指含入口中;這時丹菱見到的綠眸,又閃動著熟悉的溫柔。
「……原來你也相信這種止血的土方……」見到了柔如湖水的碧綠,再加上被含住的指尖傳來陣陣熱力,丹菱又慌得不知該說什麼,完全忘了自已受傷的原因。
「你這次猜錯了,」反影在鬆口放開丹菱的手指後,詭異地笑了笑。「這只是想名正言順你手指的障眼法而已。」
「你……」丹菱聽了反影的話,登時又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先別忙著生氣,我們有訪客了,」反影斂去了笑容,正色和丹菱說道。「等會兒如有狀況,不必驚慌。」
「有狀況?」
還沒等丹菱反應過來,反影便回身走向樹林的入口,黑色的大披風張狂的隨風揚起,看得丹菱一陣心驚,突然又想起了受傷的原因:那一雙泛著肅冷殺意的綠眸,帶著能吞噬一切的野性。
不一會兒,有個快得只能瞧見影子的人形,靈巧地從遠方竄飛至林子的入口反影的身前。
丹菱還來不及看清來者,便聽得反影開口。「還以為是誰呢?」反影懶洋洋的聲音,明顯的不悅。「做什麼鬼鬼祟祟的嚇人?」
丹菱定住了心神後,才發現來人竟是燦星。
「別生氣嘛,老大,我知道你最不愛不速之客的打擾,」燦星微笑著說,但態度上已沒有平日的隨意。「但這次真的有很嚴重的事情發生啊,要不然我才不會來找罵挨呢……不過好在大嫂的琴彈得好,要不然你還真是難找!」
丹菱聽得燦星稱她為大嫂,一時間又羞又怒,正想出言反駁,卻發現兩個男人根本沒有要讓她開口的意思,只好一個人坐在琴邊氣悶。
「最好真的很重要,要不然……」反影故意沒把話說完。
「放心吧,我還沒笨到那種程度!」燦星不以為然地撤了撇嘴角。「已經回來了!」
燦星果然是一口氣扼要的把事情說完,但反影的不耐不但沒有稍減,反而更加嚴重。
「那又如何?」
「他帶回了一個受傷的人,現下正在替他治療。」
「就算我開了先例,也沒說你們也可以這麼做——」
「別急嘛,我還沒說到重點。」燦星帶著邀功的神情,玩味地打斷反影的話。
「是不是嫌這個月的工作太少……」反影的語氣開始冷冽。
「喂喂喂,別公報私仇啊……說就說嘛,」燦星很不甘願地扁著嘴。「被救回來的那個人他長得跟你一模一樣!要不是他沒有一雙綠色的眼睛,我還以為是你跟我們開的玩笑呢!」
聽到這裡,一直只專心聆聽不發言的丹菱不禁大吃一驚!
她沒忘了前些日子的夜裡,反影那個惹得她大哭一場的故事;同樣的,她也沒忘了故事的重點:他有一個孿生的哥哥。
一思及此,她緊張地望向反影的背影;可是在燦星說出了這個驚人的事實時,反影曾明顯的震動之外,現在的反影,除了仍舊翻揚於風中的衣,他的背影就像是偉岸的雕像般文風不動。
良久,他才用不同於往常、平板無波的聲音,開口。「你先回去,讓好好的照顧那個人,」反影簡潔的對燦星下了指令。「我隨後就回去。」
得到指示的燦星,大概也發現了反影的異常,不再多言,回身後便驟起,用著和來時一樣靈巧的身手躍離。
這時,再也壓抑不住擔心的丹菱,起身來到了反影的身後。
「反影……」她微弱的喊了聲;心中既感到恐懼又有些不安與心疼……
反影慢慢的回首。「沒事的……先回去看看情況再說,好不好?」反影仍是笑著,不細看,是不會發現臉上略帶僵硬的線條。
看著反影的笑容,丹菱卻有種述說不出、無以名之的感覺;她直覺感到反影的不對勁,但卻無從問起……最終,她只是點頭同意了他的提議,無法多置一言。
*****
兩人回到了「光」,就聽得燦星的大嗓門。「天啊,這傢伙閉起了眼睛、看不見眼中顏色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和老大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行進中的兩人對望一眼,腳下均很有默契地加快了速度。
兩人的出現,吸引了屋內三人的目光;燦星和烈日圍站在床邊,而面無表情、正拿著銀針的,則是坐在床頭邊上的位置。
但屋內還有第四個人——便是一身月牙白衣裳、和衣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
丹菱突然拉住了他披風的一角;反影回頭,見到了丹菱的俏臉上顯現著憂慮;反影露齒一笑,握住了緊抓他衣服的那只白皙,再度回身走向床沿。
「你總算回來了,」朝著反影點頭。「這人……你自己看吧,反正他受的傷不重……幾處刀劍創口、幾處瘀血而已,我都已經處理好了,休養個兩三天就會沒事。」
說罷,便起身離開了座位,把靠近床頭的位置讓給了反影。
此時,丹菱終於見到了床上人的模樣。
她驚得倒抽了口氣……若不是反影正站在身旁牽著她的手,她一定會認為,躺在床上的人絕對是反影!
一陣暈眩,丹菱急忙抓住反影的手,但後者卻渾然不覺;不過,丹菱隨即發現握住她手的厚掌,似乎出了一陣汗。
這個發現令丹菱感到寬慰;這個男人還是有人的情緒……
「照鏡子。」突然,一旁的烈日在發出了像是吞口水、又像是打嗝的聲音之後,聲調怪異地說了三個字。
除了反影之外,餘下三人的注意力被烈日引去;丹菱還是不甚習慣烈日的說話方式,面露不解之色,燦星見狀,便也開了口。「他的意思是說,老大和那傢伙的樣子,好像是在照鏡子。」
丹菱聞言便從烈日的角度看向反影;的確,站著的反影和躺著的男人,真的很像是反影在俯視著低處一面角度奇特的鏡子!
而一直在旁沉默的,則像是反影的影子般,從他讓位開始,他一直和反影同樣的反應:專注的凝視著背對他的反影。
看來似乎對他才醫治過的不速之客沒有什麼興趣。
就在大家心中都無所適從時,床上本來勻順呼吸、睡得安詳的男人,突然有了些薇震動後,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逐漸掀開的眼下是一雙如黑水晶的眸子——這是唯一和反影不一樣的地方;而有了眼神的臉上,似是回湧了精神,顯出生氣。
「他……要醒了!」丹菱忍不住驚呼。
躺在床上的「他」,本是具照著反影模樣打造的假人,經過點睛的手續後,像是受詛咒的娃娃,魔法一經啟動,便開始動了起來!
然後,在眾人不知算不算是期待的心情中,他開口了。「是你嗎……幸子?」黑水晶梭巡了一遍在場的眾人之後,對著離他最近的反影,說了第一句話。
「是的,翔皇子,」反影一直平淡的臉上,慢慢漾起了笑容。「不過,我現在被稱為反影,不再是幸子了。」
聽見了反影的回答,床上的人明顯的一震,似乎是因為反影的回答,心情變得相當的激動。
兩人似乎都對彼此的對話感到忘我;但其餘四人卻不這麼想——反影和那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其實無關內容問題,是因為反影和那個人的對話,完全不是使用中土的語言!
這使得一旁的丹菱更是焦急;她對於反影再度露出的笑容,感到非常不安;她知道,反影的過去之所以痛苦,其中之一的原因是他比他哥哥晚出生之故。
終於忍不住,丹菱欲開口,卻被一人從背後叫下。
「跟我出來。」小聲地對丹菱說道,但語氣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之後,他也以眼神示意燦星和烈日退出房內。
直到退出門外,燦星和烈日也相繼離去之後,丹菱才以著不滿的眼神,無聲的詢問著。
「放心吧,沒事的,」一直嚴肅的,此時卻微笑了。「你剛才不也見反影露出了笑容嗎?」
「就是因為見了他的笑容才擔心,」丹菱憂心地望著緊閉的房門。「那個人,可以用外表來評斷嗎?」
「你太看得起他了。」越笑越有趣。
丹菱有些慍怒。是怎麼回事?在眾人心情都非常沉重的狀況下,他居然笑得出來?
「人要是會笑,通常就表示心情沒有糟到極致的地步,」輕鬆地對丹菱解釋。「……那傢伙,單純的很呢!」
她為的說法瞪大眼睛,單純?反影?兩者間有關連嗎?
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理解男人「出色」定義的丹菱,雖然還是為反影擔心,但是在的保證之下,還是同意隨去膳房幫他的忙,暫時留給反影和那個人一個獨處的機會。